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斃阿Q精神
雲彩
魯迅先生是顆偉大的「社會的良心」。他將永遠對我們起着清神健腦的作用。他給我們光與熱燕,將永遠鼓舞着我們,驅策着我們。
魯迅先生的小說,特別是早期的作品,「多半採取自病態的社會的不幸的人們中」,目的在「將舊社會的病根暴露出來,催人留心,設法加以治療」。魯迅先生原本是學醫的,但他以爲:「凡是愚弱的國民,即使體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壯,也只能做毫無意義的示衆的材料和看客,病死多少是不必以為不幸的。所以我們的第一要着,是要改變他們的精神」。魯迅先生由醫學生而從事人類靈魂的診治工作,戰鬥一生,這精神就永遠値得我們崇敬學習。
「阿Q正傳」創作於一九二一年,問世後給翻譯成幾十國文宇,獲得國際間的聲譽,具有世界的意義,是中國新文化運動啟發時代的代表作。它刻劃了阿Q這個農村無產者的浮浪的性格。在他身上,魯迅先生以漫畫式筆觸,集中了一切民族的弱點。它痛切地鞭撻了我們民族當時的所謂國民性。
「阿Q正傳」以辛亥革命爲背景。由於外來侵畧,及封建勢力要期統治的結果,我國人民身上都給造成了一種落後的精神狀態。它表現爲消極、陰暗、悲慘、似是可笑實則可哀。魯迅先生抱着「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痛切心情,忍痛切齒地剋瘡割肉,爲的無非是希望由此而能去腐生新,𧩙生一種新的國民性。
讓我們來看一看魯迅先生筆下的阿Q吧:阿Q姓什麼?「有一回,他似乎是姓趙,但第二日便糢糊了。」這該是說,阿Q總之是由趙太爺這等人物擯斤不認的,用得到年以很微的代價使用一下,否則生死由他,沒有什麽本家本族可談的。趙錢孫李,姓什麼都無關緊要,而這阿Q,因之該是這等命運中間的任何一個,他是農村無產者的一個代表,其意義初不限於某一個特定的具體人物。他旣無寸土之地,也無一樣之屋,佳土穀祠,出賣勞力,借用個新名詞,他是個地道的被剝削和被損害者,一個赤貧的僱農。
尤可悲者,他對自己的命運全不認識,受了長期的统治思想的迫害,甚至自己也受了這思想的朿縛和支配,阻礙了自己的清醒,還常常跟自己和同命運的人搗蛋,他滿題的癩瘡疤,可是他律說「癩」以及一切近於「賴」的音,後來推而廣之,「光」也諱,「亮」也諱,再後來,連「燈」「燭」都諱了。諱疾忌醫,怕光伯亮,表現在阿Q身上是叫人可笑,我們把阿Q作為鏡子照一下又加何?
阿Q不是沒有自尊心的。「我們先前——比你濶多啦!你算是什麼東西!」,他的自尊是建築在對「先前」的沉醉裡的,雖然他「先前」畢竟如何,他自己怕也不很清楚。他的自尊同時也是建築在對方的全般抹殺,一概否定上的,而關於對方,其實他也一無認識。國粹論者對入侵的勢力統以蠻夷稱之,甘受侮辱而却又自大自慰不也具有阿Q的精神嗎?
阿Q既很自卑,必然就是自負。他鄙薄城裡人。城裡人把長凳叫作條凳,煎魚時不用葱葉而用葱絲,女人的走路也扭得不很好,這都引起他的自負。但他一旦迫於「生計」,一度流亡城裡之後,却同時又憐憫起「郷下人」來了。他們沒見過世面,而且城裡的小孩子都會叉麻雀,他頓時又以自己去過城裡為自傲,充份表現了當時半殖民地社會的一般的性格。
陶醉於「先前」的「濶多啦」,否定對方⋯⋯所謂這些都無補實際。現實生活並不會因之而向他讓步向他低頭,他的命運又是命定的將要受苦受難;受盡迫害,於是,他先是全疤通紅的發起怒來,估量對手,口訥的便駡,氣力小的便打,屢次吃虧以後,先則演變爲怒目而視,終則淪爲「我總算被兒子打了,現在的世界真不像話⋯」發明了精神勝利法。所謂精神勝利法,實際上就是向現實妥協投降,抽身逃避的通道。以精神上的精利來取消了對現實生活的正視,取消了對命運的鬥爭,應有的自覺是無由談起了,其結果,誠如阿Q那樣臨了還生怕人笑話,一立志一要給死亡的命運畫上圓圏;最後不得沿襲千百年的定例,只喊出一句一過了二十年又是一個⋯⋯」來!
「凡是愚弱的國民,即使體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壯,也只能做毫無意羲的示眾的材料⋯⋯」魯迅先生把阿Q精神勝利法,它的來龍去脈,插上當時國民性的標籤,遊街示眾,然後加以槍斃了。哀其不幸,怒其不爭,魯迅先生槍斃宅,爲的是希望新的國民性的𧩙生。
我們總算沒有辜負魯迅先生的期待,開始新生了。只是思想上的痼疾往往不是一下子所能永遠根絶的,誰敢說我們今天的身上就再沒有一點阿Q的影子呢?相反的,殘留的怕還是很多。温故而知新,讓我們通過「阿Q正傳」的影片,更多的照照自己吧。讓我們也勇敢她把自己身上的阿Q相加以槍斃吧!當我們看「阿Q正傳」這影片時禁不住會笑的,這笑該増加我們槍斃阿Q相的勇氣;使我們抱著愉快的心情,抱着除舊迎新的充份自信,「碰」的槍斃它。
阿Q的時代是一去不復返了,難道我們還允許他的性格繼續寄生在我們的身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