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的野貓 本事
晨曦初上,萬象皆甦;鷄唱聲聲,炊烟處處,淸晨的農村構成了一幅美麗的圖畫。
有一縷炊烟起自一座平屋的烟囱,平屋裡住着兩個人,是高老爹和他的外甥女兒梅芬,這時候,梅芳正在煮着早餐,一面操作,一面唱着小曲,在歌聲中唱岀了她的身世。
早餐預備好了,正在院子裡吸早烟的高老爹,聽到了梅芳的喚聲,一面應着,一面磕去了旱烟管裏的烟燼,走進了屋子。
進膳之時,高老爹和外甥女兒談起了往事,高老爹說:「自從你舅母去世以後,我這一份家全虧你照料,要是沒有你,我這個孤老頭,一定更凄凉了。」梅芳說:「我要是沒有舅舅的撫養,只怕也要成了流浪的孤兒了。」
一老一少談得高興,終於,梅芳索性認高老爹爲父,改口叫「爸爸」。高老爹格外喜悅,例外地又多添了半碗飯。
但,高老爹吃完了早餐以後,却又慨嘆起來,對梅芳說:「可惜的是,你在我身邊,最多只能陪我兩三年罷了。」梅芳不解老爹之意,追問究竟,老爹說:「你今年十八歲了,女孩子一長大,免不了總要出嫁的。」梅芳聽了,這才知道老爹話中之因,連忙對老爹說:「爸爸放心好了,我不出嫁。」老爹說:「你別說孩子話了。姑娘長大了,那有不嫁人的?隔壁的小鳳今年才十七歲,前個月媒人一說合,不多時就嫁了過去,你今年十八歲了,做爸爸的怎麽能夠不替你着急?」梅芳聽了,不由笑了起來,對老爹說:「我自己不急,爸爸倒替我急起來了。」老爹一面磕着旱烟,一面正色對梅芳說:「孩子,你不懂,我心裡着急,是有兩個原因的,第一、你年紀一年一年大了,假如二十歲一過,要配個頭婚,就很不容易;如果配給人家做塡房,前妻沒有生孩子,倒也罷了;萬一有個三男兩女那你一進門就要做娘,我想你一定不慣。况且,做塡房很不容易,對前妻的子女簡直是輕不得重不得;要是不管教,總說晩娘隔了一個肚皮,沒有愛護之心;要是管敎吧,又說到底不是親生的,所以虐待別人的兒女;你想,晚娘不是很難做嗎?」梅芳聽了老爹的話,倒不由怔怔的想起心事來。
接着,老爹又說出第二個原因:「還有一點使我着急,就是村子裡的小夥子,實在缺少十全十美的人,假使阿狗阿貓隨便嫁一個,等於掉在汚泥裏,糟塌了你,我也捨不得;我的意思,最好對方要有一點學問,更重要的是要家有恒產,嫁了過去才不至於吃苦。但,困難的是這樣理想的人簡直沒有。」
誰知老爹一番理論說完,囘頭一看,梅芳巳經不在旁邊,原來她收拾了碗盞,進厨房去了。老爹知道她害羞,也就一笑置之。等到梅芳洗完碗盞出來,老爹也影子不見了,梅芳知道老爹又照例到鎭上喝茶聊天去了
於是,梅芳也照例地拿起針線,坐在門口一面唱歌,一面做活,突然,有一雙手從後伸來,掩住了她的雙睛,梅芳吃了一驚,喝問是誰,但沒有回答,梅芳一怒舉起手中的針,說:「你再不放手,我要戳你的手了!」這才嚇得背後的人放了手,梅芳囘頭一看,原因是村子裡李寡婦的女兒小寶。
小寶有個同父異母的哥哥叫天明,天明是個誠篤少年,打魚爲生,奉養着後母尤氏和她的女兒小寶。天明和梅芳同住一村,早夕相見,兩下原已互生情愫,因此小寶和梅芳作耍,不免提到天明。及至小寶走了不久,天明也從鎭上回來了,他把賣魚所得的錢,買了一雙絲袜,一面給梅芳看,一面問她好不好?梅芳問售價,天明吿訴她花了十塊錢。梅芳說:「現在物價都在上漲,一雙袜子十塊錢,不算貴。」於是,天明把絲袜塞到梅芳手裡,說:「送給你。」梅芳聽說袜子是送給她的,自然很喜歡,但立卽又皺起雙眉,對天明說:「你辛辛苦苦的打魚,賺一點錢不容易,買這樣貴的東西送給我,我怎麼好意思接受?」天明聽了梅芳的話,有點摸不着頭腦,怔怔的問:「剛才你不是說,十塊錢買一雙袜子不算貴嗎?怎麽這時候又嫌貴了呢?」梅芳說:「嗨!剛才我以爲是你自己穿的,你賺的辛苦錢,買一雙好些的袜子穿穿是應該的,誰知道你是買了送給我的呢?」天明不由唉了一聲道:「這是女袜呀,我怎麼好穿呢?」說得梅芳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天明臨去時,又把賣剩的兩條魚留下給老爹下酒。於是在午膳的時候,老爹一面吃着魚,一面免不了談起天明來。老爹知道天明愛着梅芳,梅芳也喜歡天明。老爹認爲:天明爲人誠樸,的確是個好孩子,可惜的是幼年失學,識字不多,靠着打魚爲生,只怕沒有多大出息。
就在老爹和梅芳談論天明的同時,天明的後母尤氏,和她胞弟尤老三,也在談着天明的婚事;尤老三是個不務正業的傢伙,時時踅向姊姊家,向尤氏吿貸,尤氏很不高興地說:「就是家裏有金山銀山,也有坐吃山空的一天,那有挖掘不完的錢,給你亂花呢?」尤老三見姊姊不允,立卽貢獻一計,主張讓天明迎娶梅芳,早日完婚。尤氏不解,認爲娶進一個媳婦,就是多一個人吃飯,豈非格外增加開支?尤老三立卽提醒尤氏,吿訴她高老爹膝下無兒,如將梅芳迎娶進門,定有賠嫁,此其一;一旦老爹作古,他的遺產與私蓄,必歸梅芳,那時就可以設法攘爲己有。尤氏個性向來貪得自私,尤老三的一番話終於打動了她,便授權老三出面作伐。於是老三親訪老爹,憑着他的三寸不爛之舌,終於把親事說成,不久就給一雙小兒女定了親。
定親以後,天明反而不好意思的向高家走動了!只有在梅芳浣衣,天明打魚的時候,兩人在河畔相逢,才能甜甜蜜蜜的互訴情意,叙話一番;未婚將婚的小兩口,什麼事都覺得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的;這些,有歡樂的歌聲代表了他們倆的情感,在畫面上平添了不少旖旎風光。
不幸的是:高老爹突然染病在床,梅芳衣不解帶,親侍湯藥,但老爹的病勢,却一天沉重一天,尤氏看出老爹的病,很少痊癒的希望,與尤老三商量之下,想出了冲喜一法,提議使梅芳早日與天明成婚;梅芳因老爹病重,自然不願在這個當口出嫁;尤老三從旁竭力慫恿,說是冲一冲喜,也許老爹可以病愈,同時,老爹也贊成此一辦法,認爲可以了一樁心事。梅芳担心老爹無人侍奉;小寶慨然以侍奉湯藥之責自任,同時,鄰居趙立本老夫婦,也表示願照顧老爹。於是,天明和梅芳便草草成婚,度過了洞房花燭夜。
老爹的病勢一天沉重一天,臨危時把一串箱子鑰匙交給了梅芳,梅芳把鑰匙扣在衣鈕上,尤氏看在眼裏,先指使天明到鎭上去請醫生,然後診梅荒瞌睡,把鑰匙誑騙到手,又假作好意的勸梅芳去睡,梅芳一連幾晚目不交睫,實在倦了,於是離開了老爹臥室。
尤氏趁天明未回,梅芳不在跟前,老爹昏昏沉沉的時候,用鑰匙偸開箱子,窃取了老爹的私蓄。此一秘密,給她的不成材的弟弟尤老三看在眼裏。
老爹終於不治身故,料理喪事需要錢,但開啓箱子的結果,箱中並無現欵,只有田單房契,鄰翁趙立本一向知道老爹有私蓄,深感詫異。而尤氏則假仁假義,慨然以辦理喪事之責任自負,她的辦法是:把老爹的房屋田地都押出去,得欵作爲治喪之費,梅芳沒了主張,一切聽由尤氏與尤老三擺佈;於是,高老爹的產權,從此落了尤氏的手中。
之後,梅芳在李家做了媳婦,和天明一雙兩好,十分恩愛。但,尤氏却漸起不滿之心,原因是:天明將售魚所得,半以奉母,半數交與梅芳;尤氏因此惱怒,不免借端嘀咕。天明以後母態度漸變,頗爲納罕;梅芳因爲受了老爹生前一番話的影響,反而勸天明不要怪後母,反覆地代尤氏辯護。但,接踵而來的是天旱水淺,魚不上網。天明謀生乏術,尤氏怨言更多;甚至天明梅芳偶而出遊,也受到了尤氏的呵責。梅芳本來天眞活潑,有着「野貓」的外號,嫁作李家婦以後,處處受到拘束,終於也漸漸地感到不自由的痛苦。
天明找到了當短工的機會,離了家,而梅芳却懷了孕,嘔吐█來。尤氏眼看梅芳身懐有孕,又要添丁,因此又埋怨尤老三。同時,趙老頭見了梅芳受到尤氏的折磨,不勝同情,與梅芳談起高老爹生前,確有私蓄,何以竟會一無現欵?表示事屬可疑。梅芳說起鑰匙曾交與尤氏代爲保管,趙老頭懷疑尤氏吞沒了老爹的私蓄;這話傳到了尤氏耳中,尤氏反而咬定是梅芳隱匿了這一筆錢;梅芳受責,大爲傷心;賭神罰咒地說:「誰要吞沒了老爹的錢,誰就不得好死!」尤氏有着心病,深恐事情鬧穿,與尤老三計議之下,終於採用調虎離山之計,由老三介紹梅芳,到鄉董聞家去當女佣,算是把她攆了出家門。
聞大少爺是個酒色之徒,覬覦梅芳的美色,圖行非禮梅芳,不甘受辱,夤夜逃出了聞宅,回家向尤氏哭訴,不想反而受到了尤氏的責罵,梅芳肚子裡的胎兒,不幸因此流產,幸而天明短工期滿,也回到了家裡,總算帶回了少許工資,也使受盡折磨的梅芳,得到了些許安慰。
趙老頭對於這一對小夫妻的遭遇,深致憐憫,他的長子更新,在城裡一家工廠中當工頭,恰巧廠裡需要招添工人,趙老頭便介紹天明梅芳,到城裡去謀生。但,這事却引起了尤氏的反對,她深恐小夫妻一走,將無人瞻家,至此,趙老頭便揭穿尤氏吞沒高老爹的私蓄的秘密,指斥她的存心不良。原來,有一次尤老三向尤氏伸手要錢,尤氏出手不爽,尤老三大爲不悅;和尤氏齟齬起來,趙老頭恰巧在窗外經過,聽到了姊弟二人口角,從尤老三的口中,得悉了尤氏吞沒高老爹的私蓄的眞相,這時便老實不客氣的直揭其隱。尤氏抵賴不得,又羞又愧,天明梅芳至此,都恍然大悟,於是决定離開鄕間,到城裏謀生去。
又是晨㬢初上,萬象皆甦的時候,在雞唱聲中,從鄕村通往城市的大路上,天明與梅芳背負着包袱,趙老頭的兒子趙更新陪伴着他倆,唱起了「自由的歌唱」一曲,迎着初昇的朝陽,踏上了奔向自由的前程。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