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淚
HER PEARLY TEARS
插曲廿七支全部刊出
國際電影叢書之一
HER PEARLY TEARS
(Synopsis)
CHING YUN-JUI (Kelly Lai Chen), who comes from the TUNGTING lake area, is a single young man with no parents. On his way home, he sees a young lady, (Lucilla Yu Ming) obviously in great distress. He rushes over and asks what is matter with her. The girl, who is in fact a Mermaid, tells him that she is an orphan and is going to Tungting Lake to seek help from a relative. YUN-JUI asks her to come with him on the boat.
On their way, a storm suddenly springs up and all the passengers are extremely worried, except the Mermaid. Among the passengers is a herbalist whose stock of herbs is now ruined by the soaking from the storm. He is despondent and on the verge of suicide. The Mermaid advises YUN-JUI to buy all his herbs, because good deeds, she explains, will surely be rewarded. YUN-JUI agrees.
YUN-JUI accompanies the Mermaid to his home but sees that the place is delapidated with only an old deaf servant (Ray Da) to look after it. He finds out from the servant that an epidemic struck and all servants have run away. The Mermaid tells YUN-JUI to sell the herbs, and to his surprise, when he examines them, there is no trace of the soaking they had.
The grounds of the house have been completely neglected, but in a short time the Mermaid has it back to its old shape. Each day they spend together whiling away the time, enjoying each other's company, and their feelings for each other grow.
YUN-JUI falls in love with the Mermaid and asks her to marry him, but she refuses and admits that she is no mortal being but a Mermaid driven into outside world by Dragon King of the sea. She originally came to seek refuge with the Dragon Lord at Tungting, but instead met YUN-JUI and that is all that has happened up till now. Heartbroken, YUN-JUI falls sick.
The Mermaid nurses him day and night and goes to the temple to ask God's mercy. While she is praying, she sees Mrs. TAO (Wang Lai) and her daughter WAN-CHU (which literally means 10,000 pearls) in the temple. The Mermaid notices that WAN-CHU (Lucilla Yu Ming) resembles her in all respects and entertains the idea of presenting her to YUN-JUI to replace herself. Through a thread seller, (Ma Shiao Noong) she meets them and become close friends.
The Mermaid asks for WAN-CHU's hand on behalf of YUN-JUI, but is turned down by Mrs. TAO. The Mermaid tries to explain, but Mrs. Tao says that if YUN-JUI really means what he says he will have to give 10,000 pearls as a betrothal gift. YUN-JUI realises that the Mermaid has no intention of marrying him and under the sudden shock, he has a relapse. In his sickness he says over and over again that he will love the Mermaid all his life and nobody else.
The Mermaid, touched by his love, cannot help but weep and when YUN-JUI wipes away her tears, he finds that the tear drops have turned into pearls. The Mermaid decides to complete her plans for YUN-JUI and WAN-CHU and prays to the Dragon Lord for mercy and asks him to end her punishment. The Dragon Lord (Ho Ping) orders her to return immediately to the Dragon Palace. She returns to tell YUN-JUI and urges him to marry WAN-CHU. She promises him that they will meet in one year's time and leaves him with tears in her eyes.
YUN-JUI sticks to the arrangement for his marriage to WAN-CHU. On the eve of the wedding the Mermaid comes to bid farewell to WAN-CHU and presents her with a magic brocade purse which can only be opened after one year.
After their marriage, YUN-CHU treats WAN-CHU coldly and is always thinking of Mermaid. The year passes quickly, and WAN-CHU, hoping that she can change his mind, opens the purse, but there is nothing in it except the Mermaid's chiffon dress. WAN-CHU realizes what it is for, wears the dress and goes to YUN-JUI. He mistakes her for the Mermaid to keep her promise and pours out his feelings to her. On hearing this, WAN-CHU is heartbroken. When YUN-JUI discovers his mistake, he rushes out into the rain. WAN-CHU follows him, but trips and when she reaches the bank of the lake, apart from a pair of shoes which she picks up, there are no other traces of YUN-JUI to be found.
—END—
珍珠淚 最美麗的神話故事
古時候的人們，他們對海洋沒有現代人一般的瞭解，但是，他們對海洋的嚮往之心，超過現代人。他們愛海洋在寧靜時波平如鏡的美麗，他們畏海洋在狂風中驚濤駭浪的怒吼，於是，創造了不少神話故事，故事中有代表寧靜的美麗的龍公主，有代表驚濤駭浪的四海龍王，有代表海洋中的寶藏的水晶宮，表達了人類幻想中的海洋。「珍珠淚」也是一個屬於海洋的美麗的神話故事，它却另創一格的叙述一個鮫人和人的不平凡的戀愛故事，它頌揚了愛情的崇高，增加故事的神奇氣氛，使「珍珠淚」成爲一部最美麗的神話影片。
珍珠淚本事
洞庭書生景雲瑞（雷震飾），雙親早故，孑然一身，年來在外遊幕，未嘗有家室之思。一日，買舟還鄕，傍晚舟泊荒郊，雲瑞上岸散步，見一少女（尤敏飾）獨立海濱，憂形於色，若有蹈海之意，忙上前詢問情由。少女實爲鮫奴，見景生動問，誆稱幼失怙恃，徬徨無依，擬往洞庭投親，因乏人照料，未能成行。雲瑞頓起憐惜之心，乃請鮫奴附舟同往。
船行海中，忽起風浪，所有搭客，狼狽不堪，獨鮫奴鎭靜如恒，旋風浪益大，船將傾覆，鮫奴出艙外小立，須臾，風浪平靜，景生冷眼旁觀，不禁暗暗稱奇。搭客中有藥材商，因全部藥材爲波浪所浸，本利盡喪，痛不欲生，鮫奴勸景生將藥材購下，免使商人輕生，幷謂君行善事，必獲善報，景生笑從之。
雲瑞偕鮫奴同抵家門，但見屋宇頹敗，門庭冷落，僅一僕老聾子（雷達飾）看守破宅，詢問年來情况，始悉洞庭遭遇瘟疫，傭僕不敢逗留，紛紛出走。鮫奴請將藥材售去，雲瑞細視藥材，竟無水浸痕跡，爲之驚異。鮫奴此來，本擬投靠洞庭君，雲瑞憐其孤獨無依，堅請勿行，鮫奴感其一番誠意，遂允暫時寄居。
景家庭院荒蕪，鮫奴於數日之間，恢復舊觀，雲瑞心中益爲驚奇。鮫奴知音律，善操琴，每日與雲瑞奕棋作畫，詩酒唱和，晨夕相對，情愫漸生。是時洞庭疫癘未已，藥價飛漲，雲瑞售出之藥材，竟獲利十倍，遂成小富。
雲瑞愛鮫奴姿容絕世，微露求婚之意，鮫奴有苦難訴，托辭拒之，但一縷芳心，未嘗不爲雲瑞眞情所動，因不欲悞人悞己，於夜闌更深時，披上鮫紗，往謁洞庭君。
鮫奴潛出園門，逕往湖畔，雲瑞暗中跟隨至湖邊，忽失鮫奴所在，雲瑞憬悟，歸家秉燭以待。有頃，鮫奴歸來，雲瑞詢其何以行色匆匆，鮫奴見行藏已露，祇得直認己身實非人類，係深海鮫奴，因龍君（賀賓飾）遣嫁三公主時，命鮫奴織錦，誤折七寶金梭，致被放逐人間，本想依附洞庭君，偶遇雲瑞，以致鑄成今日之錯。
雲瑞堅求鮫奴下嫁，鮫奴吿以久居深海，陰寒之軀，有害於人，無法應允，雲瑞失望之餘，頹然病倒。
鮫奴衣不解帶，親侍湯藥，復往曇花寺進香，祈求神靈庇佑，正跪拜間，忽見陶夫人（王萊飾）携女萬珠（尤敏兼飾）同來禮佛，萬珠容貌舉止，酷似鮫奴，鮫奴欲思結識萬珠，以李代桃僵之計，將萬珠介紹於雲瑞，遂藉賣絲綫之王大娘（馬笑儂飾）指引，得與陶氏母女相見，旋知陶氏母女以刺綉爲生，鮫奴乃以重金請萬珠綉龍宮圖，陶夫人愛鮫奴儀態大方，萬珠與鮫奴親如姊妹，鮫奴乘機請在景家設宴，與萬珠義結金蘭，陶夫人欣然應允。
雲瑞新病初愈，在鮫奴安排下，與萬珠後園相見，雲瑞誤以萬珠作鮫奴，趨前細語，萬珠受驚，陶夫人斥雲瑞爲輕薄兒，鮫奴代雲瑞求婚，夫人悻然曰：欲娶吾女，須將萬顆珍珠來聘。雲瑞知鮫奴別有用心，精神突受刺激，舊病復發，病中重申前言，此生唯愛鮫奴，决不移情。
鮫奴感其情痴，不禁澘然淚下，雲瑞爲之拭淚，發現㸃㸃淚滴，俱成明珠，不覺又驚又喜。鮫奴决心成全萬珠與雲瑞，特邀雲瑞往望海樓，祈求龍君開恩，禱吿甫畢，海面忽有水神岀現，鮫奴被召入龍宮，龍君念鮫奴意誠，赦免放逐之罪，幷命即日重返龍宮。鮫奴返吿雲瑞，堅請娶萬珠爲妻，二人相約一年爲期，再來相見，言訖，含淚飄然而去。
雲瑞守鮫奴之約，以萬顆明珠，聘萬珠爲妻。萬珠於結婚前夕，見鮫奴前來吿別，臨行贈以錦囊，囑一年後開啓。婚後，雲瑞對萬珠情感冷落，朝夕思念者唯鮫奴而已。匆匆一年，萬珠切盼雲瑞囘心轉意，即行開啓錦囊，囊中無他物，僅鮫紗一件，萬珠會意，披上鮫紗，往見雲瑞，雲瑞以爲鮫奴踐約而來，大喜過望，殷勤垂詢，備言別後相思之苦，萬珠至此，悲不自勝，雲瑞亦知誤會，大呼鮫奴，竟成癲狂。
雲瑞於雷雨中飛奔出外，萬珠追隨不捨，路途濘滑，失足倒地，身上所穿鮫紗瞬即消失，及掙扎至湖畔，僅拾得雲瑞遺履一隻，放眼四矚，但見烟波浩瀚，江上峯靑，而雲瑞影跡，已渺不可尋。（完）
海茫茫
（序曲連第一場）
（＂珍珠淚＂揷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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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唱）烟波浩瀚海茫茫 泣血鮫人在何方 萬古長留多情恨 綿綿地老與天荒
（鮫奴）天地蒼蒼人獨立 碧海茫茫心悽切 人間何處能容我 孑然一身長嘆息
下洞庭
（８—９場）
（＂珍珠淚＂揷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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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唱）一葉乘風去如飛 海上載得玉人歸 輕舟早晚下洞庭 怎奈家園今已非
門庭冷落向黄昏 荒烟蔓草路難尋 聞道一声公子回 龍鍾老奴來開門
滿庭芳
（１１—１２場）
（＂珍珠淚＂揷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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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唱）玉人妙手奪天工 昨日今朝大不同 荒蕪舊園面目新 綠草如茵花嫣紅
公子情多恩亦深 為卿添粧映畫屏 凌乱書齋成綉閣 日日朝陽滿門庭
幽揚琴韻是心声 声声思慕與温存 促膝坐對一盤棋 意會神通不相爭
展紙揮毫如有神 字字珠璣配佳人 丹青畫出連理枝 枝頭再添双棲鶯
為酬郎君弄綉針 美人手澤留衣襟 只似鴛鴦不羨仙 喜煞老僕笑盈盈
祗羡鴛鴦不羡仙
戀愛時期是人生最甜蜜的一段光陰。它雖然不能永遠停留在人生的過程中，它却永遠追隨在囘憶中。每一次的囘憶更會加强它的美麗和甜蜜。「珍珠淚」中的景生，他就是得到一段最甜蜜的戀愛的人，他愛上聰明温柔、艷麗端莊的鮫奴，在鮫奴的策劃下，他得囘了舊日家園，使兩人有閒情逸緻，享受他們的愛情，月下撫琴，燈前對奕，繪畫寄情，飮酒談心，在「發乎情，止乎禮」的最大範圍中，儘情地渡着戀愛生活，使景生有只羡鴛鴦不羡仙之感。可惜好景不常，月滿則缺，鮫奴荐萬珠以代，飄然離去。景生懷念他的愛人，囘憶那段戀愛時期，冷落了萬珠，造成凄凉的結局，也寫出了景生對愛情的忠誠。
三杯酒（一）
（１３場）
（＂珍珠淚＂揷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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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生）這一杯我敬你 為了你井白親操多辛苦
用盡心机整庭院 庭院中面目一新不荒蕪
這一杯我敬你 為了你運筹奇謀果然中
採購葯材濟衆生 又湊巧獲利重振舊家風
（鮫奴）背井離鄉似飄萍 四海雖大難容身
多蒙大恩收留我 為奴為婢也甘心
三杯酒（二）
再一杯
非為你操持家務多辛苦 非為你運筹貿易賺多金
敬的是沉魚落雁謫仙子 為的是温柔解語如花人
自從海邊初相會 小姐的玉貌銘在心
同舟共濟歷風波 花前月下形隨影
朝夕相對我情難禁 人非太上怎忘情
（三）相公啊 人非太上難忘情 怎知我別有衷曲苦在心
心聲
（１５—１８場）
（＂珍珠淚＂揷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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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鮫奴）月下徘徊愁更深 我也不是無情人
我也曾琴棋書畫與你相厮守 我也曾一心重把家園整
（景生）重整家園為何來 你何必空留襟上餘香在
（鮫奴）在襟上一針一綫密密縫 有多少甜情蜜意在此中
（景生）此身為卿痴心甚可是我 百思不解急如焚
（鮫奴）急如焚急如焚 此時心情怎安寕 不得不前去投訴洞庭君
（景生）又叫我向誰投訴向誰問 不得不千方百計追根究底求分明
恨無情
（１４場）
（＂珍珠淚＂揷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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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生）多情却似縂無情 樽前為何拒我深
你要是對我無情 意又何必朝夕共殷懃
煎葯侍病
（２５場）
（＂珍珠淚＂揷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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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公子情多相思深相思日久 病纒身紅袖侍疾夜不寐 無情却似有情人
景生得病
（２５—２７場）
（＂珍珠淚＂揷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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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 景生病体入膏肓 魂縈夢牽人迷茫 這一邊鮫奴心痛肝腸断 她只有去求菩薩保情郎
（合） 三步併作两步走 匆匆來到廟門口 含悲忍淚奉香燭 跪向神前三叩首
（鮫奴）可憐他痴心公子相思病 任憑是鉄石心腸也動情
人間葯石已無用 還請神佛顯神灵 長跪神壇忽有見
那一位小姐在眼前 只見她容貌同我一模樣
忽然間灵机一動啟心懷 莫非是神灵把她送下凡 好讓她移花接木將我代
烏衣巷
（３２場）
（＂珍珠淚＂揷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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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唱）烏衣巷內叩蓬門 鮫奴殷勤訪佳人 贈她金釵鳳頭履 又贈羅衣百褶裙
朝夕相伴如 姊妹燈前燭下影形隨 挑燈共綉龍宮图 一樣的花容難分誰
萬珠見鮫奴
（３０場）
（＂珍珠淚＂揷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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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珠唱）忽聼堂上唤声 見人恍如對明鏡 鏡中人影如水月 她比那影子還要真十分哪
龍宮圖
（３２場）
（＂珍珠淚＂揷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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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唱）龍宮景物綉图上 未見樓閣見波浪 两邊翡翠珊瑚柱 中間七寳白玉堂
堂前四周閃金光 龍君高坐貌軒昂 蟹將蝦兵群侍立 更有那美女仙童奏笙簧
全图綉畢功成日 相顧笑語喜洋洋
撲蝶
（３３場）
（＂珍珠淚＂揷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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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鮫奴）姊妹共步到庭園
（萬珠）芳草如茵百花繁
（鮫奴）連日裡刺綉多辛苦
（萬珠）忘却春光等閑看
（鮫奴）你看她衣袂臨風碎步摇 形貌相似看來時間已來到 待我成全她與公子事
君子好逑 正好配淑女窈窕
難辨鳳與凰
（３３場）
（＂珍珠淚＂揷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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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眼看嬌女對成双 撲蝶花間穿梭忙
宮樣高髻輕羅衣 鶯鶯燕燕笑語長
初見已驚容貌同 如今她們一樣的衣着一樣粧
縱然我是生身母 老眼難辨鳳與凰
拜姊妹
（３４場）
（＂珍珠淚＂揷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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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唱）紅燭高燒喜氣揚 盈盈一女拜高堂
拜罷姊妹再見禮 滿室春光樂洋洋
月下訪美
（３６場）
（＂珍珠淚＂揷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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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生）連日裡獨伴寒影與孤衾 刻骨相思入夢魂
難得有今夕相約到花前 月光掩映訪美人
姊姊呀你不顧夜露繡鞋浸 只貪戀花香沾衣襟
待我走到你的身傍 來捉弄管叫你小鹿𠒇乱撞芳心
雷震刻骨相思
雷震愛上了尤敏，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他們形影不離，一個是愛護備至，一個是温柔體貼。可是，當雷震向尤敏求婚時，尤敏竟一口囘絕，這件事出乎雷震意外，他受不了打擊，頹然病倒。尤敏含着淚，衣不解帶，煎藥服侍，但萬般殷勤，醫不了刻骨相思。這是「珍珠淚」中一段纒綿悱惻的動人情節，描寫兩個年靑人的心事，他們同墮情網，却不能締結良緣，他們的戀愛宛一塲春夢，使觀衆們覺得它的美，但却嚐到了苦味，不由你不一揮同情之淚。
春蠶絲盡
（３６場尾）
（＂珍珠淚＂揷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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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生）我愛你豈只為容貌美 縱然貌似怎奈人終非
刻骨相思已無望 春蠶絲盡心成灰
深閨寂寂
（３７—３８場）
（＂珍珠淚＂揷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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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憐她深閨寂寂人影單 卸却了珠釵金環雲鬢殘
輕吹孤燈聼更漏 月光如水照窗寒
閨中的知心伴侶共朝夕 今日裡平地忽然起波浪
明珠萬斛不易求 何日月圓照影双
更憐他痴郎抱病苦纒綿 魂断西廂求一見
見鮫奴低唤声声淚漣漣 李代桃僵無效騐
痴心一片祇為你 生生世世就被這情意牽
珠淚紛紛
（３８場）
（＂珍珠淚＂揷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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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鮫奴）痴郎呀痴郎呀非我生成
鉄石心無情祇為是有情 君病纒綿我也苦 珠淚紛紛滿衣襟
望海樓
（３９場）
（＂珍珠淚＂揷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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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唱）
白浪滔滔連天平 高樓巍然起海濱
置酒且向龍君拜 但求至誠動神靈
龍宮舞曲
（３９—４０場）
（＂珍珠淚＂揷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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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唱）龍王傳令召一見 鮫奴進宮拜龍顏
正逢吉日嫁公主 及時趨賀到海邊
龍宮喜慶開盛宴 仙樂風飄滿金殿
蝦兵蟹將群侍立 仙女歌舞在樽前
水晶宮闕叩関來 重門叠戶層層開
龍君招手唤鮫奴 鮫奴移步趨前拜
臨別依依（一）
（４１場）
（＂珍珠淚＂揷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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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生）臨別依依 牽衣衿 難勝離懷與別情
一年誓約 要記取 叮嚀勿忘痴心人
（鮫奴）郎君恩情如海深 妾身豈敢負前盟 萬珠聘女君勿忘 歸來重尋舊屣痕
（景生）一別音容两渺茫（鮫奴）天上人間各一方
（景生）一年三百六十天（鮫奴）日日魂夢依君傍
最感人畫的面
「一別音容兩渺茫，天上人間各一方；一年三百六十日，日日夢魂依君旁」。這是鮫奴與景景生臨別時的言語，他們是一對情人，但是不能結爲夫婦，再加上限時歸去，相見無期，此時此景，怎不叫他們肝腸寸斷，見者心酸；這一幅感人的畫面，也是「珍珠淚」中精采的一段。
臨別依依（二）
（合唱）
海天一色霧茫茫 不辨玉人去何方
人去樓空空自唤 漫漫長夜離恨長
洞房花燭
（４４場）
（＂珍珠淚＂揷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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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賓客笑語鬧喧嚷 環珮鳴玉响鏗鏘
喜氣洋洋禮節重 老母心喜笑口張
迎來新婦見新郎 拜罷天地拜高堂
夫妻交拜大禮成 洞房花燭滿春光
春花秋月
（４５—４６場）
（＂珍珠淚＂揷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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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唱）可憐春光無限好 怎奈美景不久長
春去秋來風景異 花殘葉落無留意
別有傷心懷抱客 徘徊月下常嘆息
秋去冬來霜雪寒 中宵獨立衣袖單
玉人一去無消息 空對月缺與花殘
一年容易又春風 百花重放鬥嫣紅
景生仍為相思苦 萬珠常嘆羅幃空
望月思情
（４７場）
（＂珍珠淚＂揷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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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生）你那裡珠宮貝闕春常在 怎知我寂寞人世苦難挨
一年三百六十天 春花秋月都堪哀
難道你只戀龍宮風光好 把舊情前盟都忘懷
可憐我相思經年深 姊姊你怎麼還不回來
天上人間
（４９場）
（＂珍珠淚＂揷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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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唱）天上人間只此情 是真是幻難分明
只有真情永不滅 能與天地共此心
天上人間恨綿綿 是珠是淚難分明
一曲歌罷人不見 只餘江上數峯青
尤敏分身有術
「珍珠淚」中尤敏一人兼飾兩角，並且有很多鏡頭要同塲演出，雖說劇中人是兩個相貌酷似的，倒底性情有別，出身不同，她們有截然相反的處境，也有截然不同的遭遇。她們在同塲出現，觀衆們見到兩個相同面貌的人不是尤敏——是鮫奴和萬珠。她們之間有很大的距離，通過尤敏細膩的演技，使銀幕上的她，分身有術，絕不混合。
微風吹着海水，波浪輕拍沙灘，深灣的岩石上，站着剛從海底昇上來的鮫奴。
鮫奴穿着一身縞素衣裳，花容慘淡，望着浩淼大海，嘆息流淚。
他對着家鄕——那在海底的樂園，有無限依戀，無限惘悵。深奧的海洋中有她的親屬，有她的同伴，但在渺茫的塵世中，鮫奴有不知今夕宿何處之感。
鮫奴低眉垂首，珠淚紛彈之際，有一位年靑書生，從岩石後面慢步踱來，他遠遠望見一個絕色少女凄凉孤獨竚立海邊，一時起了好奇心，他施施然上前，揖道：
「小姐請了！」
鮫奴受驚，微退一步，萬福道：
「相公。」
「素昧平生，本來不該打擾，只是看小姐不似尋常女子，爲何獨自在此？故此冒昧動問，小姐家住那裡？因何在此？」
景雲瑞看見鮫奴高髻靚裝，鳳眼柳眉，姿容絕世，企立海邊，風吹衣袂，飄飄然有神仙之槪。但又見她雙眉緊鎖，似有無限愁怨，他怕鮫奴尋短見，因此不顧失儀，追問詳盡。鮫奴打量着景雲瑞，祇見他儀表非俗，舉止大方，因此答道：
「小女子遭逢家難，父母雙亡，意欲往洞庭投親，只是千里長途，我一個單身弱女，如何去得？因此望洋興嘆！」
景雲瑞慨然道：
「小生遊幕至此，歷年來少有積蓄，正搭船囘故郷洞庭，小姐若不嫌棄，何不與我同舟而往，沿途也好有個照應！」
鮫奴欲言又止，躊躇不答，景雲瑞一笑，對鮫奴道：
「我也是父母雙亡，浪跡江湖，故而聽小姐之言，頓興同情之感，决無他意。」
鮫奴面色微紅，襝袵道：
「我焉敢以小人之心度相公，相公旣如此說，奴家就依相公之言便是。」
原來鮫奴本擬往洞庭投靠，現在遇到了景雲瑞，見他是正直君子，態度誠懇，就跟景雲瑞同行。
鮫奴附舟而行，船上乘客數人，對鮫奴的艷異容貌，都感驚奇，鮫奴處之泰然。
舟行不久，海面上忽然風浪大作，船顚簸得厲害，乘客們都驚惶失措，景雲瑞也慌張萬分，鮫奴鎭靜如恒，轉身走向艙口，喃喃祝禱。
剎那間，風平浪靜，各人都舒了一口氣。鮫奴的動作，被雲瑞暗中注意着。
一夜過去，第二天早晨，雲瑞與鮫奴步出艙面，看見船上一羣人嘈亂喧嘩，於是上前探詢，船伕告訴他說有位藥商因貨物皆遭海水浸濕，虧折本錢，不堪打擊，欲投海輕生。鮫奴聽說，低聲向雲瑞說：
「相公，你不是說有積蓄？何不買下這批藥材，救人一命，行善總有好報的！」
景雲瑞略一思索，就㸃頭答應，將那批藥材照本錢購買，藥商再三拜謝雲瑞救命之恩。
一路上風平浪靜，那日間船抵洞庭，景雲瑞扶了鮫奴上岸，付了船費，將行李與藥材喚幾個挑夫挑起，一路奔囘家園。分別幾年的家園，竟然是荒蕪不堪，應門的老聲子見到主人歸來，欣喜萬分，一面迎接兩人入內，一面絮絮地禀道：
「自從公子出門以後，家奴們不能安貧，紛紛離散，老奴年邁，難以操作，以致田園荒蕪，加上今年本鄕遭受瘟疫，剩下的僮兒也都逃走，如今只有老奴一人了。」
雲瑞目睹庭院冷落，廳房中蜘網塵封，難以安身，不由得縐眉。鮫奴知他心意，微笑着向雲瑞說：
「相公，你該把藥材賣了，不但獲利，也可以救人。」
「這些藥材都是浸濕之物，還有用嗎？」
「何不打開看看，便知分曉！」
鮫奴的催促下，老聾子拆開藥材一看，竟然都是上等貨色，絲毫沒有浸濕，雲瑞暗中稱奇，就吩咐老聾子先收拾一㸃地方讓鮫奴安身，然後再去發賣藥材。
老聲子諾諾連聲，打發挑夫走後，他就拿掃帚塵拂，去淸除房間。雲瑞邀鮫奴去花園走走，以待老聾子收拾妥當。
花園中，雲瑞問鮫奴往何處投親，鮫奴不便直吿，祇說在洞庭湖中。雲瑞正色道：
「小姐所投旣然遠親，相待如何？尙不可知，何不就在寒舍住下，即使供應不週，也强似去投靠他人，在下若有相待失禮之處，小姐到那時再投靠遠親，也還不遲！」
鮫奴感激不盡，答道：
「相公一片好意，奴家感激萬分。」
鮫奴就在景家住下。她相助老聾子淸除汚穢，剪草栽花，糊窗補壁，夙興夜寐，把景家整理得煥然一新。稍得空閒，便與雲瑞吟詩作畫，敲棋撫琴，雖然兩人得唱隨之樂，但鮫奴對雲瑞無半㸃兒女情態，縱然雲瑞在言語中略有求愛之意，鮫奴也佯作不知。
兩人日夕相對，雲瑞深深愛上鮫奴，他爲了要得到鮫奴眞正的答覆，那一夜，他藉口酬謝鮫奴辛勞，設宴相待，敬酒三杯時，雲瑞道出自己心意，鮫奴聽後，心頭酸痛，强顏歡笑，對老聾子說：
「相公喝醉了，你扶他囘房去吧！」
雲瑞長嘆一聲，竟自入房，鮫奴心痛如絞，翩然歸室中，披上鮫綃衣，悄然離了景家，一路向洞庭湖行去。
雲瑞爲情所困，不能入睡，他看見鮫奴奇服異裝出外，悄悄的隨在後面，跟踪至洞庭湖畔，鮫奴倏然而沒，心知有異，於是折返家中，在廳中秉燭坐待。
等了約有半個時辰之久，鮫奴半喜半憂地從外面囘來，她見雲瑞在廳上正襟危坐，倒吃了一驚。問道：
「相公！你還未安歇？」
雲瑞正容起立，問：
「姐姐，你究竟是什麽人？你我相交非淺，你又何必隱瞞着我？」
鮫奴聽雲瑞口氣，知道自己的行藏已露，喟然長嘆，她請雲瑞坐下。兩人相對入座後，鮫奴說出了她的來歷。
鮫奴是生長在海底的鮫人，自幼被選入龍宮服役，奉侍龍王三公主，公主及笄，嫁杏有期，鮫奴等一輩奴婢，都忙着趕製嫁衣，鮫奴不愼折斷七寶梭，觸怒龍王，遂被逐出龍宮。
她非但不能在龍宮棲身，海洋中也沒有她棲身之地，於是鮫奴想起仁慈的洞庭君，預備暫時投奔洞庭，等龍王赦罪，再歸龍宮。不料鮫奴剛出海面，就遇到景雲瑞，一來雲瑞盛情難却，二來她患難中獲得憐憫，倍覺親切，所以鮫奴覊留景家，也不忍遽寄。
今夕雲瑞有求婚之意，鮫奴自念深海異類，身聚陰寒之氣，如與人類婚配，必然害死對方，因此下决心去找洞庭君，以求一枝之棲。
洞底君憐鮫奴凄孤，答應收留，鮫奴囘景家向雲瑞告辭，想不到雲瑞已知她的行跡，鮫奴不再隱瞞，吐露了眞相，並說明拒婚理由。景雲瑞大失所望，猝然昏倒。
鮫奴對着病榻上多情的雲瑞，聽着他喃喃的相思語，眞是柔腸寸斷，朝夕煎藥侍奉之餘，她唯有去求菩薩庇佑，賜她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來解决她的情孽。
她等雲瑞入睡之際，囑咐老聾子小心侍候，獨自一人到曇花寺去禮佛。
曇花寺中香煙鼎盛，禮佛者紛至雜沓而來，鮫奴跪在佛前，默默祝禱，叩拜起身時，忽然看見離自己不遠處，有一雙母女來進香，那位窈窕少女，與自己生得一模一樣，芳心大喜，感謝佛祖慈悲，賜她能得替身。
鮫奴悄然站在大殿前，等候那對母女禮佛後出門，她就跟在後面，追踪至鳥衣巷口，遙遙見她們進入家門，鮫奴默記在心。
她正在想如何去見她們時，身邊有個中年婦人在招呼她道：
「陶姑娘，剛才見你和老太太囘家，怎麽又出來了？敢是要買絲線？」
鮫奴何等聰明，她一聽那婦人說話，知道被誤認了。她笑吟吟答道：
「大娘認錯人了，奴家並不姓陶，絲線倒是要買的。」
鮫奴藉着買絲線，和王大娘打交道，探出陶氏母女恃刺綉爲爲生，於是，她請王大娘帶她入陶家，與陶氏母氏相會。
陶夫人驟見鮫奴，十分驚愕，鮫奴趨前二步，深深萬福，自言姓景。陶夫人連忙還禮。王大娘向陶夫人介紹說：
「這位姑娘要請高手綉像，我就引她來見老太太！」
陶夫人謙然道：
「姑娘美麗出衆，光彩照人，豈有不知女紅之理，祇怕小女手工，難入法眼。」
鮫奴從容答道：
「我是誠意相求，望老夫人不要雅却。」
她把買妥絲線拿出來，並袖出黃金一錠，置於案上，陶夫人不肯收重酬，鮫奴越發敬重，宛轉進言，陶夫人意略動，命萬珠出見鮫奴，說明鮫奴來意。萬珠愛鮫奴生得如自己一般容貌，滿心喜悅，相見已畢，萬珠問道：
「但不知景小姐想綉什麽？」
「我想求姐姐綉一幅龍宮行樂圖。」
萬珠面有難色。花卉翎毛皆有所本，龍宮是無法形容，難以想像之地，不知從何着手。鮫奴知其意，說自己能描繪圖形，萬珠就答應替她綉龍宮行樂圖。
從此以後，鮫奴曲意奉承陶氏母女，陶夫人對鮫奴愛憐有加，萬珠更以她爲閨中密友，龍宮行樂圖綉成之日，鮫奴與萬珠的感情已親密逾手足了，陶夫人還認了鮫奴爲義女。鮫奴見事機已至，藉口舉行結拜之禮，邀陶氏母女到景家。
景雲瑞在鮫奴小心服侍下，病體漸趨痊癒，等到陶氏母女到景家時，雲瑞已可以行動如常。他坐在房中見老聾子來請他到花園見鮫奴，一心以爲鴻鵠將至，整頓精神，往後園去。
這時，鮫奴與陶夫人在欣賞園景，萬珠獨自逗留花前，徘徊不去，雲瑞誤認萬珠爲鮫奴，輕輕上前掩住她的雙目，嚇得萬珠驚呼一聲，掙扎囘身，雲瑞放手，揖道：
「姐姐！」
萬珠訝道：
「我不認識你呀！」
雲瑞笑道：「小生景雲瑞，一向愛慕姐姐，姐姐今日准我一吐相愛之忱！」
他的一字一句都被陶夫人走來聽見，陶夫人勃然大怒，鮫奴上前解釋，遭陶夫人斥責她重幣甘言結交，意圖買萬珠自代，輕視陶家，陶家雖然貧寒，不是錢財可動。言罷，携女盛怒而去，臨行首囘向鮫奴道：「你們旣自負富饒，我女兒小字萬珠，就以明珠萬顆來聘，否則再也休提！」
雲瑞這才明白鮫奴的用意，他長嘆一聲，對鮫奴說：
「我並非爲容貌愛你，別人豈可代姐姐！」
雲瑞受此刺激，又告病倒。鮫奴朿手無策，淚落紛紛，墮地成珠，她對雲瑞說：
「東海之濱有一座望海樓，十日後正是龍宮嫁女吉日，我與相公登樓置酒，遙求龍君，賜我兩全之法。」
雲瑞喜諾。十日後，雲瑞携鮫奴登望海樓，焚香置酒，鮫奴盈盈下拜，伏在案前哀禱，旋即走下望海樓，飄然入海，雲瑞徘徊等待，心中十分焦急。須臾鮫奴出海，還至樓上，淚下如雨，落地盡成珍珠。她向雲瑞注視良久，泣道：
「相公，我們緣盡於此……」
雲瑞大駭，怒責龍王薄情，鮫奴急急止住他，指着地下珍珠，道：
「相公，你看這珍珠滿地，加上目前家中所得，當有萬顆，相公以此爲聘，娶了陶家小姐，我一年之後，便來重會。相公切記，他日你我重聚，非如此不可！」
言罷，冉冉而升，倏然而沒。
雲瑞痛失鮫奴，祇得收拾明珠，向陶家下聘，陶夫人感他意誠，退囘珍珠，答應以萬珠嫁雲瑞。萬珠暗喜，返入房中，見鮫奴在室中等候。鮫奴不待詢問，就說出自身來歷，袖出錦囊一個，叮囑萬珠，若一年後雲瑞不能囘心轉意，就請萬珠打開錦囊，自有妙用。
萬珠的婚禮在隆重的儀式中完成，雲瑞對着如花美眷，越發想念鮫奴，花前月下，長吁短嘆，萬珠殷勤服侍，也不能使他囘心轉意，一年來她被冷落閨中，自嗟命薄。
那夜，正是萬珠結婚的一週年，她對燈獨坐，想起了鮫奴臨別所贈錦囊，於是開箱取出，在案頭打開，裡面是重重叠叠的一件鮫綃衣，萬珠會意，就把它披上，去看雲瑞，希望能獲得奇跡。
雲瑞見萬珠衣鮫綃入來，一心當作鮫奴來赴一年之約，喜形於色，上前執手相問道：
「姐姐，眞的是你，剛才還在埋怨姐姐，怎麽到期不來赴約，想不到姐姐果是守信人，這就來了！」
萬珠强忍心頭酸苦，惻然道：
「相公這等一往情深，難道你與萬珠成婚一年，就毫無情義？」
雲瑞面有愧色，答道：
「我實覺得對她不起，我自己也說不出為什麽，只覺得你是你，她是她，無法相代！」
萬珠忍不住，流出眼淚，雲瑞以袖爲她拭淚，觸手處，淚濕衣袖，不是珍珠顆顆，雲瑞這才知道面前的是萬珠。他聽見萬珠泣道：
「我聽從姊姊的話，侍奉相公，直指望水滴石穿，朝夕相共，相公終能囘心轉意，誰知依然如此，我終身還有什麽指望？」
萬珠悲忿欲絕，雲瑞仰視無垠蒼天，凄然淚下，恨道：
「姐姐，姐姐，一年之約竟是哄我！」
說罷，掩面疾走，奔出園門而去，萬珠阻攔不得，跟在後面追踪。
春雷乍發，豪雨傾盆，雲瑞向洞庭湖疾奔，萬珠怕他有失，緊隨不捨，雨勢奔騰，轉眼間，雲瑞踪跡已杳，萬珠追到湖邊，僅拾到雲瑞遺下的一隻鞋子。
萬珠執鞋悲慟，昏倒湖邊。醒來時已雷收雨歇，明月重現，湖上烟霧瀰漫，萬珠檢視身上，鮫綃衣已失，她手中還拿着雲瑞鞋子，耳畔有隱隱樂聲，萬珠徐徐支持起身，她在浩瀚烟波中，彷彿看見了鮫奴與雲瑞，他們含笑地相扶而去，隱沒在飄渺煙霧中。（完）
片塲閒情
「珍珠淚」是經過一番愼審的準備之後才拍攝的。它是一部歌唱古裝片，演員們不但要配合預先錄好的歌聲來演出，而且還要學習古典式的動作。所以，在開拍前一個月，男女主角雷震和尤敏，都足不出戶地學習功架。開拍之日，兩人還手不釋卷地與導演王天林研討，務求所演的角色美化生動。監製鍾啓文他對尤敏是具有十分信心的，他到片塲去的時候，也和尤敏等談談他對「珍珠淚」的意見，並且聽取她們的見解。「珍珠淚」是一部題材別緻的神話片，開鏡之後，吸引了「戲迷情人」任劍輝與白雪仙，特地到永華片塲去探望尤敏，她們本來是相識的，大家談得非常投機，任白二人都讚尤敏演得好。
HER PEARLY TEARS
(Synopsis)
CHING YUN-JUI (Kelly Lai Chen), who comes from the TUNGTING lake area, is a single young man with no parents. On his way home, he sees a young lady, (Lucilla Yu Ming) obviously in great distress. He rushes over and asks what is matter with her. The girl, who is in fact a Mermaid, tells him that she is an orphan and is going to Tungting Lake to seek help from a relative. YUN-JUI asks her to come with him on the boat.
On their way, a storm suddenly springs up and all the passengers are extremely worried, except the Mermaid. Among the passengers is a herbalist whose stock of herbs is now ruined by the soaking from the storm. He is despondent and on the verge of suicide. The Mermaid advises YUN-JUI to buy all his herbs, because good deeds, she explains, will surely be rewarded. YUN-JUI agrees.
YUN-JUI accompanies the Mermaid to his home but sees that the place is delapidated with only an old deaf servant (Ray Da) to look after it. He finds out from the servant that an epidemic struck and all servants have run away. The Mermaid tells YUN-JUI to sell the herbs, and to his surprise, when he examines them, there is no trace of the soaking they had.
The grounds of the house have been completely neglected, but in a short time the Mermaid has it back to its old shape. Each day they spend together whiling away the time, enjoying each other's company, and their feelings for each other grow.
YUN-JUI falls in love with the Mermaid and asks her to marry him, but she refuses and admits that she is no mortal being but a Mermaid driven into outside world by Dragon King of the sea. She originally came to seek refuge with the Dragon Lord at Tungting, but instead met YUN-JUI and that is all that has happened up till now. Heartbroken, YUN-JUI falls sick.
The Mermaid nurses him day and night and goes to the temple to ask God's mercy. While she is praying, she sees Mrs. TAO (Wang Lai) and her daughter WAN-CHU (which literally means 10,000 pearls) in the temple. The Mermaid notices that WAN-CHU (Lucilla Yu Ming) resembles her in all respects and entertains the idea of presenting her to YUN-JUI to replace herself. Through a thread seller, (Ma Shiao Noong) she meets them and become close friends.
The Mermaid asks for WAN-CHU's hand on behalf of YUN-JUI, but is turned down by Mrs. TAO. The Mermaid tries to explain, but Mrs. Tao says that if YUN-JUI really means what he says he will have to give 10,000 pearls as a betrothal gift. YUN-JUI realises that the Mermaid has no intention of marrying him and under the sudden shock, he has a relapse. In his sickness he says over and over again that he will love the Mermaid all his life and nobody else.
The Mermaid, touched by his love, cannot help but weep and when YUN-JUI wipes away her tears, he finds that the tear drops have turned into pearls. The Mermaid decides to complete her plans for YUN-JUI and WAN-CHU and prays to the Dragon Lord for mercy and asks him to end her punishment. The Dragon Lord (Ho Ping) orders her to return immediately to the Dragon Palace. She returns to tell YUN-JUI and urges him to marry WAN-CHU. She promises him that they will meet in one year's time and leaves him with tears in her eyes.
YUN-JUI sticks to the arrangement for his marriage to WAN-CHU. On the eve of the wedding the Mermaid comes to bid farewell to WAN-CHU and presents her with a magic brocade purse which can only be opened after one year.
After their marriage, YUN-CHU treats WAN-CHU coldly and is always thinking of Mermaid. The year passes quickly, and WAN-CHU, hoping that she can change his mind, opens the purse, but there is nothing in it except the Mermaid's chiffon dress. WAN-CHU realizes what it is for, wears the dress and goes to YUN-JUI. He mistakes her for the Mermaid to keep her promise and pours out his feelings to her. On hearing this, WAN-CHU is heartbroken. When YUN-JUI discovers his mistake, he rushes out into the rain. WAN-CHU follows him, but trips and when she reaches the bank of the lake, apart from a pair of shoes which she picks up, there are no other traces of YUN-JUI to be found.
—END—
珍珠淚本事
洞庭書生景雲瑞（雷震飾），雙親早故，孑然一身，年來在外遊幕，未嘗有家室之思。一日，買舟還鄕，傍晚舟泊荒郊，雲瑞上岸散步，見一少女（尤敏飾）獨立海濱，憂形於色，若有蹈海之意，忙上前詢問情由。少女實爲鮫奴，見景生動問，誆稱幼失怙恃，徬徨無依，擬往洞庭投親，因乏人照料，未能成行。雲瑞頓起憐惜之心，乃請鮫奴附舟同往。
船行海中，忽起風浪，所有搭客，狼狽不堪，獨鮫奴鎭靜如恒，旋風浪益大，船將傾覆，鮫奴出艙外小立，須臾，風浪平靜，景生冷眼旁觀，不禁暗暗稱奇。搭客中有藥材商，因全部藥材爲波浪所浸，本利盡喪，痛不欲生，鮫奴勸景生將藥材購下，免使商人輕生，幷謂君行善事，必獲善報，景生笑從之。
雲瑞偕鮫奴同抵家門，但見屋宇頹敗，門庭冷落，僅一僕老聾子（雷達飾）看守破宅，詢問年來情况，始悉洞庭遭遇瘟疫，傭僕不敢逗留，紛紛出走。鮫奴請將藥材售去，雲瑞細視藥材，竟無水浸痕跡，爲之驚異。鮫奴此來，本擬投靠洞庭君，雲瑞憐其孤獨無依，堅請勿行，鮫奴感其一番誠意，遂允暫時寄居。
景家庭院荒蕪，鮫奴於數日之間，恢復舊觀，雲瑞心中益爲驚奇。鮫奴知音律，善操琴，每日與雲瑞奕棋作畫，詩酒唱和，晨夕相對，情愫漸生。是時洞庭疫癘未已，藥價飛漲，雲瑞售出之藥材，竟獲利十倍，遂成小富。
雲瑞愛鮫奴姿容絕世，微露求婚之意，鮫奴有苦難訴，托辭拒之，但一縷芳心，未嘗不爲雲瑞眞情所動，因不欲悞人悞己，於夜闌更深時，披上鮫紗，往謁洞庭君。
鮫奴潛出園門，逕往湖畔，雲瑞暗中跟隨至湖邊，忽失鮫奴所在，雲瑞憬悟，歸家秉燭以待。有頃，鮫奴歸來，雲瑞詢其何以行色匆匆，鮫奴見行藏已露，祇得直認己身實非人類，係深海鮫奴，因龍君（賀賓飾）遣嫁三公主時，命鮫奴織錦，誤折七寶金梭，致被放逐人間，本想依附洞庭君，偶遇雲瑞，以致鑄成今日之錯。
雲瑞堅求鮫奴下嫁，鮫奴吿以久居深海，陰寒之軀，有害於人，無法應允，雲瑞失望之餘，頹然病倒。
鮫奴衣不解帶，親侍湯藥，復往曇花寺進香，祈求神靈庇佑，正跪拜間，忽見陶夫人（王萊飾）携女萬珠（尤敏兼飾）同來禮佛，萬珠容貌舉止，酷似鮫奴，鮫奴欲思結識萬珠，以李代桃僵之計，將萬珠介紹於雲瑞，遂藉賣絲綫之王大娘（馬笑儂飾）指引，得與陶氏母女相見，旋知陶氏母女以刺綉爲生，鮫奴乃以重金請萬珠綉龍宮圖，陶夫人愛鮫奴儀態大方，萬珠與鮫奴親如姊妹，鮫奴乘機請在景家設宴，與萬珠義結金蘭，陶夫人欣然應允。
雲瑞新病初愈，在鮫奴安排下，與萬珠後園相見，雲瑞誤以萬珠作鮫奴，趨前細語，萬珠受驚，陶夫人斥雲瑞爲輕薄兒，鮫奴代雲瑞求婚，夫人悻然曰：欲娶吾女，須將萬顆珍珠來聘。雲瑞知鮫奴別有用心，精神突受刺激，舊病復發，病中重申前言，此生唯愛鮫奴，决不移情。
鮫奴感其情痴，不禁澘然淚下，雲瑞爲之拭淚，發現㸃㸃淚滴，俱成明珠，不覺又驚又喜。鮫奴决心成全萬珠與雲瑞，特邀雲瑞往望海樓，祈求龍君開恩，禱吿甫畢，海面忽有水神岀現，鮫奴被召入龍宮，龍君念鮫奴意誠，赦免放逐之罪，幷命即日重返龍宮。鮫奴返吿雲瑞，堅請娶萬珠爲妻，二人相約一年爲期，再來相見，言訖，含淚飄然而去。
雲瑞守鮫奴之約，以萬顆明珠，聘萬珠爲妻。萬珠於結婚前夕，見鮫奴前來吿別，臨行贈以錦囊，囑一年後開啓。婚後，雲瑞對萬珠情感冷落，朝夕思念者唯鮫奴而已。匆匆一年，萬珠切盼雲瑞囘心轉意，即行開啓錦囊，囊中無他物，僅鮫紗一件，萬珠會意，披上鮫紗，往見雲瑞，雲瑞以爲鮫奴踐約而來，大喜過望，殷勤垂詢，備言別後相思之苦，萬珠至此，悲不自勝，雲瑞亦知誤會，大呼鮫奴，竟成癲狂。
雲瑞於雷雨中飛奔出外，萬珠追隨不捨，路途濘滑，失足倒地，身上所穿鮫紗瞬即消失，及掙扎至湖畔，僅拾得雲瑞遺履一隻，放眼四矚，但見烟波浩瀚，江上峯靑，而雲瑞影跡，已渺不可尋。（完）
微風吹着海水，波浪輕拍沙灘，深灣的岩石上，站着剛從海底昇上來的鮫奴。
鮫奴穿着一身縞素衣裳，花容慘淡，望着浩淼大海，嘆息流淚。
他對着家鄕——那在海底的樂園，有無限依戀，無限惘悵。深奧的海洋中有她的親屬，有她的同伴，但在渺茫的塵世中，鮫奴有不知今夕宿何處之感。
鮫奴低眉垂首，珠淚紛彈之際，有一位年靑書生，從岩石後面慢步踱來，他遠遠望見一個絕色少女凄凉孤獨竚立海邊，一時起了好奇心，他施施然上前，揖道：
「小姐請了！」
鮫奴受驚，微退一步，萬福道：
「相公。」
「素昧平生，本來不該打擾，只是看小姐不似尋常女子，爲何獨自在此？故此冒昧動問，小姐家住那裡？因何在此？」
景雲瑞看見鮫奴高髻靚裝，鳳眼柳眉，姿容絕世，企立海邊，風吹衣袂，飄飄然有神仙之槪。但又見她雙眉緊鎖，似有無限愁怨，他怕鮫奴尋短見，因此不顧失儀，追問詳盡。鮫奴打量着景雲瑞，祇見他儀表非俗，舉止大方，因此答道：
「小女子遭逢家難，父母雙亡，意欲往洞庭投親，只是千里長途，我一個單身弱女，如何去得？因此望洋興嘆！」
景雲瑞慨然道：
「小生遊幕至此，歷年來少有積蓄，正搭船囘故郷洞庭，小姐若不嫌棄，何不與我同舟而往，沿途也好有個照應！」
鮫奴欲言又止，躊躇不答，景雲瑞一笑，對鮫奴道：
「我也是父母雙亡，浪跡江湖，故而聽小姐之言，頓興同情之感，决無他意。」
鮫奴面色微紅，襝袵道：
「我焉敢以小人之心度相公，相公旣如此說，奴家就依相公之言便是。」
原來鮫奴本擬往洞庭投靠，現在遇到了景雲瑞，見他是正直君子，態度誠懇，就跟景雲瑞同行。
鮫奴附舟而行，船上乘客數人，對鮫奴的艷異容貌，都感驚奇，鮫奴處之泰然。
舟行不久，海面上忽然風浪大作，船顚簸得厲害，乘客們都驚惶失措，景雲瑞也慌張萬分，鮫奴鎭靜如恒，轉身走向艙口，喃喃祝禱。
剎那間，風平浪靜，各人都舒了一口氣。鮫奴的動作，被雲瑞暗中注意着。
一夜過去，第二天早晨，雲瑞與鮫奴步出艙面，看見船上一羣人嘈亂喧嘩，於是上前探詢，船伕告訴他說有位藥商因貨物皆遭海水浸濕，虧折本錢，不堪打擊，欲投海輕生。鮫奴聽說，低聲向雲瑞說：
「相公，你不是說有積蓄？何不買下這批藥材，救人一命，行善總有好報的！」
景雲瑞略一思索，就㸃頭答應，將那批藥材照本錢購買，藥商再三拜謝雲瑞救命之恩。
一路上風平浪靜，那日間船抵洞庭，景雲瑞扶了鮫奴上岸，付了船費，將行李與藥材喚幾個挑夫挑起，一路奔囘家園。分別幾年的家園，竟然是荒蕪不堪，應門的老聲子見到主人歸來，欣喜萬分，一面迎接兩人入內，一面絮絮地禀道：
「自從公子出門以後，家奴們不能安貧，紛紛離散，老奴年邁，難以操作，以致田園荒蕪，加上今年本鄕遭受瘟疫，剩下的僮兒也都逃走，如今只有老奴一人了。」
雲瑞目睹庭院冷落，廳房中蜘網塵封，難以安身，不由得縐眉。鮫奴知他心意，微笑着向雲瑞說：
「相公，你該把藥材賣了，不但獲利，也可以救人。」
「這些藥材都是浸濕之物，還有用嗎？」
「何不打開看看，便知分曉！」
鮫奴的催促下，老聾子拆開藥材一看，竟然都是上等貨色，絲毫沒有浸濕，雲瑞暗中稱奇，就吩咐老聾子先收拾一㸃地方讓鮫奴安身，然後再去發賣藥材。
老聲子諾諾連聲，打發挑夫走後，他就拿掃帚塵拂，去淸除房間。雲瑞邀鮫奴去花園走走，以待老聾子收拾妥當。
花園中，雲瑞問鮫奴往何處投親，鮫奴不便直吿，祇說在洞庭湖中。雲瑞正色道：
「小姐所投旣然遠親，相待如何？尙不可知，何不就在寒舍住下，即使供應不週，也强似去投靠他人，在下若有相待失禮之處，小姐到那時再投靠遠親，也還不遲！」
鮫奴感激不盡，答道：
「相公一片好意，奴家感激萬分。」
鮫奴就在景家住下。她相助老聾子淸除汚穢，剪草栽花，糊窗補壁，夙興夜寐，把景家整理得煥然一新。稍得空閒，便與雲瑞吟詩作畫，敲棋撫琴，雖然兩人得唱隨之樂，但鮫奴對雲瑞無半㸃兒女情態，縱然雲瑞在言語中略有求愛之意，鮫奴也佯作不知。
兩人日夕相對，雲瑞深深愛上鮫奴，他爲了要得到鮫奴眞正的答覆，那一夜，他藉口酬謝鮫奴辛勞，設宴相待，敬酒三杯時，雲瑞道出自己心意，鮫奴聽後，心頭酸痛，强顏歡笑，對老聾子說：
「相公喝醉了，你扶他囘房去吧！」
雲瑞長嘆一聲，竟自入房，鮫奴心痛如絞，翩然歸室中，披上鮫綃衣，悄然離了景家，一路向洞庭湖行去。
雲瑞爲情所困，不能入睡，他看見鮫奴奇服異裝出外，悄悄的隨在後面，跟踪至洞庭湖畔，鮫奴倏然而沒，心知有異，於是折返家中，在廳中秉燭坐待。
等了約有半個時辰之久，鮫奴半喜半憂地從外面囘來，她見雲瑞在廳上正襟危坐，倒吃了一驚。問道：
「相公！你還未安歇？」
雲瑞正容起立，問：
「姐姐，你究竟是什麽人？你我相交非淺，你又何必隱瞞着我？」
鮫奴聽雲瑞口氣，知道自己的行藏已露，喟然長嘆，她請雲瑞坐下。兩人相對入座後，鮫奴說出了她的來歷。
鮫奴是生長在海底的鮫人，自幼被選入龍宮服役，奉侍龍王三公主，公主及笄，嫁杏有期，鮫奴等一輩奴婢，都忙着趕製嫁衣，鮫奴不愼折斷七寶梭，觸怒龍王，遂被逐出龍宮。
她非但不能在龍宮棲身，海洋中也沒有她棲身之地，於是鮫奴想起仁慈的洞庭君，預備暫時投奔洞庭，等龍王赦罪，再歸龍宮。不料鮫奴剛出海面，就遇到景雲瑞，一來雲瑞盛情難却，二來她患難中獲得憐憫，倍覺親切，所以鮫奴覊留景家，也不忍遽寄。
今夕雲瑞有求婚之意，鮫奴自念深海異類，身聚陰寒之氣，如與人類婚配，必然害死對方，因此下决心去找洞庭君，以求一枝之棲。
洞底君憐鮫奴凄孤，答應收留，鮫奴囘景家向雲瑞告辭，想不到雲瑞已知她的行跡，鮫奴不再隱瞞，吐露了眞相，並說明拒婚理由。景雲瑞大失所望，猝然昏倒。
鮫奴對着病榻上多情的雲瑞，聽着他喃喃的相思語，眞是柔腸寸斷，朝夕煎藥侍奉之餘，她唯有去求菩薩庇佑，賜她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來解决她的情孽。
她等雲瑞入睡之際，囑咐老聾子小心侍候，獨自一人到曇花寺去禮佛。
曇花寺中香煙鼎盛，禮佛者紛至雜沓而來，鮫奴跪在佛前，默默祝禱，叩拜起身時，忽然看見離自己不遠處，有一雙母女來進香，那位窈窕少女，與自己生得一模一樣，芳心大喜，感謝佛祖慈悲，賜她能得替身。
鮫奴悄然站在大殿前，等候那對母女禮佛後出門，她就跟在後面，追踪至鳥衣巷口，遙遙見她們進入家門，鮫奴默記在心。
她正在想如何去見她們時，身邊有個中年婦人在招呼她道：
「陶姑娘，剛才見你和老太太囘家，怎麽又出來了？敢是要買絲線？」
鮫奴何等聰明，她一聽那婦人說話，知道被誤認了。她笑吟吟答道：
「大娘認錯人了，奴家並不姓陶，絲線倒是要買的。」
鮫奴藉着買絲線，和王大娘打交道，探出陶氏母女恃刺綉爲爲生，於是，她請王大娘帶她入陶家，與陶氏母氏相會。
陶夫人驟見鮫奴，十分驚愕，鮫奴趨前二步，深深萬福，自言姓景。陶夫人連忙還禮。王大娘向陶夫人介紹說：
「這位姑娘要請高手綉像，我就引她來見老太太！」
陶夫人謙然道：
「姑娘美麗出衆，光彩照人，豈有不知女紅之理，祇怕小女手工，難入法眼。」
鮫奴從容答道：
「我是誠意相求，望老夫人不要雅却。」
她把買妥絲線拿出來，並袖出黃金一錠，置於案上，陶夫人不肯收重酬，鮫奴越發敬重，宛轉進言，陶夫人意略動，命萬珠出見鮫奴，說明鮫奴來意。萬珠愛鮫奴生得如自己一般容貌，滿心喜悅，相見已畢，萬珠問道：
「但不知景小姐想綉什麽？」
「我想求姐姐綉一幅龍宮行樂圖。」
萬珠面有難色。花卉翎毛皆有所本，龍宮是無法形容，難以想像之地，不知從何着手。鮫奴知其意，說自己能描繪圖形，萬珠就答應替她綉龍宮行樂圖。
從此以後，鮫奴曲意奉承陶氏母女，陶夫人對鮫奴愛憐有加，萬珠更以她爲閨中密友，龍宮行樂圖綉成之日，鮫奴與萬珠的感情已親密逾手足了，陶夫人還認了鮫奴爲義女。鮫奴見事機已至，藉口舉行結拜之禮，邀陶氏母女到景家。
景雲瑞在鮫奴小心服侍下，病體漸趨痊癒，等到陶氏母女到景家時，雲瑞已可以行動如常。他坐在房中見老聾子來請他到花園見鮫奴，一心以爲鴻鵠將至，整頓精神，往後園去。
這時，鮫奴與陶夫人在欣賞園景，萬珠獨自逗留花前，徘徊不去，雲瑞誤認萬珠爲鮫奴，輕輕上前掩住她的雙目，嚇得萬珠驚呼一聲，掙扎囘身，雲瑞放手，揖道：
「姐姐！」
萬珠訝道：
「我不認識你呀！」
雲瑞笑道：「小生景雲瑞，一向愛慕姐姐，姐姐今日准我一吐相愛之忱！」
他的一字一句都被陶夫人走來聽見，陶夫人勃然大怒，鮫奴上前解釋，遭陶夫人斥責她重幣甘言結交，意圖買萬珠自代，輕視陶家，陶家雖然貧寒，不是錢財可動。言罷，携女盛怒而去，臨行首囘向鮫奴道：「你們旣自負富饒，我女兒小字萬珠，就以明珠萬顆來聘，否則再也休提！」
雲瑞這才明白鮫奴的用意，他長嘆一聲，對鮫奴說：
「我並非爲容貌愛你，別人豈可代姐姐！」
雲瑞受此刺激，又告病倒。鮫奴朿手無策，淚落紛紛，墮地成珠，她對雲瑞說：
「東海之濱有一座望海樓，十日後正是龍宮嫁女吉日，我與相公登樓置酒，遙求龍君，賜我兩全之法。」
雲瑞喜諾。十日後，雲瑞携鮫奴登望海樓，焚香置酒，鮫奴盈盈下拜，伏在案前哀禱，旋即走下望海樓，飄然入海，雲瑞徘徊等待，心中十分焦急。須臾鮫奴出海，還至樓上，淚下如雨，落地盡成珍珠。她向雲瑞注視良久，泣道：
「相公，我們緣盡於此……」
雲瑞大駭，怒責龍王薄情，鮫奴急急止住他，指着地下珍珠，道：
「相公，你看這珍珠滿地，加上目前家中所得，當有萬顆，相公以此爲聘，娶了陶家小姐，我一年之後，便來重會。相公切記，他日你我重聚，非如此不可！」
言罷，冉冉而升，倏然而沒。
雲瑞痛失鮫奴，祇得收拾明珠，向陶家下聘，陶夫人感他意誠，退囘珍珠，答應以萬珠嫁雲瑞。萬珠暗喜，返入房中，見鮫奴在室中等候。鮫奴不待詢問，就說出自身來歷，袖出錦囊一個，叮囑萬珠，若一年後雲瑞不能囘心轉意，就請萬珠打開錦囊，自有妙用。
萬珠的婚禮在隆重的儀式中完成，雲瑞對着如花美眷，越發想念鮫奴，花前月下，長吁短嘆，萬珠殷勤服侍，也不能使他囘心轉意，一年來她被冷落閨中，自嗟命薄。
那夜，正是萬珠結婚的一週年，她對燈獨坐，想起了鮫奴臨別所贈錦囊，於是開箱取出，在案頭打開，裡面是重重叠叠的一件鮫綃衣，萬珠會意，就把它披上，去看雲瑞，希望能獲得奇跡。
雲瑞見萬珠衣鮫綃入來，一心當作鮫奴來赴一年之約，喜形於色，上前執手相問道：
「姐姐，眞的是你，剛才還在埋怨姐姐，怎麽到期不來赴約，想不到姐姐果是守信人，這就來了！」
萬珠强忍心頭酸苦，惻然道：
「相公這等一往情深，難道你與萬珠成婚一年，就毫無情義？」
雲瑞面有愧色，答道：
「我實覺得對她不起，我自己也說不出為什麽，只覺得你是你，她是她，無法相代！」
萬珠忍不住，流出眼淚，雲瑞以袖爲她拭淚，觸手處，淚濕衣袖，不是珍珠顆顆，雲瑞這才知道面前的是萬珠。他聽見萬珠泣道：
「我聽從姊姊的話，侍奉相公，直指望水滴石穿，朝夕相共，相公終能囘心轉意，誰知依然如此，我終身還有什麽指望？」
萬珠悲忿欲絕，雲瑞仰視無垠蒼天，凄然淚下，恨道：
「姐姐，姐姐，一年之約竟是哄我！」
說罷，掩面疾走，奔出園門而去，萬珠阻攔不得，跟在後面追踪。
春雷乍發，豪雨傾盆，雲瑞向洞庭湖疾奔，萬珠怕他有失，緊隨不捨，雨勢奔騰，轉眼間，雲瑞踪跡已杳，萬珠追到湖邊，僅拾到雲瑞遺下的一隻鞋子。
萬珠執鞋悲慟，昏倒湖邊。醒來時已雷收雨歇，明月重現，湖上烟霧瀰漫，萬珠檢視身上，鮫綃衣已失，她手中還拿着雲瑞鞋子，耳畔有隱隱樂聲，萬珠徐徐支持起身，她在浩瀚烟波中，彷彿看見了鮫奴與雲瑞，他們含笑地相扶而去，隱沒在飄渺煙霧中。（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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