與外傭的日常互動

與外傭相處,對不少僱主來說並不容易。一方面,彼此是僱傭關係;另一方面,外傭也是家中的一份子。不同受訪者分享了如何平衡外傭與家人各自的需求,強調建立良好溝通以維持穩定關係。他們也提到,文化差異可能帶來溝通上的挑戰。

平衡外傭與家人的需求

僱主一方面須在外傭的需求及家庭的生活質素間取得平衡,另一方面要負責協調外傭與家中長者的關係。

外傭和僱主均會基於個人和家庭的需要,向對方提出不同要求,但雙方並不是每次都能達到共識。曾經,外傭因為掛念家中,向受訪者 Brian 提出要請一個月假回去探親,Brian 認為她最多只能放三個禮拜,便說如果她堅持放一個月假,第四個星期便不會是有薪假期。Brian 亦向外傭明言:

受訪者 Brian

這份工,是無法一輩子留你在這裡,我的家也不是你的家,我們很明白。如果你真的放完假之後,不再回來,我們也要接受。不做沒關係,但不回來一定要說一聲,不要玩失蹤。

最後,外傭也明白 Brian 的看法,在假期放完後,便回來繼續工作。

面對外傭有不同訴求時,僱主也有不同應對的方法。就受訪者 Brian 而言,如果外傭一下子提出較多要求,Brian 不會馬上答應。例如,有時外傭想多放一天假,那段時間請假又比較密集,他就回答:「我看看能否調整假期,你先當作不行,到時再告訴你」,不會有求必應。

除了平衡僱傭雙方的利益外,僱主有時需要協調家中不同成員與外傭的互動。受訪者 Brian 家中有外父,外父可能有話想跟外傭講,但又不想做「醜人」,便向 Brian 夫婦「訴苦」,例如說兩個工人之間講印尼話,他常聽不懂她們在說甚麼。Brian 便向外傭提出:「你們之間說什麼語言無所謂,但你照顧婆婆的時候,公公也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嘗試跟他講英文吧。」Brian 又說:「但我不會說你們一定要怎樣怎樣,我不會這樣說。因為語言是人家的文化。」可見受訪者 Brian,在顧及外傭習慣的前提下,向其提出家人的需要和期望。

維持外傭與家人關係穩定

在 Brian 的案例中可見,僱主有需要處理外傭與家人的關係。與 Brian 一樣,另一受訪者 Tracy 也需要在外傭和其他家人之間扮演協調的角色,並拿捏介入的分寸。 
受訪者

受訪者 Tracy

我和我丈夫對外傭的角色有著不同意見。有時外傭未能滿足孩子需求,我丈夫時常對此感到不滿,並因此發脾氣。隨著孩子們逐漸長大,我認為他們不應該事事依賴外傭。

當丈夫對外傭的不滿升級時,Tracy 會迅速介入,提醒丈夫應該責怪孩子們,而不是外傭。她對丈夫說:「其實你兩個孩子是不是應該自己收拾東西,你不應該責怪外傭,應該責怪你的兩個孩子,為什麼搞成這樣!」 

在日常生活中,Tracy 也會主動教育孩子們要做好自己的事,而不是指望外傭來照顧他們。另一方面,Tracy 也會私下向外傭反映丈夫的情緒:「我會暗示外傭,幫忙收拾一下,先生真的不太高興,他快要爆發了,你想他直接跟你說,還是我現在跟你說?」Tracy 的溝通方法,令家人與外傭的關係維持平衡,避免衝突發生。

與外傭商討生育計劃,預告將來工作方向

外傭既是家中成員之一,有些僱主選擇和外傭討論生育計劃,向外傭預告家中可能會增添新成員,並告知外傭工作量可能會增加。Nicole 與丈夫有打算生育,但尚未決定好。Nicole 曾問過家中外傭的意見。

受訪者 Nicole

我的外傭認為,雖然新婚未有小朋友,但以後應該要有,因為在她的家鄉而言,一個家庭要有孩子才是完整的。如果將來有小孩,她也樂意協助照顧。雖然我不同意她這個觀點,但我感受到她對於一個家庭的支持,她有她的價值觀。

Nicole 家中的外傭年紀較大,將他們兩夫婦當成子女一般照顧,Nicole 說:「我們也當她是家中的長輩,照顧我們,我們很感激她。」這顯示僱主和外傭在溝通過程中,能了解雙方的價值觀,以及對外傭服務範圍的期望。

文化和宗教因素影響相處

與外傭共住一室的一大挑戰可能是外傭生活背景和華人文化之間的差異。例如在飲食習俗方面,受訪者 Mandy 聘請的外傭主要負責繁瑣家務及烹飪。

受訪者 Mandy

我們的外傭信奉伊斯蘭教,不能吃豬肉,所以在烹飪過程中需要增加一些額外的工作。她不吃豬肉,教條比較嚴格,例如我用蒸籠蒸豬肉,然後再蒸魚,那條魚她就不能吃了,她要將蒸籠徹底清洗過後再蒸魚。

Mandy 在聘請外傭時,已經提出需要處理包括豬肉等食材,外傭也能接受,Mandy 的親友也有類似經驗。不過,雖然她們的外傭都有飲食教條,但各自的嚴謹程度並不一樣。例如 Mandy 的外傭完全不吃豬肉,但可以處理烹飪。「但有些朋友的外傭信教,她們會喝豬肉湯,但不吃豬肉塊,就寬鬆很多,每個外傭都不一樣。」

另一位受訪者 Amy 的奶奶與工人間,則因宗教問題產生矛盾。Amy 的工人是十分虔誠的教徒,每天需要進行五次祈禱,也需要齋戒,在日出前和日落後才可以吃東西。奶奶不喜歡她這樣做,因為覺得工人無力、無精神工作。結果,Amy 沒有再請工人,由奶奶負責打理家務和照顧孩子。不過,Amy也擔心奶奶要為照顧孩子「跟出跟入」,太過勞累,所以不敢為女兒安排太多課外活動。

僱主與外傭溝通,須先了解文化差異

受訪者 Tammy 的經歷中,則反映了文化背景差異以及不夠明確的溝通,會導致家庭的要求與外傭的表現之間存在落差。

Tammy 提到,來自菲律賓的外傭,生活觀念經常跟她不一樣。

受訪者 Tammy

一次,我要求外傭將雪櫃裡的飯拿出來蒸15分鐘,卻發現外傭只是蒸了不到兩分鐘,原來在菲律賓,他們習慣將雪櫃裡的東西拿出來放暖就吃。我告訴她香港不一樣,我說從雪櫃拿出來的飯其實是生的。她後來說知道了,我就告訴她這裡不是菲律賓。自此之後,她就更注意了。

另一位僱主 Kalie 也遇過文化差異的情況:「例如一條毛巾,明明她們用來擦過廁所,但又拿來擦洗手盆,我就覺得有問題,她們卻覺得沒問題。」

Tammy 曾要求外傭煮飯時多加一點水,結果外傭加的水還是不夠。後來她在量杯上標示了水和米的比例。「我先生問我她是不是不明確知道什麼叫多一點、少一點水。我就再講詳細一點,所以這些以為很簡單的事情,她其實不明白。」她的經歷反映了僱用外傭時,須留意雙方文化差異,才可達致較明確的溝通。

僱主面對溝通障礙的應對方法

僱主和外傭之間存在各種溝通上的挑戰,而另一位僱主 Bess 和她的外傭,選擇透過時間和耐性去解決。Bess 的第一位外傭來自印尼,因為不懂中文和英文,造成了溝通上的障礙。

受訪者 Bess

最初我並未預料到語言會成為問題,然而當外傭到達後,我才發現對方無法理解中文或英文。不過,剛好我之前的鐘點工是印尼華僑,所以能夠和她講話。我甚至買了一本英文和印尼文的字典來跟她翻譯,一邊講一邊查字典。

儘管初期溝通不暢,Bess 和她的丈夫決定給外傭一些時間去適應,最終外傭不僅學會了基本的中文,還順利完成了合約。Bess 提到,外傭曾經誤把她的大兒子交托給其他同學的媽媽,又試過「我告訴她在圖書館等,她不知道門口的這個就是圖書館,結果她不知道走到哪裡去了」。但她的丈夫始終支持給外傭更多的機會,他認為:「一般人你都給三個月試用期,不同國籍的你起碼都給半年吧。」 

最終,Bess 考慮與這位外傭續約,但由於外傭需要回印尼生育,這一計劃未能實現。Bess 的經歷顯示僱用外傭過程中,僱主須對溝通障礙(例如語言障礙)有預期,但只要耐心讓外傭適應新環境,仍有可能越過障礙。

小結

僱主在與外傭互動的時候,需要平衡家中需求及外傭作為僱員的一些要求。從外傭的角度來看,她們隻身來港工作,家鄉有其家人,外傭可能需要回應家人的需求,如請假探親。另一方面,作為僱主,外傭提供的服務與家庭的生活質素息息相關。僱主需時常協調外傭和僱主、以及其家人之間的期望,減少矛盾,保持家庭關係安穩。僱主亦需要理解外傭未必了解華人文化。與安排工作一樣,這些溝通事務也是花費心力的管理責任。以上受訪者的相關經歷,反映出僱主們如何應對家中的需要,同時是否有能力在聘請外傭後,擔負起管理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