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小說片斷
意志如鋼堅 團結是力量
電子廠裡,運輸帶在高速空轉 着,女工們停工已有大半天了。生產主任被迫又一次來到工塲,「你們這樣不是跟我過不去嗎?你們開工吧,給我一點面子,開工吧。」他懇求道。
「要我們開工可以,只要你把自動『拉』放慢,答應讓劉珍珍復工。」阿芳姐說出了全體工友的要求。「這,這是公 司的决定,我,我不能隨便更改啊。」主任支唔着。「你作不了主,就別跟我們談。」一女工幾句話就把他頂住了,生產主任溜回經理室去了。這時,從樓上走來了幾個工人代表,「芳姐,我們五六樓的工友都支持你們。」「要是公司不接受你們的要求,我們也要停工了。」「謝謝你們的支持!」樓上樓下工友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
「芳姐,他們來了。」阿蘭指着不得不溜出來的總經理說。
「你們好,要我來,有什麽指敎呀?我們相處這麽多年,公司對你們也不錯呀,何必要鬧到停工呢?」總經理陰險地將責任推在工友身上。
「這次停工是你們一手造成的。」工友們沸騰起來,齊聲譴責道。總經理心虛起來:「嗨,其實有話好商量,大家先開工,先 開工吧!」
「我們不上你的當!」工友們異口同聲的說。
「這是什麼話呢,摩根先生不是常跟我們說,我們之間的關係是相當密切的嘛。再說,眞的把他逼急了,公司關了門,對你們也沒什麽好處呵!」他以爲可以嚇倒工人。
芳姐上前揭穿他:「什 麼話?你不用嚇唬人,老板肯關廠?不想賺錢嗎?」另一女工亦說:「不放慢自動『拉』,我們就不開工。」總經理一聽,以爲找到藉口了,假惺惺的說:「自動『拉』的速度是很標準的,那天試做,大家不是做得很好嗎?
阿蘭,妳做給他們看看。」,「我不做! 」阿蘭一口拒絕。
「阿蘭!」總經理提高聲調,暗示要挾。阿蘭不理他,說:「自動『拉』的速度開得那麽快,大家都做不了, 我們是人,不是機器!」
雨過天放晴 階級情誼深
陋巷的盡頭,靠着那長滿靑苔的牆壁,歪歪斜斜地搭着幾家薄鐵皮屋子,從靠左的那扇破板門走進去,就是童工阿根的家。
屋子裡,年少懂事的小阿根正把一碗剛熬好的藥湯端到花白頭髮的老奶奶 面前,林伯就帶着阿牛踏進屋裡來了。「奶奶!」林伯親切熟絡地招呼。「啊,林師傅」奶奶高興地認出了是林伯,她動了動身子坐起來。林伯關心地問候:「聽阿根說,你又不舒服了?」,「老毛病,好不了。就是苦了阿根,做了一天工,回家來還得服侍我。唉,眞怕把他累壞了。」奶奶疼愛地望着阿根,同時發現了呆立一旁的阿牛。林伯連忙給她介紹:「奶奶,他是阿根廠裡的小工友叫阿牛。」,「奶——奶,」阿牛窘逼地叫了一聲。奶奶沒注意他的窘態,關切地道:「也是這麽小就出來做工了!」,「是呀,父母死了,環境迫的,沒辦法。」林伯替阿牛回答。「眞難爲孩子,林師傅,他們年紀小,不懂事,你可要多管敎,多照應點兒。」
那邊,阿牛和阿根正 談得熱乎乎的,壓根兒聽不見奶奶的話。奶奶、林伯轉臉看去,阿牛脱下了自己的外衣硬要塞給阿根:「我撕破了你的衣服,我賠給你。」「不用了。」阿根不肯接過來。「你拿着吧!」阿牛眞摯地說,「我不要,」「你拿着吧!」,「你自己穿吧」。他們兩個把一件外衣互相推讓,誰也不肯收下。
「林師傅,他們這是幹嗎?」奶奶不解地問林伯。
「孩子們鬧脾氣,打過架了。」林伯說。
「打架?」奶奶一愕,責備阿根道,「你怎麽可以跟阿牛打架呀!」,「我⋯⋯」阿根不知應該怎樣回答。阿牛連忙說:「奶奶,我 們沒事了。」,「對呀,我們現在沒事了。」阿根也趕緊補充上。
「有針綫嗎?」阿牛問。「有呵。」阿根拿出來給阿牛,阿牛 接過來小心地一針一綫地替阿根縫補着那只被自己撕破的衣袖。奶奶忙不迭地說:「阿牛你不會的,讓奶奶來。」阿牛不肯讓,一個勁地說:「我會的,我會的。」
林伯也高興地說:「對,這樣才對,我們大家是工友,應該互相照顧,有什麼地方過不去的呢?」隨 着點上了那小小的煤油燈。老奶奶望着阿根和阿牛欣慰地笑了。
阿牛、阿根也相對地笑了,笑得那麽親切,笑得那麼開朗,在昏 黃的煤油燈光下,兩人的笑將融滙在一起,一股暖流自四人的心田湧流出來,盪漾在小屋裡,像平湖水面的漣漪一樣,向外擴散,擴散 。
小弟被燙傷 姐姐有苦衷
黑夜吞噬了大地,半山的木屋區裡顯得格外靜寂。阿蘭家裡的煤油燈燈光依舊,但小屋子却彷彿變得空而且大。阿蘭早被阿珍「强」拉去參加什麽勞什子舞會去了,阿牛還沒回來,三妹獨個兒在床上哄五妹睡覺。小弟在小橈子上穿膠花,忽然間,他聽見厨房裡傳來「嘶⋯⋯嘶」的噴氣聲。小弟沒有驚動三妹,自己躡足入厨房去,見火水爐上那煲茶早已沸騰了,往外冒着蒸汽。他躡起脚尖,伸岀小手,試圖把茶煲拿下來。嘩啦一聲,火水爐打翻了,燃起遍地烈焰,直竄上天花板。小弟跌倒在地上,雙脚被溢出來的滾水燙得痛極了,失聲大哭起來。這突然其來的事變把三妹嚇得手足無措,她哭着抱起小弟,慌亂的大叫:「救命呀,火燒了!」驚恐的尖叫聲直刺夜空,使整個木屋區都動了起來。
附近的大叔大嬌聞聲趕來撲救,及時制止了這塲幾成大災的 惡火。這時,阿牛已趕回來了,他望着小弟受傷的雙脚,內心陣陣絞痛。
快十二點了,阿蘭才離開那烏烟漳氣的舞會,回到自己 家裡,她一眼瞥見這慘遭火神光顧過的家,整個人都愕住了。小弟早已睡熟,三妹怯然地叫了一聲「姐姐」就止住了咀。阿牛忿忿地盯着修補過的厨房,緊繃着厚厚的咀唇,沒有吭聲。小屋子裡的氣氛冷寂得使人難受。「
阿牛,這是什麽回事?」阿蘭心疼地撫着小 弟包紮着的雙腿,驚疑地問。「問你自己呀!」阿牛氣虎虎地爆出幾個字來。「我⋯⋯?」阿蘭忍着滿眶熱淚冲口而出。「你放了工,不顧家去參加什麽舞會,小弟給滾水燙傷了,差點連房子也燒了。幸虧鄰居們帮我們修好的。你只顧自己去玩,你變了。」阿牛一口氣把自己的不滿傾倒出來。阿蘭傷心地說:「你不要這麼說,你以爲我眞的願意去嗎?」「不願意,爲什麼要去呢?」阿牛追問。阿蘭低下頭,歉然道:「姉姊有苦衷,以後我再也不會去了。我不會變的。」
「你不知道,我今天心裡多蹩扭。」阿牛多麼想在姐姐面前傾訴一 下自己今天的不幸遭遇。
「姊姊,哥哥給老板罰了十天工錢。」三妹直到現在才找到機會挿上咀。
「呵,阿牛,爲了什麽事呀?」阿蘭詫異地問。「今天有人來查童工,我給抓到了,說不滿十四歲做工,是犯法的。」「做工也犯法?」「老板花去的錢,要我們幾個人來付,我十天的工錢白做了!」阿牛氣憤憤地道。
「這麽不講理!」阿蘭亦憤憤不平。一會,她若有所思地說:「我們 廠裡也改用自動『拉』了,到時候活就更辛苦了。」大家都沉默下來,只有屋外不時傳來夜遊飛鳥「吃吃」的乾叫聲。
生活風浪 中 錘煉硬骨頭
鷄啼了。
一輪紅日從山那邊昇起,朝霞燦爛,映照着剛下山的阿蘭姐弟倆,三妹和小弟喜孜孜地送出門來,目送着姐姐哥哥的背影消失在上工的稠密人流之中。……
電子工塲裡,機器飛快地轉動着,女工們在裝挿收音機零件。阿蘭 初入行,精神格外緊張。雖然全神貫注,但面前那自動輸送帶却彷彿越走越快似的,特別是剛才被科文催了幾句,更不禁手忙脚亂起來。
隣座的芳姐,見她忙亂得這樣,伸過手來,一面替她淸機,一面體貼的安慰她說:「別急,新手都這樣的,慢慢做。」阿蘭感激 地望着她。
夕陽西斜,天邊一抹紅雲。三妹在木屋門前收衫。阿牛幹了一天重活,拖着沉重的雙脚,好不容易才走上山來。「哥 哥收工了。」三妹忙迎了上去。「姐姐回來了嗎?」阿牛疲憊的問道。三妹悄悄地說:「在裡面睡覺,說是很累,眼睛又痛。」阿牛聽見,連忙奔入屋裡。阿蘭正斜倚着睡得挺香甜。天眞的小弟見哥哥回來了,高興得撲上前去,按着他的肩膀,阿牛觸電般一抖,連聲呼痛。
阿蘭驚醒了,見弟弟痛苦的樣子,忙問道:「阿牛,你肩膀怎麼啦?」「沒什麽。」「給我看看!」阿蘭要解衣看,阿牛不肯。 「跟人打架了?」「沒有!」阿牛見姐姐神色緊張,只好直說:「東西抬多了,練練就會好的。」阿蘭心疼非常,「阿牛,活很重吧!」阿牛舒展一下臂膀,閃動着兩隻烏黑的大眼珠,說:「我頂得住的,很多跟我一樣大的孩子都在做呢。」阿蘭瞧着阿牛一臉倦態,轉身走了出來,阿牛覺着奇怪。不一會,阿蘭端着一面盤溫水回來,關切地說道:「快,洗把臉,歇一會兒」,阿牛感動地望着也辛勞了一日的姐姐,心頭暖洋洋的。
從這天開始。每天,當早晨第一綫陽光閃現出來的時候,阿蘭姐弟倆就得睜開惺松的睡眼上工。直到黃昏 ,最後一綫陽光快要消失的時候,他們才又拖着疲乏的身軀,踏着崎幅的山路回來。
姐姐要做工 家裡誰照應
夜深沉,木屋區裡萬籟俱寂,辛勞整日的人們都已進入了夢鄕,只有遠處傳來幾聲狗吠。阿蘭家的小窗裡,還射出昏黃的煤油燈光。屋子裡,阿蘭在燈前縫補衣服,她低着頭,一綹黑髮,散落在她的前額。阿牛和三妹坐在阿蘭對面。他們默默的做着膠花。
歇了一會,阿蘭又 縫好了一件舊衣,她舒了一口氣,壓抑着感情,輕聲地說:「阿牛,姐姐上工以後,家裡你是最大的了,要當心弟弟妹妹,沒事就少往外跑。」阿牛默默的點頭,手中還是不停的穿膠花。阿蘭想了一想,補充道:「還有你的牛脾氣,一點不對勁,就要跟人打架,這樣會闖禍的,你要讓姐姐安心在外工作,就要記住我的話,知道嗎?」阿牛又是默然地點頭。
阿蘭放下手中補好的衣服,站起身來一面收 拾舊衣,一面對阿牛和三妹說:「三嫂和阿珍媽都會來照顧你們的,有不懂的事可以去找他們。」說畢,見熟睡的四弟踢被,她走到床邊,替他將被蓋好。見地上有對破拖鞋,膠布都斷了,阿蘭將拖鞋拿起,想了想,又走回桌邊,將自己要帶走的拖鞋留下。
「姐姐 ,你帶去吧!」三妹一直在望着,此時她撲上前,將姐姐的手按住。
阿蘭還是把自己的拖鞋留下了,她望望三妹那純眞的小臉, 說:「三妹,你很能幹,你要帮哥哥管家,要看好弟弟妹妹,他們都很小哩!」三妹用力應了一聲「哦」!
阿蘭怔怔的望着三妹 ,想到天明就要離開這個家,離開了這朝夕相對的弟妹,離開了互相關心的鄰居,她的眼睛有點濕潤,說:「小弟要是找⋯⋯我,你就說⋯⋯。」阿蘭開始哽噎,再說不下去。
阿牛再也忍不住了,他放下手中的膠花,激動的衝到阿蘭面前,緊握姐姐雙手搖動着,叫着: 「姐姐,別去了,你別去,我去給你回掉,我去給你回掉!」阿牛說着,一個轉身就朝門外奔去。
「不,阿牛!」阿蘭緊張的拉 住淚汪汪的阿牛,說:「不去做,我們吃什麽?」阿牛抽抽酸紅的鼻子,說:「還是讓我去找工做吧,弟弟妹妹需要你呀!」
阿 蘭見弟弟這麼懂事,心裡有說不出的安慰,對阿牛說:「你年紀小,我是大姐,這個家應該由我來頂。」
阿牛耿直的望着姐姐, 高聲說:「我是哥哥,我也應該管。」
阿蘭見阿牛一臉旣嚴肅又幼稚的神情,不期然地輕撫着他的頭髮說:「聽姐姐的話,你現 在先替我管好這個家,遲些時候再說。」阿牛無話可說,默然一會,終于讓姐姐勸服了,又坐回小櫈上,開始整理膠花。
阿蘭重 新走近桌子,收拾她的包袱。
小煤油燈依舊昏暗,屋子裡又恢復寧靜。
狂風暴雨夜 噩耗如霹靂
夜幕低垂,遠 處傳來陣陣悶雷聲,阿蘭走近窗前,担心地說:「看樣子,快要下大雨了,媽媽怎麽還沒回來?」「我去接媽媽。」二弟阿牛隨手抄起一把舊雨傘,就要下山去看看。正在這時,門外傳來雜杳的脚步聲。
「阿蘭,阿蘭!」隔壁王嫂,珍媽引着一羣工友走進來。
阿蘭一眼認出了這都是媽媽工地上的工友,她心裡一驚,忙問:「林嬌,我媽——」轟然一聲雷响,打斷了阿蘭的問話。「出了什麼事嗎?」幾雙眼睛緊張地注視着林嬸。
林嬸難過地說:「你媽開工時,從梯子上摔了下來。」
「呵,現在怎樣啦?」阿蘭倒抽了一口涼氣。
「死了。」林嬸悲痛地說。
一陣死寂的沉默。
「媽媽!」三妹摟着小弟放聲大哭,阿牛雙手緊緊 的揑着鐵枝,强忍着眼淚。阿蘭臉色泛白,噩耗有如晴天霹靂在她頭上重重一擊,整個人怔了好一會,才撲倒在林嬸的懷裡悲働地嗚咽起來。
孩子們的哭聲和急驟的暴風雨聲夾雜在一起,電光和悶雷彷彿爲孩子們的不幸和社會的不平而憤怒咆哮。
林嬸摟着阿蘭,眼望着這一羣孩子,淚珠不禁從早已濕潤的眼眶裡湧出來,滴在阿蘭的滿頭黑髮裡,爲什麼災禍總是降臨在窮人家裡呢?
同 來的張叔叔拍拍阿蘭肩膀,安慰她:「你別難過了,你媽的後事,我們會帮你辦的。」說着掏出了一叠鈔票交給阿蘭,「這是工友們臨時凑起來的,你們先解决一下生活。」
「不,叔叔伯伯們生活也很苦,這個錢,我們不能要。」阿蘭不肯接過鈔票。
林嬸勵道:「你們家有了困難,工友們是應該出一點力的,一家有事,百家帮嘛,拿着吧。」硬把錢塞在阿蘭口袋裡。阿蘭感激地望着衆工友,心中一酸,眼淚又簌簌地往下流。
「阿蘭,我們要有勇氣生活下去,我們有一雙手,可以幹活!」張叔叔鼓舞阿蘭要堅强起來。
佇立一旁,早已揩乾眼淚的小阿牛邁前一步,堅毅地說:「姐姐,你還記得爸爸的話嗎?他說:「不管什麽樣的日子,也要頂得下去。」姐姐,我們可以做工養弟弟妹妹。」
蘭慢慢地抬起頭來,望着爸爸的遺像和工友們關切的面容,她輕輕的下决心:「對, 我們應當把這個家當起來!」
尾聲
這天黃昏,阿蘭家裡擠滿了人,林伯、芳姐和工友們都在,氣氛異常熱烈。
阿 蘭在述說當日廠內交涉的經過:「⋯⋯我們都不肯開工,公司沒辦法,只好答應了我們。」她剛說完,阿牛就喜悅地衝上來,緊握着她的手,熱情地祝賀:「姐姐,你們眞行,也勝利了!」滿屋子人激動的心情融匯在一起,大家興奮不已。
林伯上前振奮地鼓舞說:「 阿蘭,阿牛,你們都成長了,這個家,相信你們一定會好好當起來!」阿蘭感動萬分:「林伯,我們一定會聽你的話!」
年紀小 小的四弟忽然大叫起來:「姐姐、哥哥,來呀!」阿蘭、阿牛、三妹馬上走過去。四弟一把摟着姐姐,天眞地說:「姐姐,我也聽林伯話。」頓時,屋內响起了一陣歡樂的笑聲。
幾張充滿笑容的孩子臉,緊緊地貼在一起,笑得那麽開朗,笑得那麽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