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製片家童月娟訪問記
一個初夏假日的下午,也是新華公司「噴火女郞」開鏡的前一天,記者懐着滿腔喜悅的心情,同時也肩負着千萬影迷所付予的關切,專程去拜訪新華公司的負責人——著名的女製片家童月娟女士。
走盡了樹木扶疏,綠蔭夾道的姻緣道,記者按址來到一幢精緻幽美、花香撲鼻的洋房門前,輕輕地按了兩下電鈴。
傭人持着名片進去通報之後,主人笑靨迎人很熱情地出來,延入寬敞華麗的客廳裡。
名貴的柚木地板,光瑩鑑人;「印象派」圖案的窗帘布,彩色鮮明;潔白抽紗的枱布上,安置着一隻紅色的大花瓶,插着幾枝鵝蛋黃的劍蘭;大千居士精心傑作的一幀「唐女圖」,鑲在核桃木的玻璃鏡框上,格外地顯示出室內氣氛的高貴、恬靜、安適。就在這小天地中,先後兩位主人,曾深思擘劃,發號施令,替中國電影歷史上,創下了嶄新的、輝煌的一頁。
奉茶敬烟,寒暄一番之後,記者就言歸正傳,首先代表千萬觀衆,問這位精明幹練,患病初愈的女製片家,面致虔誠的敬意和慰問:
「童姐(影界人士都這樣稱呼她),前段時期留院治病,現在可以完全恢復健康了!」
「謝謝你的關懷,我的身體已經完全恢復了,只不過,自從S•K去世以後,心情上總是感覺到有些欠平穩似的………。」說着,主人向牆壁上的張善琨先生的遺像,瞥以傷心的一眼。
記者隨着主人的視綫,向着那位被譽爲「影壇巨人」的張善琨先生的遺照上看過去。神采奕奕,音容宛在,不禁令人對這位在中國電影史上勞苦功高的元勳,肅然起敬。但是爲着避免再引起未亡人的哀慟和傷心,於是記者又把話題引開:
「這次貴公司的『噴火女郞』,又給觀衆帶來了好的消息,新的希望,這完全是童姐的辛勞。」
「談不上什麽辛勞,只是盡了我個人的棉力而已。」主人很謙遜地繼續說:「其實,這也是S・K生前的計劃,我只不過是完成他未竟的遺志罷了!」
「哦!這還要張善琨先生生前籌劃的。」
「是的,他生前對於『噴火女郞』這個劇本,非常珍愛和重視,只是當年沒有適合的演員入選,因此展延到現在才開拍,這次承蒙台灣來的明星張仲文小姐和黃宗迅先生,以及S・K生前共同在事業上衷心合作的美南和金峯等各位先生的念在舊誼,大家同心協力地來完成這一未竟的巨作,眞使我們生歿俱感。」在主人滿帶憂戚的愁容上,這時,微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
「目前貴公司旗下有那幾位演員和導演?今後的發展計劃怎樣?」
「目前我們公司裡的演員有張仲文、鍾情、林翠、張意虹、金峯、林靜、高寶樹等這幾位演技精湛的明星,最近又有新星藍娣和歌唱家張萊萊兩位參加我們的陣容。導演方面有卜萬蒼、姜南、王天林等數位先生。這十幾位都是從事電影工作歷史很久。經驗豐富,很得觀衆們愛戴的演員和導演。目前我們除開拍『噴火女郞』外,接着又要籌拍另一部新片『百鳥朝鳳』。今後我們的發展計劃和製片重點,除了要求達到每年出品十部的數量外,還要儘量提高作品的水準,做到質量並重的地步。我們深深地知道,粗製濫造的作品,决不能和歐美影片競爭,打開世界市塲的。何况電影事業,日新月異,進步飛速。如果我們仍是墨守成規,固步自封,那末只有自取失敗的道路。談到這一點,不得不使我又想念起了S・K,他眞不愧爲中國影壇上的巨人,眼光夠銳利,魄力夠宏偉,早幾年以前他就看到了這點,所以和日本電影界携手合作,拍攝伊士曼彩色片,在香港電影界來說,他眞可稱是首開其端的第一人。」
記者一再地把話題引開,可是主人還要一再地又把話題抝回到她縈念不已的人的身上去。雲天永隔,伉儷情深,不禁使記者想起了「銀海笙歌縈夢侶,蒼天如晦繫前塵」的輓詩來。
記者極力地捺住了深心中被感動了而引起的哀愁,繼續向主人問道:
「一部影片的成功,除了童姐方才所吿訴的製作態度必需嚴謹認眞,精益求精以外,可還有其他必備的條件?」
「有,當然還有許多其他的條件。」主人又滔滔地囘答:「劇本是整個影片的靈魂,關係重大,旣需要合乎藝術成份,又不能違背敎育和娯樂的宗旨,也不能完全忽畧商業的計算,所以必需要三者並重,三者兼收,才能配得上是初步的成功。此外,演員的人選和演技,也有莫大的關係,甚至瑣碎如佈景、道具、服裝、化粧、音樂、效果、剪接等等,稍有一樣疏忽,就會牽一髪而動全身,影響到整部影片的成敗。所謂電影是綜合性的藝術結晶品,眞是要逹到十全十美,才能稱爲成功。」
隱隱傳來遠處聖德勒撒堂的晚禱鐘聲,記者很滿意很感謝地向主人吿辭。在歸來的途上,記著的腦際裏,淸晰地浮映着這兩位中國影壇上的開拓者的巨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