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人的假期
一巨型客機盤旋在太平山上空。
機艙搭客裡有一個從新加坡來香港姨母家渡假期的少女林玉麗,她興奮地向窗口張望,美麗的香港島和九龍半島景色映在眼底。
飛機降落了,來迎接林玉麗的姨表姊許素歡,表妹許素玲,表弟許可法許可文把她簇擁離開了機場,一夥夥靑年人的臉上都充滿了熱情愉快的笑容。
姨母的家住在香港跑馬地鳳輝台,這一帶房屋倚山而築,石級重叠,屋前臺階寬濶,棕鋁聳立,還保持着舊香港的風味,這時姨母正在客廳裡整理沙發,聽到一陣門鈴聲,知是素歡們接着玉麗來了,她緊張地迎出去,門開處,果然由一羣表姊妹擁進來她期待着的親愛的外甥女兒。
「姨媽!」玉麗叫得那麽親熱。
姨母見她長得婷婷玉立,不禁從心底裡歡喜出來。
「越長越漂亮啦!玉麗,你路上累嗎?」
「不累!姨媽您好?爸爸媽媽叫我問您好,問姨父好!」
「好!這孩子眞懂事!」姨母衷心地稱讚她,因爲她私下裡有一番心事,她想在這假期裡促成玉麗和她的大兒子可明的婚事。
玉麗隨着素玲到房間裡去安放行李了,姨母目送着她上樓,輕聲對素歡說:「你看玉麗又長得好看、又活潑、跟你大哥眞是一對!」
說話間,可明回來了。
「玉麗來了!」素歡忙告訴他。
「喔,玉麗已經到啦?」
「嗯,媽說她長得好看呢……」素歡抿着嘴祇是望着他笑,可明不好意思,對素歡白了一眼,正要上樓,母親又叫住了他,「我是特地叫她來的,你要好好兒陪她玩玩,知道嗎?」
可明知道母親話裡有因,却裝作不懂似的點點頭應着,「噢!」
這時玉麗在表妹素玲房裡,已將行李打開,把帶來的禮物分送給表弟妹們,可明進房會見了玉麗,兩個人曾經是青梅竹馬的伴侶,久別重逢,親熱地握手寒喧,玉麗從箱子裡拿出一條領帶來,「哪,千里送鵝毛,一點小意思,你結上試試看!」
「好!可明應聲便到鏡前去換領帶,玉麗也跟了過去。」
這時表弟可法正拿着玉麗送給他的一隻籃球,打好氣興冲冲地進來,他年紀才十五歲,個子長得高高的,一見了這位美麗的表姊便滋生一種天眞的愛意,現在看見玉麗在給可明整領帶,心裡起了一陣莫名的妒意,手一鬆,球也洩了氣。
一會,姨父回來了,大家一窩風的走下樓去,「爸爸!」「姨父!」叫做一團,玉麗在梯級處迎上姨父,姨父見了笑咪咪地:「呵,眞的來了,玉麗,給我看一看,好一個漂亮的姑娘!」隨即正經地,「爸爸媽媽都好嗎?」
「都好!他們也問候你!爸爸還有一樣小禮物送給你!」說着她把紙包着的扁方盒子遞給姨父,姨父接過拆開一看,笑着打趣:
「哈哈,果然是雪茄,這一下我可以開戒了,玉麗,你不知道,你姨媽近來不許我抽烟哪!」說得大家都笑了。
這時點心預備好了,大家到飯廳裡去,素玲和玉麗並肩坐下,可法和九歲的小表弟可文都爭着要坐在玉麗的身旁,姨母看見了,一把拉開可文,可法正自得意,却聽母親說:「來,你也坐到這兒來,那兒讓給你大哥坐!」
可法噘着嘴讓開了,他對母親的撮合可明與玉麗使之親近,感到了委屈。
姨父親切的問玉麗這樣那樣,漸漸的問到她的生活和學業情况,「你在學校裡還做些什麼課外活動?」
「有時候打打羽毛球,還學了一點舞蹈。」
可法聽了立刻高興起來說,「你打羽毛球?我幾時跟你比賽好嗎?」
「好的,可是我打得不好!」
「你在學跳舞呀?那好!」姨母也忽有所悟的對可明看了一眼,「可明,你不是說過幾天要去參加一個跳舞會嗎?把玉麗帶去!」
「好的!」可明應着,臉色却有點僵,素玲在玉麗背後對他扮了個鬼臉,輕聲說:「你那個人呢?」她的聲音雖然那麼低,却還是給玉麗聽到了。
晚上,玉麗在房裡問素玲,「喂,我問你,吃點心的時候你跟大哥咬耳朶說:『你那個人呢!』你說的是誰呀?」
「我不講!」素玲神秘的笑笑。
「你壞!」
「你自然會知道的!」
玉麗會意了,「那個人」一定是可明的女友無疑,因此也不追問。
「噯,你有沒有男朋友?」素玲是個心直口快的少女。
「沒有,你呢?」
「好像有,又好像沒有。」素玲自以爲調皮的說,隨即把話岔開了,「喂,你說新加坡的男孩子怎麼樣?我想那兒天氣熱,他們一定更熱情一點……」
玉麗聽了忍不住笑了出來,「那末你嫁個非洲人吧,非洲天氣頂熱的!」
表姊妹倆在枕畔傾吐少女的心事,開心得什麽似的。
第二天早晨,玉麗先起身,她是學巴蕾舞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凉台上去做晨操,忽聽得窗外有人吹口哨,便拉開窗簾張望,冷不防一個紙團自對窗射了過來,玉麗看過去是個青年正立在窗口做手勢,這青年忽然發覺她不是素玲,尷尬萬分,玉麗也含羞地拉上了窗帘,她拾起紙團,祇見上面寫着:「玲,我請你去坐遊艇、江淸。」玉麗一笑,心裡明白了,可是她好奇地又走去窗邊張望,誰知道對窗的人也正在探望,兩個人又是一個照面,彼此都不好意思的把窗子關上了。
「你這麼早起來啦?」素玲醒了,在床上叫玉明。
「噯!」玉麗忙回身裝做沒事,偷偷地把字條湼作一團,丟在地下。
素玲一起身就到窗前張望,却見對邊的窗子關着,毫無動靜,便放心地走開了,玉麗故意把地上的紙團踢了一脚,想引起素玲的注意,可是素玲不覺得,玉麗實在忍不住了,拾起紙團故作驚訝的叫了起來。
「咦,怎麼會有個紙團呀?」
素玲連忙一手奪了過去,玉麗假作要搶着看,「什麼呀?」
「沒什麽!」素玲慌張地收起紙條走向浴室,「我洗臉去!」
對窗的青年是素玲的男朋友名叫朱江清,平時他們以吹口哨爲號,用彈弓射紙條交換信息,這回素玲碍于玉麗,一時沒法給他回覆,害得他悵惘不已。
早餐後,素玲陪着玉麗去逛市區、買東西,可文也跟了去,他們來到一家琴行,玉麗要選購唱片,便走了進去,可文却拉着素玲去看玩具了,玉麗在試片室裡聽唱片,聽到出神處,不自覺地隨着音樂舞了起來,恰巧隔室正有人聽完唱片站起身來,他在玻璃窗口看見了玉麗美妙的舞姿,不禁大爲欣賞,玉麗在打旋轉的時候也瞥見了他。
他貪戀地看了一會走了,玉麗當然不認識他,但是她對于這個隔室偷窺的青年,竟在一閃間留下了良好的印象。
玉麗逛畢市區,和素玲可文回到姨母家來,見素歡正彈鋼琴在她身後立着的一個男人回過頭來,赫然是琴行裡偷看她舞蹈的青年,玉麗不覺一楞,素歡停止彈琴,急忙爲他們介紹。
「這是我表妹林小姐,她剛從新加坡來,這位是黃仲明先生,是我學校的同事,教美術和音樂。」
「啊,是一位藝術家,」玉麗和他握手,覺得他氣質十分可愛。
「那裡那裡!」仲明謙虛不迭。
大家說了一些客套話,玉麗和素玲上樓去了,這時姨父公畢回家,仲明上前恭敬地招呼,原來他今天是特地來請姨父幫忙推銷義演的票子,姨父微笑着點頭說:
「好,好,這個沒有問題,你們義演有些什麽節目呀?」
「節目還在籌備中,」仲明見玉麗素玲不在,便笑向素歡說,「眞的,我想起來了,可不可以請你那位表妹參加一個舞蹈?」
「你怎麼知道她會舞蹈?」素歡奇怪地問。
「早晨我買唱片的時候,剛好看見她隨着音樂跳舞,跳得非常好!」
「喔?那一定要叫她參加!」姨父十分起勁。
這時玉麗在房裡已安頓好了買來的大包小包,見素玲來不及的打開窗子向對窗張望,知道是要和她的男友打信號,便識趣地先下樓來。
玉麗走至梯口,素歡迎上來要求她參加義演的舞蹈節目,玉麗推却說:「我怎麽行!我是學着玩的,怎麼拿得出?」
「哼,你跳得非常好,有人看見了!」她最後的一句話,使玉麗想起了早晨的事,心裡實一喜,不自主的向坐着的仲明瞟了一眼,仲明微笑着走了過來。
「林小姐,別客氣了,我們的義演是爲失學兒童募欸,你就答應了吧!」
「我怎麼行!我見不來塲面的,」玉麗的確感到有些羞怯,可是仲明和素歡懇切的要求她參加,結果玉麗祇好回答:「我們以後再談吧!」總算把這個話題暫時告了一個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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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麗在香港游玩的節目排得很緊密,而且都掀起一些情海的微波,先是素玲的男友邀她去坐遊艇,吃野餐,在幾個美麗的海灣裡拉滑水板,江清對多才多藝的玉麗羨慕極了,可又碍于素玲在旁,不敢對她過份親熱。
接着是可明帶她去赴他公司董事長家的舞會,這一晚,素玲幇着她打扮得香噴噴嬌滴滴地,他們下樓走經客廳,姨父姨母望着他們儷影成雙,心裡說不出的喜悅,可是表弟可法懷着天眞的單戀,把他大哥看作情敵似的。
到了董事長家,參加舞會的都是公司裡的同事,大家見可明帶來了這麽一位陌生的女伴,立刻引起了一陣騷動,他們都在竊竊私議了。
「看,可明帶了個女朋友來了!」
「嘩,當心三角戀愛!」
「……」
可是可明的女同事陸文娟看見了,却大方地微笑着迎上去。
「你們來啦?」
「噯,噯!」可明窘得不知所措。
「你給我介紹介紹!」文娟和可明感情很好,知道他容易害躁,便處處代他解圍,經過了介紹,她親熱地握住了玉麗的手說:「可明跟我說過,你今晚也來玩的!」
玉麗察言觀色,立刻明白了她就是素玲所說的「那個人」了。
「噢,你們跳一個舞啊!」玉麗敦促着,眞摯地表示可明是文娟的愛侶。
「你們跳!」文娟也謙遜如儀,這可把可明弄得尷尬萬分,可是他們終于拗不過玉麗的一片眞誠,雙雙走下舞池去了。
原來今天是公司董事長董老先生的六十大慶,在歡舞中,忽有人把壽星簇擁進了舞池的中央,請他表演查而司登舞,壽星笑嘻嘻的答應了,可是沒有舞伴,女賓們大都不識此舞步法,忸怩退避,結果是玉麗在衆人的鼓掌邀請了,做了壽星的舞伴。
查而司登的音樂昂揚快速,這一對壽星與少女的舞步是那麼的輕盈嫻熟,變化有緻,看得賓客們都擊掌相和,玉麗一邊舞一邊向四週圍的人報以倩笑,她發覺文娟靠在可明身邊,柔情流露,而可明木然不覺,不禁對她萬分同情。
舞終人散,已是午夜,玉麗回到素玲房裡,素玲還沒有睡。
「喂,那個人看見了沒有?」素玲問。
「看見了,她叫陸文娟,我看上去好像大哥對她不够親熱!」玉麗發表感想。
「是呀,大哥是個胆小鬼,他從來沒有向家裡人提起過,還是我有一天到公司裡去的時候,從陸文娟的口氣裡探出來的!」
「眞的?」
「嗯,他也從來不約人家去玩玩,或者到一個幽靜的地方去談談心,你想,這種男人!難道叫女的遷就他嗎!哼!他簡直一點女人心理都不懂!」
玉麗聽了噗嗤笑了出來,「哈,你倒對于戀愛很有研究!」
「這是普通常識嘛!」素玲一本正經地。
「好,那末我們來幫大哥一個忙吧!」玉麗跟素玲耳語,兩個人微笑點頭,决定依計行事。
第二天,玉麗冒着可明的筆跡,偷偷地寫了封信給文娟,約她星期天上午十時到植物公園去拍照,而後再由玉麗出面去約可明,可明不知是計,欣然答應了。
禮拜堂的鐘聲響着,時間將近十時,可明梳洗打扮完畢,背上照相機,來到素玲房門外輕輕叩門。
「誰呀?」素玲一邊示意玉麗躲起來,一邊把門開了條縫,見可明站在門外,「什麼事呀?」
「玉麗呢?」
「出去啦,不是跟你約好了去公園拍照嗎?」
「噢!她先去啦?你去嗎?」
「我有事不去,你還不快去?」素玲俏皮的說。
可明急忙奔出,趕往公園,房裡的素玲玉麗却笑彎了腰,她們兩個人鬼鬼祟祟的溜出大門,也來到公園,看見可明已經在約定的噴水池旁徘徊等候了,便悄悄的躲在平台隱蔽處窺望,果然文娟自進門處姍姍而來,兩個人竊笑一團。
可明正等得焦急,忽然看見一個背影像玉麗的少女在前邊等人,急忙上前去辨認,誰知另一個青年正過來挽了那少女就走,還向可明恨恨地報以白眼,可明正漲紅了臉難以自容,忽聽得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後邊叫他。
「你看錯了人啦?」
可明回頭,見是文娟,更不知所措了,尷尬地應着,「噯,噯!」
「今天拍照天氣眞好!」
「噯,眞好」他拿起照相機作取景狀,背着文娟舒了口氣,心裡七上八下,怎麼來的不是玉麗而是文娟呢?
玉麗與素玲在平台上笑得前俯後仰,可明遠遠望見了,這才恍悟是怎麼回事,他欣然回身挽着文娟拍照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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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麗定計促進可明與文娟的感情後,她自己的心裡也並不空虛,她懷着一種期待——一種不安的期待,因爲黃仲明約了她去玩,,對于黃仲明,她感覺到充滿什麽希望似的,這一天,素玲出去了,她一個人在房裡梳粧打扮,她的心情有些異樣,似喜樂而又似焦慮,她不時拉開了窗帘張望,忽聽得有人推門進來,猛回頭,原來是素歡,手裡拿着一封信。
「玉麗,黃先生派人送信來,他說爲了義演的事要開會,今天不能陪你玩了,要我向你道歉!」
「噢!沒關係!」玉麗強作鎮定。
「我也要趕着開會去哪!」
「好!」玉麗漫應着,望着素歡離去,心裡感到一陣莫名的惆悵,這是她假期的歡樂中第一次感到的哀愁,一種難以形容的少女的哀愁,她意興闌珊地在床上躺了一會,又百無聊籟的走到窗邊,忽見對窗的朱江淸正在向她招手,接着一個紙團射了過來,邀她到郊外別墅去參加一個舞會,玉麗正愁懷難以排遣,便點頭答應了。
這別墅坐落在海灣裡,背山面海,風景清幽,客廳的窗戶關得緊緊的,窗簾拉上了,不讓陽光透進來,在慘澹的霓虹光管下,一羣血氣方剛的飛仔和情竇初開的牛女瘋狂地跳着「加力沙」,朱江清一進去就被一個相識朋友拉到酒吧裡去了,剩下玉麗給一個飛仔看見了拉入舞池去,被輪流的牽來推去前抱後擁的去充舞伴,玉麗掙扎不脫,江清正想上前解圍,却被推倒在地上,這些着了魔似的飛仔們把脚踐踏在他身上,視若無睹,江清好容易爬出了舞池,狼狽不堪。
在歸途上玉麗問江淸:
「你怎麽會交上這些朋友的?」
「眞對不起,我也是第一次來呢……」江淸慚愧地道歉。
玉麗在這美麗的島上看到另一角落的面貌,增加了她生活的體驗,倒把適才的惆悵情緒給驅散了。
可是人生是那麼奧妙,希望的東西不一定實現,偶然的遭遇却會引來一些拂逆,當江清送玉麗到門口石級邊的時候,玉麗看見他衣襟上染有汚泥,「唷,這是你跌在地上弄髒的,我替你擦!」
這時素玲恰巧從窗口望下,看過去玉麗像是投在江清懷裡,不禁醋波大興。
玉麗回到房裡,見素玲躺在床上,便上前去推她「素玲,你怎麼啦?」
素玲翻了個身,鐵板着面孔說,「我有點不舒服!」
玉麗看情形不妙,想把和江清出去跳舞的事早些坦白給她,「我告訴你一樁有趣的事……」
「我現在不要聽…你晚上到姐姐房裡去睡吧!」
玉麗碰了一鼻子灰,好生沒趣,晚上祗得睡到素歡房裡去了。
兩個少女在一起彼此總要問起一些心底話,素歡也不能例外,姊妹倆談了一會,素歡忽然說她知道玉麗的心上人是誰。
「誰?」玉麗害怕隱藏在她心底深處的人兒給她發覺了。
「媽早跟我說了……」
玉麗這才鎮靜下來,知道她指的是可明,「噢,你是說大哥?恐怕他愛的不是我吧!」
「你還賴,我都看出來啦!」
「你快別亂講,回頭像素玲一樣,攪出誤會來,你們兄弟姊妹都要不喜歡我了,」玉麗撒嬌地撅着嘴,素歡也就不再追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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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玩的節目輪到可法作東邀請了,他是個運動員,對于游泳特別愛好,他單獨約了玉麗到新建的「維多利亞游泳池去跳水,玉麗也身手不凡,一個燕子翻身的高跳,看得可法甘拜下風,兩個人在綠波裡浮沉追逐,玩得暢快極了,當他們坐在水邊休息的時候,可法忽然一本正經地叫了聲「表姐!」
「什麼事啊?」
「我……」可法的聲音顫抖了,「我……想跟你做個朋友……好不好?」
玉麗對他的一片痴心覺得很好笑,但是祇得裝做不懂,用姐姐的口吻說。
「我跟你是表姊弟,已經是親戚了,還用做朋友嗎?」
可法聽了找不出話來對答,着臉撲通的一聲跳下水去。
傍晚時分,可法陪着玉麗並步回家,他今天和表姊玩了一天,心裡十分得意,却不防可明也正公畢回家,從後面趕了上來,「玉麗,你們回來啦?」
「噯……我跟可法玩了一天!」玉麗回頭見是可明,忙立停招呼。
「我想跟你談一件事!」可明神秘地對玉麗說:接着又吩咐可法:「可法,你先進去好嗎?」
可法不得不聽大哥的話,可是心裡不甘服,臉上露出不愉之色,一進門,可文又追着他問:「玉麗姐姐呢?」
「在門口跟大哥講話,」可法說着無精打采地上樓去了。
可文爬上窗口去張望,却見可明與玉麗憑欄喁喁私語,樣子很親暱,急招手叫母親窺望,母親看了心中大樂,以爲準是可明在向玉麗求婚了,當天可明還問母親要了一隻金鷄心,母親滿懷高興,以爲是給玉麗做訂婚飾物,也不暇細問。
第二天,許家晚餐的時候,菜餚特別豐盛,衆人都入席了,獨不見可明。
「可明怎麼到現去還不回來?」姨母焦急等待。
「我知道他今天有點事,要晚一點回來!」玉麗說了,姨母和姨父交換了一個眼色,彼此微笑地點點頭。
正談話間,聽得客廳裡有人開門進來。
「一定是大哥來了!」可文叫了起來。
「我去看看他!」玉麗急忙起身走向客廳。
姨父母看了玉麗心急的樣子,又相對看了一眼。
玉麗迎上可明,可明告訴她已和文娟訂了婚,感謝她的玉成,兩個人來到餐桌,所有人的目光都釘着他們看,玉麗捱近可明耳邊輕輕地說:「你現在宣佈吧!」
可明笑著點點頭,可是吶吶說不出口,「我……我……」
姨父母欣喜地等待着,可文急得天眞地叫起來,「快說呀!」引得大家都笑了。
「我……我訂了婚啦!」
「誰呀?」姨父祇是問問而已,那知可明還沒說,可文却大聲接着:「當然是玉麗姐姐!」
姨母快樂得什麽似的對姨父眨眨眼:「是吧,我早就看出來了!」
可文又走到可明玉麗身旁,邊鞠躬邊說:
「恭喜你大哥,恭喜你,玉麗姐姐!」說完還唱起結婚進行曲來,大家又是一陣哄笑。
在笑聲中,祇見可明窘住了,玉麗也不禁漲紅了臉,她不得不對大家來一個聲明:
「不是我呀,你們弄錯啦!」
大家聽了都楞住了,姨父母更顯得緊張萬分。
可明從懷裡拿出一張照片遞給母親,「是陸小姐陸文娟小姐!」
「喔,喔!」母親一陣歡喜落了空,接過照片臉上變了色,她把照片放在姨父面前,低頭走向客廳,坐到沙發上偷偷拭淚。
姨父跟了過來,「你怎麼啦?」
「可明這孩子眞是……」姨母哽咽着,她生氣極了。
「唉,你也是……戀愛的事情讓他們青年人自然發展嘛!」
「我要玉麗做我的媳婦……」
「這又不能勉强的,要他們兩相情願……」
恰好可文也跑了過來,聽到爸爸媽媽的談話,他表示同意媽媽的意見:「媽,我也要玉麗姐姐!」
「好,把玉麗姊姊留給你做老婆吧!」姨父拍拍可文的頭,可交怕難爲情起來,直是伸舌頭,倒把姨母引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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聰明的玉麗早發現可明已有了意中人,不但沒有動過和可明談戀愛的心思,而且還幫助他促成他和陸文娟訂婚,可是聰明人有時也會糊塗,她竟把深深地愛着素歡的黃仲明偷偷地愛上了,她一心祇想有多一點的時間和黃仲明在一起,因此她答應了參加義演裡的「漁民舞」節目,跟着黃仲明到各個漁村裡去體驗漁民生活,接受黃仲明排練的指導
義演的前一天,學校裡舉行總排練,各人都十分忙碌,素歡在做檢查服裝道具等工作,玉麗剛練完舞迷,仲明扶她下台,關切地問她:「你累吧?」
「還好!」玉麗身上出着汗,覺得有點口渴,「你請我出去吃冷飲好不好?」
「唔……好的!」仲明不便拒絕,他想找素歡同去,却見她跟大夥兒忙着工作,正猶豫間,玉麗已天眞地挽了他的手臂催他走了,這時素歡偶然抬頭,望見他們挽臂同行的背影,不禁黯然。
玉麗和仲明吃完冷飲,來到半山的一塊草坪上,欣賞海景,這時玉麗情不自禁,向仲明試探他的心意。
「你有沒有聽見過一個公主的故事?」
「什麼故事?」
「唔……是講一個公主……愛情的故事。」她忸怩地說,終于把自己的情意妙語雙關地寄托在這故事裡向仲明傾吐了,講完故事,她羞却地低着頭問仲明。
「你說這個故事好聽不好聽?」
「好聽!」仲明像哄小孩子似的笑笑。
「你聽懂啦?」
「懂!」仲明隨口應了。
可是玉麗以爲是仲明對她的愛的表示,她把一顆少女純潔的心,默默相許了。
玉麗愉快地回到姨母家,跳躍着走進素歡房去,却見素歡一個人孤單單地靠窗站着,陷入沉思。
「表姊!你已經回來啦?」
「噯,早回來了!」素歡落漠地應者。
「我跟黃先生去玩了一會……玩得很高興……」
「噢!」素歡的眉宇間浮起一陣哀愁。
可是玉麗眞的太高興了,她一點沒有覺察素歡的反應,她又到素玲房裡去,素玲經朱江清向她解釋前嫌,已經和玉麗言歸于好,兩個人又睡在一個房間了。
這一天夜裡,素玲和玉麗都特別興奮,素玲把和朱江清的戀愛史向玉麗和盤托出,然後她迫玉麗,要她說出心底的秘密。
「我眞的沒有呀!」玉麗還是否認。
「就說一個你比較喜歡的吧!」素玲不肯放鬆。
玉麗躊躇了一會,終于說:「我覺得黃先生這個人很不錯!」
「你說是黃仲明?」
「嗯!」
「他……」
「他怎麽樣?」
「他是姊姊的……同事……」素玲見玉麗神情緊張,急忙改口。
「啊!」玉麗會意了。
「怎麽?你也喜歡他?」素玲索性問個清楚。
「不、不,我怎麽會!」玉麗強笑着裝作沒事,素玲連忙識趣地結束了談話。
「好,早些睡吧,你明天還要表演呢!」
可是,這一晚,玉麗竟合不攏眼,淚不自主的流着,她對仲明失戀,對素歡羞愧,她傷心透頂了。
第二天早晨,玉麗神情恍惚,她見素歡不在房裡,覺得事態有異,急忙下樓來,也不見踪跡,她走到門外,果見素歡在通石級處與仲明俯首伏欄,正在談話,玉麗芳心大亂,她下意識地輕輕的走過去,仲明向素歡解釋的話傳入玉麗耳際。
「……她還說了一個公主愛情的故事,我覺得很爲難,……我怕你誤會,所以特地一早來找你……!」
玉麗聽了激動極了,一陣心酸,熱淚奪眶而出,她悄悄轉身急步奔下石級而去。
當素歡與仲明發覺時,玉麗已經走得遠遠去了。
下午,義演時間到了,可是玉麗杳無影踪,現在最關心她的是表弟可法,他不停地跑到各處去找尋。
義演節目一個個地過去,玉麗還是不來,衆人都開始焦急起來,仲明忽有所悟地對素歡說:「我去找找她看!」
仲明駕車來到半山草坪,果然望見玉麗孤零零地面海而坐,他急跑上去在她背後喚叫:「林小姐!」
玉麗一驚,從沉思中醒了起來,拭去臉上的淚痕,回頭招呼,兩個人楞了一會。
「我們都在等你!」仲明的聲音沉重而帶着歉意。
「……眞對不起,我到這兒來找失去的東西。」
「什麼東西,找到了沒有?」
「找不到了……」玉麗傷感地懷念着這失去了的愛情,仲明聽了呆住了。
「我們走吧!」玉麗已緊張起來了,他們回到義演的後台,玉麗依然堆上了笑容,一會兒,她已化成一個漁家的少女,正要出塲,祇見可法滿臉通紅的奔進來,欣慰地叫道:「表姊,我到處找你呢,你在那兒?」
「謝謝你!」玉麗爲他感動了,她隨手拿起一塊汗巾爲他揩汗,「看你,滿面的汗……」
最後的節目是漁民舞,玉麗的表演空前成功,她在觀衆熱烈的掌聲中出台謝幕,她的眼角被淚水濕潤了。
假期轉瞬過去,在機場的候機室裡,玉麗和姨父表姊妹表兄弟們一一握別,仲明也捧了一隻銀杯趕到。
「林小姐,這是送給你的紀念品,謝謝你的演出。」
「謝謝你!」玉麗接過銀杯,和素歡仲明握手,「祝你們倆幸福!」
在歡送聲中玉麗上了飛機,她的眼眶裡充滿了淚水,不知道是依戀,還是悵惘,飛機升空了,她從窗口俯望香港景色,心裡似乎在唸:
「再會吧,香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