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成雙
電影小說
是春天了。
枝頭綻出了新綠,紅棉花開得像一抹燦爛的夕陽,温暖的南方一年到頭都有小鳥在歌唱,春天來了,牠們的歌聲顯得特別婉轉動聽, 唧唧吱吱——是求偶的聲音。貓兒彎着身體,懶洋洋地爬上欄杆,享受春天的陽光,入夜,牠發出幽怨的號叫聲——是求偶的聲音。
陳柳金從學校畢業後,這是她第一個懶散的春天,她整個下午躺在床上讀小說,聽窗外的鳥聲,入夜,她又被貓的呼號聲困擾。
樓下,打牌聲隱約地傳上來。
柳金覺得自己陷入了寂寞,煩惱中。
她是這所洋房的女主人陳太太的女兒,柳金父親在美經商,家境很好,香港除了她母女兩人之外,還有一個富有的舅父,舅父時時來探訪她們,當舅父一來到時,她媽媽必然召集牌友,開始打牌,柳金在他們的愛護縱容下感到被冷落。
空虛寂寞中,她唯一的朋友是張麗紅。
麗紅是柳金的同學,閨中的密友,兩人聚在一起時,眞是無話不談。麗紅的父親張有成開設了幾家洗衣店,每日忙忙碌碌為店務,母親吳氏半生在辛勤中生活,目下的家境日益好轉,她還是努力地幫助丈夫工作。麗紅有一個弟弟,頑皮成性,因為年齡的懸殊,姊弟兩人沒有話可談,麗紅唯一的消遣就是找柳金聊天解悶。
當柳金想起麗紅時,麗紅也在想念她。
麗紅打了個電話給柳金,約她明天到淺水灣去游泳,柳金詫異的問:
「淺水灣,冷死你,我是不行!」
「我告訴你!我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麗紅悄悄地說:「 不用下水,乾洗!」
第二天下午,柳金會合了麗紅,帶齊游泳用具,一塊兒到達淺水灣。
岸上是春意盎然,海水却仍是刺人的冷。
柳金和麗紅租了泳棚,換上游泳衣,冒着輕寒,搖曳生姿的在沙灘巡廻一週。
沙灘上的泳客三三兩兩,一半還是外國人,她們很失望地走近海水,柳金伸隻脚趾去海水中浸一下。
「嘩,好冷!」
春風從海面吹來,柳金禁不住打個冷顫,趕快把手裡挽着的毛巾長褸披上。麗紅比柳金還嬌弱,她緊緊在裹住外衣,與柳金奔囘太陽傘下,還沒有坐下,就一叠連聲叫侍者送熱的朱古力來禦寒,一面摸出太陽眼鏡來戴上。
朱古力的熱力足以驅散春寒,柳金和麗紅啜了幾口後,舒適地輕吁一 口氣,半躺半倚的坐在椅上,藉着太陽眼鏡的掩蔽,放肄地打量四周的泳客。
沙灘上的泳客漸漸有增加,麗紅、柳金很感興趣的看看每一個人,當她們的視線掃及王恕和李榮時,兩個人的心不約而同地跳動得很厲害,彼此互望一眼,默默點頭。
王恕和李榮也看到了她們。他們把她們從小腿看起,一直看到她們的俏面龐,然後掉首不顧,往僻靜處走去。
柳金和麗紅失望地看着他們背影。
王恕、李榮走到僻處,王恕急不及待說:
「看見沒有?這是二十年來所看見的最好看的女孩子!」
「今天來對了吧?」李榮得意洋洋說:「怎麽樣?馬上開始採取行動?」
王恕立刻贊成,計議已定,兩人又折囘麗紅柳金的桌子附近 ,選了一個坐位坐下。李榮向王恕索取十塊錢,王恕不肯,李榮悄聲解釋道:
「你沒看見?她們已經吃上東西,不付賬怎麽行?快點,快點! 」
王恕沒法,祇好掏出來給李榮,李榮接過錢,施施然踱到柳金她們的桌畔,搭帥道:
「你們兩位好面熟!」
麗紅柳金相顧一笑。麗紅搶着說:
「像同學?像姊姊?」
「或者像你的長輩?」柳金跟着說。
李榮一楞,他想不到一個囘合都沒有,就敗下陣來,洩氣地開步向後轉。柳金用手一指,命令道:
「坐下,沒關係!」
李榮沒法,老老實實依言坐下 ,窘迫地笑。
「你這個手法太老了!」麗紅神氣十足說。
「太老,太老!」李榮應聲蟲似的答。他鎭定一下後,說:「請敎兩位貴姓?」
「我姓張。」麗紅搶着答,又指着柳金說:「她姓陳。」
「我姓李。」李榮一面說,一面招手叫王恕過來,介紹說: 「他姓王。」
四個懷着同樣目的到海灘的人,就這樣相識了。
李榮爲了追求方便與使王恕付賬爽快,他謊言王恕是四方公司的經理,自己在他公司中做事。柳金一聽,很奇怪地看了王恕 一眼,又對麗紅看,麗紅含蓄地笑着輕輕搖首。柳金就不開口,等麗紅的主意。
麗紅一派大方地和他們談着,柳金又把自己的電話號碼寫給李榮,夕陽西下時,才互約後會而分別。
柳金隨着麗紅囘到張家,兩個人又講又笑,一路咕咕呱呱地上樓。麗紅的母親看見柳金來,很高興地去拿點雪糕點心來招呼她,她們兩人那有心機吃東西,關上房門,毫無顧忌地把王恕,李榮批評一番,最後,柳金决定要王恕,麗紅决定要李榮。
王恕是四方公司的會計員。那天他一到公司,就被林經理喚入經理室,吩咐他說:
「你要給我出去一趟,到藍塘道四O三號陳家,是我的親戚,她們要買幾支女用鋼筆,麻煩你送去。」
「是,我馬上去。」
王恕接過林經理交給他的盒子,小心翼翼地到藍塘道去。好容易找到陳家,見到了陳太太,陳太太劈頭第一句話說:
「要買鋼筆的不是我。」
王恕一呆,進退兩難。
陳太太接着說:
「沒有錯,坐,請坐。」
王恕僵僵地坐下,女僕斟上茶來,他連忙欠身道謝後,又規規矩矩地坐正,陳太太把王恕從頭到脚仔細的看了看,王恕露出尷尬的笑容,手足無指。陳太太打量完後,發出一連串的問話:
「王先生,你家在不在香港?家裡還有什麼人?在哪兒唸的書?是不是在香港唸的?」
王恕莫明其妙,不知道這些問話與買鋼筆有什麽關係,但是陳太太是經理的親戚,他又不敢不答。
「我一個人在香港,哥哥嫂嫂在加拿大,父母在鄕下,我在內地唸過幾年,到香港後在祟德畢業的。」
「你太太呢?」
「我還沒有結婚。」
陳太太意味如長的瞧王恕一眼,王恕訕訕地端起茶杯喝茶,剛喝了一口,忽然看見柳金翩然入廳,直趨面前,他的一口茶幾乎噴出來,窘迫不堪的站起來。陳太太介紹說:
「這是我的女兒柳金,你們本來認識的,鋼筆就是她要買,你們談談, 我不陪了。」
陳太太離開客廳。王恕羞慚滿面對柳金說:
「昨天…….」
柳金搖搖頭,阻止他說:
「不用說,四方公司經理是我舅舅!」
她絲毫沒有責怪的意思,王恕一心以爲今天是誤打誤撞遇上 了,就很高興地和柳金閒談,又殷勤地服侍她試鋼筆。
柳金試了一支又一支,和氣一團的聊着,王恕認爲機會不可失,就說:
「眞想不到,我們昨天第一次遇見,今天又見了面,以後,我們 ,我是說李榮跟我,能不能找你跟張少姐一起玩?」
這是柳金期待已久的話,她自然一口答應,並且說:
「我這裡電話號碼你有了,可以隨時打電話給我。」
王恕一樂,不假思索說:
「我有個要求,請你幫忙,我對張小姐印象非常好,你能……「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柳金已勃然色變,將手中鋼筆使勁地一擲, 斥道:
「帮不了忙,這件事別人不能幫忙,鋼筆都不要,請你帶囘去!」
她一發怒宛如一頭怒吼的獅子,王恕不敢多說一句,拾起鋼筆,狼狠而退。
差不多同時候,李榮也在洗染公司中遇上了麗紅,麗紅爲了籠絡李榮,在父親面前說情,請他答應試用李榮所推銷的洗衣粉。
李榮一樂,在試洗衣粉時對麗紅說:
「陳小姐跟你好不好?」
麗紅嫣然一笑,點點頭。
「我請你幫個忙,我對陳小姐印象非常好,能不能……」
他說了一半,瞧見麗紅柳眉倒豎,杏眼圓睜,又隨手在身畔拾起一盒洗衣粉舉手欲擲,李榮倉皇奪門而出,飛奔三五步後, 囘顧洗染公司門口灑了滿地的洗衣粉,不禁長嘆一聲。
王恕與李榮兩人對自己的遭遇相互討論了幾天,也硏究不出原因來,但也不甘心就此罷手。最後,王恕硬着頭皮打電話給柳金,約她和麗紅到翡翠樓吃飯,鄭重道歉。
柳金幾天來氣也消了,倒是一直盼望着電話鈴响,她接到王恕的電話時,也顧不得女兒家的尊嚴,一口答應下來,與他們同渡週末。
星期六晚上,麗紅和柳金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到翡翠樓赴約, 王恕、李榮兩人滿心歡喜接待兩人。整個晚上,王恕對麗紅殷勤小心,麗紅老向着李榮笑。李榮温柔體貼着柳金,柳金却對王恕談話。可是,這兩個男子竟然毫不知道她們的心意,繼續努力的盲目追求,使柳金和麗紅興致索然,賭氣地很早就離開翡翠樓,臨行,却答應下明天陪他們遊新界。
郊外春景艷麗,遊人如蟻。王恕、麗紅、李榮,柳金一行四人默默無聲的在郊外踏靑,她們不理不睬的態度,使王恕勇氣全失,李榮有才難展,祇得提早囘市區。
爲了表示誠意,爲了使對方了解,李榮發表他數日來硏討結果——寫情書。
王恕在公司中化費了整天功夫,寫了一封情意纏綿的情書給麗紅,當麗紅展讀的時候,柳金聽得耳熱心跳,神往不止。
李榮在房裡犧牲了生意不做,用心的寫了封情書給柳金,柳金把麗紅請來同觀,看得麗紅熱情沸騰,如痴如醉。
她們愛恨交逬下,各自把情書轉贈對方,聊以自慰。她們雖然不願囘信,但是採取了最明顯的方法去暗示。
林經理在快下班的時候把王恕叫進去,他盯着王恕瞧了半天 ,說:
「從下個月開始,加你一百塊錢薪水?你知道不知道我爲什麽要加你的薪水?」
王恕本來拙於口才,這一問,他竟然訥訥不能答,半响說:
「因爲我工作努力……」
「你還努力?」林經理大喝一聲,道:「整天在寫字間寫情書!」
王恕大懼,目瞪口呆。
林經理頓了一頓,繼續說:
「寫情書也不要緊,目標不能攪錯。柳金父親在美國,她們母女倆在香港,我們都對柳金特別好,你以後常常去看看她,知道嗎?」
王恕怯怯地點頭。林經理一揮手,他如逢大赦,連忙退出經理室。
他一下班,趕快囘住所去找李榮,李榮也匆匆自外面趕囘,原來他的洗衣粉已被張有成採用。
兩人的遭遇又相同。李榮聽完王恕的得意事後又詳述了自己的高興,兩人忘形地暢談一番,李榮自
作聰明說:
「可見她們是以退爲進,女孩子的心理,我最明白,她們自己要裝腔作勢,叫朋友代表出面,表示
好感。」
王恕接受這個見解。他說:
「以前我們從來沒有機會單獨跟她們在一起,就利用間接關係, 來一個單刀直入。」
「我懂了!」李榮越發得意, 笑着說:「我去約張麗紅,你去約陳柳金,她們就毫無顧忌,一定答應。」
「其實呢,我們就互易…….」
兩人來一個心照不宣的表情,安心入睡。
第二天,李榮和王恕到公共電話亭去打電話,先由李榮約妥麗紅在山頂茶室見面,又由王恕約了柳金在沙田相會,兩人放下電話後握手歡然,認為成功在望。
麗紅接到李榮電話,以為父親的銀彈政策成功,歡喜得跳起來,趕到柳金家去報喜,她的車子到達金家,只見柳金在門口攔的士,兩人見了面,站在門口就談起天來。
「我接到一個電話,約我見面,你猜是誰?」柳金是個爽快人,心事藏不住。
「我也接到一個電話,你猜是誰?」
麗紅故意模倣着柳金的語氣說,兩人嘻嘻哈哈笑作一團,忽然,麗紅歛起笑容,說:
「不對,不對!」
柳金詫異地瞪大眼望着麗紅。
「昨天我還收到王恕的信,可是電話是李榮打來的。」麗紅說:「這件事靠不住。」
柳金一想自己也有相同情形,連忙挽了麗紅返囘房中,詳細地商量對策。
果然不出麗紅所料,她到達山頂茶室時,王恕在那裡恭候。麗紅捺下滿腔怒火,很馴順地敷衍着王恕,當王恕提議吃晚飯時,麗紅不放鬆機會,約他同去「月宮」。
另一方面,柳金也懷着恨意地在哄李榮,她直截痛快的叫李榮陪她到月宮進晚餐,李榮唯恐博不到美人歡心,自然連連答應 。
四個人於月宮又見了面。
柳金和麗紅故意裝作巧遇,很愉快地挽手同行,李榮、王恕一塲打架後,王恕與李榮收到送來的鷄湯,才恍然大悟兩女的心意,相對苦笑。
落後一步,相互埋怨。
麗紅拿過菜單,柳金凑過去看,二個人並不徵求他們的同意 ,一口氣點了八隻最貴的菜肴,還加上一瓶香檳。
李榮摸摸口袋,忍不住問:
「你們不是不會喝酒的嗎?」
麗紅媚笑着說:
「喝一點兒,可以助助興。」
「對,今天應該盡興!」王恕說。
柳金看看麗紅,不禁失聲而笑,王恕不知她們弄什麽玄虛, 跟着笑,李榮怕三人笑他小氣,也附和而笑,可是那笑比哭聲還難聽。
菜一個換一個送上來,香檳酒一杯又一杯,李榮和王恕放懷大嚼,柳金與麗紅淺嚐即止,等到飯吃完,王恕和李榮都有了微微的醉意——愛情加上香檳,掩蓋了理智。
今天的柳金與麗紅,打扮得艷如天仙,温柔似小羔羊,在王恕、李榮看來,對方是漸漸的在伸展愛情,不再裝腔作勢了。
音樂聲中,大家翩翩起舞,麗紅和王恕一對,李榮與柳金一對,兩對舞伴跳至一個相當距離時,麗紅輕輕的扯一下王恕,引他到角落。說: 有件事不知道應不應該吿訴你?」
「什麽事?」王恕問。
「李榮這個人不太好!」麗紅嘟起嘴,撒嬌似地說:「今天到這裡來吃晚飯是他約我來的,他好像不願意我跟你接近!」
「喔!」王恕怒氣上升了。
「他還寫情書給我呢!」
麗紅掏出情書。在燈光黯淡的夜總會中,王恕那裡分辨得出是眞是僞,何况他已醋性發作,失却了判斷力。
麗紅掩着嘴,强忍笑容,拉了王恕歸座。
座位上的李榮,神情緊張,動作失常,柳金對他依依偎偎,麗紅知道柳金這一手也成功了。
跟着,音樂再奏時,王恕站起來請柳金同舞,李榮請麗紅,彼此想調査一下,却不料正墮入她們的巧計中。
衛護愛情,衛護心上人,他們不得不來一次决鬥,柳金和麗紅成了他們搖旗吶喊的啦啦隊!
她們引導他們到後巷的空地上,說了些鼓勵的話,然後遠遠地看王恕與李榮搏鬥。
王恕身材髙大,有勇無謀,李榮閃避靈活,專以智取。一來一往 ,打得天昏地暗,直到彼此力不從心為止。
一塲惡鬥後,柳金和麗紅又帶他們去醫生處包紮妥當,王恕從下顎到頭頂包紫了一幅白布,臉上靑一塊,紅一塊,煞是好看。李榮的左手用繃帶弔住,動一動就痛得皺眉。
兩人囘到寓所,一句話也不說,各自埋頭入睡,一夜之間,喊痛之聲此起彼落,直到天明。
第二天醒來,兩人依舊怒氣未消,敵視對方,但因為傷勢未愈,誰也不能出去。
有人來敲門,李榮去開門,進來的是一個小夥計,手裡拿了飯盒往桌子上一放,說:
「老闆娘叫我送來的鷄湯。」
「誰家老闆娘?」李榮問。
「張家。」
「送給誰?」
「沒有說。」
夥計對兩個人看了一看,返身退出。
王恕打開飯盒瞧瞧,說:
「當然是送給你的,肥皂粉換鷄湯!」
李榮不服氣,反唇相譏,說:
「當然是送給你的。麗紅是你追的,追上了就是女婿。」
「還是你喝。」王恕酸溜溜的說:「背後寫了那麽多情書,鳴口鷄湯也是應該的。」
「嘿!」李榮接着說:「你背後寫了那麽多情書給柳金,大約又可以加薪水了?」
「你說什麽?我什麽時候給柳金寫過情書?」
王恕簡直咆哮了,李榮幽幽地答:
「那我什麽時候給麗紅寫過?」
王恕就把麗紅給他看過一部份信背誦出來,不料李榮也背誦得出王恕寫給柳金的情書。這樣一拍合,李榮恍然大悟,道:
「我們上當了!」
王恕也明白自己的魯莽,於是放軟口氣說:
「喝鷄湯,喝鷄湯!」
一邊喝鷄湯,一邊想主意。最後,他們才想起林經理的話: 「不要攪錯對象」,他們挨了一頓打,就是為了攪錯對象。
李榮想了又想,越想越覺得張麗紅的可愛,但是捨不得柳金的明艷;王恕知道柳金對自己的用意後,也放不下自己對麗紅的 「愛」。李榮瞧着王恕的面色,試探着問:
「要不要就依了她們?」
「那太不像個男人了吧!」王恕不甘心認輸,對李榮說:「 至少應該盡最後的努力,不然的話,你一輩子都給她們控制!」
控制!李榮的左手不由得痛起來,在沒有投降以前,她們已經那末利害,如果舉起白旗投降,那還得了!
「她們這麼狠心!」李榮撫摸着傷處,咬牙切齒說:「不能怪我無情了,我們也來條絕計,以雪此恨,所謂無毒不丈夫!」
他們坐在房裡,詳細周密地佈下一個陷阱,預備俘擄柳金與麗紅。計劃定下後,三軍未動,糧草先行,他們又凑了一筆相當的錢,等到傷勢全愈,兩人一同先到翡翠樓看小郭。
他們對小郭說了一番頭,小郭賊忒嘻嘻地傻笑,一路點頭,等到他們說完,小郭伸出二個手指,李榮會意,爽快地送了二條香烟作為酬勞,小郭滿意地笑了笑。
從翡翠樓出來,李榮去打電話約麗紅,王恕打電話約柳金,一同到翡翠樓進晚餐。
柳金與麗紅接到電話後,慶幸自己的計劃成功,欣然相偕赴約,果然,王恕對柳金的那份熱情和李榮對麗紅的那份殷勤,便她們心花怒放,於是自動放棄點菜的權利。
「不用點了。」李榮對小郭說 :「你給我們配幾個菜,四個人吃 ,稍爲來點酒。」
「我們今天不喝。」麗紅說。
「喝一點兒,助助興・」王恕急忙說。
「好的,喝一點,和可樂一起喝。」
柳金的提議,令李榮、王恕大感高興,立刻叫小郭去拿,小郭以最快速的手法,拿來了冷盆,威士忌,可口可樂及玻璃杯。
小郭在兩位小姐的杯中,斟下極少量的酒,冲上一瓶可口可樂。李榮用眼色示意王恕,王恕起身請柳金跳舞,李榮自己也請麗紅。麗紅離座時,忽然看見李榮向小郭眨眨眼,她是個精細的人,知道有花樣,她不動聲色,走近舞池處,輕輕碰一下柳金。
柳金豎起眉毛問訊,麗紅用眼梢一瞄座位,略微示意,柳金何等乖巧,她點點頭,脚下巧妙地踏一步,使王恕背向座位,自己的視線不受阻碍,麗紅則斜着身軀,加意留神。
小郭見四個人都離了座,他就過去把柳金及麗紅的杯子中的可口可樂傾去大半,加滿威士忌,又悄然退去。
柳金和麗紅看在眼內,彼此心照。
音樂完畢,各自歸座,王恕,李榮舉杯相邀,她們也擎起杯子嚐一口。柳金假意說:
「嗨,很好!」
「很甜。」麗紅只覺得口裡麻辣辣地,言不由衷的接一句。
李榮乘機邀她們乾杯,麗紅把杯子一放,用手遮眼說:
「好肉麻!」
王恕,李榮也放下杯子,轉過頭去看,原來有一個非常妖燒的女人進來,豐滿的曲線玲瓏的身軀,穿着一件緊窄又暴露的衣服。
他們很感興趣出神地看,柳金和麗紅迅速把自己的酒杯換給他們。
等到他們囘頭過來,柳金和麗紅笑吟吟地邀他們乾杯,兩人趕快舉杯一飮而盡。
麗紅和柳金飮了一 口,嚷着酒辣,王恕、李榮表示體貼,替她們加可口可樂,又挾菜給她們。
第二個舞跳下來,桌面上有了熱菜,酒杯中也斟滿了威士忌,柳金和麗紅只顧吃菜,不理他們頻頻勸酒。
「我餓了。」麗紅說。
「空肚吃酒容易醉。」柳金說。
王恕、李榮相對一笑,以爲她們酒性發作,何况他們自己也有些渾淘淘。
吃了幾筷子菜,麗紅請柳金替她扣好外套上的扣子,柳金扣來扣去不成,王恕自告奮勇替麗紅服務,龐大的身軀擋在李榮面前,柳金以閃電手法換過酒杯。
扣子扣妥當,王恕又舉杯邀客,柳金表示盛情難却,叫麗紅勉爲其難,兩個小姐慢慢地飮完杯中酒,王恕、李榮也飮下面前的酒。
酒精迅速地上升到腦中,他們開始有酒意,柳金見狀,立刻和麗紅雙雙詐醉,伏案而臥。
小郭在遠處注意着他們的行動,見兩位小姐醉倒,立即上前,笑得尷尷尬尬的對王恕和李榮說:
「到那裡去?」
「你開賬來,我們去拍拖!」李榮答。
「唉!醉成這樣還去拍拖?上樓,不就了結了嘛?」小郭拖長了聲音說。
「上樓?」王恕下意識地抬起頭來看看,他自問無胆上樓, 因爲樓上是酒店。
「到樓上?不,不太好。」李榮也有點戰戰兢兢。
小郭奸猾地一笑,說:
「哎喲,怎麽不好?給我五十塊錢,什麽事都給你攪好,明兒早晨,謝我還來不及。」
酒後的年靑人,不免聽得心動,他們怕柳金和麗紅酒醉三分醒,聽見了可不好玩,於是走到遠處商
議。
這二個詐醉的小姐,聽得一淸二楚,她們胸有成竹,决定冒一次險。
在小郭的花言巧語下,王恕和李榮决定扶她們上樓了。
這時候,王恕扶的是麗紅,李榮扶的是柳金。柳金和麗紅這才明白他們並沒有囘心轉意,相反的,他們要她們屈服。
兩個人恨得牙癢癢地,乘王恕、李榮不覺,彼此打個眼色,决定再給他們一次懲戒。
柳金與李榮進入房中,柳金在床上睡下,李榮坐在床邊,俯下身去,柳金順手一個耳光,嘴裡裝着酒態,說:
「我要喝水!」
李榮撫着面頰去倒水,不敢輕舉妄動。
麗紅和王恕到房中,麗紅也倒向床上,王恕看見她醉紅雙頰,比平時越發動人,於是輕輕地移動着身軀,想貼近麗紅,麗紅隨手一揚,把床單罩向王恕的頭上,王恕一嚇,倒退三步,失去了勇氣。
王恕和李榮都沒有佔到便宜,却不約而同的醉倒在房間裡。柳金和麗紅開門出來,在走廓會合,各自打電話通知家人到酒店來,一方面她們調了一個房間,靜待發展。
陳太太和林經理到達,看見王恕和柳金在一個房中。張有成率太太和夥計趕來,看見李榮和麗紅在一個房中,就把他們拖出來,一頓指責聲勢汹洶地要把王恕李榮送警局究辦。
柳金偸偸地把母親拉在一旁,坦白地說出心中愛的是王恕,麗紅也向父母求情,說她很喜愛李榮,請顧全彼此顏面,不必小題大做。於是陳太太和林經理做好做歹,着令他們迅速結婚。
在這樣的情形下,王恕與李榮連最後掙扎的機會也沒有了,只好向柳金與麗紅投降。
二對情人在同時舉禮行婚,熱熱鬧鬧完成好事。
若干年後,淺水灣的海灘上又見到了王恕帶了柳金,李榮帶了麗紅,他們沒精打采地偸看着海灘上往來追逐的年輕人。
麗紅已有一子一女,柳金携了三歲的女兒,穿上端端正正的服装,在海灘小坐,她們依舊和從前一般地談着天,不過,她們不再談如何去俘擄男人,而是談如何防範丈夫,管敎兒女了。
海灘如舊,海水依然,游泳的人却是日新月異。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