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泰萊夫人
電影小説
。首卷。
讀過法國勞倫斯D. H. LAWRENCE「查泰萊夫人的情人」一書的人,沒有一個不對我的行爲嘖嘖稱奇,事的吸引力可想而知,最近,日本作家川口松太郎也寫出了日本也有「查泰萊夫人」。故事由孀居元帥夫人自以爲「查泰萊夫人」第二的本人口述。記錄而成爲實有其人,亦有其事的小說,搬上銀幕。
一
高島元帥的女兒高島笑芝,突然出現在東京京橋舉行名畫家酒井恭平的遺作展覽會,手持利刃滿面忿怒地割破一幅未完成的自己的畫像,該會主特人信吉莫明其妙的攔住她破壞秩序粗魯行爲,孀居的高島夫人朋子也在塲中參觀,看到自己的女兒意外的行動,情感非常緊張,臉部神經也痙攣起來。
事情的發生是關係她一生的秘密,十餘年來忍受着創痛,今日親眼看到笑芝搗毀畫像,無疑議自己的秘密洩露了,女兒從心裏的憎恨所表現出來的舉動,無異是對媽媽一種難堪的侮辱,怎樣不使做媽的人感覺羞愧,心坎中的傷痛又再崩裂了,悲酸地竄回家裏。
其實,笑芝一向懷疑媽媽與酒井的關係,到現在才明瞭自己並不是高島元帥親生女兒,而是酒井與媽媽私戀而生養下來的,這怎不令她懊惱,况且沒有多久自己也要結婚了,這種不體面的事情,刺傷少女純潔的心,破壞了婚姻的幸福,焉得不使她發狂,自認削弱了小姐高貴的身份,鄙視媽媽的淫賤,失節,傲慢地不願意再承認她是自己的媽。
朋子也有無限的苦衷,幸福的家庭雖然是相似的,但不幸的家庭也各有不幸,她在這個不幸的家裏過了半輩子,現在女兒就要出嫁了,還希望她能夠得到眞正的幸福,但是應該怎樣解釋才能使笑芝諒解自己的苦衷?恢復母女的感情,這是一件傷透腦筋的事。
二
高島家裏母女相對談話。
「你坐下來吧!笑芝,你爲甚麽要毀掉那張畫像,是甚麼道理?你說說看。」朋子憂悒着對她的女兒說。
「我看不起那張畫。」笑芝非常不高興地轉身背向媽媽答話。
「爲甚麽?」
「爲甚麽!你還不知道嗎?請問你自己吧!這種不名譽的東西留它幹麽?」
「不名譽!你是甚麼意思?」
「難道你眞要我說出來?今早你跟叔叔在房裏談的那些話,全部都給我聽見了,」笑芝說完雙手掩臉悲哭。
「你坐下來,在你未出嫁前,我告訴你一些應該曉得的事,我年輕的時候嫁了一個軍人,那時候我認識你的爸爸我們不久就結婚了,婚後,你的爸爸陞了師團的大隊長,我跟他一塊兒去上任……」
朋子對女兒追叙婚後的情况,銀幕上的鏡頭也隨着朋子的回憶追述着十餘年來跟高島的家庭生活的過程。
三
高島從戰場上凱旋歸來,對着妻子誇耀着他的勇敢。
「佔了砲兵陣地以後,我們就完全勝利了。」
「你眞是了不起!」
「打仗我最内行,從來就沒有打過敗仗,」高島驕傲地微笑。「你別走,我有許多故事講給你聽,還有喜歡聽唱歌!」
「我越看你越像個傻小子!」
「哈!哈!那你像傻丫頭。過來,你嘗嘗這酒的味道眞好,你喝吧!」
朋子小試一口嗆住了喉嚨咳起來,「今天我眞高興!」
「過幾天,我們又要出發了。」
夫妻小別重逢,格外歡愉,方興未艾,却又黯然傷別離,朋子說不出的惆悵。
這一天正是整裝待發,恩愛夫妻,難依難捨。
「你忘了帶手套啊!」
「噢!謝謝你,這是昨天副官送來的,你把它放在床底下。」
「什麼東西?」
「這是催生靈符,他們說放在床底下睡覺就會早生貴子哩!」高島也迷信着符咒的靈驗,把它交給朋子收藏。
「我眞希望早點替你生個孩子。」朋子得意的接受過來。
高島騎着戰馬走了。
四
高島受傷躺在陸軍醫院療治,替他開刀手術的軍醫便是他的哥哥。朋子曉得丈夫的消息,急忙地走來探視,被阻止不能進入病房。
「大嫂,手術已經完了,性命沒有危險!你別進去,他需要休息,現在不能跟你談話。」
「叔叔,我心裏亂得很,如果不親眼看看他,我怎樣也放心不下。」
「那當然啦,不過你放心吧!過兩天就會明白。」
「說吧,過兩天他到底會怎樣?叔叔,你說呀!」朋子焦急萬分的催問。
「也好,你先坐下,我不能不坦白告訴你,冷靜點,同時你不能告訴別人,替高島守秘密,他被地雷炸傷了下體,這次手術之後,已經失去了做丈夫的資格了。」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朋子聽到丈夫已成了殘廢,傷心地不忍再聽下去,男人失去了最重要的性能,是女人感覺最悲哀的事。
笑芝聽着媽媽叙述到這一段,情緒隨時惡劣起來。
「不要說了,我不聽這些髒話。」
「我本來不要告訴你,但是爲了以後的事,我必須先說這個,笑芝,你聽下去,你要冷靜地聽我說完。從此以後,我們夫妻間的悲劇就開始了……」朋子繼續說出悲劇的過程。
五
高島離開了醫院回家,外表無異跟平常的人一般,誰也看不出他的下體無能,這個秘密雖是祗有他倆心裏明白,但是高島本身却沒有像從前那樣的快樂,鬱悶的心情無從發洩,朋子對他也沒有異樣的表示,態度仍然像從前那般的賢慧,從這點看來使得做丈夫的人心裏更加難過,恩愛的夫婦,未能靈肉一致達到快樂的高潮,任何掩飾也遮瞞不住內心的苦悶。
「朋子!我希望你一輩子不要離開我。」
「你放心吧!我不會離開你的!」朋子嘴裏爽直的回答,但是不敢舉目觀看高島難堪的表情。
高島是個好丈夫,朋子更不是壞妻子,世界上不幸的女人,也不祗是她一個,丈夫的不幸,引起了她的煩惱,家庭的快樂已蒙上了一層迷霧,不期而然的產生了隔膜,大家的腦後都多了一重陰影。
「怎麽?還不睡哩!」
「是的,週身怪不舒服。」
「我替你按摩好不?」
夜的誘惑,高島眼光光無法入眠,愛的甜蜜,情慾的衝動,引起了他焦燥的煩悶,妻子對他體貼入微,替他揣摩全身骨節,肌肉的接觸,他的慾火更加熾烈,越使他痛苦難挨。無可奈何,勉强閉上眼皮,轉身裝睡。
朋子這時也不能沒有同樣的感覺,爲什麽?爲什麽他會失却了性的技能?眞是「悔敎夫婿覓封侯」,恩愛的夫妻,羅幃紗帳,同床異夢,變成了貌合神離的怨偶,不愉快的心情日日沉重,夜長夢多,怎能排遣哩?
六
高島想到太太的寂寞,時常約同僚到家裏來消遣,玩牌,喝酒,打破陰沉沉的空氣,也許朋子因此會感覺多一些快樂,可是心與願違,起初覺得熱鬧有趣,朋子也恢復有說有笑正常的態度,大家混得熟了,高島又不高興看見自己的太太,陪着朋友嬉笑,傷害了自尊心,對朋子發脾氣。
「胡天胡帝,把酒都忘了,」手裏吊着空瓶子嚷着。
「高島,你不是說我太寂寞,要我跟他們玩玩解解悶嗎?幹嗎又要怪我,你眞是沒有道理,太多懷疑……。」
軍人的妻子受丈夫挨打,不算一回事,但是無性能的丈夫,却不會讓她貼服,嘴裏沒有出聲,可是無言的抗議,已夠使高島難堪,她並沒有錯,朋友到家裏來玩,這是自己所願意,這些不應該對她發牢騷,當他回轉念頭,感覺這是自己的不對,既然無能力安慰她,爲甚麽還要怪她,越想越慚愧。
「朋子,你爲了我甚麽都犧牲了,你眞偉大,我愈想愈對你不住。」善良高島終于對妻子懺悔。
「別再說!你整天喝酒也是不對的。」
「好太太,我辜負了你,一個沒有資格做丈夫的人,在家裏不喝酒還有甚麽樂趣?是的,整天喝酒醉醺醺的太不像話了。」
「別喝了,我看你也差不多了。」
「朋子,我知道你很難過,那有甚麽辦法哩?可是爲了我們的家,你要忍受下去,我不能離開你,答應我不?別離開我!」
朋子低下首,點點頭承認自己不會離開他,除非憐憫地同情之外,沒有甚麽話說得出來。
七
高島飛黃騰達,做了陸軍部次長,掛中將銜,官邸門前車馬如龍,熱鬧過後,人去樓空,高閣大廈依舊寂然,萬籟無聲,身貴爲元帥夫人的朋子,在她的感情上麻木無感,覺得這是家庭常事,除了上次高島疑惑她對於青年伙子誠摯地招待,動了脾氣,害得自己的兩頰打得發紅發腫,這時竟加泰然自若,帶着那種端正的神氣,冷森森地敷衍他的朋輩,省得無謂的爭吵,害怕將來更多痛苦的事情發生,對於丈夫妄自尊大的獸性,祗好逆來順受。
這一天朋子發生了一種新的興奮,女傭人告訴她客廳裏有位某畫家來拜訪女主人,起首她很泰然的,但是漸漸地喜氣高揚的聲調失掉了。成爲驚懼不安的人,默默不敢多言地感覺害羞。
「我是酒井茶平」畫家望着朋子作自我介紹。
「是啊!高島將軍打電話請你來的嗎?」
「不錯,高島將軍要我替他畫一張紀念像。」
「謝謝你,這次麻煩你了。」
「夫人,你別客氣。」
「王媽,你帶酒井先生去看他的房間。」
酒井向將軍夫人道謝,跟住傭婦走向園中一座小房子,讓他寄宿在裏面,這是高島的意思,要她這樣的招待,因爲他賞識這個人,說他很懂得禮貌,誠實可靠,其實他也不曉得畫的好壞,站在別人上頭自尊的人,附屬風雅,這是他的權利。
堂而皇哉掛在廳中巨幅高島將軍的畫像,出諸名畫家的手筆,誰看了都要讚美這是名畫的藝術作品,當然他更喜歡太太也有一張,左右相對,相形益彰,朋子不會反對。當時高島的弟弟來家裏找不到他,順便與朋子談話。他埋怨哥哥自己找樂趣,就不關心太太的寂寞,讚賞着朋子的偉大,一個年紀靑靑的女人,忍受着這麽的一個打擊,很難把持得住,因爲他是軍醫,很明瞭人類生理上自然的需要,任何女人都會感覺難受,隨時隨地都能認爲這是一種的缺憾,老實說,他不贊成嫂子忍受着不能「人道」的煩惱,爲什麽要爲自己的尊榮?顯貴的熱望,毀滅了別人的終身的快樂,站在人類的道德上說話,當然,他不贊成朋子爲了丈夫的殘廢而犧牲自己的幸福,這是一句公道的話。可是朋子不同意他的見解,反且怪他侮辱了他的兄弟。不高興跟他多談,閃避了他而走開了。
她想起自身貴爲將軍夫人,態度變得十分威嚴,她聽叔叔的話,驚訝地圓凈着兩眼,但她並不劇烈的反駁,也許他是試探的話,不,他是同情自己變成個有用的廢物,忍氣吞聲的接受着空有高貴超人的虛幻的榮譽而已。處在這種環境難道還有人生的樂趣嗎?前時快活得像春天一樣,現在變成蠢笨的一點靈敏都沒有,雖然長得漂亮的臉孔,不能做點什麽哩,想到這裏,謙卑、冷靜,再不願意說多話。
昔日的笑容埋葬心靈的深處,日裏酒井開始替她繪像,不愉快的心事,影響着面目的表情,滯呆地找不到一綫的笑容,藝術家的畫筆時時停頓下來,朋子是天生麗質美婦人,爲什麽不會飛龍走馬的畫得維妙維肖,幾次的毀掉畫稿,重新繪畫,結果,還不能成功,累得她疲乏不堪回房休息去了。
八
這一天,高島在家問起酒井畫像的事,朋子表示很不耐煩天天做模特兒,究竟這幅畫幾時才能完成,誰都不曉得?畢竟她沒有想到藝術家沒有靈感,當然不會有超特的創作,嬌艷的紅霞埋沒在昏黑的天幕,描摹不出它的美麗,正像悲愁的朋子,找不到她愉快的風姿,這怎叫酒井下筆。高島並沒有想像到這一件事,以爲酒井太賣力,終畢會替她用心完成他的傑作,因爲軍部緊急命令,他必須親身往北海道羅馬,三個月才能回來,朋子聽到這個消息,心裏起了一種的變化,連呼吸也不同了,她懼怕着上次丈夫帶回來的不幸,造成家中不調協陰沉沉的暮氣,這次出門又是三個月,宅内住的又是孤男寡女,豈不是暗伏着不可思議的禍根。
因爲這幾天酒井的影子開始在她的腦子裏起了不尋常的蠕動,在她沉重的心靈極度的頹喪中想把他忘記了,孤獨無聊的時候,也不敢走向園林散步,爲着避免發生不幸的事情。
酒井始終不曉得他倆夫妻間的秘密,雖然朋子憂鬱的心境,可以從臉部的表情看得來,總是不明瞭她爲什麽肅穆寡歡,酒□是個未曾結婚的人,自從看見恬靜幽美的朋子,滿腔傾慕敬愛的熱情,蘊藏許多日子,沒有一分鐘不思念這位美婦人的風度,連日聚精會神替她作畫,目不轉瞬地望着她美麗的眼睛,可惜隱藏着灰色的悲哀,冷淡地沒有半點溫熱,這種固執的神氣,破壞了她青春的美麗,難怪他摹不出柔和的筆調,氣得他把畫筆丢在魚塘裏,痛恨自己失掉了靈活的手腕。
爲了畫像的緣故,才能與朋子接近,捨此之外,沒有其他的機會,讓他多看一眼,慰藉日夜思念的戀情,單方面的私戀,正像喝不完的苦酒,永遠在繪描中未完成的傑作。
自從高島走後,酒井的内心感覺得自在了,精神也不像前些日子的緊張,好像把生命站在另一世界裏,因爲聽見朋子低聲談話,日和風暖的園林中,她的態度自然的展開了新的姿態,在畫架上已成了活的生命,他奇怪着突然的變化,朋子好像解脫了平時的憂慮,露出頭來看春天裏的太陽。
九
艷陽過後的黃昏,屋裏滯留着逼人出汗的熱氣,困守愁城的朋子,感覺非常的苦悶,靜寂無聲的夜裏,沒有半點的風,窗外白濛濛的月色,使她想起了涼爽的樹蔭,芬香撲鼻的小花辮,池塘裏的綠荷,……掀開了帳子,穿着薄如蟬翼的睡衣,蹣跚地走向花園小徑,顛波地在葡蔔架下蠕動,月移花影,陣陣陰凉,使她興奮起來,許多日子以來,未會看見的花蕾,沾露含珠的新蕊,覺得自己的性命活在花團錦簇的世界裏,該是多麽愉快啊!
當她快樂的時候,沒有提防到花柵底下的蜘蛛網,纏絆着她的頭面,掙脫不盡,驚恐地喊出聲,樹後閃出了一個男人的影子酒井跑過來替她淸理蜘蛛絲,這時候他還未曾就寢,也在園裏欣賞月亮,聽見是女人的驚叫的聲音,連忙跑來當時挨近替她整理亂髮,聞到濃郁的香味,聽見急促不安的喘氣,乍明乍暗月色底下,玲瓏豐美的玉體,窘迫着酒井不可遏制情感衝動,朋子再不能避免被他强悍擁抱着,不知何處藏匿着她的臉龐,一縷縷的熱氣湧上兩頰,她想劇烈反抗,也不可能,軟弱無力,失去了時間和環境的知覺。
酒井明白了她靜穆和期待的神情,他再不顧慮朋子內心涵蓄無限的痛苦,活在世間上的人是不應該的,無聊的呻吟是最殘酷的,酒井决意不讓她挨下去,溫柔要求使她滿足她所感覺的遺憾。讓她得到生命的精華。當朋子清醒過來的時候,她的内心所感覺並不愉快,怨恨不可拒抗的力量壓住她,使她像麻痺地留在那兒。
「夫人!你爲什麽時時躲避我?」
「我沒有……。」
「好!那麽你跟我走。」
「這是不可能的!」
「爲什麽?」
「我走了,高島怎麼辦?」
「那我怎樣辦,這麽說你不愛我嗎?」
「我求求你,請你不要再說了。」
朋子不願意跟酒井私奔,雖然高島與她有似掛名夫妻,可是她並不貪戀富貴,爲着平時倆人感情並不壞,自從高島殘廢之後,自己也曾答應過不願離開他,幾次的齟齬,那不過是芝蔴小事,這是性的心理變態必然的事,良心上還是愛她的丈夫,這時候反且懊悔着自己的迷亂,疑惑了是不是卑賤地受他的侮辱,一向就深深的厭惡他,但那不是恨他說的話不含有惡意,其中間沒有熱情的緣故,肉體上給她興奮的滿足而已,在這種情形之下,她精神上對酒井是無吸引力了,所以自己不能受他的支配。恨他太過癲狂,他的愛情也是癲狂症的愛情,所以此後朋子也覺得難以應付的避開他了。
十
當高島回來的時候,朋子的心裡時時都這樣想,怎麽辦哩?酒井跟她都可以嚴守秘密,可是自己的小肚子一天一天的漲大起來,這怎樣隱瞞下去,雖然懾於丈夫尊嚴的權威,終有一天被他發覺豈不更加糟糕。這種不名譽瞹昧的行爲,怎好要求自己丈夫的原諒,生不如死,不,既然有死的勇氣,爲什麽不從求生的道路上去,好吧,離婚的意志堅决之後,等待孩子出來自己還可以找職業過生活。
高島辦完公務歸來,朋子便向他提出自己的意見。
「我已經有孕了,請你讓我離開你吧。」
「是誰的,誰的」高興驚駭着怎樣會有這回事?明知自己老早沒有生殖力,難道偷漢子不成。
「酒井的……」朋子哭了,良心的責備,比受丈夫的鞭打更苦楚。
酒井閃躲在他們的房門外,正担心地打聽着高島囘來怎樣對付朋子,萬一爲這件事情辱待了她,自己應該出面認罪,並且表白他是愛朋子,願意帶她離開這裏。
高島起初氣得七竅生烟,憤怒異常,無可容忍猙惡的眞臉自要暴露出來,反想過來,這是不對的·自己是聲譽顯耀的大將軍,怎能把這家醜擴大地宣揚出去?姑無論是仇恨他倆重大的罪戾,都不能爲了這事損壞自身的聲望。引狼入室,戕害了自己的妻子,怎能怪別人的錯。
「朋子,我太衝動了,這件事不能怪你,都是我的不好。」
「不!我應該負責任。」
「你年青也難怪,誰敢說沒有做過錯事,我看這樣吧!將來孩子讓我們自己來撫養」
「高島,你爲什麽要這樣寬恕我?你爲什麽不殺了我?」
「不!朋子,安靜點,你聽我說:我已失去了做丈夫的資格,可是你一直沒有嫌棄,我沒有你簡直不敢想,我心裡說不出感激。」
酒井乘機走進來。
「將軍,請你成完我們,你讓我帶她走」
「放屁,不許你胡說八道。」高島面容頓變,抽出背在腰間的指揮刀要刺死他。
「聽我說吧:將軍,你把她留在這兒簡直害了她,害了她,你明白我實在是愛她的。」酒井被踢倒地上,刀指住喉嚨,可是他甚麽也不怕,說出心裏所要表白的話。
「胡說,酒井你曉着能夠有今天,是誰提拔你的?」高島被朋子拖住用她的軀體掩護酒井,不讓他行凶,趕走了狼狽的酒井。
「朋子!你曾把我的病告訴他嗎?」高島懷疑朋子洩露了性病的秘密。
「不,我什麽都沒有說過。」
「那好,謝謝你,讓酒井滾出去吧!我不要再看他。」
一塲家庭不幸風波,平靜下來,酒井搬出外邊居住,朋子養下了現在這個女兒笑芝,夫妻渡過了平靜生活。
笑芝自幼爸爸非常鍾愛她,現在已經九歲了,時常唱歌講故事,安頓她乖乖睡覺。
十一
酒井離開了高府之後,過着失戀苦悶的日子!縱懷豪飲,不在畫室,便在酒吧買醉,高島曉得他潦倒的情况,用各種方法將錢接濟他。
這一天朋子親身來探望酒井,
「你又醉了,聽說最近你喝全是烈性酒,」
「除了喝酒,還有什麽,誰告訴你的?」
「這些錢你收下,要是你有現成的畫,讓一幅給我。」
「幹什麽?不明白你們爲什麽送錢給我?把我當着什麽人?」
「還是高島的好意,他着每月送給你一筆固定費用,爲着笑芝,應該用錢來補償你的損失,要是你不把它收下,我多麼的痛苦:」朋子同情酒井的心境,曉得他不能看見自己親生女隱藏的苦衷,使他頹廢不振,被感動得慟哭着。
「我比你更苦痛,你了解我,一定爲什麼你不來見我?你的心太狼了,你就這樣忍心,讓我永遠孤獨下去。」
「別說吧!請你不要再說這些話。」朋子哀泣的懇求他。忍痛地毅然走回去。
年後,高島在戰場上死亡,笑芝也十歲了,跟着媽媽過活,朋子趁着女兒上學的機會來找酒井,每日就祗有這時間是自由的,可是仍舊瞞着笑芝。不忍傷害少女純潔的心,這種情形一直支持八年長久。
酒井得着朋子的安慰與鼓勵,竟然重新振作起來,朋子像是靈感的泉源,畫筆生花,成了第一流畫家,愛屋及烏,時常惦念自己的女兒,要替她繪畫一張最美麗的油像。
翌日,笑芝果然聽媽媽的話,來找酒井叔叔替她畫像,但是她討厭酒井樂而忘情的態度,不耐煩地憎惡起來,回家告訴媽,不願意繼續下去……。
十二
朋子在家裏接待高島的弟弟,自從他的哥哥死後,時常來家裏探望嫂子與姪女,這一次爲着笑芝的婚事,替雙方作媒左右奔走,家常瑣事,無所不談。朋子自丈夫去世,以爲除了親叔叔知道他們夫妻的秘密之外,別人可以不曉得,但是自己的女兒不能再永遠瞞騙下去,所以倆人討論這個問題,是否應該在女兒要出嫁之前,讓她曉得酒井才是她眞正的爸爸,同時酒井誠懇地要求不下數十次,現在大家都老了,能夠活在世上也沒有多少年了,况且酒井忍痛挨過十八寒暑,一心一意也爲着親眼看到自己的女兒成人,笑芝還是出嫁之前的最後的一天,也是他的女兒,不能不補償他的心願,要是笑芝結婚了後,更加沒有機會。
叔叔也有相同的感慨,可是他担憂着姪女倔强的個性,萬一她卑視媽媽的過去的行爲,各方面都不會得到諒解,豈不弄巧反掘,因此朋子始終沒有勇氣對女兒提出這個問題。
酒井不見笑芝再到畫室來,憤懣,悲慟,無盡的傷感刺痛他的心腸,破碎的創痕再次暴裂了,拚命喝酒排除愁恨受了過度强烈的刺激,昏迷不省人事,患了急性腦充血,緣慳一面不能再見女兒出閣,含恨與世長辭。
「人死留名,虎死留皮」,酒井死後,他的遺作增高數倍價值,藝壇同僚替他舉行酒井畫家遺作展覽會,朋子珍惜着他未完成笑芝畫像,被主事人徵求她的同意參加展覽。
笑芝偶然竊聽自己的叔叔與媽媽秘密的談話叔叔跟她起婚事,想不非常順利,笑芝已經洞悉媽媽的秘密,深怪一切的人都瞞騙她,恨不得老早離開了淫賤的媽媽,朋子觀察女兒滿面怒容的氣色,也不能遮瞞下去,尤其是笑芝在酒井遺作展覽會場割破畫,像餘怒未消,母女相會,立即唐奕起來。
「你們都是卑鄙的騙子,」笑芝心中不服。
「笑芝以前瞞住你,這是我的不對,但是不忍傷你的心,冷靜地聽我說吧,如果你瞧不起我也好,希望你婚後不會再像我一樣?」
「你太忍心,我不要結婚,爸爸是愛你的,但是你卑賤地背叛了他,使他痛苦,使我更苦痛。」
「笑芝,你年紀還輕,世間的事許多是你不能明瞭,全部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我所希望的只是你能體諒爸爸疼愛你的苦心,酒井叔叔爲你憂鬱致死的,媽媽要你强硬起來,好好做人,好孩子你應該明白了,聽我最後幾句話吧!」朋子慈祥面顏也掛上滴滴的淚水,不斷的說「笑芝凡是人都會有錯,緊要的,還是知錯能改。」
「媽媽,是我不好,錯怪了你。」笑芝受着慈愛感動了。
朋子會心微笑,盼望着女兒穿禮服,戴上結婚的冕旒集着佳期的辰光來臨。
(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