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喜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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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紙上有一段短短的新聞,報導美國僑領簡蘭花女 士不日抵港,將在本港投資地產事業,港九商會及婦女會準備聯同作盛大歡迎。
這段新聞登在報紙一角,並不惹人注目,但在地 產業一行中,掀起了莫大風浪。第一個直接受到威脅的是湯德仁。
湯德仁是南北置產公司的經理,他被董事長召去讀這段新聞後 ,命令他負責聯絡簡蘭花,因爲她將投資一千萬美元在香港地產上。
「可是我跟這位簡蘭花女士素不相識。」湯德仁苦口苦面的 在董事會上申辯。
董事會不接受他的辯白,只對他下哀的美敦書說:
「要是這筆投資給別家公司搶走的話,請你帶了辭職信來,這是我們董事會的决定。」
湯德色誠惶誠恐帶着忐忑不安的心緖囘到公司,召集所有的職員,訓令他們調査簡蘭花的行踪 ,何時到港?住什麽旅館?有什麽人跟她一起來?都要調査明白,否則⋯⋯。
否則就要帶辭職書囘公司!
命令一下,整個辦公室陷入慌張混亂狀態。想不到一段短短新聞,維繫着不少人的飯碗。不但維繫着飯碗,它還維繫着二段婚姻。
一段是湯德仁的 女兒湯采蘋與簡良;一段是湯德仁外甥女李倩荔與吳樹聲。
簡良與吳樹聲都是育德中學的敎員,每月薪水僅足餬口。他們的收入 菲薄,自然不在湯德仁眼中,每次見面都遭受斥責,簡良和樹聲嚇得不敢上門,約會也偸偸地遠赴郊外,對於婚姻是更加無胆在湯德仁面前提起。
今天,二對有情人又在郊外見面,倩荔和樹聲背倚背坐草地上,采蘋和簡良在堤上漫步,不約而同的在談起簡蘭花。
倩茘很奇怪簡良有如此富有的姑媽,自己窮得連幾塊錢都發生問題。樹聲說:
「他們一向不來往的,要不然也不會跟我一樣 當一個窮敎員了!
倩荔嘆口氣,她對「窮」字無限感嘆!
「其實簡良跟采蘋二個人的婚事,一定要采蘋父親同意是合理的,可是采蘋父親是你的舅父,你跟我的婚事,爲什麽也一定要得到他的同意呢?」
樹聲轉過身軀,面向倩荔說話,倩荔黯然地吿 訴他說,這是她母親的遺言,如果沒有舅父出面同意,就不准結婚。
「誰叫你窮,如果你有錢,我舅父一定同意的。」倩荔靠着 樹聲細訴心事:「采蘋也是一樣,簡良有錢就可以結婚了!」
「要是這樣,簡良這次一定有希望了。」樹聲面上飛起一絲笑容, 說:「你剛才沒有聽見簡良說嗎?他姑媽打聽到香港有這樣一個姪兒,寫信給簡良跟他見面。」
「眞的?」倩荔也露出笑容。
他們把終身大事寄托在還未露面的簡蘭花身上。簡良自然比吳樹聲的希望更大,他對采蘋提議說:
「我把姑媽寫給我的信給 你爸爸看,証明我有個有錢姑媽,就算你爸爸暫時不答應婚事,總不會不准我們來往,省得偸偸摸摸的。」
采蘋熟知父親脾氣, 搖搖頭說:
「不行。我爸爸是個老頑固,而且最講究現實,要是你拿了這封信去跟我爸爸說,說不定我爸爸還會說你騙他,大罵 你一頓。」
簡良事實上也沒有十分把握,他連姑媽怎麽樣的長相都不知道,更不能確定她是否可以幫他興辦學校。
四個人談不出結果來,唯一希望是簡蘭花快快來臨後慷慨解囊促成婚事。
二對情人囘到市區,簡良和樹聲先送采蘋與倩荔歸家,他們不 敢入屋,就在門口道別,倩荔催他們說:
「快些走啦,如果給舅父撞見,又是挨罵的了!」
簡良與樹聲立刻向後轉,後面站着湯德仁。他口含雪菇,手提公事包,滿面怒容。
「好小子!又來引誘我的女兒與外甥女!」德仁火氣特別旺盛,嗓音响亮罵 道:「我已經警吿過好幾次啦,不准你們二個窮小子上門來⋯⋯」
「湯老伯,你⋯⋯」簡良戰兢兢開口。
「你少開口!」德仁喝住他,繼續罵:「我一看見你這個小廣東,我的火氣就更大,你放心,我家的小姐决不嫁你們廣東人。」
樹聲和簡良被他罵得 呆若木鷄,作聲不得,德仁更加有氣,申言要打斷他們的腿,這句話轟走了一對靑年人。
夜飯桌上,湯德仁不斷地嘮叨,兩個女 孩子是食不下咽,德仁三令五申不准私自約會時,一個電話打斷他話頭。
原來公司的職員滙集了各處消息,都不能調査出簡蘭花 的行踪,於是打電話來問經理,知不知道她的英文名,以便向旅行社査詢。
「你們都是混蛋,大名鼎鼎的簡蘭花女士,怎麽會沒 有人知道,她的英文名字,你們自己去打聽!」
他忿忿地掛上電話。倩荔等他囘到飯桌,對舅父說:
「舅父,這個簡蘭花是不是美國華僑?」
「女孩子少管閒事!」德仁沒好聲氣。
「不管就不管,不過我知道美國華僑簡蘭花是簡良的姑媽!」
「簡良的姑媽?」德仁半信半疑。他在絕望中存一線希望,追問:「你怎麼知道?」
「他姑媽有信給他,簡良給我們看的。她說有十幾年沒有見到他,最近才知道簡良在香港敎書,這次來港,要和他見面。」
湯德仁聽了倩荔的話,滿懷心事變成 滿腔歡喜,一叠連聲催她打話電問消息,倩荔乘機撒嬌說:
「你不是說我們女孩兒家不可以理這些事?就算一定要理,你都要叫 采蘋打電話才行,我不管!」
德仁不以為忤,又催着采蘋打電話。
采蘋見到父親對簡蘭花看得如財神般緊張,心知婚姻有望,所以乖乖地替他打電話去問簡良。簡良正在為姑媽明天來港的事煩惱。
簡良是個敎員,在港親友俱無,暑假期中他仍在學校 宿舍住。假期中沒有薪水,他接到電報,簡蘭花明天就要來香港,叫他去接機,吳樹聲代他高興,簡良却愁眉不展。
「明天去接 機要車錢,姑媽來起碼要請她吃頓飯,又要錢,現在我一共祗有五毛錢,你叫我怎麽辦?」
樹聲靈機一動,解勸他說:
「你一㸃也不知道華僑的心理,你姑媽從小離開中國到美國去做生意,省吃儉用的,才成今日大富婆的地位,你不必跟她一見面就大排宴席。第一,她會認爲你是一個花花公子,對你不信任,影响你的計劃。第二,或許·她認爲你很有錢,於是也不會拿出錢來投資你的任何計 劃,你說對不對?
「有㸃道理。」簡良㸃㸃頭。
「請她上學校來吃飯,叫阿德跟我們預備幾樣家常菜,華僑最喜歡享受家庭的温暖,讓你姑媽把道地的中國菜一吃,你隨便提出什麽要求,她都會答應。」
兩人商量大計,校役阿德爲他們端上晚飯,吳 樹聲向阿德借五十元,三十元仍繳囘阿德,明天預備家常菜請簡蘭花,廿元两人均分,作爲車費。初步安排妥當,采蘋的電話來到。
簡良得意洋洋吿訴采蘋,姑媽明晨十㸃半,PAA飛機抵港,同時請采蘋與倩荔偕湯德仁一同到學校吃飯做陪客。
湯德仁雖然聽 見簡良說得有憑有據,心裡還是將信將疑,他對二個女孩子說。
「我怕這二個小子不懷好意。明天要是一發覺簡蘭花女士沒有來 香港的話,那一定是一個騙局,你們得離開,千萬要記住!」
采蘋和倩荔面面相覷,啼笑皆非。
第二天早晨,吳樹聲和簡良一早起床。忙忙地收拾宿舍餐廳,校役阿德托了一大箱學校游藝會中用的戲衣進來,隨手一放,樹聲怕礙事,叫他搬入房,簡良跟着進去,在箱子裡掏了一陣,找出一套侍役服裝,對阿德說:
「你拿去燙一燙,叫好菜,就穿好了上我們這兒來,負責招待。」
阿德是個好說話的人,答應着拿了衣服就走。樹聲看見戲衣擲滿地,幫着拾囘箱去,發現有一套特大的女服和假髮,想起朋友阿林扮女人演戲的光景,和簡良相對大笑。
簡良收拾完房間,換上衣服,正想出去接機,樹聲的父親來訪他,約他去吃館子,樹聲對父親 說明要招待簡蘭花,無暇分身,誰知吳父一聽見簡蘭花三字,大爲高興,不由分說,自願來做陪客,因爲他是個地產經紀,又聽說簡蘭花未婚,自己斷絃年久,頗有希望人財兩得,又可以促成兒子婚姻,他興冲冲吿辭去換衣服,準備歡迎嘉賓。
樹聲望着老父背影, 搖頭失笑。
簡良還未踏出校門,采蘋來電話吿訴他,如果他姑媽今天不能到港,湯德仁將認定是騙局,後果不堪設想。
簡良帶着只許成功不許失敗的心緖到機塲迎姑媽,他的腦海中沒有半㸃印象,硬着頭皮,逢到年長一些的女客都迎上去叫姑媽,有些女客當他是帶街,趕開他,有些女客當他是神經病者,遠避他;只有一個女客給他一個吻,又送給他一個花圈,但是,她並非簡蘭花。
眼聲着乘客散盡,簡蘭花踪跡全無,簡良無可奈何到航空公司去詢問。
「對不起,請你査一査有位簡蘭花女士,有否乘剛才那班 飛機來?」
「她臨時退票,改期下個月。」
職員仔細査過後,給簡良的答覆像晴天霹霊般使他頭昏目眩。
簡良氣 急敗壞飛奔囘校,把這個消息通知樹聲,兩個人都急得目瞪口呆,接不到姑媽事小,待一會給湯德仁疑心他們是騙局時,眞敎人百口莫辯了。
两個人傍徨無策,徘徊室中,忽然房門開出,出來一個肥婆,手中抓住一個假髮,簡良認得他是阿林,皺眉道:
「阿林,你扮成這個樣子幹嗎?」
「你還要問我!」阿林氣咻咻說:「你吿訴我那班債主說我在這裡,他們四面圍住,我全靠扮成這 個樣子才哄過他們。」
簡良這才記得剛才匆匆出去時,有一群人向他詢問阿林,他恍惚見到阿林閃入學校,因此隨手一指,不料 使阿林如此受窘。
吳樹聲看着阿林那付不男不女裝朿,眼珠一轉,計上心頭,拉了簡良過一邊說:
「你看,那不是你姑媽?」
簡良向阿林瞟一眼,說:「那怎麼成?」
「這是你沒有辦法中的唯一辦法,我看你就將就㸃吧!你說什麼成不成,還要問阿林肯不肯再作道理!」
阿林因爲債主仍在附近搜索他,不敢卸去女裝,對着鏡子,仔細地戴上假髮,預備混出學校,他見 簡良頭上套花圈,就拉過來自己戴上,扭揑作態。
「喂,不能這樣,你要做簡良的姑媽,態度要莊重㸃!」樹聲說。
「對啦!剛才我去接機,我姑媽沒來到,所以要你代替做一次!」簡良說。
阿林被講得一頭霧水,怔怔地望住兩人,半响,他摸摸二 人的額,關心地問:
「你們沒有事吧?」
樹聲和簡良不得已把事情經過向阿林說明白後,又答應替他設法二百元還債,叫他留在學校吃午飯,應付湯德仁和倩荔、采蘋。
阿林想了一想,說:
「你們請我吃飯,還替我想辦法借二百元,祗要我做一次假姑媽?我想來想去不合算,再見!」
他站起身來想走,樹聲、簡良合力把他掀囘椅上。利誘不成,祗得威逼。
「要是你不幫我們這次忙,我們絕交!」
「還有你在外面的風流艷事,全部說給你老婆聽!」
阿林無動於中,堅持要走。阿德在房外高聲叫:
「簡先生,有二位小姐找你。」
「請她們進來!」簡良一邊說,一邊迎了出去。阿林乘勢想溜,樹聲眼明手快,一把拖住,誰知阿林體肥,二人力量不均,滾倒地下,樹聲怕他叫喊,用手按住他的嘴。
采蘋、倩荔在簡良引導下入室, 一眼見有一個胖婦人在地下,大感詫異。
「簡小姐不小心摔在地上。」
吳樹聲裝作十分小心般扶起阿林,簡良又向阿林介紹二位小姐,阿林騎虎難下,擺出姑媽架子與倩荔等應酬。
倩荔帶了一朶蘭花來送給簡小姐,阿林趁勢把頸上的花圈爲倩荔套上 ,他心裡不服,有意使吳簡二個難堪,他向倩荔依偎上去,簡良忍不住咳聲連連。
「你怎麽啦?」采蘋問。
「你的面色不太好!」倩荔說。
樹聲怕簡良失言,代他答:
「他今天第一次看見姑媽,大槪心裡又歡喜又難受。」
簡良應聲蟲 般說:「是的,是的。」
采蘋見簡良初會姑媽有些手足無措狀態,心裡覺得男人的確難以表達親熱,她義不容辭上前討好簡蘭花 。
「我們也等不及要見見他的姑媽。」美貌的姑娘,鶯囀般聲音,阿林有却之不恭,受之有愧的情景。他左擁右抱向二女看,笑 嘻嘻說:
「是眞的嗎?」
簡良怕阿林乘機揩油,慌忙引開他到沙發坐下,倩荔還笑他喝醋,有心再靠近㸃,阿林樂不可支,笑到見牙不見眼。
「我們都很崇拜你。」采蘋說。
「我一看就知道你的個性很强。」倩荔說。
「可是心地好, 富有同情心。」
「我覺得什麽話都可以說給你聽。」
二個姑娘為了自己終身大事,各逞才能拍馬,阿林越發開心,順口說:
「有什麽心事祗管說給姑媽聽好啦!」
他一邊說一邊又去摟倩荔。樹聲忍無可忍,上前干涉。他用恭敬的口吻向阿林說:
「來,來,我們先到餐廳去,一面吃飯,一面談天!」
「對了,我叫阿德早㸃開飯,姑媽還有事,吃完飯就要走的。」
簡良希望順利通過難關後,早早打發阿林走,以免惹下大禍。
「怎麼,簡小姐就要走?」倩荔問。
「是呀!」阿 林作態說:「孩子多,沒有人看⋯⋯」
倩荔與采蘋疑惑地向簡良看。簡良忙說:
「姑媽掛念着孤兒院裡的孩子。」
「今天簡小姐要去參觀孤兒院!」
樹聲已搶着解釋。阿林明白自己說錯話,一時倒也窘迫不堪,幸虧吳樹聲的父親及時趕到,替 他解了圍。
這一次阿林學乖了,他先問淸楚吳父與簡小姐有無親戚關係,然後裝出媚態,起身見吳父。他笑着說:
「吳先生,我的姪兒時時向我提起你。」
吳父一怔。他與簡良今天才初相見,如何簡良會向簡蘭花提及。簡良掩飾說是吳樹聲談及的, 勉强敷衍。樹聲將二位小姐向父親介紹,吳父一心要與簡蘭花談地產,把疑心丢向一邊,一本正經談生意經。
簡良托詞看阿德安 排得如何,溜出房間,並帶了倩荔、采蘋、樹聲到校園中散步。簡良心情苦悶,無由發洩,倩荔還說他與采蘋有了希望,而自己和樹聲仍無法解决。
四個人談話之間,湯德仁由外面鐵門看進來,不由得怒氣冲天,他聲勢洶洶奔進來,指着簡、吳二人罵:
「好小子,這一下可給我抓到了。」
倩荔與采蘋想上前說明,德仁那裡肯聽,奔過去抓他們,逼令二人離開。他跑得太心急,沒留神 ,和裡面竄出來的阿林撞個滿懷。
阿林跌倒地上,雪雪呼痛,湯德仁是草包脾氣,看也不看,問也不問就罵:
「你這個人走路怎麼不看看的?」
簡良怕阿林口出粗言,急忙上前扶起他。
「姑媽,這位就是湯小姐的爸爸湯德仁先生。」吳樹聲扶起湯德仁,也介紹說:
「湯先生,這位就是簡良的姑媽,簡蘭花女士。」
湯德仁仔細一看,只見面前站着一個鐵塔也似的女人,竟然是富婆簡蘭花,他不相信。
德仁怔怔地望着阿林,吳父從廳裡出來,不住口的叫簡小姐,樹聲爲他介紹湯德仁,吳父 對德仁倒是久聞大名,急拉他過一邊說:
「湯先生,你知不知道這位簡小姐要在香港投資地產?」
被他一說,湯德仁深信面前的肥婆眞的是簡蘭花。他從口袋中掏出名片,遞給阿林說:
「簡小姐,對不起剛才把你碰倒,我跟你道歉,我是南北地產公 司的經理,關於地產方面我很熟。」
他又要談生意,阿林可不內行,吳父見湯德仁搶着做,拉着他辦交涉,幾個人亂作一團,阿 德過來請吃飯。簡良正中下懷,把幾個人一起請到餐廳去,暫時的解决了一塲糾紛。
飯後,簡吳二人帶了衆人在校園散步,阿林 領敎過吳父及湯德仁的談生意經絡,嚇得不敢同行,一直拖住倩荔和采蘋,把這二個敎員看得幾乎冒出火來,但又不能干涉。
湯 德仁見簡蘭花與二女投機,以為勝利在握,情不自禁大拍簡良肩膀,吳父在旁冷眼旁觀,心想湯德仁有人幫忙,自己單鎗匹馬,必須有速戰速决的方法,方能解决。
他對樹聲表示,為了生意,為了樹聲的婚事,决定犧牲一黙,娶胖胖的簡小姐為妻。樹聲心中暗急, 又無法阻止,祗好拉了簡良四處找阿林,叫他千萬別答應。
阿林聽見這句話,驚慌起來。
「喂!我這樣大的人還未試過有人向我求婚,你⋯⋯。」
話聲未了,吳父已出現,簡良、樹聲連忙迴避,阿林欲避不得,他索性裝出嬌羞不勝的姿態,使吳父心癢 癢的開不出口。
「簡小姐。」吳父咳嗽一聲壯壯胆子。他正經地說:「你說一個人最寂寞,最苦悶的時候,他想要什麽?」
「想飮酒。」
「這⋯⋯這,不是人人都愛喝酒的!」
「那末想女人啦!」
「這也要看什麽樣的女人。」
「自然是漂亮的女人。」
「不,我不是這種人,我最羡慕的是聰明能幹的女中豪傑,像你這樣的。你要是不嫌冒昧的話,我希望你 能做我的終身伴侶。」吳父單刀直入的求婚。
阿林嚇一跳,旋即做出怕羞的樣子,對吳父說:
「在我未答應你之前,我對你有個要求。」
「什麽,你說。」
阿林開口向他借五十元,吳父爽快地拿出來給他,誰知阿林的錢到了手,就推翻婚事,奔向校園另一角。
另一角落,湯德仁正在找簡蘭花。他要打聽簡蘭花能留在香港多久,以便安排招待節目,他見阿林行過來,高 興地迎上去,說明心意,阿林鑒於向吳父借錢的容易,老實不客氣。向湯德仁開口,湯德仁悉索敝賦給他後,還答應向二女凑集。
簡良看着湯德仁向倩荔、采蘋拿錢,又不好問,正自納悶,吳樹聲走過去輕聲說:
「阿林的太太來找他了,快去叫他躱。」
簡良應一聲,正要走,林嫂已經在後面叫住他,査問阿林下落,簡良𡰛𡯗的吿訴林嫂沒有見過阿林。林嫂說:
「這就奇了,他一早就出去,我以爲他一定來向你們借錢的,你們千萬別借給他。」
我們那有錢借給他。」阿林施施然一步一扭行向這裡,湯德 仁把湊集來的錢向上揚。
「簡小姐,有啦!」
阿林見錢眼開,載欣載奔,簡吳二人欲攔無能,乾着急,阿林走到近處,突然見到妻子,惶恐中假裝滑脚,摔倒地下。
倩荔和采蘋過來扶他,湯德仁莫明其妙,吳父內咎的向樹聲說:
「一定是太興奮,太緊張,都是我不好。」
吳樹聲不理父親,與簡良二人打發林嫂離去,跟着人宿舍探阿林使什麽詭計。
二人入宿舍,采蘋與倩荔從房出來,吩咐簡良進去服侍姑媽。
簡良進去時,阿林已換妥衫褲,他的債務問題順利獲得解决,自然不願再留戀。 阿林匆匆由後門走囘家去。簡良折囘前面,撒謊說姑媽已愈,爲了赴約不吿而別。
湯德仁正在大讚簡蘭花沒有富翁架子,吳父倒 疑心簡蘭花神經不正常,於是把借五十元的事吿訴樹聲,樹聲忿阿林混水摸魚,但也無可奈何。吳父私自慶幸求婚未遂,否則娶一個神經病妻子,後果堪處。
「我剛才約簡小姐吃飯,她還沒有吿訴我日子呢!」德仁遺憾的說。
「等明天我問了她再通知你。」簡良答。
「好,好,明天你上我家來吃便飯,吳先生也請一塊兒來。」
倩荔、采蘋聞言爲之欣慰。
簡良和樹聲因 婚事有望,興奮得談了一夜。翌晨,打扮得整整齊齊到湯家赴約。
湯德仁對簡良另眼相看,十分殷勤,但對樹聲冷落異常,簡良 不忍樹聲失望,乘德仁再三詢問簡蘭花的行止時,說:
「你問阿吳。」
「你姑媽的事要問吳先生?」
樹聲乖巧, 聞言知意,他接咀說:
「簡小姐今天已經委託我,代她安排約會的時間。」
他取出一本日記簿,一連串讀出許多約會,湯德仁聽得眉頭直縐,簡蘭花連半天空也沒有,吃飯更不用提。
倩荔覺得奇怪,樹聲爲什麼負起這責任,采蘋自作聰明說:
「簡小姐總不能要自己的姪兒做秘書。
簡良隨着采蠔口氣,也說:
「所以我姑媽幾時有空,老伯,你問阿吳就得。」
德仁連忙遞烟燃火,聯絡樹聲,與剛才一付冰冷態度大不相同。樹聲和簡良爲了婚事沒有辦法,硬着頭皮,約定星期六在淺水灣海濱 酒店見面,先游泳,後晚餐。原因是爲了簡蘭花預定星期六休息,簡良請她破例應酬。
旣然答應了德仁,阿吳二人又去請阿林幫 忙,他們先向阿德借五百元,又把從湯家席捲來的雪茄作餌,邀阿林來從長計議。
「你幫我們這次忙,對你來說,在公在私都是 好事情,在公,你玉成我們婚事,在私,我們無條件借錢給你,讓你還淸債務。」
簡、吳二人將鈔票像撲克牌般抓在手中,雪茄 堆在枱面,阿林想及上次的喬裝事,攪到烏烟瘴氣,他重利在前都不肯就範,結果二人又用向林嫂吿密的最後絕招搬出來,方能說服阿林。
星明六下午,一群人到淺水灣會見簡蘭花,阿林穿了一件時髦游泳裝,扮成富婆模樣,左顧右盼望海灘上的女人,他被人目爲 女子,肆無忌憚的飽覽,坐在一邊的湯德仁拼命贊揚阿林的身材夠健美,別人比不上。
游罷泳,簡良、采蘋、樹聲、倩荔明明休 息後,都往酒店的餐廳進晚餐,他們有意遠離湯德仁和阿林,以便提出婚事。
音樂聲中,湯德仁頻頻舉杯邀簡蘭花乾杯,阿林喝 不慣香檀,嫌它味酸。把杯一推說:
「我今天不飮那末多酒,有正經事跟你談。我那姪兒簡良,與你那位千金看情形很要好,我 想趁我在香港,替他們訂了婚,不知你同意不同意?」
「是我高攀了!」湯德仁諾諾連聲說:「我同意,絕對同意。」
阿林見說得順利,又繼續要把吳樹聲的婚事來談,不料湯德仁竟然不肯。說:
「簡小姐,你這是叫我爲難了。這麽着,我的女兒給 你做姪媳婦,咱們親家也來個親上加親!」
阿林窺悉德仁的用意,堅持說:
「先說好他們的事,再談別的。」
德 仁還是不肯,爲避免僵持,他邀阿林跳扭腰舞,阿林一邊跳,一邊仍提到吳樹聲,德仁一味嬉皮笑臉要簡蘭花下嫁後再談,阿林忍無可忍,一扭身囘酒店。
湯德仁急急跟上去,一進房門,就跪在地上向阿林求婚,阿林還是堅持原議,德仁無法,知難而退。
爲了要追隨簡蘭花,湯德仁偕女兒甥女也在海濱酒店關室而居。湯德仁滿肚子不高興囘到房裡,看見吳樹聲和倩荔臨窗談天,正眼也不瞧,逕入內室。倩荔知道事情不妙,就送樹聲出房門,悄然說:
「看情形還是要求簡良的姑媽,等一會我去簡小姐房陪她睡,那怕求 到天光都要她答應幫忙。」
她怕舅父知道,說完話就關上門。
樹聲要阻止倩荔,又怕德仁干涉,他想了一想,飛奔去找簡良。
月光下,簡良和采蘋情話綿綿,吳樹聲跑過來對簡良耳語,簡良失聲說:
「什麽?」
采蘋見兩人神色有異, 怕德仁又在發脾氣,匆匆囘房去,簡良也不挽留,自願與樹聲直撲阿林房。
倩荔穿上蟬翼輕紗的睡衣來應門。
「對不起,我姑媽睡了沒有?」簡良强作笑容,以免打草驚蛇。
「簡小姐。」倩荔招呼阿林一聲,因自己身穿睡衣,不便久站,就囘進房中 。
阿林也穿了尼龍睡衣出來,簡吳二人將他一把拖向甬道,警吿他不准侵犯倩荔。
阿林不由得喊起寃枉來。他說:
「又不是我叫她來的,她自己來到我房裡,一定要在我房裡過夜,攪到我沒有睡倒不要緊,還要我整夜帶着假髮,現在你們還講這些寃 枉話,算了,我囘去吧!」
說着將假髮擲向地下。簡吳兩人着了慌,拾起替他戴上,又陪小心說好話,惹阿林亂發一頓脾氣後, 倩荔出來催睡覺,阿林方才囘進房去,砰地一聲關上門,兩人祗得走開。
倩荔爲了自己終身幸福,不惜低聲下氣,求簡蘭花幫忙 。阿林雖然是冒充者,他聽了也很感動,决意要成全她。
阿林安慰着倩荔,樹聲在自己房中急得團團轉,另一室中,湯德仁始終 放不下心,冀望得到簡蘭花垂靑,他徘徊洋台上,望見上面簡室燈光未熄,輕輕呼喚:
「簡小姐,簡小姐!」
在室中的倩荔聽見舅父聲,急忙逃出去囘到自己房中,她剛走,吳樹聲又來阿林房門外徘徊,待機拍門。
阿林聽見德仁叫他,出洋台探望, 他有心戲弄,擲了一朶花給德仁,德仁神馳意盪,有了非非之想。
吳樹聲守在門外,從鎖孔見裡面熄了燈,忍不住喚:「簡小姐 ,簡小姐。」
阿林聽見還以爲是德仁,不理不睬,預備上床睡覺時,忽然見到洋台外面爬進湯德仁來,他大驚失失色,叫了起來 ,德仁不顧一切,撲上去抱阿林,二人亂作一團。
吳樹聲在外面聽見掙扎聲,尖叫聲,碎物聲,心中大急,撞門面入。黑暗中, 三個人更攪不淸,簡良聞聲尋來,開亮了燈,倩荔和采蘋也來了。阿林撒潑抓住德仁,口口聲聲說德仁非禮。簡良勸着說:
「姑 媽,上警察局對簡家聲譽不好,不如你將就的嫁給湯先生吧!」
「誰叫他不肯答應我條件。」阿林一扭頭,作佯羞狀。
湯德仁事到如今,不答應也要答應,祗好馬上寫二份同意女兒及甥女的結婚証明書。簡吳二人及倩荔、采蘋雀躍而去時,南北地產公司派人送了一份電報給德仁,說簡蘭花在東京受分公司招待,不日抵港。
「你是誰!」湯德仁大喝一聲,阿林繞室而走,却遇見林嫂找 夫來到,拖了他歸去。
簡良與采蘋,樹聲與倩荔結婚之日,眞正的簡蘭花女士抵港,駛車到敎堂參加婚禮,湯德仁一見到她,竟 吿昏厥。站在旁邊的阿林,也目瞪口呆。
原來簡蘭花和阿林的相貌,竟是一模一樣!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