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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訪人士:翁偉業

Yung Wai Yip 翁偉業


參與團體:香港基督徒學生福音團契

翁偉業先生出生於1955年,畢業於聖保羅男女中學及加拿大滑鐵盧大學。翁先生為第三代基督徒,於1978年加入香港基督徒學生福音團契(FES),其後擔任總幹事多年。2008年起擔任國際學生福音團契(IFES)副總幹事。翁先生早年於英國進修期間,與盧龍光牧師成立Hong Kong Link,並加入太平山學會,為其及《突破》擔任海外聯絡員。



訪問日期︰12/2/2018


郭教授
:
多謝你Gideon,能夠與我們一起做口述歷史的訪問。我們之前曾給你一些問題,我想還是按照問題來開始。其實今次的訪問大概是由你自由地講述你的生平,或你一些重要的事,不如先介紹你的出生、成長的資料和背景?

翁偉業
:
好的,我叫翁偉業,在1955年出生,是第三代基督徒。我自小成長在中華基督教會公理堂,由幼稚園、小學和中學都是在聖公會的學校長大。[郭:是同一間學校嗎?]我也要講嗎?聖保羅男女,即小學和中學。大一是崇基,所以都是基督教得很純正,家庭背景在當時而言都頗為ecumenical,我們叫作,即在50、60年代。In fact我爸爸都是⋯因為他也是中華基督教會背景(成長),所以在ecumenical都參與很多,包括他做過當時SCM⋯即當時仍是SCM啊⋯的我想是board和board chair,YMCA那一些。[郭:是中國地區的還是全世界的?]香港YMCA的board,他還做過崇基和聯合醫院的board,即是那一堆,你知道那個年代很多這些ecumenical的bodies。Anyway,我就在這個氛圍下長大,又是聖公會。但因為透過FES,就是我form four那一年,就是李思敬了,他坐我在旁邊(或)後面,他就捉了我去一個ISCF的佈道會,那次的講員就是李非吾牧師,我後來才知道是他父親,他當時請我的時候我並不知道這件事。我第一次聽福音,因為公理堂⋯[郭:假設你識。]是每個人都得救,你知道吧,教人最重要看登山寶訓,做個好人。所以form four那個聖誕我聽到福音,嘩,我就很喜歡這個ISCF,即中學生福音團契這組織。而當時我也不知道我堂哥哥也在這裡,[郭:你堂哥哥的名字是甚麼?]翁偉祺,他當時是QC的。當時我另外一群堂哥哥,即是翁偉微、翁偉祺、翁偉允是很involve ISCF,但他們又不答訴我,去到ISCF才發現,咦,原來你們這群人在這裡。因為他們很有趣,他們成長在公理堂,但end up去到高中就去了喜樂福音堂,因為他們當時住在觀塘,所以就跟同學去樹一哥的喜樂福音堂。我因為思敬帶我到ISCF,隨後我有另一個表哥又是公理堂的,但end up就到了香港禮賢會,所以我團契就去了禮賢會香港堂,崇拜又繼續去公理堂,但學生福音團契就跟ISCF。因此我的form four年代也是我屬靈生命的轉捩點,其實當時也有很多這一類的信徒,即來自大公教會,但透過FES的學生福音團契就靈性復興,有些直情到了另一間教會,有些繼續留在自己的教會。

郭教授
:
可否形容當時的ISCF?

翁偉業
:
那段時候的ISCF是很注重佈道,也很注重學生主導。譬如聖誕的聯校佈道會,全部由學生做的,當時陳崇一,後來做了你們浸會(醫院)的院長,一哥是那一屆學生佈道會的chairman。當時有十三間官校,當時的官校比較強,像QC、King''''s、庇理羅士、QES即伊利沙伯,即這一堆學校的團契都很強。學生就自己組織聯校,夏令的活動就向街童,Christmas就是向一般中學生。ISCF很鼓勵學生主導,包括中學生,當時第一件事吸引我的就是,第一,由頭到尾都是由中學生領詩、主席、講見證、做戲⋯講員就是一個年紀較大的,但follow-up又全是學生。我在教會長大的嘛,很多時很多事都是很大年紀的人去take up嘛,但在那裡全部都是中學生,那個氣氛,那種liveliness,即很有生命力很不同。由那一天之後,因為我見回我堂哥哥叫翁偉祺,比我高一屆,當日他不知道是領詩還是主席,忘記了,我問,翁偉祺你也來了?他說,對啊,我們就去了ISCF的月禱會,當時就在崇蘭大廈,銅鑼灣或者跑馬地口,有個閱覽室,李玉泉又在那裡,我們就在那裡參加祈禱會,就一直involve下去ISCF。而那個也是我所謂屬靈生命的awakening,我想有些像保羅那種在大馬色路上的經歷,因為這種緣故,我就很勤力在大宗派教會的同學當中很希望他有重生得救的經歷,即當時很強調這種⋯即你這群人不一定重生得救的⋯很二分法的體會。

郭教授
:
那你接下來在中學去到大學,有甚麼特別的經驗?

翁偉業
:
是啊,還有的,因為在中學有這種所謂醒覺,form four就參加ISCF的夏令營會,我直情整個人重新將主權交給主耶穌,要承擔校園福音使命。在form five那一年,即1971年的9月1號返校,我就捉了李思敬,還有幾個同學,我們有個地下祈禱會,開地下團契。[郭:為甚麼要地下呢(笑)?]因為1961年,我們母校曾經趕過七、八個同學出校,我們自小就知,我父親也知道,我一入form one他就跟我說,偉業,你甚麼都可以做,不過要小心點,不要太熱心傳福音。我父親和Kotewall,即當時的校長很熟的,同一個committee的,所以他已經講明不要太熱心。我form one to three其實有參加學校的團契,即是很正統聖公會,有聖餐和酒,相安無事,到我真的屬靈醒覺就知道不是那回事的,所以form five就開始地下團契。ISCF在當時很支持我們,它們也有很多這種團契,我在這裡說給你聽也不怕,DGS有個叫Grace的團契,就在福音閱覽室舉行,St. Stephen''''s Girls''''又有、DBS都有。

Lower six那一年,即form six第二年,有個很精彩的故事,我可以分享給你。聖公會聯校有一個⋯不是經常有的⋯總之聯校有些聖公會的基督徒團契一起的一個meeting或一個retreat gathering,去到lower six的時候,因為我主動參加了一個chapel committee,我們代表(如)李思敬和陳崇榮(?)這群人都有份的,就去這個聯校聖公會的⋯因為我們有ISCF底,所以我當時已經與盧龍光的老婆馬安妮,她是DGS的,幾間我們已經所謂有些造勢,所以當時就選了我們這群人去organize聯合聖公會的基督徒⋯我們有參與,我和陳崇榮幾個,因為當時要有些大宗派教會背景會比較穩陣,我們手持中華基督教會,阿榮就手持循道會,這樣就比較好辦事。Anyway,那次在那裡就成為一個佈道的機會,即是我們學生自己佈道,[郭:即是變了個佈道會(笑)。]但回來就被校長責罵,羅怡基,即the same校長趕了七個同學走那個,就在我們lower six那一年,即完全和1961年的事情一樣,assembly最後校長就宣佈,以下七個學生來校長室找我,我一聽,一看就知道,李思敬和我,還有一堆,唐美琪(?),都是這群人。所以我們當時想,這次是否又翻版呢?所以我和思敬當時就決定先祈禱再進去,但這次沒有要我們離開,只不過是警告我們,說我知道你們是聯合其他聖公會學校的基督徒,想做一些不太聖公會的事,即先來一個下馬威,但又未去到61年,這應該是1973年的事,就未去回十二年前的事。但我想他們只會下個馬威,說we are watching you,你也不要這樣,當然我們根本當無事發生,繼續開地下團契,anyway,其實我們有一篇文章,如果你看,其實我了,不過不說那個了。

即我想說當時的氛圍呢,所謂基督新教裡,因為我想我們受像是王明道先生、倪柝聲先生,這群人的教導影響,新派也不叫,叫不信派。我回到家,父親雖然是堂會主席,我一樣挑戰,(說)daddy,我有一件很serious的事情要跟你說,我當時form four了,(問父親)你重生得救了嗎?王明道先生告訴我們有四種人:一種人是不懂得重生得救真義,又未重生。一個懂(真義),但沒有(重生)。一個不懂(真義),但有(重生)。一個既識(真義)又有(重生)。你屬於哪一種人呢?一個form four年輕人就挑戰父親,母親我也這樣問,即是當時的情況就是有未信的人傳福音,有大宗派教會的人都要傳福音,因為他們根本是未信的,與現在的(情況)很不一樣,所以這就是我的brought up。去到lower six那年,ISCF就有一個中學生議會,小弟就一人一票(當選)議會主席,我入大學那年,即崇基直情用學生董事的代表,也是選出來,FES有AGM,那麼就選了我進去做董事,在董事會還選了我做honorary secretary。選了之後還好笑,Oliver,上一任的honorary secretary就問,翁偉業你幾多歲?我十八歲,原來幸好(笑),我剛剛十八歲,夠年紀簽紙(笑)。但我想說的是,當時FES就是有容許這種事的胸襟,即學生主導到一個地步是學生可以做董事,而董事的互選是找個最年輕的做honorary secretary,要簽東西的,包括簽cheque、定當時的陳喜謙多少人工、聘請誰和不聘請誰。當時有兩個學生董事,另一個叫莫昭友,昭友後來去了斯里蘭卡做了宣教士,他也是醫生,他太太就是陳詠恩,可能是你們的老師之一,即那個年代就是那麼信任學生,充權給學生,完全甚麼綠燈都打開了,就是這樣。

郭教授
:
即當時的領袖容許這樣充權的,你覺得你會name哪幾個?

翁偉業
:
一大堆,根本ISCF和FES當時的領袖,一直數下來,孔慶明一大堆都是,當然再前的就是蘇頴睿⋯一群中神的老師也是從那裡來:陳若愚、周永健、馮蔭坤,這些全都是當時的學生,包括余達心在BU,當時叫BC,根本是⋯即如果60年代的學生領袖在FES出來,差不多⋯他讀不讀神學,end up都是⋯如鄭耀宗,雖然他有點不太好地離開港大校長的位置,但他也是那個年代的(領袖)。我還記得當時我做學生福音團契,我指的是1990年代的時候,那些大學校長呢,甘偉基是理工大學的副校長,理工還有另一個副校長,我一時記不起⋯我想說一大堆正副校長,都是學生福音團契長大的人來的,你看到是⋯(另一個理工大學的副校長)黃肅亮,right,是很remarkable的,即60、70年代培養的學生福音運動裡的領袖,是在社會各階層,在90年代都出現了。這是一個很特別的,可以說是contribution。很快說吧,所以我就很熱心在學生福音運動裡,也因為太拼命了,我也不怕分享,因為我寫作也有說,我在中大崇基第一年⋯因為我早了一年,我的同學在讀upper six,而我就入了中大崇基,所以我逢星期五穿校服回到中學,再繼續傳福音(笑),是啊,當時完全不怕死。因為我同屆的人正在水深火熱考matriculation,我就上岸了,所以繼續和思敬一行人祈禱,即好像又是高中生,又是大學生,那麼end up當然不行了,所以我在中大第一年是不及格了,所以我就第二年去了加拿大讀書,anyway,四年後回來,所以我1978年就join了做FES的同工。

OK,biographical⋯我繼續回公理堂的⋯我都頗佩服父親,他本身是燕大的,直接受趙紫宸影響的一群人。他在一九二幾年入大學,那他是那一代人中的尖子,還在燕大完成master,在聖約翰教過書,所以他的背景是非常ecumenical的路線。他的兒子呢,我的大哥在加拿大也是復興,去做宣道會的全職牧師,我是他唯一的兒子回到香港,去FES,而他是另一條線的參與。但他從來沒有一句話是不贊成,我入FES以後,他的奉獻就去了FES,即我也要(佩)服他那一代人的胸襟,倒轉過來,我們沒有的,即我們這一代所謂的evangelical,你說現在有很多大愛一族的,LGBTQ甚麼都接受的那一群,你會讓這些人上台講道嗎?你會支持這些群體嗎?我想我未必做得到,但他們那一代是可以的。

郭教授
:
其實你有跟他談過這個問題嗎?

翁偉業
:
沒有很深入,但是呢可以說⋯OK,這樣說,在我去加拿大那幾年,他退休了。他是給我⋯他自己都承認,他給我的問題,即你有否重新得救呢⋯是令他⋯他是牧師的大兒子,OK?在教會一直成長,又是所謂得高望重的一族,竟然被一個小孩問,form four而已,父親你有重生得救嗎?所以他說,因為這個緣故,他跟我母親去了中華神學院讀晚間課程,一讀差不多讀了十年,當時華神開很多平信徒的晚間課程,講聖經而已,逐本讀,他也覺得很特別,即那個年代的華神,當然現在也一樣,都是很evangelical,很fundamentalist。所以他開始發覺,咦,原來自己不是這樣的,即他受趙紫宸那一派的影響,到後期的馬敬全那一批人,(如)汪彼得等等的影響。去到70年代末期,他到中華神學院,他發覺原來信仰可以(攤開雙手)⋯到了我做FES時,我想他和我是所謂sync到,[郭:即是他開始能夠明白一些狀況。]是的。

郭教授
:
可否形容一下你回來時,FES的狀況如何?

翁偉業
:
我78年回到FES做staff,當時很特別,因為有突破。73年開始有突破,突破由73到78(年),它的膨脹或發展是非常驚人。在73年開始時,(它)只是一張桌子,一張part-time的桌子,就是蘇恩佩有時回來,有時不回來,蔡元雲有空便出現,有時就不出現,他們兩個都⋯蘇恩佩是因為身體,蔡元雲自己是做醫生,就是一張part-time的桌子在73年(開始),直到我78年回到FES時,突破是under我們文字部的一個刊物,後來變了兩個,後來有了突破少年,而突破已經完全overwhelm了FES。FES有團契部,有福音閱覽室,突破的人數比我們多幾倍,他們的budget又是我們的幾倍,社會對突破的認識又是FES的幾十倍、幾百倍,教會內就認識FES,當時教會外就不太認識FES,突破的impact就是everywhere。而且78年梁永泰回來,開始AV,即這個⋯[郭:影音。]影音的department,所以任志強、翁偉微後來就join了。所以他們又拍電影,什麼迷城,我都忘記名字了,要找回。當時(突破)還是under FES的,所以我來到的時候,FES仍然有學生福音運動那一部分,即有中學和大專,但很多人認識FES是因為突破。舉個實例,每年我們都有福音營,但福音營有很多人是through突破來報名,而不是因學生團契入來報名,看《突破》,知道有福音營,便去吧,所以後來突破和FES分家之後,那幾年突破就自己辦福音營了。我們當時都有(福音營),不一定是激烈的,但都有討論過,但我們都互相尊重。

郭教授
:
當時突破的勢頭那麼厲害,你回來後的感覺是如何?

翁偉業
:
Is a bit strange,因為在我臨走時,突破只是剛剛好一張桌子,我74年走。當然我也有收到突破的東西,但都知道⋯嘩⋯但我都要很坦白說,恩佩離世是82年,恩佩是一個很FES的人,恩佩完全明白與FES一起的那種synergy,叫協同效應的重要。因為突破一離開FES,失去了一個不斷有學生湧入來和與畢業生的互動,突破就要從社會和全港的教會界找人,這是未必相同的。但你回看,過了十多年以後,你就看到很大的分別。因為突破開始時的義工,八成或以上都有FES的底子,(如)周永心、黃梓信(?),你數到的人絕大部分都是FES底出來的。因為你失去了你自己去做門徒訓練的arm,你就從社會或教會裡找人,不是不行,可行的,只是所謂quality未必相同,是否很合得來呢?未必一定的。

郭教授
:
你回來以後,如果將你整個事奉去劃一些milestones,你會有甚麼milestones呢?

翁偉業
:
我舉一件事例,你就能明白當時FES是一個甚麼情況。我第一天在FES上班,當時還在界限街148號,因為當時St. Andrews Church正在建,但未能搬進去,79年才得以搬進去,所以78年我還在界限街工作。我很記得下午回去,看見蘇恩佩,蘇恩佩不是FES團契部的人,她是突破的,但她一看見我就說,對了,翁仔⋯當時有個叫梁應安,不知道你認不認識。[郭:認識。]中大(梁)家麟那批,即中大幫來的⋯(蘇恩佩說)應安在,你和他一起到大堂。因為當時1978年5月尾就是金禧事件,當時中大有一群基督徒團契的同學考完試了,下午左右或上午尾吧,就到天主教大堂,當時人們的示威帶學生們到天主教大堂靜坐,我們有些大學生,中大也有,港大也有,去教他們書。[郭:義教。]對,義教,即坐在大堂外的平台,一方面示威,一方面又沒有不上課,因為金禧是close down了,政府close down了這家學校,所以周遭學聯的人就支持這群人的所作所為,就去義教他們。所以我記得我第一個活動就是響應FES支援金禧事件的老師和學生,against當時的establishment,我第一份做的(工作)就是義教,[郭:還要與學聯。]under學聯也好,甚麼也好,即你可以看見FES已經完全沒有問題地⋯你可以回看,1978年八、九月左右,當時未有⋯政府commission黃麗松做一個review,即一個調查委員會的主席。那個report對政府都很damning,因為黃麗松都是一個比較fair-minded的人,他寫得很婉轉,你知道78、79年不能像現今的立法會議員般寫作,但在那個年代用的文字,都覺得不應該這樣殺校的。但已經殺了,沒有辦法,就應該復校,就不要⋯即應該任人選擇加入哪一間學校。Anyway,我想講的是,殺校這件事,當時絕大部分基督教界、聖公會、中華基督教會、循道會都有出聲明支持。[郭:支持殺校?]應該坦白說,是支持教署的工作,教署做甚麼,他們就馬上說好,hurray。唯獨FES,FES是唯一的少數出聲明去反對,以及要支持這一群被人殺校的老師。他們沒有薪水的,繼續在教書,長途跋涉帶學生回校,人們又送午餐和水給他們。你想想78年不是…早一年77(年)艇戶事件還是suppress的,即你要記住還有很多高壓的控制在,因為害怕左仔。當時所謂的Secret Branch,那些情治或情報組是出動去看管著這群人。Under一個這樣的氛圍,學生福音團契作為基督教裡,即比較evangelical裡,比較前衛的就發聲明支持學生。

郭教授
:
你參與時的感覺如何?

翁偉業
:
我直情覺得是十分應該。當然我當時78年雖然離開了香港,但我們當時還用盡一切辦法去get in touch,所以金禧事件我是知道的,當然不能說in touch得很緊要,但都盡量去(接觸),即沒有fax和internet就不用說了,但我們會看《星島日報》和《明報》去(了解)。

郭教授
:
除了金禧這件事,你一直在FES工作和事奉,你還有甚麼里程碑?

翁偉業
:
好了,milestone,其實突破的離去都是一個milestone。78年我來到FES,我們和突破under one roof直到1981年,1981年才是分家的時候。突破的分家,我記得當時教會上覺得FES很弱,即在學生方工作這一個wing,突破完全是overshadow的。突破在教內教外,每個方面(如)fundraising,都很strong⋯雖然其實70年代我們都不算差,我們的ISCF都隨時一千人,即都說不上沒有底牌,都還可以,但對比突破,他們有幾萬本,而且那時沒有甚麼rivalry。整個基督教界,除了突破,根本是無與倫比,它們又開了《突破少年》,人們說即是與《中學生月刊》對撞,即很多這些傳聞,(如)突破一離開FES就要倒下了,會慢慢式微或夕陽,就會沒有了。你知道年少氣盛的時候,聽到這些聲音當然會(不高興),但突破與我們一起是加強了我們整個socio-political portfolio,這又是無法不承認的。如果你回顧當時,李金漢是70年代他們研究組的組長,可能連帶80年代初期,即有很多都XX(06.35.19)的基督教學者,宋恩榮那一群人都幫突破做很多research,是很落地的,(如)當時的社會事務、國際發生的事⋯有這群人做一個backbone、resource pool,對學生工作是很大的支援。突破在FES的存在是令我們對整個social、economic、political的範疇不能避諱或脫離,而且與很多hot topic並肩而行,所以我覺得we must give credit,即我們應給予突破應有的肯定和認同。因此突破離開了FES之後,1981年,因為這個洗禮、衝擊或開闊眼光等等就一路堅持下來。你回看當時那群人像錢北斗、即那班同工⋯還有一個姊妹叫Ellie,劉義信⋯胸襟很闊,天國觀很整全,所以很順理成章。雖然在1981年分開了,但在FES學生工作的事奉裡一直推廣這種整全、天國觀、社會參與。

郭教授
:
你講起斗叔,我想他都是那個時代的其中一個重要領袖,你可否分享一下你記得與他同工時可以分享的事情?

翁偉業
:
斗叔有幾件事很正的。第一是空間,斗叔很有趣,他是一個極度內向的人,即他很introvert,你不能想像他是那類振臂一呼(的人),他是蔡醫的另一方面。他是很深的反省,但如果容許的話,他寧願自己躲在一旁思考,他是這樣的人。這樣的人來學生團契做同工,但又能夠很成功,我想他是其中一個異稟,原因是雖然他是一個introvert,但他能inspire周圍的學生或領袖或同工去become yourself。我們當時跟他的一群人,無論陳詠恩、陳慧嫦、翁偉業,一大堆,那時蕭壽華都在,即we can all become ourselves,是非常natural和開心的,絕對沒有任何的一種要求或傾向,這是他最精彩的地方。他是一個team builder,他不會凸顯自己,但他厲害的地方在於與我們查了兩、三年的聖經,查他最喜歡的《馬太福音》,[郭:天國觀。]對,天國觀和三重職事。他透過《馬太福音》來塑造我們的價值觀和天國觀,我們怎樣能夠與他這樣sink in,就是因為看聖經。看聖經的話,大家都覺得聖經真的這樣說,耶穌真的這樣使別人做門徒,我們的天職也是使所有人做門徒,就拿著《馬太福音》像menu般講天國價值觀和行事為人,所以我們在不同程度的斗叔上身,但他只是透過查經,他不是像我剛才說很top-down的講道,[郭:反而是透過查經去(影響他人)。]全都是溫水煮蛙式的煮熟了我們一群人。你知道斗叔很清楚,他從來不願做總幹事,他最喜歡做團契部主任,發展部主任,即擔任這些名字他就很happy,你叫他做總幹事反而不喜歡,他不喜歡出來招呼「大帝」,又不喜歡去籌款,他要頂住那個board是很辛苦,他很不喜歡這些,所以他是introvert。但他有一種,靜靜地就能影響很多人的(能力),he is a thinker,以及他是很能體察到現在的社會和形勢的人。

郭教授
:
你能在多講這方面嗎?

翁偉業
:
好的,譬如舉例,我嘗試把日子都記起來。我78年回來,79到81年,他與老婆子女到了Regent讀神學。他81年回來,我們開始再次同工,他開始帶《馬太福音》,又見證突破的分家,去到83年就是中英談判開始。中英談判一開始或83年就經歷了戴卓爾夫人到北京跌了一跤,港幣就跌到非常厲害,後來很快就出了聯繫滙率安定人心,中英被逼要談判了。斗叔馬上就要我們一起看基督徒身份認同的問題,即到底我們是誰。第二是這個談判過程,我們作為基督徒應怎樣去參與或在聖經裡去找,面對一個共產黨的中國,我們基督徒從歷史和聖經,怎樣去回應。83年,如果你重看我們的紀錄,有一堆東西叫回歸系列⋯[郭:你們有很多講座?]很多講座,我想我們當時是福音派當中最多最密,很多人來的。84年的1月,我還很記得,就開始了《信念書》的討論,當時一開始我是第一個做紀錄員的,就在St. Andrews Church一樓出面有一個大的hall,副堂,後面有一個較小的房間可以坐二十至三十人,當時一群人(如)馮煒文、蔡醫、余達心⋯我們就有,我、斗叔、根叔,我記得若愚和周永健都在,就去討論到底我們所信的是什麼。即here we stand,我們要list out,and then這就成為我們面對未知將來的foundation。第一個會就在FES下面開,就由斗叔那群人如武林大會般召開。[郭:知不知有幾個call up?]就是斗叔那一班,[郭:斗叔call嗎?]應該都是斗叔,但當然有周永健那群人在,當時余達心還在浸會,還未在CGST。[郭:我有名單,但就不太清楚是誰拉頭的。]我告訴你都可以,蔡醫一定有份,但我又知斗叔是initiator,因為我有份做紀錄,也有份做開頭的那群人,因為後來我去了英國John Stott⋯就是LICC。Anyway,我想講的是,即這些東西都是斗叔的mind⋯我覺得他在這裡真的很prophetic,這些系列。如果你重看FES在80年代出很多書,都是這些九七回歸系列的書,[郭:《爾國爾城》。]我們那段時間中最早期的。很多人後期,在八九民運後才出,我們在八九民運之前已經出這些,而《信念書》是我們在閱覽室開始print和散發,我們又出了《信念書》考查,查經書,若你看回,就是陳若愚幾個,陳詠恩也有份,直情是我們一群同工去查。The whole point是,我們先查考了,即《信念書》十點,我們就自己先查,於是就成為了一個所謂basic的⋯之後有找若愚和詠恩幾個去寫查經資料⋯所以斗叔就是一個prophetic,很思考型的(領袖)。

郭教授
:
你在當時算是他們當中的年輕人,你有甚麼⋯

翁偉業
:
我都是三十歲而已,85年才三十歲,我83年只是二十八歲而已,但我認為當時的社會就是給我們有這個空間和信任。因為完全⋯老實說,我二十八歲,蔡醫比我大十二、十三年左右,也不過是四十、四十一歲,即也不是說他們已經五十、六十歲。其實當時余達心也好,誰也好,那群人只不過是三十、四十歲,四十歲剛出頭而已,但就帶動和塑造當時香港教會。因為上一輩的人沒有⋯很坦白說,滕牧都沒有出頭說一句話,我們上一輩的,就是鮑會園⋯即那個generation⋯李非吾、滕牧,即那一個batch,他們對香港回歸,沒有人發聲的,沒有人寫東西,沒有人願意露面,而且講得更坦白一點,每個人都去移民,這是一個like it or not的reality。當然有沒有移民的,我想有胡恩德先生,即那一群的領袖,沒有移民的佔少數,移民的佔大多數,所以⋯

郭教授
:
剛才說,若你recall起來,你是一個年青人,你看見一批與你年紀較相近的人在做《信念書》,另一批就是年紀較大的領袖就決定離開,你可否recall你當時的看法和感受?或者你做過甚麼?

翁偉業
:
OK,我一定要解釋一下,84年我有幾個月去了sabbatical,因為1978年工作,84年也差不多要sabbatical,我就去了London,John Stott那間The London Institute for Contemporary Christianity,我回來以後就決定了,因為我在倫敦見到Michael Griffiths一群人,還有John Stott。Uncle John也鼓勵我早點讀神學,他說你很好,已經做了七年快八年,但你都要讀神學的。所以我當時就convince 85年去讀神學,我當時打算去倫敦聖經學院,London Bible College。其實當時香港沒有甚麼人在LBC讀,我之前是誰呢?馮蔭坤。馮蔭坤之後呢?當然曾立華讀過一年,他讀Dip便沒有了,nobody goes there。個個都去美國和加拿大,我講的是BD或MDiv那些degree,我不是說PhD,PhD英國當然多,又有Oxbridge,又有Edinburgh,但講BD的基礎神學訓練,我認為LBC很紮實。思敬也很鼓勵我去LBC,不要去別的了,所以我就去了LBC三年,我85到88年就在LBC。LBC之後的88到91年,我就在Oxford,所以香港最重要回歸那幾年,其實我不在香港,85到91(年)。塵埃落定後,即是整個《基本法》的草委諮委,再加上八九民運的動盪和震憾。我回來是91年,期間那六年我都在英國,當然我在英國也很活躍參與,但我就不在⋯[郭:那你做了甚麼呢?]即不是第一身在香港。[郭:不要緊。]

我一去到⋯我又講一下,我83年呢香港,周永新找我,Nelson找我做甚麼呢?周永新、周永健兩兄弟都在FES長大。他說,喂,阿翁,我們現在開始有一個叫太平山學會,Hong Kong Affairs Association,當時有黃震遐,還有那個律師,何⋯[郭:有印象(笑)。]好像去了民主黨做阿頭的⋯[郭:何俊仁。]無錯,何俊仁、黃震遐⋯這些都是大佬,就成立了太平山學會,Nelson也是founding members。他就很早期,83年說,不如你加入吧,我說好,於是就加入了太平山學會。到我85年走時,太平山學會就說,翁偉業,你到那邊不如做我們的海外聯絡員,招收海外的(人),即當時很多人到當地讀master甚麼的,我就說好。之後盧龍光又找我,他與我同一年去UK,我去LBC讀,他到Durham讀PhD,我們差不多同一日坐飛機。他說,喂,我們不要浪費到英國的機會,我說,好,we must do something。我就帶著太平山學會一個海外聯絡員的身份,突破又叫我做海外聯絡員。之後老盧就說,不如我們去到英國就成為一個關懷香港的組織。我說好,我也同意,所以我們兩個人就辦了一個叫Hong Kong Link。因為老龍在Durham那麼遠,我就在倫敦,所以我因利乘便,所以我一直就做了Hong Kong Link的阿頭。又適逢其會,當時香港真的進入一個很重要的transition,85到91年,所以Hong Kong Link就很蓬勃。每一個月,最少都兩個月,多數一個月一次被請到全英國周圍的中國同學會或香港同學會,即去到Glasgow、落到Brighton、去到East Anglia、落到Exeter,就去解釋和介紹現在的香港形勢。

我們就在唐人街自己付錢訂報紙,然後影印報紙,就成為Hong Kong Link每兩個星期出一份,將很多香港報紙,特別是當時林行止、《信報》、《九十年代》、《百姓》、《明報》,將它們剪剪剪,有些是analysis,有些是news,就分給各人,一疊疊拿去的,當時不像現在有e-copy,有digital。[郭:花很多功夫。]對,又剪又整理,[郭:有多少人看?]全國?全個英國我想⋯每一次我們都印幾百份,[郭:很利害。]譬如Oxford送十份,一路這樣送,有時就直接去,[郭:加入的全都是義工?]全都是義工,當時盧子健在,很多猛人的。[郭:都是研究生?]是的,基督徒也不少,但我們沒有很highlight基督徒身份,因為其實當時的形勢根本不需要說明基督徒。我讀神學的,大家都知道,阿齋和啟文都有幫忙在Aberdeen幫我們派報紙和影印版,很受歡迎,因為那個年代很渴望有香港的news,你去到較遠的地方根本看不到報紙,兩個星期左右一次,有一疊影印的報紙。當時我們還要有時縮小一點,因為你不可以⋯你知道報紙的字也很小(笑),你還要拿一個B5去摺,那就更小了,但我們年輕人嘛,照看也沒有事。講talk、推動人關心香港,然後89(年)是很多人下來,我們就有無盡的在中國大使館面前的protest,上BBC,去ITN,很多很多的訪問,寫文,多到做不完的工作。

郭教授
:
除了接觸學生之外,還有沒有其他人是⋯

翁偉業
:
Hong Kong Link其實是三個對象:第一是British politicians,即parliament,第二是British media,第三才是British public,包括香港人,香港人只是第三個ring的其中一部分。如果你重看Hong Kong Link,我們經常入出那些select committee,即Foreign Affairs Select Committee要去take一些views,我們就有deputation去說⋯因為它直情是這樣的,在以前呢,一向都是香港政府駐英的office代表香港的了,從來沒有民間的,如果有呢,就有一個叫Hong Kong Club,是甚麼呢?就是那些Hongs,即是Jardine Matheson、HSBC、Swire那堆最有錢的,而這群人與香港政府說的也差不多,不過他會看顧自己的利益。那些Hongs完全與我們搭不上話。我們要求和爭取的是香港democracy嘛,以及香港人的身份的被肯定和接納,老實說我們基本上要的是三腳凳,即為甚麼不給我們在裡面有say呢?為甚麼只是中英兩個sovereign state?我們是個subject嘛,我們不是object,我們經常push的就是這件事,所以我們去parliament就是要說,we do have a say。其實最receptive的就是第二個group,即是Guardian等這些British media,BBC是很左派的,你知道吧。British public包括SOAS(School of Oriental and African Studies),SOAS那些老師和我們很熟的,Hugh Baker那些也很熟的,然後我們才是香港同學。

所以,譬如FCO這樣說吧,FCO當時的Hong Kong Desk到現在負責的都是我的good friend,他老婆幾個月前七十歲我都去她的dinner,即我和外交部FCO Hong Kong Desk的阿頭是可以熟到互相到對方的家。[郭:這真的很熟。]是的,因為這個緣故,所以Hong Kong government都怕我們,因為在Hong Kong government以前,你知整個架構,FCO,Foreign and Commonwealth是Hong Kong government的頂頭上司嘛,你這個人去了跟Hong Kong Desk聊天就bypass了政府,你明白嗎?你直入FCO講話,嘩,你講甚麼呢?所以在當時而言是很顛覆的,即是有些事現在就⋯[郭:直接向北京說(笑)。]沒有錯,exactly,即你根本bypass了中聯辦,不需程序,直入天庭講話,人們當然怕你,就是這樣。這些是要很多時間cultivate的,一開始時他看到Hong Kong Link的letters to the editor在Guardian(出現),BBC又訪問你,FCO也要工作的,這群人到底是甚麼人?去認識一下先,慢慢就熟絡了,所以很特別的。

郭教授
:
你覺得在英國這段時間裡,你的神學有沒有變化?

翁偉業
:
當然有。我在FES做了七年多的時候,當時未讀神學,當然有時候都會查書,但不會很systematic地去讀,沒有碰過institution如John Calvin那些,很多大師如Karl Barth也沒有很深度的涉獵。我想在當時是一個很精彩的場合,因為中英談判和我們身份認同的問題,我們進去一個共產國家裡面,我們做基督徒和教會等很多missiology、ecclesiology需要重新思考的嘛,我不知道你是否知道,我後來做的PhD是做decolonization的一部分,當時80年代decolonization還未熱門。我當時選擇這個課題來寫decolonization,但當時主要寫post-colony多一點,而不用decolonization這個字去寫,(用)post-colonization的東西去寫。我的theory是說,香港是一個top-down decolonization process which is very rare in history。Those are their bottom up decolonization of picture。Colonizer是不想放權的,只是被逼要被force down。我說香港是很不同,香港其實沒有一個很明顯的button-up說我們很想回歸,我們一定要融入祖國,不是沒有,只不過不是主流,只有一小部人說要建構一個top-down decolonization的論述,在當時已經很新的。

郭教授
:
如果你這樣說,你是從一個神學的角度去說,香港怎樣融入祖國,你是這樣去理解非殖化。

翁偉業
:
是的,非殖化其實是不情願,我們是有身份危機的,我們是沒有這個choice說要⋯即我們的aspiration是說,我們真的恨也恨不到,即是那種吧,所以那個寫法是很不一樣。[郭:你的神學結論是甚麼?]我還沒有的,因為你知我還未寫完就回來了。[郭:想看看你的反省會否有些什麼(笑)⋯]其實我當時呢,這已經是另一件事(笑),[郭:不緊要。]好吧,我講到哪裡就哪裡。我想這是一個很特別的identity,如果當時我發展得較多,我相信能與後期現在香港的本土那些相對應,但坦白說,我當時沒有意識到,沒有foresee到有突然間,由於這二十年的回歸帶來身份的confusion,而加上中共非常不尊重我們本土和我們的subjectivity這件事,它蹂躪和踐踏得我們太厲害,逼了一群人出來聲稱我們有自己的主體,而這主體論我當時是沒有想過會被這樣逼出來,我可以坦白地說,我沒有foresee過⋯

郭教授
:
但當時六四,香港都有的,你怎樣看?

翁偉業
:
剛好調轉,六四逼我們要投入這個主體。你可以說是有民主回歸,但基督教界是怎樣呢?就是福音中國化的問題嘛。即是另外一個⋯當有些人希望民主回歸中國,而希望我們木馬屠殺地感染中國這個春秋大夢,基督徒有另一個春秋大夢,就是我們看見原來我們和中國無法分別,這個這麼大的tragedy,這個大屠殺就是因為福音未能夠在裡面生根嘛⋯我們一回歸就更加要定位在中國,然後傳福音了。所以是有另外⋯即反而呢⋯當然我不否認有些人因為害怕就去了移民,但留下的人那種使命感更強了。現在我對著的較多是講留下的人,and not那些所謂拜拜的那一些,所以其實當時的identity是更加強化了。[郭:這很有趣。]所以和現在是⋯即雨傘或由國教開始,國教直至雨傘帶來的衝擊和八九民運,那個主體互相調轉了。

郭教授
:
這很有趣。那麼你91年回來又怎樣呢?

翁偉業
:
91回來呢,其實當時FES是頗為凋零的,[郭:怎樣凋零?你形容一下。]當時每樣事都好像要倒閉般。閱覽室很少人來,所以(有人說)不如先關閉閱覽室,不要浪費空間,因為很少人借書。這也能理解,因為91年的年代,人們的生活水準都不需要去借書,指的是屬靈書籍,因為我自己可以own,為甚麼要借書呢?已不像50年代嘛,《中學生月刊》又好像沒有人要,應該執了它。更幽默的是,GCF當時出不到上莊,GCF是1957年註冊,當時是社團註冊,所以他們的註冊是with警察的。我回來沒多久,92年警署第N封書說,你們已經兩年沒有給office-bearer我們了,你第三年也不給office-bearer的話就取消你這個登記了。你重看我92年的文章,即與GCF說,你們這群人若做不起來,GCF都要倒閉的了。因為GCF兩年沒有莊,你不能騙人的,沒有莊就無法向警察交代。我說現在就最後一年了,第三年沒有呢,我們就forever bye bye了。你想想,未講完,奉獻當然(每況且下),ISCF即中學部沒有同工,三個姊妹走了,沒有人。我臨走問那幾個姊妹同工,因為通常我們以前走,一定會叫人來替我們的,姊妹說,阿翁,我們現在怎會再叫認識的人來FES呢?就好像這是個火坑一樣,即我怎會叫人來入火坑呢?我真的倒抽一口氣。為甚麼FES去到這樣的田地?真的沒有人來,也沒有人被叫來。大專部只剩下三個同工,其中一個要走,另外兩個就說做完這一年就離開了。即我是6月回來,10月就有一個同工要走,另外留下那兩個就說做到出年就走,即是走光了,GFC就收一半,閱覽室應該要關了。我就是⋯因為當時董事會的主席叫蘇恩立,恩佩的妹妹,恩立就特地飛來英國跟我說,她說,偉業,你今年回來吧,如果你不回來的話,就不用回來了,她真的這樣說,我有些不相信。回來後發現,她的話沒有誇張,因為我再不回來⋯不是說我有甚麼特別,即都不用再回來了,因為過了一年後已經沒有了。

郭教授
:
那麼你做了甚麼措施將這個將亡的機構(起死回生)?

翁偉業
:
其實很重要的是異象。FES needs to have一個很清晰的異象告訴他人⋯當時是91年,八九之後兩年,如果你還記得,每個月都有farewell dinner吃,因為八九之後要做移民,91、92年差不多是一定要走,在那三年內,所以整個氣氛就是bye bye。誰最後關燈的,這樣的一個⋯小弟當然要留在香港,所以這也有一點民主回歸,即福音要回到中國等比較迂腐和大中國膠的⋯[郭:你現在才敢講這樣的話(笑),二十多年前你不會這樣形容自己的。]當時不會。我記得是馮煒文跟我說,當時他說,偉業你知道嗎?當時香港十三間神學院左右,十三間神學院的院長也是手持外國護照,不過好像還差崇基不是。他說,這就是諷刺啊偉業,唯一一間ecumenical的就不是。他又繼續說,似乎福音派的機構也不差得遠。有一間福音派的機構,不指明是哪一間了,當時很有名的,與主管級的人講,你們來join我們做主管級或manager,我們會保證你有外國護照。因為他在美國開了四個centre,在加拿大開了兩個centre,所以能保送你到那裡,因此就有護照。當然你可以選加拿大護照或是綠卡,用這樣的(方式)去吸引人才,你說多麼精彩。我們FES就說,第一,我們FES是一定留在這裡,我們不會離開的,與香港共存亡。第二,FES所有由現在join的同工,拜託,現在你92年join,你要make a commitment是與FES共同渡過九七。第三,如果你手持foreign passport,對不起,這裡不是你的地方,我們要與這裡的人一起,所以要這樣make a clear, make a stated policy。[郭:這樣反而吸引到人?](點頭)我們站在這裡,不會離開的,我們服侍這裡,反而這麼清楚就好了。真是的,92、93(年)開始,除了很少部分之外,全部都留下,反而是九七之後,我才開始recruit一些同工是有foreign passport,之前是一個都沒有,即我指的是團契部留下做的人,全部都是手持香港的(passport),是很清晰的,即與香港共存亡,我們是服侍這裡的教會和學生。

郭教授
:
由92到97年,有甚麼你覺得是重要的事件?

翁偉業
:
其實你也看得到,如果你重看當時(資料),其實都是一樣,有很多⋯我很快地講一次吧。我91年回到香港真的頗為危危乎,91年我就開了第一次叫recruitment camp,就有二十個人來,雖然我走了6年,但我都叫回不少親朋戚友,呼朋喚友地來。那個都講到明是recruitment camp,即是說我很希望你來FES,要大家來討論一下,在牧民中心,你知道,在Maryknoll,窩打老道那裡。我還很記得,完結時差不多個個都回答我,不行了,阿翁,不行。所以雖然是參與了,但沒有一個願意說,接下來的一年,即是91年的9月就來了,我也不為所動,我覺得仍然神有祂的時間。我就怎樣呢?你問周永健他也記得的,我去跟他說,啊,我是跟陳若愚說的,我說我會經常來中神,吃午飯的時候來。你要記住當時還是舊校,還有canteen。你知道在那裡吧?有宿舍的。[郭:沙福道的飯堂。]是的,有飯堂。但當時仍然要先登記才有得吃,我就去「黐餐」。我說,若愚你就sign我,我當時不認識人的,我會去尋找可吞噬的,遍地遊行。就在那一年,91到92年,我就聊著聊著,聊了三個人。一個是陳慧莊、一個陳炳輝、一個馮燦文。陳慧莊和陳炳輝在我與他們聊天之前,是沒有聽過FES的,不認識FES的。馮燦文做過教師,但做教師時參加過營會,做過導師。我也夠敢請這三個人在92年進來,and then中學部又有兩個女孩子,(如)趙穎懿。所以92年就突然有五個同工了,但很多都不認識FES,所以我用了一年去train他們,即92到93年,每星期一,全日training。93(年)就入了一個人,叫關啟文,又入多些人了。93年入了關啟文後,不知道你認不認識,那時候⋯對了,剛才Barry,即蔣文忠,當時還是學生,剛畢業,他不是正式的staff,叫助理同工,即助理幹事。剛畢業的學生就有蔣文忠、Fox 盧家輝,另外還有一個叫黃星瑩(?)。三個剛剛畢業的學生來做staff,加上關啟文,關啟文剛剛拿完DPhil。所以起初的兩年根本做不了甚麼,因為根本人腳都還未齊,所以要人腳先齊,才可以做些事情,因此你93、94年才開始看到有些事情(做出來)。

93年還未算很政治,不是沒有,但不多,你看回。當時李天命很流行,你可以說是招搖過市,他有本(《哲道行者》)廿多冊的,多得很離譜,那時在中大,即學生要漏夜排隊去簽名的,因為當時未有電腦click上去,要早一晚開始在他門口排隊,入去第二天早上以後就剔剔剔,完了對不起了,只有那麼多。啟文呢,如果你重看,93年尾,11月左右⋯[郭:石頭論戰。]與李天命對話,非常多人報名,要加開一次,仍然馬上爆滿,一講就講七次,即連續講七次,講兩次。那麼就開始gather到學生,你知道因為以前很弱很弱,現在就開始⋯[郭:所以要先建立群體。]對,只有十、二十多人怎樣做事呢?慢慢就由啟文開始pull回不少人,我們先叫他關師父,多了些人,慢慢就開始講很多社會和政治。先是李天命政治方面的對話,接下來也可以說。明光社是FES出產,就是關啟文有個弟弟,我們笑他為「關色文」,關懷色情文化。話說94年的暑假,由關啟文來了以後,每年暑假都會開神學探索營,神學探索營是怎樣的呢?一方面一起看神學的書,讀神學理論,下午就每人有一個topic去討論,自己去做research,「關色文」只是其中一個,關懷香港色情文化。我就帶香港的政治形勢,另外一些就講中國的事情,婉妮又或者誰,通常有這三個範疇,一個是popular culture、一個是politics、一個是China,都是contextual,即上午讀神書和看paper討論,下午就要將讀回來的東西put in practice在一個contextual裡,你怎樣反省你的神學?所以關啟文就帶著「關色文」的人。如果你重看94年,當時多了很多給青少年的色情刊物 ,即特地給十多歲的青少年。[郭:Yes(雜誌)。]是的,很黃色但又包裝得很適合⋯即高中生也能看的,很擦邊球的,很多這類刊物出現,所以這是當時的青少年文化,又有些粗口大字報在中大開始,又圖文並茂地描畫性交姿勢,非常流行的。學生報就出這種東西,即是一個色情文化突然的泛濫,所以啟文就take up了這個「關色文」,spin off後來就成為明光社。

我呢就多數帶一群人去想香港政治的發展,香港基督徒怎樣參與政治,也出了很多有趣的人,那一陣子譬如一個叫李妙玲,樹仁的一個團長,她畢業後就去了劉慧卿做議員助理,即很多人後來就⋯有個叫ABC,區秉超(區秉中),後來去了中神讀,現在做了傳道人,他又去了民主黨做楊森的助理。即當時經過我們這些(活動),也有一班人入去做議員助理等這些工作。我想說的是,在90年代的中期,即慢慢人強馬壯之後才可以(做些事情),你看回有很多talk又找了曾鈺成,又找了李柱銘。94年你回會我們也很精彩,有個營會叫走那不知道的路,在科大的,四百人。有一晚是一個海峽兩岸的座談,有三個人:盧龍光、蘇南洲、遠志明,我是特地由美國捉遠志明回來,第一次,他還在通緝名單,94年,八九之後五年回來香港,求香港政府一輪,讓他入來香港,然後馬上走。蘇南洲代表台灣,盧龍光代表香港,遠志明代表大陸,因為你當時94年很難找大陸的代表,講的是基督徒怎樣看民主發展,在這三個地方。當時而言在94年其實都頗前衛,你想想,當然也很大中華膠,離不開,即我想講的就是這些,在那個年代也是做一些頗前衛和指導性較強(的活動),讓學生看不只看香港,你要有闊的context,香港、台灣、中國的民主發展路,基督徒的role。

郭教授
:
回歸之後你怎樣?

翁偉業
:
回歸之後,老實說,我看香港較多注重mission-minded,是一個整全的宣教意識。因為第一,真的,就當時而言,大家都看到回歸是相當無縫的,即沒有很多人會想到香港會馬上倒下,沒有陸沉,解放軍又沒有來解放,皇后大道又沒有改名為勝利道和解放大道,所以在某一種歌舞昇平的氣氛底下,其實也看得見香港教會和學生福音運動的獨特性之一,就是應該有更加闊的宣教意識。這個宣教(意識)一定要植根在自己的文化,但也不能止步於此。所以你看回,我們有一段時間去幫少數民族的學校,90年代末期我也帶過。夏令會我們當時稱為一杯涼水,[郭:這也是你們很有名的活動。]先有一個營會,有神學反省,然後就是差不多一個月到六個禮拜的所謂practicum。其中有一、兩年⋯不知你是否知道,小弟其實除了讀政治之外,我另一個degree是讀Islamic theology,[郭:這真的不知道(笑),你在哪裡讀的?]加拿大,其實我是讀Islamic theology。我回來呢,一直也有參與,也很精彩的,伊斯蘭中學當時在北角,就打電話來FES,說想找個人做地下團契的導師,我就義不容辭地去幫忙。透過他們,就認識了他們伊斯蘭中學教伊斯蘭教的老師,在沙地阿拉伯來的,真的是沙地阿拉伯人,英文非常一般,他要教《可蘭經》,他的英文又一般,他會阿拉伯文,那麼對著整間學校,沒有幾個穆斯林,這群學生是基督徒,就介紹我認識這位老師Ali,我與他一見如故。

他很奇怪,甚麼?你是讀Islam的?當然他知道我是基督徒,(他說)來來來,來幫我翻譯。我說好的,我幫你翻譯。他就用些不太明白的英文,又加上阿拉伯文。我呢,suppose讀過Quran,我雖然不算太懂,但也算知道基本知識,我就翻成廣東話。因為他,我就認識了Hong Kong Islamic Youth Association,我就由當時開始,七至八年,我每兩個禮拜就去⋯當時在跑馬地查《古蘭經》,就用阿拉伯文加英文,每兩個星期去一次,去了五年,所以當時我很熟那些回教青年的領袖、牧師。到了90年代,那群人很多都上位了,他們在錦田用了政府不要的村校,開了一間主要是給Pakistanis兒童的Islamic school,私校來的,但沒有人願意到那裡教。第一,有些教《可蘭經》就用阿拉伯文,其他用英文,要不就Urdu(烏都語),要英文好去教⋯加上當時只給三千八百(薪水),比菲傭還要便宜,因為是私校,那些學生的收費很便宜,只有幾十元,根本支付不起,要籌錢回來。所以我就去幫他們找基督徒初畢業,還要英文major的在那裡教。所以我們當時的mission就是看we start mission from local,就是找我們local有mission need的地方,包括minority和被邊緣化的人,那個就是mission from home,然後你才說mission abroad,否則你不要說mission abroad。所以當時的那套理念是這樣出來的,所以我們便派人到那裡學校,[郭:這很有意思。]這是90年代,二十年前的,所以我們是這樣累積使命出來。90年代,過了九七以後,其實這世界就是我們的牧場,it has to start locally,but local 也是glocal,因為這裡已經很glocal了。你去重慶大廈一看,你昨日星期天去維多利亞公園或遮打花園你就知道,很多glocal的,我們一定要服侍這些人。這些人也不服侍,就說要去柬埔寨,拜託你早點休息吧,不要在吹水,請你腳踏實地做好這裡的工作再走出去。

郭教授
:
你到IFES是⋯[翁:2000年。所以我當時的心是我先去IFES,有個國際的參與,以致可以帶動多一點在香港的資源和入到國際的學生福音運動裡。]現在你回顧過去,你到IFES以後,你怎樣看香港或看基督教在香港的社會角色,你覺得有新的東西嗎?[翁:你的問題是想問,我用IFES的視野⋯]這個經歷令你有沒有新的想法?

翁偉業
:
我認為香港仍然是整個普世華人社會最前衛、最holistic、最願意try new things的一個群體,但最近由於受到定位和本土化的影響,我想香港是要經歷一個重新去⋯即香港以前其實頗為global的,which is good,global得來亦很願意承擔起中國大陸或其他華人社群的責任,但由於整個雨傘運動之後,DQ等事件,現在的青少年,第一,對大中華沒有「膠味」了,就只會摒棄這個身份,在這個新的形勢底下,而且很注重本土呢,要不本土,要不戀英,即本土加戀英,我也不清楚他們怎樣看國際,他們給我的印象是,國際只緊張日韓,都是食物、戲劇、服裝、旅行等等,他們的國際視野比較缺乏,所以我覺得香港可能要再經歷多一些震盪去再次尋索。以及要有像黃之鋒的Christian equivalent⋯你不要誤會,我不是去神話化了某一些所謂精神領袖或偶像領袖的一個論述,而是都是要由他們那群人去帶動一個movement,即我們不能由其他人,無論是50、60、70、80後來指導做甚麼,they won''''t take it。[郭:這是一個年輕人的運動。]一定要植根和孕育於他們這群年輕人自己拼搏出來的事,這才是真實和sustainable,即持續性一定在⋯即momentum要在他們那裡開始。換句說話說,如果你問我現在FES,我們也要由中學生開始,仍然所謂用「老本」,就是信任和學生主導這個板斧,即由他們去承擔和孕育他們認為應做的事。我們也要給予他們視野和整全的天國觀,即這些眼界、聖經觀、價值觀、世界觀這些元素一樣給予,不過如何去拼合起來,[郭:要自己尋索。]對的⋯是一場造化了,不關我事,這台戲是你的,你是主角,我只能給予一些元素train過你,拜託你去寫劇本去演。

郭教授
:
最後一條問題,你會形容自己的政治立場是甚麼?以及你怎樣形容自己的身份?有人說自己是香港人、中國的香港人、中國人、香港的中國人,你的選擇是甚麼?

翁偉業
:
第一個問題。我想我一向把自己視為比較Christian socialist那路線的,即比較左,但就要有一個基督教或聖經規範的左,所以在某些課題上又不會全左,例如坦白說,LGBTQ,這方面我很難完全用一個左派的論述去⋯即我的左是由Christian行先,然後是socialist。[郭:好的。身份呢?有變化也不要緊的,年青的時候⋯]我想去到現在,我不能否認中共這個怪獸是令到我⋯如果我是中國人,我要很多qualifications。雖然我說是中國人,但不等於我支持中國共產黨,或支持中華人民共和國,即是我要再添加很多別的條件,這就很累了。我說我是中國人,但又要qualify這個,qualify那個,我又不是這樣,又不是那樣,以前不用那麼辛苦的。所以如果你問我現在的(身份認同),我會說,歸根結底,我是一個有中華文化血統,和熱愛這兩樣東西⋯中華文化血統和歷史,住在香港的一個人。[郭:你這樣說,意味著你以前會直接說我是中國人嗎?]是的,我會說我是中國人的。其實我必須承認,在雨傘和DQ之後,以及現在十九大以後,逼到你⋯即所有事情都令到你fed up,直是討厭。而它的氣焰就是,我用不著理會你,即令到你很沒有⋯它那種排斥和排外和將香港人這三個字成為一種粗口,像是連我都羞以為伍的樣子⋯我也同意我現在是有種⋯起碼我到現在都手持SAR passport,我無任何⋯雖然過去那麼多年有N個護照我都可以得到,但到現在我一個都沒有,最近澳門都問我會不會入籍澳門,但我都沒有,連這個我都沒有了。但是要我說,我是中國人,在今時今日,我覺得叫中國人太沉重、太多解釋、太辛苦了。

郭教授
:
明白,多謝你,其實已經過時了。[翁:sorry。]不,是我的問題(笑),我想套你更多的話。


訪問日期︰26/2/2018


郭教授
:
好,多謝你,Gideon,我們第二次一起聊天。我想在紙上列了不同問題,如果我們夠時間就可以go through全部問題,但你都可以feel free講多或講少,這都不要緊,我想我們逐條開始吧。第一條,你都提過你是基督徒世家,家裡有很多長輩或平輩都是基督徒,你可否介紹一下你家裡的基督徒信仰狀況如何?你覺得他們對你有甚麼影響?

翁偉業
:
首先我很感恩,因為基督徒世家是有包袱,但另一方面亦有很多我不能否定的一些⋯即很容易會假設了以為應該是這樣的,如此的家庭生活中較好的方面。爺爺是美部會差遣回來的,因為以前那些台山人被賣豬仔去了舊金山,就在舊金山信了耶穌。他屬於很有心的人,在那裡向他的鄉里傳福音。美部會去到十九世紀末就開始有美國人提倡應該將這些中國的convert,就send他們回中國傳福音,就不用⋯這是make sense的,美部會可能是第一個歐美的差會在一八九幾年時開始做這件事,爺爺就在這個scheme下被send回台山,但台山的鄉里就不接受,輾轉就下來投靠在香港的喜嘉理牧師。對他而言,香港某程度也是一個異鄉來的,因為他十六歲就離開台山,滿口台山話,and then未夠四十歲就回來中國,最後四十歲左右就在香港了。但他優勝的地方就是他會英文和中文,所以他是比當時有一部分的信徒較優勝,因為他能和西教士溝通,是沒有問題的。所以如果你有看香港華聯會一百周年那本書,他是第一個華聯會的中國人主席,我想一路有十、二十年,我不記得exactly了,是西人(做主席),他是第一個主要是因為他可以bridge這兩方面的人,所以他做了第一個。

因為他是公理會,但也很奇(怪),你也明白公理會在二十世紀初一路到太平洋戰爭前,美部會都頗大,但在香港不算大。但喜嘉理就已經在五邑開了四十多、五十間堂會,如果沒有記錯,是四十六間,所以爺爺也要去照顧四邑的⋯即喜嘉理在1910年,即民國前一年就回到美國,他生病然後沒多久就過身了。我爺爺翁挺生牧師由1910(年)一直做到差不多1955(年),但其實最後幾年他有點中風,所以我聽說是人們有時抬他下去⋯即他是半身不遂但能夠說話,[郭:哦,所以是抬出來坐著講話。]對,有時是躺著,[郭:但那時候仍然要回五邑?]不,現在說的是香港,而且在五幾年已經赤化了,他在55年過身,如果沒有記得,他大概在48、49(年)左右stroke的,即爆血管。所以他那個年代,據我的理解,美部會在中國是很強,特別是譬如閩南一帶、東南、南部、中部也有一些,但在香港不強,香港只是一個跳板,去到49(年)之後,(香港)就突然間變成中心。我自小成長,爺爺已經過身,而我的兩個叔叔就去了嶺南讀神學,即嶺南大學當時的協和神學院,與馬敬全牧師,即我們當時的牧者,我的叔叔年輕一點,馬牧師大一點。馬牧師之後又去了Union,協和,即New York的Union,但New York的Union在當時40年代已經很新派,所以我自小沒有怎樣「吃到阿爺的水」,即是他非常fundamentalist,我重看他寫的詩,他有作寫詩歌的,那是很有以前王峙那群中國老一代傳道人的味道。但我成長的教會很受40年之後美國協和神學院的那套帶來,所以是不一樣的。父親在燕大也受學於趙紫宸,所以他亦有⋯即我父親那一代的叔叔與爸爸的教會,我回看其實是看到一個對比,一個sea change。由我爺爺很努力傳福音,很緊張植堂,公理堂也有七個支堂,你可以看見他們非常緊張,但到了馬敬全和父親的一代已經是另外一個氣質。

郭教授
:
可否形容一下那種氣質?

翁偉業
:
譬如我記得小時候上主日學,真的沒有聽過福音,真的沒有,所以我說在form four那一年,第一次聽李非吾在IFCF佈道會講道,我一聽,咦,很多事情都make sense但完全沒有聽過的,即人有罪和耶穌為我們罪死這些事情,這裡聽一些,那裡聽一些,但從來沒有人為我串連然後講一次,沒有的,那感受很奇怪。我又記得當那個年代,大概1969到1971年,我回公理堂或親戚那裡傳福音,很多人都有這種感覺,福音好像似曾相識,但為甚麼沒有聽過呢?我重看那年代的書,像《信仰的原委》那些小冊子,公理堂從來沒有這些東西,即公理堂很注重的就是登山寶訓和與人為善。

郭教授
:
你有從父親和馬牧師口中提及過怎樣看中國和香港嗎?

翁偉業
:
這個也很精彩,其實日後可以給你看些文章。在馬牧師未正式上任前,即47、48、49年,甚至去到50年,因為我們公理堂還有些叫《公理之聲》,是較舊的,當時是引用了很多國內和我們自己香港的人怎樣看時局的轉變,而很多文章是反共反得很厲害,你能看到的,以及當時49年,中共上場之前,國內的⋯我不知當時叫協進會還是聯會,即是當時好像協進會的⋯[郭:應該是協進會。]但又未必叫協進會,有可能是區會。總之那些文章是徹頭徹尾說共產黨是無神論,所以我們不可以支持。如果共產黨上場,教會是會受逼害,所以我們要預備受逼害了。我們的《公理之聲》是轉載這些文章,那條路線是頗清晰。我回想自己間中曾在這方面做過些research,但我記憶力不敢說很sharp,有些文章是近當時48、49青年會的想法,你知道當時丁光訓、韓文藻那一群是青年會的,所以他們的想法是非常一面倒的覺得新中國誰會不支持呢?推翻腐敗、腐朽的國民黨,新中國就會帶領我們⋯差不多像耶穌所說的,凡物公用的社會是一樣的,亦有過一些這樣的⋯若我沒有記錯是來自青年會那些人的文章的轉載。換句說話講,即是49前後,教會都是容許有這個空間講這些事,如果沒有看錯的話,在比例上,公理堂是反共多於迎接新中國的來臨。

郭教授
:
那麼你父親(的看法)是?

翁偉業
:
我父親是左的,你想想他20年代在燕大讀書,讀完master,即那些年代看到軍閥,然後再30年代北伐,再然後是日本入侵,最後是國共(內戰),我想他們那些知識分子會覺得這個政權很腐朽,銀紙貶值到一天只剩下10%,即根本不信這回事。而共產黨是有很多東西很⋯所以這也是我後期教導大兒子一樣,他經常問我,爸爸,你支持哪一黨?我說,我永遠支持一個黨,那個黨叫反對黨,即只要它不執政,我一定支持它,執政黨我多數不會支持。[郭:這也是你父親的(想法)?]父親就沒有那麼clear cut說出來,但是⋯譬如我舉例吧,我較有意識的成長是越戰的時候,即60年代,我很喜歡看報紙,由小四,《華僑》、《星島》兩個都會看完,差不多連副刊都看完那種人,因此我很小就接觸政治。父親經常在取笑美軍,(說)不要信那些number,甚麼今天殺了多少越共和剿滅滲透者,你相信他們?整個北越的人都死了兩次吧?即他經常用這種口吻去(諷刺)fake news,不要相信美聯社。即在60年代末期,一個公務員,一個高級知識分子去講這種事,你都能想像他當時的思想如何。但這又不等於他支持共產黨,只不過他們不太接受美帝的事物,即是當時的文人是較有反帝和反殖的取向。

郭教授
:
明白,很有趣。在你的印象裡,他有跟你說過關於中國的事或對中國的看法嗎?

翁偉業
:
父親是一個很喜歡看書和看雜誌的人,所以家中經常有很多雜誌周圍擺放,英文Life和Time (magazine)一定在,中文自小也有很多不一樣的,甚至去到初中,他也叫我們看看《中國青年周刊》,即一些比較左的刊物都會叫我們看看。但你要知道我們三個都是讀一些殖民地學校,我哥哥是St. Paul Boys、我家姐是英華、我是St. Paul Co-edu,其實這些都是傳統比較是否叫保皇呢?即比較傳統的名校,在那個60年代的日子,很少會說,即你明的⋯[郭:左派的思想。]是的,左派或會出來反傳統一點的,他都會鼓勵我們看看這個吧,看看那個吧。我懷疑而已,我不敢說,因為他是公務員,公務員有守則,而且在50、60年代的公務員是⋯他66年就退休了,66年已經55歲,所以他們那代人是很怕講政治的,很害怕會牽連自己的工作。有件事很簡單,他非常肯定地說,我不能買股票的。即我後來想起,我都會想是否公務員一定不能買股票?他連這些都覺得可免則免,所以所有股票都是母親的名下,所以政治他就不會公開地講,但很多蛛絲馬跡可以看得出來,他也是早期受趙紫宸一行人的影響。如果我沒有記錯,他在我而前好像都讚過陳獨秀這一類⋯他視他為思想家,即他不會說他是第一批共產黨的創會會員甚麼的,但同一時間因為去到49年之後,中共的嘴臉慢慢浮現,我們又要接濟親戚,很多三反、五反、大躍進,所有這些運動香港不會不知情,所以可能初初的那種憧憬和幻想,我想去到60、70年代都應該都幻滅了。

郭教授
:
講到你中學的時候,你剛才也講到,在中學聽李非吾的佈道。你現在還記得,印象最深刻的活動、片段和人是甚麼?

翁偉業
:
那些年代我好像海綿般吸收,我其中有個表哥去了禮賢會,即禮賢會很近我的家,般咸道那家。這些都在同一時期發生,即我去聽李非吾是在form four十二月的Christmas,帶我去也是form four左右,去到禮賢會的青年團契,那些講員我全部未聽過,如胡恩德先生、陳舍我長老,這些名字聽都未聽過。唯一聽過的名字就是盧家駇先生,他當時好像還未做牧師,在60年代尾,即他是區會,但我們公理堂很少請盧家駇來講,我們會找別的:李清詞、李貞明、汪彼得。所以對於我而言,所有這些都是新鮮的,好的,而且當時是我的反叛期,我就反叛了,認為以前的信仰是假的,以及我有經歷嘛,所謂重新得救的經歷,所以這些才是好的,我就很努力帶我教會的人去FES或ISCF或禮賢會。這些片斷就是,第一,我又不會不去公理堂,只不過我去兩間,星期六就去禮賢會,星期日繼續去早堂,我也開始教主日學,經常叫人信耶穌。[郭:在公理堂教主日學?]是的。[郭:但公理堂沒有團契嗎?]我不去的,因為星期六晚我就去了禮賢會。

還有一件很特別的事發生,也可以分享。我在form four那一年靈性醒覺,那一年的暑假,1971年,突然有一日馬牧師致電給我,他說,偉業,我們公理堂去到暑假8月一整個月,有一個青年夏令周末晚會,青夏晚會,舉辦很多年了,而青年夏令周末晚會就逢星期六和日。他說,今年青夏,8月第一個主日早堂,你可否來講道呢?我也嚇了一跳,我當時是form four的暑假,十六歲,馬牧師叫我講早堂,嘩,當時我又是靈性復興,我說,你等我一會兒,我先祈個禱。我就找公理堂的好朋友,這個是很好的機會,我們答應了,若你看回我也有寫。於是我就line up了一班我的好友,在公理堂當時已經有大約六、七個人叫決志信了主,是組合詩班的。那個題目我還記得,是《主啊,我當作什麼事?》,他給我經文和題目,我起身便講,其實這個題目不是全對的,因為那句話全句是:「主啊,我當作甚麼事才可以承受永生?」所以我說我今天要講的是這個題目,怎麼才可以承受永生(笑)。我講了四十五分鐘,但公理堂只有二十分鐘的時間(講道),講了一個我當時認為很完整的福音訊息,如人的罪性等等。完結後,今天早堂詩班有個小的詩班,唱一首歌叫《歸家》,這時候我們就呼召(笑),即我們可以大膽到叫人們你要決志信耶穌,我的祈禱就是,無論你是牧師、執事、堂會主席、主日學老師,一路說下去⋯青年團契職員,如果你未重生得救,你都是沒有生命的。然後弟兄在後面講(唱歌):「歸家⋯歸家⋯」這真的很激進。[郭:你當時知道有奮興佈道家這事物嗎(笑)?]我也有去聽這些人,即以前公理堂沒有所謂佈道會的事物,但我覺得便補足吧,補足它不足的地方,而且這也是上帝給我的機會去傳福音嘛,怎能不抓緊這大好的機會呢?即我想講的是,那年代是一個如此⋯我不知道應否形容為對立,視乎你用甚麼angle去看吧。如果你用耶穌講天國例子的比喻,祂就說有些人看見珍珠就變賣一切,甚麼也不要,只擁著珍珠,因為太重要了。所以可能對我當時,一個form four學生而言,something to that effect,這是我的珍珠,我拼了老命也要換這粒珍珠,你們每一個人都要有這粒珍珠。我當時有個很清晰的想法,就是一大堆人都還未信,甚麼聖公會、中華基督教會、循道會⋯即那些所謂mainline denominations⋯信義會等等,這些全都不傳福音,只有平安福音堂、喜樂福音堂、播道會⋯

郭教授
:
講完之後怎樣了?

翁偉業
:
這件事你要佩服,真的很幽默,第一,當然是遲大到,我們應該是八點半到九點半的,十點就是主日學,我們那群人一走出auditorium,我們有一個堂役要打鐘,[郭:第二堂了?]不是,是主日學,即是已經遲了,可能已經十點零五分,suppose八點半到九點半是早堂,早堂詩班九點半練歌練到十點,然後就打鐘,才是主日學。但我們一出去,堂役已經在我後面打鐘,說主日學開始,即是我是overrun得很恐怖。那年是1971年,1971年就啫士街堂開,即我們舊的那間重新開放,馬牧是每三個月就找我講一次,[郭:即之後?]即這樣的胸襟我會說是非常難得,這要我look back才知道。

郭教授
:
他有comment過你嗎?

翁偉業
:
他的comment沒有講內容,我很記得他一下來,第一句就說,偉業,好聲線(笑),即老人家的造詣、涵養和厚道⋯[郭:找些東西來讚你。]好聲線,我還記得,即我想講的是那個年代有這種事情。[郭:也很特別,他仍然每三個月找你講一次。]是的,你可以重看71年一直到74年的必街堂,因為我71年12月開始就去必街,但我早堂都是去公理,即是禮頓道,因為我做早堂詩班,早堂詩班完了馬上去必街。[郭:很有趣。]而且那時我們很流行,例如我們Co-edu也有個祈禱小組,我們當時有來自聖公會、有來自循道會、有來自中華基督教,我們當時的使命很清晰,就是要扭轉、更新,若講得年少氣盛一點,是拯救denomination。

郭教授
:
你們年輕人當時怎樣看教會和社會關係?

翁偉業
:
當時這種事還未那麼入來的,當時還未有七四,即還未有洛桑。[郭:明白,所以是看香港教會的問題先。]當時看到一個很簡單的福音,福音和靈魂得救這件事。我想這個,如果你重看FES,這也是個evolution。你回去看陳喜謙先生寫的書,謙叔寫那本書寫到70年左右,他其中所強調的都是像我所講的這種靈魂得救,但more than that,因為謙叔強調的不只是舉手決志,而是要作門徒。由我第一次聽謙叔講道,至到很後期,他從來沒有將作門徒代價這件事放低過,從來都是講要跟隨耶穌,成為耶穌門徒才等於信主,不是說舉舉手,祈個禱,說幾句就完成了。所以他這一個整全門徒生活的路,其實是開闢了日後在聖經對於整全福音的擁抱。

郭教授
:
那麼你入大學後,你的情況如何?即在團契情況。

翁偉業
:
我自己回想過去,其實FES都有很多很好的事情,因為⋯我剛才說,早期form three、four信主之後,主要是form four,是跟照禮賢會那套⋯其實你看禮賢會當時很受平安福音堂、喜樂福音堂的影響。所以我們看的就真是王明道先生的書,或者倪柝聲先生的書,甚麼《人的破碎與靈的出來》,我當時買的書很多都是基督書房的書,或種籽(書室)。去到form four、form five開始接觸FES時,FES又給予我另一個perspective。第一,他們當時看英文書,那群人談的是John Stott、J. I. Packer、David Watson、Paul E. Little那一群人,還有C. S. Lewis,即不同的是,先打根基的是《人的破碎與靈的出來》和基督書房的一堆東西,甚麼《十二籃子》之類的東西,再上一層就是John Stott那堆東西,如Your Mind Matters很重要,那本書對我影響很大,很多,還有Christ the Controversialist,即《獨排眾議的基督》,在那個年代很震憾,即原來耶穌並不是我們所想的一個好好先生,叫你們做個好人,《獨排眾議的基督》在那個年代,讓我有一種感覺:這樣也可以?所以中學尾到大學初就是慢慢擴闊。我73年入大學,入中大,73年是中大第一年入馬料水,72那一屆還是新亞、崇基、聯合在自己的campus,即在農圃道、在般咸道、在馬料水,73年就一起了,即是匯聚了三個團契在一起,新亞、聯合、崇基的基督徒團契變成一個中大基督徒團契。中大基督徒團契是在暑假已經成立,即是(我)還未入去之前,入去以後才有學生會,所以我們是pre-date學生會已經有了。你其中有一個問題,崇基當時有兩個團契,[郭:哦,即是SCM?]不是,崇基的official團契就是所謂的⋯它不是叫SCM,它也叫崇基基督徒團契,就是比較liberal的。因為當時,若你回看,六幾年的是西教士一直到潘鎮球,我不記得70年初期誰做團長,但都是很liberal很open-minded,所以那團契是一個⋯然後他們又有個C3團契,不知你有沒有聽過,你可以查回。甚麼叫C3呢?就是CCC,即是Chung Chi College,所以他們叫自己做C3團契。C3團契是一個地下團契,這群人是比較evangelical,就當時而言,說不定是fundamentalist。其實我說崇基、新亞、聯合三個combine就是C3那個較多,但又很精彩,他們選了李行莊做第一任團長,李行莊是誰呢?她本身是一個evangelical,姊妹來的,但她本身是讀神學,[郭:即是崇基神學組的?]是當時的崇基神學組的女士,那麼你可以想像得到,[郭:很有趣。]很有趣的。[郭:她是甚麼堂會?]莊姐我記不起了,[郭:那我找找。]李行莊,我們倒過來讀是「莊行李」(笑),所以那個年代很過癮。

郭教授
:
你們合併是受FES影響還是你們自己自主的?

翁偉業
:
當然FES影響頗大,但FES也奉行學生主導,而當時我在72年開始時,錢北斗已經回來了,即由新加坡讀完神學回來,所以錢北斗更加無為而治。再之後就是雲叔,蘇雲英,蘇雲英和錢北斗是那種學生說甚麼就是甚麼的。而且我們那個年代的學生都頗為難搞,像溫偉耀、梁燕城、盧龍光這群人都在中大。[郭:他們是團契職員?]就算不是職員都是⋯[郭:活躍的人。]對了,余瑞堯⋯我的團長第一屆就是余瑞堯,那時很多,啊,「莊行李」先,即李行莊,再到余瑞堯。那個年代,可以說回,大學一年仍然很強調傳福音,很明顯,但因為73、74年是火紅的年代,我們進去崇基的大O,即O camp(迎新營),崇基的O camp所有的歌都是毛語錄歌來的,我當時根本不知道甚麼是毛語錄,因為我們在這樣的學校長大,聽也未聽過,碰也未碰過毛語錄,但唱的歌全都是毛語錄的歌。我們的營歌就是「你們年青人朝氣蓬勃」那一首(哼歌),「世界是你們的,也是我們的,但是歸根結底都是你們的」,毛澤東在1958年在莫斯科向中國留學生講的話。所以我們唱的是一條大河、唱我的祖國,所以,我想講的是,即那種氛圍是你不可能置身於度外。我很記得我入到O camp都很想傳福音,但是每個人都被這種新鮮的identity的問題,即你是中國人來到swipe the way,即你不能常常只是捉住人說,你有罪,你信耶穌吧。即在O camp裡,你可以說是被洗腦又可以,看的戲和講的話,以及當時的大師兄很厲害的,譬如現在張燦輝那群人,他們都是讀書好,又讀哲學,即當時的人是讀書好的就去讀哲學,是可以未讀完醫,第四年就轉去讀哲學,即那個火紅火綠的年代就是這樣的一個年代,所以他們bombard我們的時候,我們很難不去⋯[郭:思考這方面。]是的,即是你要接受此挑戰。

郭教授
:
那麼你或團契怎樣去迎接這個挑戰?

翁偉業
:
我當時非常大開眼界。首先,我必須承認那個O camp是肯定改變了我對中國人身份的其中一個重要環節,自那次之後,我從來沒有去懷疑過我是否一個中國人,在當時。[郭:很有效(笑)。]即你要知,你入大學嘛,你整個人就會有種readiness像一塊海綿般。當時我說form four那個聖誕,那是是屬靈的開竅,像海綿般吸收聖經作為養份。去到大學,第一個進入大學的門檻就是這種開竅,即你頗ready自己未開竅,你覺得終於有這一天了,而且你知道70年代能入大學是頗不簡單的,以及我是讀完中六就入大學了,我刻意不讀中七,免得考matriculation,所以都很開心能夠讀四年,即覺得是很舒服的四年,所以我很open自己去受塑造,因此那種身份的認同是來得頗自然。亦是同一年,你可以重看《明報月刊》,1974年7月或8月,或兩個月,中文大學的基督徒團契的文字組有兩篇文章,是投稿到《明報周刊》,我想那年代的《明報周刊》,差不多是中國知識分子的明燈般刊物。當時是金耀基⋯我也不知道怎樣說了⋯那年代文革還未完,但已經有一群基督徒願意投稿到《明報月刊》,開宗明義講,基督徒對國家和對社會的責任,而那篇文章是用中大基督徒團契文字組的名義。當時暑假的時候,這是give credit to 溫偉耀,這群師兄成立了一個文字小組去處理這兩篇文章,上下集。因為我們在學校被很多當時的學生會,以及那群你可以說認中關社,以及火紅火綠最緊要的時候的學生會的骨幹分子,挑戰我們基督徒是完全離世的,講的只有天堂,所以願意用他們的口徑去回應,就是文字。

還有你要記得,1973年的12月就是突破,雖然寫的是1974年1月,但真的面世就是1973年10月,在Christmas之前,雖然寫的是1月號,但Christmas之前就已經有突破的創刊號,紫色又有隻雞仔⋯[郭:就是突破(笑)。]很多人拍了很久才拍得到破蛋那一下。突破也是一個很強的宣告,就是當時蘇恩佩說,我們能夠為這群青年人做甚麼呢?〈低調的吶喊〉⋯即你看見當時是整個(環境)很配合的,73年12月出突破創刊號,74年的暑假有洛桑,75年暑假有中大基督徒團契文字組的刊物,在背後有更多深耕細作的事情,突破不是無端白事出來的,you know,即是有一段醞釀期才出來的,我是適逢期會在那個時候被它的洗禮。

郭教授
:
接下來你就去加拿大,你去到的時候,覺得當地的氣氛給予你甚麼?或有些甚麼你是會⋯

翁偉業
:
去到外國呢,我是這樣的,我四年大學都不肯去華人教會,即我主力去西人教會,我即使去華人教會也是下午當吃afternoon tea般的,但我的參與是在西人教會,而且我很involve在西人教會。[郭:你當時去哪間教會?]我去Baptist,但那些叫Independent Baptist,即在加拿大和美國很多Baptist,周街都是Baptist,但未必一定是所謂southern Baptist或confederation,即它有很多個議會或區會或宗派,但我去那些都是自己一間堂會的,西人教會的胸襟和闊度是闊過華人教會很多。第二,我一路都有參加InterVarsity,我也是頗為少有的人,去到大學的final year,我是IVCF InterVarsity的職員,也是華人團契CCL的職員。[郭:哦,是學校的華人團契?]是的,大學。我們當時大學,即是Waterloo,我是Waterloo大學,Waterloo有兩間大學,即Waterloo的城有Wilfrid Laurier,也有University of Waterloo,U of W,一間較小,一間較大,但我們只有一個華人團契,但華人團契也很多人,我們當時有一百多人,但整間大學只有六百多個華人而已,[郭:那真的很多。]70年代真的很多,我們當時可能是其中最strong的一個團契。

郭教授
:
你在團契裡有甚麼深刻印象?

翁偉業
:
我去IV那裡吸收養份,因為我覺得我那套想法接近IV和西人教會,華人教會很保守。

郭教授
:
對你而言,當時的養份指的是甚麼?

翁偉業
:
已經很不一樣了。譬如舉例,我在當地U of W有4間church colleges,我當時去了Church College去take科,它有間Mennonite,我們讀那些Peace,即沒有人讀的那些,Peace Studies,讀reconciliation。有一間United Church of Canada、有間Catholic叫Jerome College、有Anglican,你可以想像這四間都頗百花齊放。[郭:是很不同。]Jerome我多數讀languages和biblical studies,Mennonite那間叫Conrad Grebel,我就讀其他沒有人會有的學科,如Peace Studies和reconciliation。另外那兩間,我end up其中一間讀了Islam⋯即(學科)很不一樣,而且很闊。教我的是個Greek Orthodox,他在希臘長大,去美國讀書和拿PhD,然後就上來教Islam,但他的太太是個Turkish,即土以其人,所以他很多時會回去土以其,所以很過癮。我想在那個年代就更加看到mission,即香港很少講culture cross(和)ethnic cross religion的mission,[郭:所以你去到那裡就開始多了一種所謂mission-minded?]是的,以及看到religion interfaith這件事,因為我跟Mennonite那邊較多,Mennonite講很多interfaith dialogue,根本不會一來就跟你說conversion。[郭:明白。]他與我讀Quran,是頗多時候都會是個inter-scripture的approach,在70年代中末期也算很少神學院,或基督教背景的人會這樣讀Quran。[郭:現在呢?]現在多很多了,我講的是70年代,都四十年前了,很罕有的,所以⋯我想我也是個比較fringe的人,I like being on the fringe(笑),我不敢說自己cutting edge,但 on the edge。[郭:嘗試新的事物。]譬如我讀完MA in Islamic studies,我想在我的年代是沒甚麼人讀,[郭:應該不多。]即78年回來,沒甚麼人讀Islam,在基督徒當中。[郭:到現在也不多。]何偉業吧。[郭:我認識兩個香港讀Islam的基督徒學者(笑)。]我想我是⋯somehow不知為何,即我的脾氣或脾性,inclination就是喜歡較fringe的東西,不是經常都主流,在main stream裡很開心很settle。

郭教授
:
到你回來香港,即你將參加FES的時候,其實它們都叫作在關懷社會方面走了一段時間,你回來後對他們的觀察⋯即他們狀況的如何?你看到甚麼?

翁偉業
:
其實我會覺得我78年回來,與我74年離開,是有些改變,但當時的改變不那麼大,即不算是一個很強的quantum leap。但我第二次離開,即是85年離開過FES去英國,再到91年回來,那就是一個quantum leap,即那六年是(變化)很大,我一會很簡單介紹,即我想這不能與社會的情況脫離,當然我講過78年回來工作是先去金禧事件,這是真的,但除了金禧事件,當然當時還有艇戶那些,但基督教圈子裡一開始不是太受艇戶、釣魚台(影響)。即你重看文獻,主流和非主流的香港教會都很少受釣魚台事件、艇戶(影響),金禧可能是由於我在FES,而FES也頗首當其衝,恩佩姐當時又還在,就很出位地入去幫他們補習。我自己之後的體會又是有少許適逢其會,是甚麼呢?78年,香港的本土文化意識開始抬頭,許冠傑的歌,即粵語流行曲開始出現和蓬勃,廣東話的戲當然較多黑幫和打打殺殺,但這些都在當時慢慢(出現),還有《如來神掌》、《七日鮮》那些戲⋯以前只有兩條路,一個是于素秋和曹達華,[郭:即是哭那些(笑)。]不然就張活游和張瑛,中間夾著的就是陳寶珠和蕭芳芳那些人,[郭:跳舞。]跳舞啊,N公主那些和馮寶寶。但去到78、79(年)就真的不一樣了,許鞍華、徐克那群人是第一批,你知道以前有很多大陸來的藝員,大陸下來的就把大陸的意識形態帶來,但到78、79和80(年)開始的就不是了,那些在香港讀小學、中學、大學,飲香港水、吃香港食物所孕育出來的人,那些戲是完全不一樣的氣質,音樂也是,即幾樣事物一起併發。

郭教授
:
你覺得FES也有受這件事影響?

翁偉業
:
你可以看回,1979年,我可能是當時第一個,當時我們開始第一件事,叫高中佈道會,不,應該說是form six and form seven,即lower six、seven的佈道會。原因是,我們當時覺得we are losing 那些尖子,即lower six 和upper six那一群,但我們看到的。而lower six 和upper six大家都很忙,因為剛考完會考,lower six做prefect和head boy,在學校裡被搾乾,即你要做很多學生會的事務,教會又有團契,但沒有太多人去服侍他們,所以我們想到這裡,於是打算有個門徒訓練的計劃,由佈道會開始,然後讓門徒小組帶住他們,and then就入大學。第一炮叫從流行曲看人生,當時我播很多許冠傑的歌,播徐小鳳。徐小鳳有首歌叫《音樂盒》(哼歌),指的是生命的cycle。我想當時很少基督徒會聽流行曲,聽到入腦,然後當時播九首流行曲做佈道會,我想沒有,沒有一首是聖詩,到最後呼召都不是唱聖詩的(笑),中英文也有。[郭:反應如何?即中學生的反應。]很好,很正,之後連續幾年都沿用這個,因為發覺當時的人真的開始聽流行曲,所以你會發覺70年代末期就是福音和社會和文化的integration。譬如我說74年講的都是文化,當時學生會正談論認中關社的文化,但到79、80、81年就是香港的本土文化,那是另一個味道,即那個本來是完全不需要講我是中國人,不是那回事,而是另一回事。當時還沒有周星馳,未有黃子華,當時以許冠傑那群人為主。[郭:鄭少秋和汪明荃。]對了,但都有些頗不錯的歌,包括葉振棠。所以我想FES有個好處就是有flexibility,FES從來⋯很坦白說,我也不介意說,譬如campus crusade,第一你是外國舶來品,Bill Bright發明了The Four Spiritual Laws,翻譯到百多種語文,全世界都紅、黃、藍、綠、青、靛、紫的人都讀這些書,which to me is so nonsense、ridiculous,等於個個人都要吃漢堡包一樣。Anyway,但FES不是如此,它沒有的,即錢北斗、蘇雲英、余慧根、翁偉業那一套東西,你就是你,我就是我,我們是鼓勵這件事。

郭教授
:
有趣的是,若我們回看FES,Adeney是英國人,他太太是美國人,他們都在西方長大,但其文化氣質好似有些不一樣。

翁偉業
:
我想是因為IFES right from the beginning就相信student initiative這件事,而且很強調contextualization,即這也是本色化的。這一個空間令到每一個學生福音團契就有了⋯即給予它們所謂green light,一盞綠燈,行了,總之你將福音和你的處境作有一個有機的結合就可以了。[郭:明白,這也是有趣的一件事。]所以我看到全世界的IFES,有很多by-products,其中一個很重要的by-product,就是為教會、為社會、為很多discipline去groom領袖,where is你發覺其他那些,就算幾多人數龐大到無倫的學生團契都groom不到一些所謂local leadership出來,他們只能groom到followers,還是follow美國、英國、歐洲總部要他們做的事的那些followers出來,但groom不到local leadership出來。

郭教授
:
如果將這件事回想在70、80年代時,你有沒有這種感覺,還是另一種的感覺?

翁偉業
:
絕對是,你會覺得⋯因為我去東亞區看,由北邊的韓國、日本、台灣、香港、新加坡、菲律賓、馬來亞、泰國、越南、印尼,全部這些國家我都可以說,極多教會、神學院和社會上的基督徒領袖,都是透過IFES出來的。如果你重看Bobby Sung,孫耀光那本《新加坡教會史》,in his times,有中文和英文。他數很多,即新加坡FES也是50年代開始成立,60年代註冊,即你發覺新加坡,譬如三一神學院的改變,所有教會領袖、Bishop,差不多沒有誰不是新加坡FES長大的,你到哪裡都是,台灣《校園》那群人也是,全世界,即東亞區所有都是。Of course有個原因就是,IFES去到這些國家多數是50、60年代,當時能入大學的都是最尖子中的尖子,而這班尖子在大學裡信主,願意委身和投身出來做全職,在那些年代就是最top-notch。所以FES在那裡影響他們的時候,你根本是手執牛耳,但當然你給予的養份也很重要,所以那群人很多都是出來做回contextual的工作,whereas你看其他機構,很多人走了去美國,不見蹤影,即吃了些甜頭後,看見哪裡草比較綠就離開了。很不一樣的。

郭教授
:
再講到你在英國讀書時,這樣一種對處境的關懷,其實與你去推動Hong Kong Link,即你現在回想起來,(有關係嗎)?

翁偉業
:
我認為絕對有,因為真的每件事都是accumulative,積累而成,一路走,拾級以上,很多事並不是爆出來的,也與氛圍有關。因為83年開始中英談判,我85年去讀神學,你回想在那些年代,很多香港不行,而到英國讀書的是甚麼人呢?第一,當時很少中學生,當時很多是College degree的人,如Poly和師範,去拿回一個degree,80年代很多這種人,我想有幾千人去讀一至兩年,是頗適逢的。這些人很多都頗mature,即不是一些剛滿十八歲、十九歲的,很多都是二十五至二十八歲了,所以這群人對香港⋯即那是不同的了,比較mature很多。但同一時間亦有一批undergraduate,但Hong Kong Link主要的搞手差不多全部都是以postgraduate為主,後來因為八九民運更焦聚了很多undergraduate回來,是突然間爆炸性的,85到89年其實我們是所謂收納了很多connections和一個base,到89年,一號召就很natural地(爆發)。

郭教授
:
如果你回看,這幾年你覺得Hong Kong Link或你自己對香港和中國的關懷有改變嗎?就是短短這幾年。

翁偉業
:
如果要這樣跳躍呢⋯由於我2002年開始,我就成為IFES東亞區⋯由2008年開始就做了整個IFES世界性的副總幹事,所以我必須承認我的目光,由2002年開始就已經是整個東亞區⋯not that我不碰香港,但是香港不是我唯一的arena,即我的平台比較大了,所以根本我對整個東亞很多事情都知道。到後期,去到IFES我負責兩大範疇,一個是穆斯林國家,由摩洛哥一直去到印尼,中亞一直到印度,已經很闊了。但香港在回歸後這二十年又天翻地覆,我自己怎樣想?(嘆氣)我都還未整理到。

郭教授
:
有沒有一些很特別的事件令你覺得是⋯

翁偉業
:
我有的,我記得上次我好像也有提過幾句,我剛才說過1973年我入中大迎新營,唱「世界是你們的,也是我們的」,即就認同了我是中國人的身份。但過去這兩、三年,特別真是無可否認,佔中之後,即2014年9月26日,還是9月28?[郭:九二八開始,九二六是開始在政總集會。]九二八就是催淚彈⋯[郭:是的。]由佔中開始,我也開始身份有些模糊,以前是很proud去說我是中國人,現在在一個帝王時代⋯封帝⋯[郭:習近平剛說有無限任期(笑)。]我自己的看法是這樣,即我是很貼近年輕人,even I⋯即我已經是senior citizen,即退休了,但我想我的想法、心態、我所看的事物和所作的思考,都頗接近青年人,所以我能感受他們那種的痛苦,或者他們根本不痛苦,因為他們從來沒有認同過,是我痛苦而已。即使他們普通話學得比我好很多倍,拼音我一竅不通而他們琅琅上口,但他們的identity可能⋯[郭:沒有這樣的掙扎。]根本就沒有掙扎過,因為我是香港人嘛,誰不知道我是香港人呢?就是如此。但我沒有想過我是香港人,我是中國人嘛,我是香港的中國人,現在我要重新定位,[郭:你究竟是否中國人。]到底我是否願意再說⋯即我以前是義無反顧,我第一個identity,我是中國人,OK?只不過我放在香港特區的中國人而已。但現在,(嘆氣)我要再問究竟⋯所以這是辛苦的。

郭教授
:
連繫到你上次提及的神學想法,如果你將整件事神學化來看,你會有甚麼想分享?

翁偉業
:
我想與所謂後殖,以及非殖神學是有關係的,即postcolonial和decolonization⋯以前我們沒有如此強調這個神學和反省,但現在在一個recolonization,即再殖,甚至這是一個強殖,即我們去到80年代中英談判以後那種殖和我父親那個殖,已經相差甚遠,即是去到彭定康的殖,簡直不是太殖,他已經開始在decolonize那個過程。相反地,97以後就再殖,再殖當中是比英國人壞很多倍,而且現在二十年後要求全面管治權的落實,西環的介入,要重新經歷過被再殖,而他又不承認他是在殖我們。嘩,整個⋯即我是希望在後殖裡,即那種身份的撕裂和很難去⋯I get very confused。我認為的解讀和論述是,現在正在是再殖當中,而且這個再殖比前殖更壞,但他們不斷告訴我們,不是的,只是後殖和反殖,即你們身份的抬頭而已,主體出現了,即你不要開我玩笑那種⋯我想我正在這個stage當中。至於我的信仰,我也不太清楚怎樣去articulate這個⋯我也要再⋯慘了,臨老還要去思考這種事。

郭教授
:
用另外一個方法幫助你思考,你現在回想當時你在博士論文當中想做的事,你會有甚麼評價?你會評價自己甚麼?

翁偉業
:
嘩,二十年前以上的東西了。[郭:即你當時的想法。]那些書已經寫到⋯I mean現在已經比我那個年代advanced多了,我也追不及了,即當時我們還在用單車,現在已經用light speed進行⋯我要再進入那個(情境)(笑)。

郭教授
:
可能譬如你今天還會覺得當時自己某一點的想法是可取的。

翁偉業
:
我想我以前有一個framework是,香港有一個很獨特的非殖化過程,就是從上而下的非殖化過程,而非一群香港人夢寐以求,等也等不切,快點來吧,在7月1日馬上當時六百多萬人去擁抱這個大喜日子,並不是這樣。特別在80年代,這種人根本廖廖可數,就算有都只是匯點,加上民主回歸佬和大中國膠。因為有一個如此top down的decolonization,就算你重看當時連譚惠珠,即現在release了當時的document出來,不談鍾士元了,他直情認為完全不應交回給大陸,連譚惠珠,當時她作為一個行政會的成員之一,都是說主權自決是最好的。你想一下,那群人都這樣想了,根本沒有人想decolonize。那麼現在呢?為甚麼要續下去呢?既然沒甚麼人喜歡decolonize⋯我也要再整理一下才可以。總之我覺得是因為香港人由頭到尾都沒有被諮詢,沒有被參與,nobody owns the process,沒有人owns到那個result,永遠都是,八三一方案也好,總之甚麼都是,一下來DQ你就DQ你⋯

郭教授
:
但其實,若回頭看,在八十年代,你在英國都算是積極的一批人,基督徒又好像發過很多聲。如果你現在回看,你會否都會覺得他們是不夠的?若你這樣說,(翁嘆氣)還是你覺得他們有些事情可以做得更好?

翁偉業
:
我很難講這件事,因為我也很明白那個論述,即現在熱狗的論述就是說,我們這群大中華膠出賣了香港人,我們自己壞就算了,自己死就算了,不要拖其他人下水。但其實你也可以說,根本有的choice很少,即你有多少個choice?曾幾何時在八九之後,老盧他們那群人說,即是要求拿回居英權的那些人,我在英國也有份參與和支持。我當時的想法是,如果全給予二百多萬⋯當時是二百多萬叫BDTC,而非BNO,BDTC的passport holders有right to abode,大陸就根本奈何不了我們,如果我們和我們的子女都能隨時(移民)。但不行,end up只有五萬個家庭,終於有二十二萬以內,還是十九萬的passports。我當時的立場就是說,我支持這件事,因為這是我的rightful claim,是我應得的,但我可以拿這件事告知英國人,我不要,我覺得這很有種,但你不能不給我,我不要是我告訴你的,但你不能褫奪。今時今日的我有些不同了,不是說今時今日我會要,我還是不會要,只不過我會更積極地去爭取。我想如果你知道,有個人叫Benedict Rogers,在英國Conservative party的human right其中一個副主席,Benedict Rogers在英國現在搞想BNO能得回right to abode,我到現在今日…即與當時1989年不同的是我會更加積極地支持,因為我覺得大陸太離譜了,如果這個國家有些人覺得我根本與他⋯因為是真的,以前Palmerston、英國Victoria Queen和清朝來簽而已,關這群中南海的左仔甚麼事?他哪有資格去接收?即我認為就算用歷史也講得通,所以香港有些人說,我不喜歡給我的allegiance大陸。我覺得時至今日,they have a point,因為他們愈做的事愈不deserve我們香港人(忠誠)。愛國和忠誠這類事情無法強逼,你無法用槍指著一個女生要求她嫁給你,沒有這回事,你瘋的嗎?The same,現在的愛國教育或國民教育都「戇居」,即你只是拿石頭扔自己的腳,一定是適得其反,[郭:也可以預期。]所以我想我都在整理當中,但我會更加同情或side with一個更加香港為本的立場。

郭教授
:
最後一條問題。如果你回顧曾參與過的香港教會的社會參與,無論是金禧,還是在英國剛剛談判的時候,六四,或回來後關色文,或之後的參與。若你今天回顧自己的參與,對你而言有甚麼是重要的事情?這是第一件事。第二,你會怎樣評價FES整個參與,或香港教會在這些參與的經歷裡,你自己有甚麼想說?

翁偉業
:
我希望我所有的參與、行動和反省都是建基於聖經,也是建基於我跟從為我死和為我而活的耶穌,那個天國的價值去反照出來。Not that 我很heroic和獨特,而是在這個環境,我覺得我信仰的演繹和表達是應該如此。不過在form four或year one,或者you know,剛剛做staff,即每個stage of life有不同的演繹和impact,但我希望那個root沒有變樣,就是我對神的話語、聖經或耶穌基督的教訓的實踐和integration。我希望我回答了你第一個問題。

第二個問題,我對教會和FES(的評價)。我對教會就極樂觀,因為這是耶穌基督的身體,這是關我⋯即不是關我甚麼事,這不論到我去(評論)。即是別人的老婆,別人會問,你是誰呢?耶穌自己都話,不要論斷。所以我對教會很樂觀,當然我知道有人說天主教會,即中梵建交⋯那些對我而言,是不會影響那個genuine真正的教會,即是三自教會或兩會,或中梵建交,諸如此類,it never affect the true church,the body of Christ,the bright of Christ,那些並沒有影響,這是一個很普世教會的,那麼便回來地上那種吧,地上那種就⋯可能我看年輕人又頗樂觀,即譬如我聽羅冠聰講的話,我很欣賞,周庭講的話,我很開心,一個二十一歲的姑娘和二十四歲的男孩,very good,make sense。羅冠聰雖然在立法局很少時間的表現,但他表現的東西,我覺得簡直是比甚麼何君堯及其他那些,無謂講名字了,(講名字)會把我的口弄髒的人,簡直是head and shoulders,因為有這群人的存在,所以我覺得教會也可以沒有問題。

郭教授
:
FES呢?

翁偉業
:
FES也一樣,FES總會碰碰跌跌,但總會OK,只要我們hold fast to the word,即堅持上帝的話,OK的。

郭教授
:
或者我rephrase一下那問題,你由70年代到現在,你看到它們有些轉變的趨勢嗎?即它們的工作,或各樣的事,或是一些重點的轉變、或者是工作手法的轉變、或者是效果的轉變?

翁偉業
:
我認為所有這些young或是student movement呢,也一定要經歷一個complete cycle,即它有萌芽、發展、蓬勃,但它都有衰老和挫折,然後它要有第二個learning curve,即它挫折,然後萎靡之後,我認為如果它們有其regeneration power在內,它會再次迎運而上,即又是天時地利人和等factors(配合)的時候。我覺得FES是⋯如果你看數字的話,是有大起大落過,但重回過去最⋯最近葛培理死了幾天,老實說我對葛培理的評價很低,極低,因為你真的問,(雖然)他向millions or even billions的人講過福音,但真的,因為我不理信主的,我想說究竟有幾多個活生生的門徒是真的頂天立地?我可以說,如果靠葛培理是沒有多少人而已,即葛培理只能夠有了幾百萬個decision makers,and then this doesn''''t help the church at all。If not,你看現在美國的教會數字一大堆,甚麼Bible Belt也好,甚麼moral majority或Christian right,都是笑話。你搞這麼多number出來做甚麼?你培養幾個活生生、頂天立地的一兩個就夠了,培養Bonhoeffer一個便夠了,你給我五百萬德國人做甚麼?他們全都hier Hitler走出來而已。所以我不認為FES要緬懷,以前曾幾何時,我們ISCF Day有二千人的你知道嗎?我們不是一個地方,是幾個區一起開⋯數字是addictive,會上癮的,沒有用的,我寧願培養幾個頂天立地的夠了,[郭:你所講的是門徒。]是的,at the end of the day也是這些,就算頂天立地不需要每個都嘈之巴閉,即他們都可以是一些安安靜靜的。

郭教授
:
但那就不關社了?

翁偉業
:
不是的。舉例,就算明哥那類人,大家一開始都不認識他,他也是這樣做,無論你如何吹捧他,他還是做那些事。他做一些很solid的事,[郭:即是要做實事。]是的,只不過是否一定要那個impact去到曼德拉般才可以呢?就是這樣。[郭:明白。]即我寧願很多人在最黑暗當中點燃蠟燭,也比一大堆人點滴滴金和放煙花好,這些我沒有興趣。

郭教授
:
好的,多謝你,剛剛好一個半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