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楚生談本片攝製過程
這片子共拍了八萬多尺,稍不如意者,立刻重拍,費去六十多億,費時兩年。
到上海以後就到虹口,去訪問睽違很久了的蔡楚生先生,依着門牌號數走進一條圍牆,一所日本式頗樸素整潔的洋式房屋,上到二樓,我叩了門,門開了,是陳女士,她囑我在這間作爲客賓兼起居室的廳内沙發上坐坐,進去一會,她出來就:蔡先生就起來,我說明天再來吧,不要打擾他睡眠,陳女士說沒關係已經起來了。
蔡楚生先生穿着一件中式長衫,捧着一杯騰着熱氣的濃茶走出來,坐定後,我們先作一番別後寒暄,說些朋友們的近況描一些香港的近貌,漸漸說到電影上去。
我先向他說了對幾部的片子的後感,並探詢他的意見,他說,因爲住得遠,所以雖常承朋友們在試片時邀約他可是看過的沒有幾部,現在僅就着虹口這邊戲院,演到好片子時走去看看。
我記起蔡先生從影的初期,以縮衣節食所餘下的錢,經常地跑到小戲院中,向優秀的影片,作着不斷的學習與汲取,囘家後孜孜作着筆記,那股學習的熱忱與堅實的基礎功夫。
我們從勝利後幾張賣座較盛的片子,談到『一江春水向東流』這部到處創映期與賣座紀錄的影片,他吿訴我:
『這片籌備了近一年,實拍的日期是十個月,這當中攝影機就更換過幾次,在攝影場條件遠距理想下地完成了全部工作,總算痛快。
他從克雷斯煙罐中取出兩枝煙,一枝遞給我,他的一枝習慣地先在桌上推抒鬆了,更慢吸了幾口。
敵人下鄕重徵粮米,張忠良的老父,爲鄕衆向敵請求減免,敵偽以張父蛆胆敢爲衆抗繳糧米,登時縛去,帶到一株古樹底下,用繩活活吊死。
素芬與婆婆和孩子,一家三口,相依爲命,過飢餓的日子,住所草屋破舊不堪,又且連夜天下大雨,有苦難宣。
我問他「一江春水向東流」影片總共拍攝建片的尺數,和動用的費用。
「這片子一共拍了八萬多尺,所以東山兄會笑着對我說,可以分成五集了,經剪輯後現在尙有二萬一千多尺,以劇情發展段落和時間,把它分成「八年離亂」,「天亮前後」兩集,費用以國幣來說是六十多億,但這是準備了八萬元,美金以折換支付的」。
我對他談起這片中主要演員的演技,問與他在劇本執筆構思時所塑造的形象有多大的出入,他說:「他們都很用功,所以他們創造的人物在我筆底下的人物並沒什麼距離,在這片攝製之前,我和君里兄當然取得對這片的處理與風格的一致步調,在毎場開拍前,他再來與我作個攝影角度,演員的活動範圍等共同硏討和决定,由他去負執行之責,在拍攝一揚戲完畢後,佈景暫不拆卸,等到冲洗印出試映,認爲滿意後再將佈景拆除,否則作重拍,剪接則由我負責,每次在試映前弄好」。
我向他聆益一些電影藝術上的導演問題,他思索了一下說:「在我個人對電影藝術的基本信念是「眞」,「善」,「美」。這「眞」包括取材的眞實、佈景的像眞,雰圍的逼眞等,這「善」是在攝製工作上一切盡可能與最大努力的來求其完善與妥善,美是在畫面上表現一求取和諧的美。
「當我在一部片攝製完後,我退身爲一個第三者,一個觀衆的身份,不蒙加一絲的主觀,靜心來着我自己的片子,看看不舒服的,剪去,演員嘴里講出來的話不像人話的,剪去!因此我在攝製時曾費去了很多的揚面,等到試片時感覺與個中不調合,而仍不能不硬着心腸剪了去,像「一江春水向東流」里本有請新中國劇團參加演劇「一個場面,劇團同志曾費了幾晚功夫來常不是那幇忙,可是爲了這段戲與全劇顯着不調合,而不得不割愛剪下去,在私交方面我向新中國的同志們致無限歉意……」。
結束這段話時,他强調說:「直到現在,我總覺得,電影工作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靈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