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江春水向東流」(後集)天亮前後本事
忠良擁麗珍而睡,他不免內疚神明,也有點心虛。他對她的「乾爹」——大典貿易公司的董事長龐浩公,頗示嫉妒,但她說服他,和敎他另一種處世的方法。就這樣,忠良做了龐浩公的私人秘書,周旋於運輸商,百貨商,米商,掮客之間,逐漸成爲此中的老手,而使曾經拜倒在麗珍裙下的崔經理也自嘆不如了。
在上海,忠良的「淪陷夫人」——素芬,她所服務的難民收容所因被日寇强佔而吿結束。她和婆婆跟孩子抗兒,因逼於生計,隨貧民們冒險到日寇的封鎖區販米,終於在天寒地凍中,被日寇驅入水渠,强令作通宵的站立。
忠良和麗珍遷居華屋,一時賀客盈門,盛筵无開。同事老龔替忠良帶來素芬發於三年前的信件,忠良因素芬等在家鄕失蹤,久已當他們不在人世,在麗珍强欲取閱中,忠良怕她的嫉妒和潑辣,匆遽間索性將信撕毀,投入大江。信片飛舞,在夜色蒼茫中隨波逐流而去。在忠良和麗珍的舞影蹁躚中,上海的水渠旁,敵寇鎗殺了一位上岸圖逃的老難婦。素芬祖孫三人,和大家浸在水渠中,忍死地在等待着天亮的到來。
民國三十四年八月,日本向同盟國投降消息傳來,舉國騰歡!
老母親的脚,被水浸得幾乎變成殘廢,但竟因此而能行走了;抗兒已八歲,他狂熱地在街上喊賣着「號外」;素芬興奮得連夜做着思夫的好夢;麗珍的表姐夫溫經理,因附逆的罪嫌而被捕……。
龐浩公和張忠良,爲着發展公司的業務,同機飛抵上海,麗珍因沒飛機位,被委曲着暫留重慶。忠良在紙醉金迷中,終於和麗珍的表姐何文豔勾搭上了。文豔去探監,發現溫經理有外遇,就藉此和他吵個完結。
素芬因生活日益艱困,逼不得已去做文豔家的女傭。她因爲祇在後花園的房房處做事,雖洗過忠良沾有粉香唇印的睡衣,却沒有想到它和己身有什麽關係。
雙十節的前一天,麗珍和崔經理同機飛滬。忠良和文豔去迎接他們,當他們的汽車囘轉之時,因阻於紅燈而使忠良想到要買晚報,抗兒爲着搶賣報,竟被自行車撞倒摔傷了脚膝蓋。
忠良和麗珍都住在文艷家,這忠良不免有顧此失彼之嘆,文艷早知麗珍的潑辣對此祇能暗自垂淚。
勝利後首次的雙十節,上海舉行熱烈慶祝。文艷家開了個盛大鷄尾酒的;衣香鬢影,賓客如雲,龐浩公和崔經理等也應邀惠然蒞至,素芬向厨子乞得一些猪骨和冷飯,在園傳來凄凉的「月兒彎彎照九洲」的歌聲中,交給抗兒,帶囘家裏;老母親得此為之喜顔開。
盛讌後接着舉行舞會。龐浩公和崔經理,要忠良和麗珍表演「探戈舞」,素芬聽到張忠良的名字,始而愕然,繼而失措,終於赫然看清楚了確是她的丈夫!她在惶駭萬狀中,失手把杯盤砰然摔下!當麗珍,文艷和所有的貴賓們,知道了素芬原來是忠良的妻子,就像聽到晴空的霹震,四座由譁然而陷入騷亂了!麗珍狂叫着衝上樓上;素芬因受刺激太深昏厥;文艶像彩色的毒蛇般,祇覺笑也不是,哭也不對;忠良是恨不得有個地洞可以鑽進去!當事態發展到麗珍氣昏過去時素芬從狂亂的文艷家逃出來!
這一夜,素芬因宵禁囘不得家,在街邊徹夜流着血淚,往事縈迥,使她痛感人世的可怕!
這一夜,麗珍在令人戰慄的變態中,用自殺相威脅逼得忠良答應她,向素芬提出離婚!
次晨素芬囘家得小叔忠民的來信,知他勝利後已和婉華結婚,夫妻仍在鄕校任敎,生活也可無慮。他們推想忠良已經囘家,特地爲兄嫂祝福。素芬讀到這些,泣之不可仰。她爲這,才把一切的實情吿訴了老母親。老母親世惶駭之餘,仍不也全信,就立刻帶他們母子去找忠良。
老母親聲淚供下,縷述素芬的賢淑,知她母子八年來所遭受的苦難,而使忠良天良再現了。抗兒過去伏在父親的懷裏,哭叫着爸爸。突然那憤怒無比的麗珍從樓上衝下來,她猛摑忠良,和痛責他的忘恩負義。忠良善良的本性隨之而消失,麗珍又用死來威脅他。素芬在絶望和受盡侮辱中,突患咯血終於潛行奔出。
素芬跑到江邊,祇有抗兒緊跟着,她說她不要再聽見什麽,也不要再看見什麼。她支使開抗兒叫他去買燒餅,留下了遺書,要抗兒長大了,學叔叔的爲人處世。
江邊擁集了許多人,證實素芬已經投水自殺,杭兒號泣着奔吿祖母,他們重到江邊,忠良和麗珍文艷,也驅車追來,但出重賞也已無法挽救這人間的慘劇。老母親澈骨傷心的哭訴,雖使忠良痛恨環境移人,自譴無已,但經不起車上麗珍文豔的頻頻催促,世俗的浮華又重新征服了他的靈魂!
祇見一江春水向東流,愁不盡,恨無休……。(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