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虎搶親
——本事——
江南才子周文賓,在花園裡欵待來自蘇州的好 友祝枝山。文賓微醉,狀似女子,祝見而窃笑。琴僮吿祝:相公固有周美人之號,祝訝詢之,周言幼時喪姊,恐母哀傷,作女裝以騙之,故爾得此外號。祝不信,指男扮女裝,豈能亂眞?乃與周打賭,約定元宵觀燈,相會於賽月台上,周女裝而往,如被祝認出,輸東道銀一百両,祝大樂,以爲十拿九穩。
是夜,祝手握放大鏡,徘徊賽月台,遍尋冒牌女人周文賓。祝雙目近視,東張西望,一錯再錯, 遊人疑其調戲婦女,怒斥之,祝氣洩,而文賓擠立於人叢中,暗暗失笑,並故意與祝交談,祝不敢莽撞,竟以女人視之,且央其幫忙指認,文賓爲之失笑,祝始知上當,但也服周美人之號,果然不虛。
王尙書之子王天豹,混名王老虎,乘元宵燈會,率領家人出外搶 刧美女,文賓睹狀,怒而干涉,王老虎一見,驚爲仙女下凡,雌雄莫辨,喝令家人刧囘家去。文賓恨天豹强兇霸道,遂將錯就錯,加以戲弄,天豹大喜,欲與文賓連夜成親,文賓啼笑皆非,鼓其如簧之舌,以冀天豹釋放,天豹不肯,送文賓至妹妹秀英閨房,寄宿一宵,準備翌日拜堂。
文賓對秀英,早有愛慕之心,且曾挽媒說親,因天豹嫌周淸貧而拒之,今夕天緣巧合,乃對秀英頻加注意。秀英慕文 賓才學,靈犀一㸃,默默相通,頗恨緣慳一面,時聞樓外鼓聲,珍惜自己靑春,不禁又想起文賓求婚之事,自怨自嗟,深怪母兄勢利,破壞好姻緣。文賓聞言,私心大慰,僞裝失眠,用言套問秀英,一時乍眞乍假,弄得秀英忽悲忽喜,最後露出眞情,秀英初則驚惶,繼則展顔,雙雙對天盟誓,情話達旦。
天豹一宿醒來,猶洋洋自得,指揮家人掛燈結採,欲與美人結親。詎料祝枝山不請自到,嬉笑怒 駡,揭穿其事,天豹如雷轟頂,急往妹妹閨房,暗暗觀察,却也未敢遽信。文賓示意秀英,秀英借題發揮,哭駡哥哥敗壞妹妹名節,老夫人聞聲趕來,秀英更加虛張聲勢,堅欲投江自盡,老夫人雖心恨文賓,但事由天豹而起,爲了遮羞,不得不挽請祝枝山爲媒,將女兒許與周文賓。
祝枝山恐老夫人反悔,力促二人即日成婚。王老虎備下之喜慶塲面,不想竟爲周文賓與妹妹應用,眞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氣得王老虎目瞪口呆,乖乖的作了大舅子。「王老虎搶親,搶了假女人!」笑話頓時傳遍了杭州城。
賠了夫人又折兵
唐、祝、文、周四才子,雖然都是江南人,但他們的事迹,却是全國皆知;除了唐伯虎「三笑點秋香」之外,同樣傳誦民間的便是這個「王老虎搶親」的故事了。
「王老虎搶親」,以杭州才子 周文賓與尚書千金王秀英的婚姻問題爲中心,很幽默地抨擊了尙書兒子王老虎的惡劣行爲,及以王老夫人爲代表的宦海人家的勢利目光。正因爲「王老虎搶親」一劇具有這樣强烈的諷刺意味,故而爲廣大觀衆所喜愛,所歌頌。
這部彩色電影「王老虎搶親」,是採取 越劇的原本而加以電影化。在演出上,它彌補了舞台表現之不足,在歌唱上,通過錄音機的幫助,更是一字一句,淸淸楚楚送到觀衆耳邊。
「王老虎搶親」是一部非常有趣的古裝喜劇,可以這樣說,當你看了一次之後,保證還想看第二次第三次……。
千金小姐的閨房裡突然出現了男人!這……這還了得!
古時的小姐閨房,雖沒有武士在外面把守,但一般是非常門禁森嚴的,說一句笑話,可能連雄蒼蠅都不敢飛進去。
閨房重地,旣如上述,一旦在裡面出現 了一個陌生男人,這將會發生怎樣的嚴重問題!何况又是堂堂尙書千金的香閨。然而;在當事人王秀英小姐的心中,却正是求之不得,這又是什麽緣故呢?那要請你看彩色歌唱片「王老虎搶親」了。
電影小說王老虎搶親
(一)
「祝枝山,片舟一葉到杭城來,訪那,文采 風流周文賓。放鶴亭邊尋梅去,西子湖畔携手吟,江南才子奏一曲,自抒雅意娛知音。」
在周文賓的花園裡,祝枝山酒興濃郁, 聽了文賓一曲琵琶,不由搖頭擺腦,大加稱讚。
祝:好比玉盤滾珠,婉如高山流水,彈得好、彈得妙、眞是妙極了、妙極了!
周:啊呀、獻醜呀、獻醜!
周文賓說話時的一副女兒之態,引起枝山好奇。
祝:咦?小周,看你呀!(唱)微含酒意醉三分,兩頰紅似胭脂粉,懷抱琵琶半遮臉,不像男兒如美人?
琴:哈哈……我家相公本來就稱周美人。
文賓欲阻不及,對琴童看了一眼,將琵琶提了過去,琴童訕訕退下。
祝:哦,提起周美人,這雅號從何而來?小周呀,你倒說與我聽聽看!
周:這雅號麽……?(唱)文賓有姐姐名文英,相貌與我一般形,家母愛如掌上珠,日夜陪伴不離分,她十一歲上染重病,藥石無效命歸陰,只因家母思念深,終日寡歡淚不停,嫂嫂她,見我姊弟貌相似,就將我男扮女裝騙娘親,從此以後出了名,周美人三字傳遍杭州城。
祝:(唱)男扮女裝看不淸,此事令人不可信。
周:(唱)不是文英誇大口,你滿身長眼也難分。
祝:(唱) 眼見是實耳聞虛,你可敢當塲扮美人?憑我老祝這雙眼,管叫你立時顯原形。
周:(唱)憑你這雙近視眼,我立在你面前也分不 淸。
祝:(唱)不要說立在面前看得淸,那怕在,人羣之中能將你認。
周:好,今乃元宵夜,正是街市燈火輝煌,遊人如鲫,你可敢在這人羣之中一試?
祝:這有何難?約個地方。
周:賽月台。
祝:賽月台就是賽月台。
周:好,你先走一步,我改扮後即來。
祝:哎,慢!小周呀!我若認出來你便怎樣?
周:莫非老祝有意打賭?
祝:賭個 小小東道助興助興!
周:你要賭什麽呀?
祝:紋銀一百両。
周:輸了可不能賴。
祝:情願擊掌。
周:老祝,今夜賽月台上見!
祝:哎小周呀,趁早備好東道錢。哎!囘來!囘來!
枝山自後趕上,用單照對文賓再細細打量一下,這才含笑而別。
(二)
元宵之夜,燈燭輝煌,看燈的男男女女;都在閙市中擠來擠去,只有祝枝山,手拿單照,在賽月台上等候周文賓。由於枝山眼睛極度近視,他不得不分外小心,每逢婦女們到賽月台來,他就迎上去偸偸觀察,這時候,嬝嬝嫋嫋又來了一個中年婦人,枝山遙見人影,不由叫了一聲:
祝:啊呀,來了來了!
那個中年婦人發現祝枝山對她注視不休,倒覺得不好意思的處處迴避,枝山誤會周文賓故意做作,於是自言自語說:
祝:這婦人東張西望,故意躱避,定是小周假扮,唔、 大嫂請了!
婦:請了!
祝:逼緊喉嚨裝女聲,倒也學的像三分,譲我也開開他的玩笑。大嫂,你可是找人啊?
婦 :唔!(婦人不勝詫異)
祝:找誰呀?
婦:哎,管你什麽事?
祝:不要裝腔作勢,可是來找我呀!
婦:找你?
祝:是呀!我在賽月台上等候你多時了!
婦:你在說什麽?
祝:心照不宣,各人肚裡明白。
婦:胡說!(唱)你衣冠楚楚少禮貌,胡說八道話顚倒,若不念你年紀老,送官究辦定不饒。
祝:她想用官府來吓我。(唱)送官究辦我 不怕,倒是你男扮女裝罪不小。
婦:誰男扮女裝?
祝:(唱)扮來倒有三分像,只是年紀太嫌老,這樣那像周美人,看來倒像周姥姥。
婦:什麽周姥姥,王姥姥誰認識你?
祝:你不認識我,可是我認識你,我在這裡謝過了。
婦:謝什 麽?
祝:謝你一百両銀子
婦:啊?一百両銀子?
祝:大丈夫跌得倒,爬得起,輸便輸,贏便贏,還裝什麽糊塗啊 ?
婦:你這人眞瘋了?
祝:就是我瘋了,也不放過你。
婦:哎,你再這樣我要叫人了。
祝:料你也不敢叫,就是要叫,我還是向你要一百両銀子。婦:林生,林生,林生快來啊!
林:哎,月香,你在那裡?
婦:啊呀,我在賽月台上找你呀!
林:噢,快下來吧!
婦:來了!(婦人臨去時,狠狠的瞪了枝山一眼,枝山自知莽撞,急出一身冷汗。)
祝:眞的不是小周假扮,還好還好,險些閙出事來。
話才脫口,又來了一個年靑姑娘;她東張西望,行近祝枝山身旁,顯出窘態,然後羞答答的到欄杆前佇立等人。
祝:又來一個,他故意將背朝我,分明做賊心虛,定是小周。
祝枝山自認吃一次虧,學一次乖,因此對那個女子看了又看,那女子被他看得胆怯起來,竭力躱避,這又引起枝山的懷疑。
祝:這一次可不會錯了 ,(枝山到少女背後,用手在她肩上一拍)喂,小周呀!(少女吓了一跳,慌忙躱開,祝越發相信)。
祝:唔,扮得美極了,眞 有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不是我老祝,誰能認得出你是個男人啊!
女:誰是男人?
祝:你是男人!
女: 你是什麽眼睛,連男女都分不淸。
祝:瞎子吃餛飩,心裡有數,你瞞得過別人,瞞不了我老祝,小周呀,這一囘你輸了。
女:什麽輸了?
祝:好好好,不要裝腔,一百両銀子快拿來。
女:啊?一百両銀子?你這人,我與你從不相識,說什麽銀子不銀子?快讓我走!快讓我走!啊呀,來人啊!啊呀,來人啊!
少女急得哭了起來,一個靑年聞聲趕到,少女向靑年肩上一伏 ,一邊哭一邊埋怨:
女:你怎麽來得這樣晚,我在這裡等你,他語無倫次說我男扮女裝,還向我要一百両銀子,攔住我不放。
靑:看這人躱躱歲藏决非好人,待我拉他見官去。
祝:小哥,你看我的眼睛不便,實是錯認了人,還望小哥原諒。
女:你又不是瞎子,分明有意調笑。
靑:是呀,這裡燈獨輝煌,你又不是瞎子,分明有意調笑……
這一鬧,却把遊人吸引過來,周文賓男扮女裝,也恰於此時出現,她見老祝一副尶𡯗面孔,几乎要笑出聲來。
靑:可惱可惱!
祝:小哥,你看我的眼睛不便,還請原諒,還請原諒!
靑:嘿,孔孟之徒,竟有此非禮之行,豈能原諒。走,見官去!
周文賓眼看枝山無法下台,不得不以遊客身分上前相勸。
周:這位相公,看他樣子不像是個壞人,就放了他吧。
祝:這位大姐說得有理。
女:好,放了他吧,我們看燈去。
靑:下次再要這樣,决不輕饒。
祝:是……事出有因,豈能再犯。
祝:嘻嘻……多謝這位大姐。
周:不必客氣,下次看人,不可如此魯莽。
祝:是是是。……小周怎麽還不來?
祝枝山在賽月 台上,東邊張張,西邊望望,周文賓有意和他開玩笑,跟着他來來去去,將他視線擋住,枝山有些氣惱了。
祝:哎,你這位姑娘 好不識理,我讓到那裡,你擠到那裡,究竟是何道理?
周:咦?賽月台乃是公衆之地,你能看,我怎麽不能看得?
碗:你?……好,你看你看,今夜算我祝枝山倒霉。
周:祝枝山!哦,你莫非就是蘇州大名鼎鼎的祝枝山大爺呀?啊呀,小女子眞是有 眼不識泰山,失敬呀失敬。
祝:你這姑娘是誰?
周:祝大爺呀!(唱)小女子家住在淸和坊,相隔周一座牆,爹爹開設豆腐店,父女相依度時光。只因我容貌像周相公,周家門中常來往。
祝:(感興趣,站起)哦,你就是豆腐店的……
周:(裝出含羞)許大姐呀!
祝:哎哎哎難怪如此面熟。
周:啊呀,剛才言語唐突,還淸原諒,奴家這廂陪禮。
祝:豈 敢敢豈,不知者不罪。(枝山暗想別人說我的眼睛不便,這一次可沒有亂認,險些又閙出笑話。
周:(故意逗他)噢,祝大爺, 爲什麽不見周相公到來呀?
祝:哎,他?他即刻就來。許大姐呀,你日常進出他家,可看見周相公扮過美女啊?
周:你說的是周相公男扮女裝呀?
祝:哎,是呀!
周:啊呀,這樁事情我是知道的一淸二楚三明四白。
祝:哦!
周:(唱)當年相公扮女裝,是我親手巧梳粧,他頭上髮髻由我挽,雙鳳珠花我挿上;一臉脂粉由我抹,兩條柳眉我畫上,上下衣裙由我穿,左右佩環我帶上。左右相鄰認不出,就是那親生娘也難分辨鳳與凰。
祝:(大喜起身)(唱)你旣親手來穿戴,定能認出他眞 模樣。
周:(唱)不是許大誇海口,我要認他易如反掌。
祝:眞的?
周:誰來騙你。
祝:喔,許大姐呀?(唱)與你直說了吧!周相公今夜扮女裝,要我當面認淸爽。只因眼睛不便,懇求大姐來幫忙,稍待他若到此來,請你對我暗言講。
周:(唱)這種事情我不幹。
祝:事成了謝你。
周:謝我什麽?
祝:(唱)謝你銀子五十両。
周:一 言爲定。
祝:决不食言。
周:好!
祝:哎,許大姐呀,你旣然答應我,應該仔細的看望。
周:不要緊,不要緊,我呀,只要坐在這裡,眼睛一閉,就知道他來與不來。
祝:倒看不出你有這樣的本領。
周文賓忍住了笑,索性玩弄祝枝山,故意站起來奔過去。
周:哎……啊呀,周相公來了。
祝:他在那裡?(枝山跟住張望)
周:他在台前。
祝:噢,在台前,啊呀,怎麽不見?
周:他已經上了樓梯。
祝:喔,上了樓梯?啊呀,我怎麽還是不見?
周:他已經靠近你身邊呀!
祝:靠近我身邊?呀喲喲,連影子也沒有呀!
文賓再也忍不住了,不由露出男態,雙手一舉:
周:哈哈哈,老祝,小弟就在這裡呀!
祝:啊,你?……(用單照猛照)哈哈……
周:祝大爺,我已經替你認出 了周相公,你該謝我的銀子呀?
祝:小周呀,你這個周美人雅號眞是當之無愧,老祝甘拜下風,甘拜下風。
周:老祝,這一囘你輸了。
祝:哎,我輸了。
正在此時,忽見婦女們慌張四逃,文賓深以爲異,舉目望去,却見尚書兒子王天豹,帶領凶惡家將,追逐美貌女子,文賓義憤塡膺,竟忘記自己是男扮女裝,過去攔阻:
周:嘟,光天化日,竟敢强搶民女,還不與我住 手!
豹:嘻……好一個標緻的姑娘,美呀美,美到無可奈何的美,美而又美,眞是……眞是說不出來的美呀,嘻……
彪:大爺旣然看中了她,待小的搶她囘府。
豹:慢,不許動手,嚇壞了姑娘。
彪:是!
豹:放了她們。
衆:走,走,走!
豹:姑娘,你姓什麽呀?
周:(思索)我呀!……
彪:(凑進)我家大爺問你姓什麽?
彪:(阻彪)哎!
周:(靈機一動)我姓許。
豹:(又凑上)許什麽呀?
周:我叫許大!
豹:這聲音好似柳浪聞鶯?你是住在什麽地方呀?
周:淸和坊。
豹:爲何一人出來看燈呢?
周:我呀!
豹:哎!
周 :我原與表兄同來。
豹:(賊忒嘻嘻)你那表兄呢?
周:(掃祝一眼)他?……他看燈失散了。
祝:(聞言不禁 失笑)哈哈……
豹:笑什麽?滾滾滾!
彪:姑娘不必担心,我是兵部尙書之子王天豹,誰人不知,那個不曉,姑娘不妨隨我囘府,明日差人送你囘去。
周:我不去。
豹:來呀!
衆家人:在!
豹:保誰着姑娘囘府。
衆家 人:是!
祝枝山眼睜睜看周文賓被王老虎搶去,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他本想追上去對天豹說明,轉念一想,文賓故意如此,一 定必有妙計,這一來,王天豹活該倒了霉,想到此處,不覺哈哈大笑。
(三)
王天豹將周文賓搶囘府中,恐怕驚動妹妹王秀英,便悄悄的送進書房。文賓冷眼偸視,存心要把天豹戲弄一番,因此仍裝出扭扭揑揑之態,天豹大樂。
豹:王彪。
彪:在!
豹:與我掌燈。
彪:是!
天豹色相高照,雌雄莫辨,在燈光下細看文賓容貌,彷彿銷魂蝕骨般叫了起來:
豹:美人兒呀美人兒!
(唱)紅紅嘴唇像櫻桃,彎彎柳眉似鵝毛,烏烏靑絲似黑膠,細細身腰賽柳條,低聲一笑失三魂, 囘首一觀六魄消,你若走進和尙廟,四大金剛也酥倒。天豹說時舉手在文賓臉上撫摸一下,文賓故作害羞;
周:哎!
豹:啊呀,美人兒啦,你爲何見我避而遠之啊。
周:我怕你。
豹:怕我?我不是同你一樣,冬天會冷,熱天同樣會熱,有耳朶,有眼睛,有鼻頭,有……有啥個可怕呀?
周:人家都說你是老虎,老虎要吃人的呀!
豹:這……噯,世上那有穿着衣服的老虎呀?
周:就是這種衣冠禽獸可怕。
豹:這……啊呀!這話倒有一些利害……啊呀,美人!
周:(旁唱)王 老虎,他色星高照迷心竅。
周文賓,有心與他去開玩笑。(白)大爺!
豹:哎!
周:(唱)民間女子貌醜陋,大 爺未免太誇了。
豹:許大姑娘吓,(唱)正所謂,千里姻緣一線牽,賽月台,像鵲橋,元宵燈,做月老;我與你,從此配成鴛鴦 鳥,夫唱婦隨啊呀樂。遙,啊呀樂逍遙逍
周:(旁唱)說什麽從此配成鴛鴦鳥,我看你呀老虎要變煨灶貓。
豹:姑娘,你看可好呀?
周:這個……?
豹:(唱)大爺家富權勢高,爹爹爲官在當朝;我母親,曾受萬歲來誥封;我天豹,才學過人…………貌豐標
周:(旁白)啊呀,眞是猪八戒照鏡,自不覺貌醜。
豹:(唱)我吃的是龍肝,穿的是鳳毛。住的是高樓,喚的是王彪。也是你敲穿木魚前世修,今生交上了好運道。
周:(唱)大爺呀,我家低來你家高,鳳凰竹鷄是配不了。
豹:(唱)大爺愛你美多嬌,天大的事情不計較。(白),王彪!
彪:在!
豹:快吩咐下去,掛燈結綵,擺酒設宴,大爺與許大姑娘今夜要成親拜堂哉。
彪:曉得哉。
周:(上前阻止)慢來慢來,怎麽,我話還沒有講完,就要拜堂成親?
豹:(望望周,無奈)唉!退下。
彪:是!
豹:若有話請講吧!
周:(唱)大爺是恩高義高情也高,我許大鐵石心腸也動搖,祗可惜……
豹:(凑近)可惜什麽呀?
周:(思素)祇可惜……父母作主媒妁言,將我的終身早配掉。
豹:啊,你早就配了啊?
周:是啊!
周:(唱)配的人家本姓高,丈夫名字叫高……
豹:(又凑上)高什麽呀?
周:(唱)高……高德保。
豹:高德保!他是做什麽生意的呀?
周:(唱)高德保,他肉莊里面做屠夫,殺 猪宰羊手段妙。
豹:(唱)小小屠夫何足道,我送些銀子婚事了。
周:喔唷,不行呀!
豹:爲什麽不行呀?
周:(唱)高德保,力氣大!脾氣燥!怒火上升會動刀!你若逼他把婚退,他對正你喉嚨就一刀。
豹:啊?把我當猪宰呀?
周:哎!
豹:哼!(唱)我王家勢大門第高,何怕區區高德保。他敢尋事找上門,我送他見官去坐牢;夾棍夾!板子敲!鏘 冷冷……一條鏈條頭上套!關他三年再充軍,叫他一命赴陰曹。從此你,跳出地獄登天堂,我與你白頭到老,同到老。(白)王彪,許大姑娘成親快吩咐下去,掛燈結綵,擺酒設宴,今夜大爺與她拜堂哉。
彪:是!
周:慢來慢來,我還有話呀!
豹: 我在火裡,你在水裡,王彪!
彪:小人吿退。
豹:你就站在這裡。
彪:是!
豹:那有話快講吧!
周:(唱)杭州城裡誰不曉,大爺的名聲不太好,人人稱你是王老虎,一見女人就拖了跑。你口是蜜糖心似箭,我許大嫁了你日後要少依靠。(文賓索性裝腔做勢。)
豹:啊,許大姑娘呀!(唱)多情種子王天豹,天上菩薩也知道,舉止斯文人老誠,從不拈花愛惹 草,生性體貼多温存,不發火來不氣惱,你若打我不還手,你若駡我我會笑,嘻嘻哈哈……
周:(故意地)哦!你眞的有這樣好 呀?
豹:你若不信可問王彪,王彪!你說對嗎?
彪:大爺說的是,大爺說的是。
周:我不信,有道眼見是眞,耳 聞是假。
豹:這……你若不信,我可以打給你看。(天豹舉手自打,王彪暗暗上前說。)
彪:大爺,你昔日的虎威到那裡去了?
豹:女人家末就喜歡這一套,到了手再作道理呀!下去
彪:噢,到了手再作道理。
豹:(走近周)姑娘, 你看可好呀?王彪!快吩咐掛燈結彩,擺酒設宴……
周:(起身阻止)慢來慢來,啊呀,我……我還有話呀!
豹:啊呀,你怎麽有這許多話,拜了堂再講話。
周:講好了話再拜堂。
豹:先拜堂,後講話。
周:先講話後拜堂。
豹:王彪,快去!
彪:是!
周文賓心裡着急,管不得像與不像,竟裝着嗚嗚而泣,天豹一見,連忙囘頭:
豹:啊… …王彪……!
彪:我就在這裡。
豹:噢!那麽有話快講,快講吧!
周:(唱)許大家境雖不好,綱常禮義常知道 ,大爺眞要把我討,三件大事不能少。
豹:那三件啊?
周:(唱)第一件,掛燈結綵辦喜酒,遠親近鄰都請到。
豹:就依你,那二呢?
周:(唱)第二件,全副儀仗都出動,明媒正娶要坐花轎。
豹:都做到,那三呢?
(拉)
周:第三件……
豹:哎!
周:(唱)今天不是黃道日,成親拜堂要等明朝。
豹:(怒唱)件件事情都依你 ,成親一定要在今宵。
周:(旁唱)趕緊設法脫身逃,再開玩笑要自糟糕。
周:啊呀,大爺!
豹:哎!
周:(唱)正月十五是元宵,這個日子最不好,我舅舅是個算命人,吉日兇辰他都知道,正月十五出遠門,半路一定要遇强盗!正月十五坐帆船,海上一定要起風暴!上山要落滑脚石!過河要斷獨木橋!買田終年長敗草!造屋要被天火燒!生女長大要落庵堂!育男到頭要進枯廟!啊呀,成親更是不得了;新郞是,頭昏眼花!,手脚抽筋!過了三朝要命送掉。
豹:啊呀!有這麽利害啊?
周:(威脅)是有些怕人啊!
豹:那依你之見呢?
周:依我之見要等明朝。
豹:那午夜呢?
周:今夜……今夜你先送我囘去呀!
豹:嗯,明朝?
周:明朝……明朝你派花轎來迎娶我呀!
豹;啊,有了,今夜中陪你到我妹妹房我 去借宿一宵,你看可好呀?
周:(意外地),你妹妹呀?
豹:是呀,我妹妹,這總不委屈你了?
周:(旁唱)他 妹妹秀英生得俏,杭州才女誰不曉,那一年,我曾經托人來做過媒,王老虎,他從中把婚事來阻撓;想不到,天下事眞有這般巧,竟會相逢在今宵。
豹:姑娘,你看可好呀?
周:怕有些不便。
豹:噯,明天就是親戚了,還客氣什麽?
周:親戚?
彪:對呀,明天就是親戚呀!
豹:王彪!
彪:在!
豹:掌燈帶路,送入小姐閨房。
周文賓借計 就計,跟天豹往小姐房去。
(四)
俗語說,一母生九胎,連娘十條心,這話一點不錯。天豹橫行不法,但他妹妹秀英却是一位深明事理,極具文才的聰明小姐。她對於哥哥的行爲,向來不滿,而對於自己的終身,常感煩惱,這一夜獨守閨樓,想起元宵佳節,形單影隻,不由喟然而嘆:
英:(唱)一輪明月照高樓,萬傾銀光冷悠悠,秀英想起終身事,甜酸苦辣湧心頭。光陰如箭催人老 ,靑春易逝去難留。高不成,低不就,而今仍是空閨守。抬頭輕問團圓月,幾人歡喜幾人愁。
豹:妹妹!
英:(囘身)哥哥,深更半夜來此何事?
豹:有一姑娘,要問妹妹借宿一宵。
英:(旁白)他又把良家婦女搶來?(對豹)鳥有窩,人有家,爲何要向我借宿?
豹:這……(旁白)妹妹若知底細定然不依,待我騙她一騙。(對英白)呀!妹妹,哥哥出去觀燈,見這 姑娘在路上獨自哭哭啼啼!(唱)哥哥心中頗不忍,我走上前去問原因,她說是表兄妹看燈走失散,囘家之路認不淸,我欲差人送她去,無奈夜深路難行,因此我留她住一宵,望妹妹呀你行個方便快答應。
英:我看你呀,木牌上帶信,有點靠不住。
豹:啊呀妹妹呀,若是我把她搶來,我爲啥要陪到妹妹房間裡廂來呢?
英:這……
豹:哎?……快來見過小姐。
周:叩見 小姐。
英:旣如此,就讓她留宿在此。
豹:多謝妹妹,多謝妹妹!
英:哥哥,時光不早,你可以走了。
豹:噢噢噢,妹妹呀,她是鄕下姑娘,不懂禮貌,你要照顧照顧她才是呀!
英:你怎還不走呀?
豹:明天一早,我會上樓來陪她下樓,送她囘去,你千萬不要讓她自己囘去噢!
英:蘭香!
蘭:是!
英:送大爺出房。
蘭:是!
英:蘭香,伺候這位姑娘隔房安歇。
蘭:姑娘,隨我來。
周文賓面對秀英,很想一傾積愫,無奈男扮女裝,不便立即 揭穿,只得跟隨丫環出去。
忽然,元宵鑼鼓聲傳了進來,秀英跑到窗前,不免又想起自己的婚姻問題來了:
英:(唱)長街傳來鑼鼓聲,元宵燈火又一春,年月如水去不返,空對明月嘆終身。
周:(潛出臥室)見小姐房中燈火未熄,莫非她還沒有安 睡!
英:唉!
周:(發現)聽她嘆些什麽?
英:(唱)羨那姑娘好福份,表兄與表妹同看燈,我秀英生長在世宦 家,獨對冷月伴孤燈。
周:(自白)倒是可憐。
英:(唱)雖是心有意中人。
周:(自白)是誰呀?
英:(唱)女兒家羞人答答難啓唇。
周:(自白)原來如此。
英:周文賓。
周:(吃了一驚)是我呀!
英:(唱)你曾經挽媒來說親。
周:(自白)是呀!
英:(唱)祇怪哥哥從中來作梗。
周:(自白)知道就好了。
英:(唱)你若眞心來相愛。
周:(自白)這還會是假。
英:那你就該……(唱托人傳東訴衷心。
周:(自白 )啊呀,看來小姐有意於我,喔唷,妙呀!
英英(唱)我空對書稿狂自嘆,人在兩地他怎知情。
周:(自白)知道了。
英:(唱)一寸光陰一寸金,靑春易逝不留情,怪只怪哥哥不爲妹妹想,等到那人老珠黃去嫁何人?
周:(旁唱)我以爲王府門中一條心,又誰知沙土裡面伴黃金。秀英一片眞情愛,我走上前去說分明。且慢!此事不可太冒失,還須當面試眞情。
英: (聞聲囘頭)是誰?
周:是我呀!
英:姑娘,你還沒有安睡?
英:我怕得很。
英:怕什麽?
英: 陌生地方睡不着,還是讓我囘去。
英:姑娘,時已夜深,怎能去得?
周:(故意)那……
英:反正我心緒不寧, 也不想安睡,我們還是來談談吧。
周:(正中下懷)豈不是要打擾小姐了?
英:不要緊,請坐!
周:多謝小姐!
英:姑娘,你家住那裡?
周:小姐呀!(唱)說近不近遠不遠,離此約有三里多,淸和坊開豆腐店,招牌叫做許隆興,我 叫許大年十八,到今尚未配婚姻。
英:(旁唱)小戶人家少禮儀,說話不怕難爲情。
周:(偸看一眼),(唱)一寸光陰一寸金,靑春易逝不留情,怪只怪我哥哥不爲我妹妹想,等到那人老珠黃去嫁何人?
英:啊呀!(旁唱)她想的和我一般樣,可 見得年靑人誰不惜靑春,她說住在淸和坊!讓我來打聽周文賓。姑娘!
周:小姐!
英:(唱)姑娘呀,淸和坊是個好地方,你可知住着多少有名人?
周:(旁唱)莫非她有意把我來打聽,讓我來難她一難再說明��(囘身對英)
(唱)小姐呀,東邊住個趙狀元,西邊住個錢將軍,南邊住個孫天官,北邊住個李大人。英:趙,錢,孫,李,就是沒有姓周的。姑娘!還有什麽人家?
周:沒有了。
英:沒有了?(旁唱)她爲何不將周府提,我直言相問難爲情。
周:小姐,你要打聽的哪戶人家 ?
英:我?……姑娘,那趙,錢,孫,李的後面呢?
周:哦:(唱)後面住個吳道士,前面住個鄭算命,左邊住個王皮匠,右邊住個馮醫生,隔壁住個陳貨郞,對過住個……
英:哎!我要問的是有名人家。
周:哦!你要問的是有名人家。
英:是的。
周:有名人家倒是還有一家。
英:那一家?姑娘,你快說。
周:(唱)對過有戶好人家,江南才子周文賓。
英:(喜極)對呀!(唱)江南才子周文賓,他的爲人你可知情?
周:(唱)小姐如此關心問,想來非故就是親?
英:(唱)一非故,二非親。
周:(唱)那爲何左打聽來右打聽?
英:這……(唱)他詩賦文章稱絕句,愛才 故而來動問。
周:哦,原來如此。
英:姑娘你可知道他家的情形嗎?
周:上上下下,老老少少,裡裡外外,前前 後後,無一不知。
英:那周文賓他怎樣呀?
周:我想我周文賓呀!
英:想你周文賓?
周:我說錯了,我想周文賓啊!(唱)他雖是,滿腹文章才似錦,婚姻大事却不順心。看中尙書千金女,聽說名叫王秀英,誰知小姐貪虛榮,嫌他家境太淸貧。
英:啊呀,寃枉!
周:啊?啊呀!(唱)他婚姻不成積憂恨,一塲大病上身了!足足病了三個月,瘦得像個枯樹根,看來性命是難挽救!突然死……(英驚起)哦哦哦!(唱)突然死裡又逢生。
英:沒有死啊?
周:沒有死啊!
英: 姑娘,那後來怎樣呢?
周:難爲情,我不說。
英:咦!這與你有什麽相干,說好了,不要緊。
周:(唱)周文賓 忽然看中我!
英:看中你?
周:(唱)幾次托媒來求親。
英:(唱)他幾次托媒來說親,你的爹娘可答應?
周:我爹爹一聽心歡喜,馬上滿口就答應。
英:答應?那……那你自己呢?
周:哦,我呀?(唱)若能嫁得周公子,眞好比口含蜜糖甜在心,定下今年三月三,吹吹打打抬進門。
英:(轉身泡開)啊!(唱)苦呀!人人都說黃蓮苦,我比黃蓮苦三 分,空有沉魚落雁羞花貌,空有萬卷詩書才女名,悔不該生在富貴家,官小姐不如布衣人,從今後不穿這錦綉裳,不穿這百摺裙,不挿花,不帶環,不讀經書不作文,等到今年六月六,哭哭啼啼去入空門。
周:啊呀,小姐,你爲什麽聽了我的婚事流淚起來?
英:啊?我……我是爲你高興得流淚呀!
周:小姐且慢爲我高興,這婚事有變了。
英:(囘身)啊?婚事有變?
周:(唱)我左也想右也忖,這對姻緣不相襯。
英:你說什麽?
周:(唱)我左也想,右也忖,這對姻緣不相襯。
英:爲什麽?
周:(唱)我是一雙大脚婆,直量一尺橫三寸,將來夫妻難到頭,還是趁早莫成親。
英:眞的?(背白) 謝天謝地!
周:哎,小姐,爲什麽我的婚事不成,你倒反而謝天謝地?
英:這……
周:莫非小姐你呀,也有愛周 公子之意?
英:我……
周:那你就該早說呀?
英:我……
周:啊呀,小姐若是眞心相愛,那你就該……(唱)托人傳柬訴衷情。
英:可是無人傳柬。
周:小姐若眞的有意,我倒有意代爲效勞。
英:眞的?
周:從不說假話。
英:姑娘,你千萬不能與別人說起。
周:守口如瓶,决不外傳。
秀英興奮得立刻磨墨展紙,握管就寫 ,片刻之間,將信寫好,當她交與文賓之時,又鄭重的叮囑一句。
英:姑娘;你要親手交給周相公。
周:一定送到。
文賓信在手,自覺不應再瞞了,於是上前對秀英深深一揖:
周:(唱)多謝小姐恩情深。
英:啊呀,你……你是何人 ?
周:(唱)小生就是周文賓。
英:啊?啊呀,蘭香香香!
周:小姐,切莫聲張,切莫聲張,我有話。
英:你講!
周:(唱)正月十五是元宵,人山人海閙盈盈,我與好友來打賭,男扮女裝看花燈,祇爲你哥哥王老虎,把我當作美佳 人,搶入府!要成親!我千言萬語難脫身,他把我强留小姐閨房內,這眞是,美滿姻緣天作成。
英:(唱)駡聲哥哥王天豹,整 天不做好事情,日日外面搶民女,搶個禍事進了門,此事倘若傳出去,叫我今後怎做人,我撩起羅裙出房去……
周:(上前阻止 )小姐。
英:(唱)要與哥哥把理評。
周:慢來!
周:(唱)小姐千萬不能去,去了反而壞事情,小姐旣然愛文 賓,文賓也愛王秀英,今日閨樓來相會,也是你我有緣份,何不訂下白頭約,也了却你我一片心。
英:(含羞旁唱)聽他言來暗 思忖,句句話兒打動心,哥哥蠻橫不講理,去了反而壞事情,王秀英爲周文賓,廢寢忘食思念深,今日巧會在樓台,我何不相對明月許終身。(白)公子旣是眞心相愛,就該……
周:哎,是呀!就該對天盟誓,一表衷心。
王老虎萬萬想不到,搶美女倒搶了個妹夫進來,那一夜他翻來覆去睡不着,又向妹妹房中走來:
豹:(唱)翻來復去睡不穩,要到閨樓看美人。(發現二人下跪)啊 呀呀,你們跪在地上做什麽呀?
英:我……
周:我……與小姐在結拜姊妹呀!
豹:哦!拜姊妹呀!
英:哥哥,時光不早,你可以走了。
豹:哈哈!拜什麽姊妹,明天就是姑嫂了。
天豹得意離房,殊不知所謂姑嫂却已成了鴛鴦了。
王老虎眼巴巴望到天明,匆匆用過早㸃,就到大廳來發號施令……
豹:王彪!
彪:在!
豹:請帖可曾發出啊?
彪:請帖末……沒有。
豹:啊!啊呀呀呀,該死的奴才,花轎預備好了沒有?
彪:沒有。
豹:吹鼓手呢?
彪:也沒有。
豹:啊唷,混蛋混蛋!該死該死!
彪:大爺,小的不是不聽大爺的吩咐,此事沒有禀過老夫 人,怕……
豹:怕什麽,花轎一到賀客一來,成親拜堂,還怕母親不答應呀?快去!
彪:是!
豹:回來!
豹:官府升堂,要差役幫忙,大爺結婚未……
彪:顯顯威望。
豹:對!(唱)將請帖遍送杭州城,漏了一個也不行,也不行!不論官紳和商賈,不論親朋和四鄰,不論認識不認識,不論他是富與貧,不論道士和尼姑……
彪:(唱)只要他能送人情! 送人情!
豹:對!
豹:(唱)全副儀仗都出動,一路吹打不留停,大紅花轎要考究,十六個轎夫抬進門,抬進門!
彪:大爺不,(唱)十六個轎夫抬棺材,八個轎夫是娶親,是娶親。
豹:滾蛋,去!
王彪踏出大廳,折向迴廊,正欲穿 出屛門,却見祝枝山施施而來,不由一楞,想了一想,又反身進去。
豹:你怎麽又囘來了?
彪:外面有人求見。
豹:大爺今日事忙,一槪不見。
彪:蘇州才子祝枝山求見。
豹:祝枝山?啊呀,刁鑽尖刻,甚是難弄,登門而來,一定有事求我,不見!
彪:是!
祝:遠道來訪,豈能不見。先謝閉門羹,再行相見禮。
豹(尶𡯗)原來是……
祝:蘇州祝枝山,閣下是……
豹:杭州王天豹。
祝:哦,久仰久仰!(四面一看)請問王兄,府上掛燈結綵,不知爲了何事啊?
豹:小弟大喜。
祝:哦,原來是王兄吉期,恭喜恭喜,但不知是那家千金呀?
豹:祝兄問的是那家千金嗎?
极:嗯,不錯呀!
豹:(唱)昨日元宵看花燈,遇見一位美佳人,說不定是嫦娥下凡來,要不然是仙女下凡塵,是我一見 就鍾情,我馬上將她……請進門。
祝:噢,是搶進門的。
豹:哎,是請進門的。
祝:搶!
豹:請!
祝:哦,請!
豹:嗯,請!
祝:(唱)這位佳人可答應?
豹:(唱)求之不得怎會不答應?若不是她跪在我面前哀求我……我還要,考慮三天再成親。
祝:(唱)王兄看燈逢喜事,我昨夜看燈遭不幸。
豹:什麽不幸啊?
祝: (唱)我與賢弟周文賓,携手同行看花燈,正在看得高興處,突然有人亂紛紛,哭的哭來叫的叫,原來是一只老虎闖進城!
豹: (唱)竟有老虎闖進城,小弟如何會不知情?
祝:(唱)這隻老虎兇且狠,吊晴白額口如盆。身材和王兄差不多……
豹:哎(唱)怎將小弟比畜生?
祝:(指豹唱)這畜生東張西望要吃人,一眼看見周文賓,大叫一聲撲上去,搶了就走忙逃奔,有人 看見這畜生,匆忙逃進了王府門。
豹:逃進我家?
祝:不錯呀!
豹:沒有呀?
祝:有人親眼看見。
豹:(旁白)啊呀!聽他話中有刺,分明是在說我,……不對,我搶的是位美人,他說的是個男子,……這……啊呀,待我問去個明白 。
豹:(唱)祝兄呀,那老虎搶的是什麽人?
祝:(唱)是我賢弟周文賓。
豹:(唱)周文賓他是男子漢。
祝:(唱)那老虎男女分不淸,只怪他喬裝扮得像,落在虎口送了命!
豹:(唱)聽他話中自有音,莫非我昨夜搶的是周文賓 ?
祝:哦,旣是老虎未進王家大門,小弟吿辭!
豹:祝兄,且慢!
祝:(囘身)爲了何事呀?
豹:請坐請坐!啊,祝兄,昨夜周文賓果眞喬裝美女,前往看燈呀?
祝:哎,是呀!
豹:那麽你等可是在賽月台前冲散?
祝 :哎,是呀!
豹:啊,啊呀,糟了!啊呀,糟了!我……我妹妹……
祝:你妹妹怎麽樣?
豹:沒有什麽,沒有什麽
祝:噢,莫非昨夜王兄把周文賓送到你妹妹房中去了?
豹:這……(尶𡯗、低頭)
祝:(旁白)小周呀你 因禍得福了,王天豹,你,你,你,好哇!(唱)周文賓,年紀輕;老老實實忠厚人,你將他送進小姐閨房去,究竟存了什麽心?
豹:該死,該死!
祝:(唱)我要把傳單發遍杭州城。
豹:啊呀!
祝:(唱)就說你瞎眼老虎亂搶人,搶錯才子周文賓,送與妹妹作情人!
豹:啊,你,你……你胡說!
祝:啊,你說我胡說,我就到外面胡說去,吿辭!
豹: 啊,祝兄,祝才子!祝老爺!祝大爺!要死,該死尋死呀!王彪!家院!王彪!家院……
衆:大爺……
彪:婚事一切都預備好了。
豹:啊,天哪!
王老虎幾乎要昏倒在大廳上,越想越疑,越疑越驚,於是掙扎着到妹妹房去。
(六)
王秀英與周文賓一夜長談,格外情濃,眼看東方發白,園中鳥語,彼此依偎窗前,有說不完的甜言蜜語:
英:(唱)一夜長 談心歡暢,不覺窗外天明亮。
周:(唱)相對傾訴心頭話,人逢知已情意長。
英:時光不早,哥哥就要上樓,你看此事如何是好?
周:小姐,我倒有一計在此。
英:你快講呀!
周文賓正想開口,聽見房外一陣脚步聲,立即囘身注意。
豹:(唱)當頭霹靂從天降,心慌脚亂闖閨房。
英:哥哥,你早!
周:大爺,你好早呀!
天豹直至文賓面 前,前後細看,十分懷疑:
豹:(旁白)看他這樣漂亮的身材,分明是個女人,說什麽周文賓假扮?啊呀,我險些上了祝枝山的 當呀!
英:哥哥請坐呀!
豹:嗯嗯。
周:大爺請坐!
豹:(偶見周脚,欲坐又起)啊呀!(旁白)看他脚大如船,分明是個男人。(囘身對英)啊呀,妹妹,他……
英:唔?
豹:(旁白)啊呀,此事不能對妹妹直說。
英:哥哥,你說話爲何吞吞吐吐?
豹:(坐下)哎,妹妹,你道他是何人呀?
英:豆腐店的許大姑娘呀!
豹:對對對,豆腐店的許大姑娘。
英:咦是你自己帶她上樓來的,怎麽反問起我來了。
豹:是啊是啊!(旁白)啊呀,幸虧妹妹尙未得知待,我帶他下樓去吧!(起身)來,快隨我下樓去!
英:慢,這位姑娘爲人很好,我想留他多住幾天。
豹:留下去呀,啊呀,還得了!(對周)去!
周:旣然如此,小生就吿辭了。
英:(故作緊張)啊?
豹:(大驚)啊? 啊呀啊呀!
英:你是何人?
周:江南才子周文賓?
英:啊?周文賓?
周:昨夜叨擾尊府,事出無奈,請王兄原諒!
豹:你還不與我快走!
周:不去
英:且慢!你說!(唱)駡聲哥哥太不仁,爲非作歹害秀英,綉樓本是 黃金地,貴如皇家九龍庭,莫說是三尺兒童難入內,就是那八洞神仙不容身。
豹:是呀是呀!
英:(唱)你不在書房勤攻讀,胡作非爲搶女人,男扮女裝看不出,還要送他到閨房門。
秀英作狀,一頭撞向哥哥懷中,天豹急出一身冷汗,急忙扶住妹妹 。
英:(唱)我自從出得娘胎來,就未曾出過一步門,不和男人說句話,拜佛只拜觀世音,親朋鄰里都稱讚,說我是三貞四德, 四德三貞的貴千金。今日名聲被你壞,縱然是投入西湖也洗不淸。(坐下哭泣)
豹:妹妹,妹妹!
英:蘭香!
蘭 :小姐!
英:請老夫人!
蘭:是!
豹:哎哎哎,(欲阻不及)妹妹呀,我若是知道他是男扮女裝,我殺頭也不會 搶他進門。
英:(唱)你可知女人家名聲最要緊,這件事我豈肯干休就罷論,后堂請出老娘親,分明是非把理評。我還要寫信到 京叫父親。
豹:啊?
英:(唱)就說你在家不肯守本份,橫行霸道欺良民,又害我沾上壞名聲,他一怒之下囘家來,要將你……動家法,用大刑,趕出門去凍死無人問。
豹:啊,妹妹饒了我吧!
蘭:小姐……老夫人來了!
英:母親! (哭入母懷)
母:女兒,爲了何事?
英:你去問他。(指豹)
母:(問豹)兒吓,爲了何事?
豹:你去問他!(指周)
母:哎,究竟怎麽一囘事?
英:母親,他是男扮女裝,昨夜哥哥把他住在女兒房中。
母:啊?此話 當眞?
豹:是呀是呀!
母:啊呀!(昏了過去)
豹:啊呀,母親母親!
母:(唱)一見狂徒怒氣生,爲什麽男扮女裝進我門?
周:(唱)他不問情由將我搶,豈是私闖貴府門。
英:母親!(唱)哥哥貪色迷了心,竟然男女會分不淸。
母:(問周)(唱)縱然我兒一時錯,你就該當塲說分明。
周:(唱)小生雖有千張嘴,一時那裡說得淸。
英:(唱)哥哥是餓虎撲羊紅了眼,千言萬語他也不聽,千錯萬錯是哥哥錯,此事不必怪別人。
母:(唱)你到了小姐閨房裡,不說眞情又爲何因?
豹:對!(唱)你到了,妹妹閨房裡,不說眞情爲何因?
母:你講!
周:(唱)小生若是眞 情說,只恐怕壞了小姐好名聲,把男人藏在閨房內,還是哥哥搶進門,此事若是傳揚開,王府顔面要丢干淨。
英:(對母)是呀 !(唱)此事若是傳揚開,臭事要傳遍杭州城。(哭)
周:(唱)爲了顧全王秀英,可憐苦了我周文賓,昨夜一宵不曾睡,今日 還將口供問。
母:你……你是周文賓?
周:不錯呀!
母:啊呀!(旁唱)想不到他是周文賓,當年曾來說過親, 眞是寃家狹路逢,倒不如立刻請他就動身。(白)周公子。(唱)你本江南一才子,道德文章人皆敬,旣然小兒來誤搶,此事我也不追根,(白)天豹!
豹:(上前)母親!
母:快送公子出府!
豹:是!
周:慢來!(唱)自從昨夜被搶進門,家中必定將我尋,今日旣然囘家去,家母定要問原因,我若將眞情說出來……(向英示意)
英:(會意)母親!(唱)叫我今後 怎做人?
周:(唱)我若不把眞情說,欺騙母親不忠誠,左也難,右也難,請老夫人來指明。
母:(旁唱)他話中有話藏深意,莫非是借此要挾娶秀英,王家高來周家低,這門親事不相襯。(白)周公子,想你男扮女裝,未免有辱斯文,傳揚開去,恐斷送你的前程,我看不說也罷,送客!
豹:是!
周:慢來!(唱)此事我可不說穿,只可惜昨夜有人同觀燈。
母:何人
周:蘇州解元祝枝山……
豹:啊?
周:(唱)搶親之事他都知情。
豹:啊呀,母親呀!(唱)提起那個祝 枝山,刁鑽尖刻素有名,他方才已經上門來,我一時大意露眞情,他定要大街小巷貼傳單,將醜事傳遍了杭州城。
母:啊呀!( 唱)一波未半一波起,半路上殺出程咬金。
周:啊呀!這椿事情怎麽辦呢?
英:母親(唱)這椿事已閙翻天,要想收拾萬不能,女兒無臉活世上,去投入錢塘了殘生!(哭)
母:啊呀,女兒女兒,死不得,死不得!
豹:妹妹,妹妹!
母:還不快命人請祝枝山過府相商。
豹:若是他不肯來呢?
母:用八人大轎把他抬來!
豹:是!
情形如此,王老夫人要硬也硬不起來,文賓秀英見老夫人換了背氣,大家心裡明白,口着夫人相對一笑。
(七)
王彪奉了老夫人之命,請祝枝山過府,枝山猜知八九,倒也爲文賓歡喜,想到堂堂尙書兒子,强搶民女,實在憤恨難消,一路走一路計算,想如何諷刺老夫人一番,不覺已到書房,抬頭一看,見老夫人端正而坐便上前見禮:
祝:伯母大人在上,請受小侄一禮。
母:不敢!
祝:哎,伯母大人敎子有方,堪稱賢母,眞是好母生好子好稻出好米;哎!怎能不拜。
母:(旁白)他講的話,比磨過的刀還利害,只好讓他駡去。
祝:拜見伯母!
母:請坐,請坐!
祝:謝伯母!
母:久仰賢侄大名,今日得見,果不虛傳,
祝:豈敢!
家甲:老夫人八人大轎到。
母:八人大轎?
家乙:稟老夫人,全副儀仗到!
母:全副儀仗?
家甲:是大爺成親之用。
母:哪個要你們去找來的?
甲、乙:大爺呀!
母:大爺呢?
甲、乙:到處找不到。
母:快去找來
甲、乙:是!
祝:府上掛燈結綵,想必是伯母大人壽𧩙之期?
母 :(旁白)他早知此事,分明故意刁難。(對祝)祝賢侄,你眞是讀書讀得多,料字寫成科,你看這上面寫的是……
祝:哎…… 哦,大大的一個喜字不是令郞娶親嘛,就是令愛于歸呀!
母:啊呀,都是閙出來的笑話。
祝:哎,婚姻大事豈可兒戲呀?
母:是呀,故而請祝賢侄前來挽囘大勢,彌補過錯。
祝:哎,彌補者,彌而補之,假使自己不能補,叫裁縫一補就像了,用不着八人大轎把小侄請來呀?
母:(尶𡯗)祝賢侄呀!(唱)只因小女王秀英,待字閨中未受聘,去年有人來求配……祝:何 人?
母:就是本城周文賓。
祝:哦,周文賓。
母:(唱)深恐小女少家敎,難攀高親未答應。
祝:啊,伯母大人呀!(唱)伯母做事眞英明,幸虧當初未答應,我雖與文賓是好友,他的爲人不足論,小姐若是嫁與他,嫁了過去要受苦盡!
母:(旁唱)好一個利害的祝枝山。
祝:(旁唱)好一個利害的老夫人。
母:(旁唱)我話未出口他已知情。
祝:(旁唱)先出奇兵來制勝。
母:(起身)祝賢侄呀!(唱)賢侄不必太謙虛,周文賓爲人我知情,事雖相隔一年多,老身常 常記在心,俗語說千里姻緣一線牽,後悔不該不答應,今欲舊事再重提,煩請賢侄做媒人。
祝:啊呀,伯母大人呀!(唱)祝枝 山只知書與畫,從未學過做媒人。
母:(唱)還請賢侄來成全。
祝:(唱)此事小侄難從命。
母:啊呀!祝賢侄 不要客氣。
說到這裡,王彪上前稟吿:
彪:老夫人今有李將軍求見。
母:李將軍突然來此何事?
彪:因大爺大喜,特來拜賀,還有張翰林、秦夫人都來了。
母:他們來做什麽?
甲:前來賀喜。
母:是誰發的帖子?
甲、乙:大爺呀!
母:快去找大爺去。
甲、乙:是!
祝:哎,伯母大人,怎麽媒還未做,賀客倒都來了!
母:這……(囘身對祝)都是這個畜牲不好,冒味了周家公子。
祝:哦,原來其中別有緣故。
母:看在老身份上,請賢侄幫忙一次。
祝:(冷笑)哈哈……(旁唱)王老虎搶親人人恨,蹂躪了多少女兒身,拆散了多少好夫妻,痛殺了多少父母身, 也是他自己作孽自己受,偏偏錯搶了周文賓,我已經寫好傳單一百張,要足足貼滿杭州城,替被害之人出口氣呀,出盡你王府的臭名聲,等我把傳單貼了後,再談做媒大事情。
母:賢侄,千萬不能去貼。
祝:(唱)好了瘡疤忘了痛,不貼怎知罪孽深,今日把他出個醜,下次不會再橫行。
母:(唱)從今後老身一定嚴管敎,不負賢侄一片心,(白)祝賢侄,千萬不能去貼,看在老身份 上,你就做個好事吧!祝枝山虛張聲勢,老夫人氣急敗壞,誰知王彪又上來稟報:
彪:老夫人老夫人……外面有老尼姑和小道士 ,大和尙上門。
母:他們來做什麽?
彪:前來賀喜。
母:啊呀……這還成什麽體統?轟了出去!
乙:他們都送禮了!
母:這……(望祝一眼)奉茶奉茶!
乙:是!(囘身出廊)
祝:王府喜事眞熱閙,連和尙道士尼姑都 來了。
彪:老夫人,大爺來了。
豹:母親!
母:還不快去見過祝大爺,哼,你闖下了禍,叫爲娘難做人還不快些 請求祝大爺作主。
豹:祝兄!
祝:咦!天豹兄,相見不多一會,怎麽倭這許多?你這只老虎呀,怎麽變成煨灶貓了?(唱)你不學武,不學文,遊手好閒度光陰。吃着嫖賭無虛日,孤羣狗黨結隊行,不是你祖上缺了德,就是你父母平日少敎訓,生下你這個不孝子,人人笑駡,個個恨,我勸你從此敗子快囘頭,從此棄邪快歸正,你若再將人錯搶,你再無妹妹來嫁人!
母:(旁白)眞是 對着和尙駡賊禿。祝賢侄,你罵也駡了,說也說了,小女婚事尙望成全。
祝:伯母大人吩咐,小侄也只好遵命。只是怕周文賓不 肯答應,何况如今他人也不見,無處找尋。
母:人在我府中。
祝:啊!已被扣留?
母:哎,那裡是扣留,(對豹 )天豹!
豹:是!
母:快與周公子更衣,請來見我。
豹:是!
祝:哎,老夫人,又有賀客來了。
老夫人一眼看去,原來是天豹引着周文賓進來,文賓見枝山在座,知道事已九分,便含笑與枝山相見。
周:老祝!
祝:小周呀,一夜不見,別來無恙。
母:周公子,今蒙祝賢侄爲媒,小女許配於你。
周:小生高攀不上。
母:祝賢侄, 祝賢侄!
祝:小周呀,旣然伯母大人硬要將王小姐許配於你,那麽你就勉爲其難吧!
周:(囘身,恭敬不如從命呀!
祝:快去見過大禮。
周:喔喔喔,岳母大人在上,請受小婿一禮。
母:還得謝過祝賢侄大媒人。
祝:(急止之)豈敢,豈敢,眞正的媒人,喏,(指豹)還是天豹兄!
天豹木然而立,恨不得吃了周文賓,宰了祝枝山,但事已至此,還有什 麽辦法呢?
(八)
當周文賓和王秀英交拜天地之時,整個杭州城沸騰起來了,老百姓們並非因爲王府辦喜事而高興,而是看了貼在街頭上的傳單。
那傳單上寫着:
「王老虎搶親,搶錯周文賓!無奈賠妹妹,臭名遍杭城。」
王老虎倚勢 欺人,作惡多端,難怪人們看了這傳單要雀躍起來。
(完)
A GREAT WALL SUPER-PRODUCTION
"BRIDE HUNTER"
In Color
—The Story—
(In performance of Shaoshing Opera)
Chow Wen-ping, a literary genius of Hangchow, is a great woman-impersonator. He is so good at impersonating that even his best friend, Tso Chih-shan, fails to find out.
In the temple at the Lantern-Featival, where their gamble is to be held, Wang Tien-pao, the "Tiger", is snatching beautiful girls to be his bride. Wen-Ping intervevenes, but he is anatched at once himself, for he is in the attire of a woman. "Tiger Wang" could not believe that it is not a rare beauty he has snatched.
In Tiger's own house, Wen-ping is confined in the younger sister Hsiu-ying's room. Wen-ping had proposed marriage through a match-maker year ago but was refused by the elder brother and their mother on the ground that Wen-ping was only a poor scholar. Hsiu-ying complains of them that night and pities her youth, wasting and waning. Wen-ping hears and is hopeful in heart. The woman-impersonator exposes himself and they make a vow. They talk to daylight.
"Tiger" is very busy the whole morning, for the preparation of the wedding ceremony, thinking a beauty is in hand at last! But Tso Chih-shan arrives unexpectedly, and exposes the whole truth. Peeping at his younger sister's window, "Tiger" discovers that Hsiu-ying is crying for her lost virginity and intends to throw herself into a river to end herself— at Wen-ping's direction, of course!
The old lady have to promise her daughter's hand to protect her family from infamy and "Tiger" is speechless for all is his fault. They ask Tso Chih-shan to act as the go-between which is to his heart's desire.
Chih-shan demands Wen-ping and Hsiu-ying marry in haste—otherwise change would occur. They make use of "Tiger's preparation, right then!
The Hangchow people call "Tiger" the "Brother-in-law Dear". And so the legend of the bride-hunter who snatches a brother-in-law is till today a good legend and "Tiger Wang" is still a legendary figure.
王老虎搶親
——本事——
江南才子周文賓,在花園裡欵待來自蘇州的好 友祝枝山。文賓微醉,狀似女子,祝見而窃笑。琴僮吿祝:相公固有周美人之號,祝訝詢之,周言幼時喪姊,恐母哀傷,作女裝以騙之,故爾得此外號。祝不信,指男扮女裝,豈能亂眞?乃與周打賭,約定元宵觀燈,相會於賽月台上,周女裝而往,如被祝認出,輸東道銀一百両,祝大樂,以爲十拿九穩。
是夜,祝手握放大鏡,徘徊賽月台,遍尋冒牌女人周文賓。祝雙目近視,東張西望,一錯再錯, 遊人疑其調戲婦女,怒斥之,祝氣洩,而文賓擠立於人叢中,暗暗失笑,並故意與祝交談,祝不敢莽撞,竟以女人視之,且央其幫忙指認,文賓爲之失笑,祝始知上當,但也服周美人之號,果然不虛。
王尙書之子王天豹,混名王老虎,乘元宵燈會,率領家人出外搶 刧美女,文賓睹狀,怒而干涉,王老虎一見,驚爲仙女下凡,雌雄莫辨,喝令家人刧囘家去。文賓恨天豹强兇霸道,遂將錯就錯,加以戲弄,天豹大喜,欲與文賓連夜成親,文賓啼笑皆非,鼓其如簧之舌,以冀天豹釋放,天豹不肯,送文賓至妹妹秀英閨房,寄宿一宵,準備翌日拜堂。
文賓對秀英,早有愛慕之心,且曾挽媒說親,因天豹嫌周淸貧而拒之,今夕天緣巧合,乃對秀英頻加注意。秀英慕文 賓才學,靈犀一㸃,默默相通,頗恨緣慳一面,時聞樓外鼓聲,珍惜自己靑春,不禁又想起文賓求婚之事,自怨自嗟,深怪母兄勢利,破壞好姻緣。文賓聞言,私心大慰,僞裝失眠,用言套問秀英,一時乍眞乍假,弄得秀英忽悲忽喜,最後露出眞情,秀英初則驚惶,繼則展顔,雙雙對天盟誓,情話達旦。
天豹一宿醒來,猶洋洋自得,指揮家人掛燈結採,欲與美人結親。詎料祝枝山不請自到,嬉笑怒 駡,揭穿其事,天豹如雷轟頂,急往妹妹閨房,暗暗觀察,却也未敢遽信。文賓示意秀英,秀英借題發揮,哭駡哥哥敗壞妹妹名節,老夫人聞聲趕來,秀英更加虛張聲勢,堅欲投江自盡,老夫人雖心恨文賓,但事由天豹而起,爲了遮羞,不得不挽請祝枝山爲媒,將女兒許與周文賓。
祝枝山恐老夫人反悔,力促二人即日成婚。王老虎備下之喜慶塲面,不想竟爲周文賓與妹妹應用,眞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氣得王老虎目瞪口呆,乖乖的作了大舅子。「王老虎搶親,搶了假女人!」笑話頓時傳遍了杭州城。
賠了夫人又折兵
唐、祝、文、周四才子,雖然都是江南人,但他們的事迹,却是全國皆知;除了唐伯虎「三笑點秋香」之外,同樣傳誦民間的便是這個「王老虎搶親」的故事了。
「王老虎搶親」,以杭州才子 周文賓與尚書千金王秀英的婚姻問題爲中心,很幽默地抨擊了尙書兒子王老虎的惡劣行爲,及以王老夫人爲代表的宦海人家的勢利目光。正因爲「王老虎搶親」一劇具有這樣强烈的諷刺意味,故而爲廣大觀衆所喜愛,所歌頌。
這部彩色電影「王老虎搶親」,是採取 越劇的原本而加以電影化。在演出上,它彌補了舞台表現之不足,在歌唱上,通過錄音機的幫助,更是一字一句,淸淸楚楚送到觀衆耳邊。
「王老虎搶親」是一部非常有趣的古裝喜劇,可以這樣說,當你看了一次之後,保證還想看第二次第三次……。
電影小說王老虎搶親
(一)
「祝枝山,片舟一葉到杭城來,訪那,文采 風流周文賓。放鶴亭邊尋梅去,西子湖畔携手吟,江南才子奏一曲,自抒雅意娛知音。」
在周文賓的花園裡,祝枝山酒興濃郁, 聽了文賓一曲琵琶,不由搖頭擺腦,大加稱讚。
祝:好比玉盤滾珠,婉如高山流水,彈得好、彈得妙、眞是妙極了、妙極了!
周:啊呀、獻醜呀、獻醜!
周文賓說話時的一副女兒之態,引起枝山好奇。
祝:咦?小周,看你呀!(唱)微含酒意醉三分,兩頰紅似胭脂粉,懷抱琵琶半遮臉,不像男兒如美人?
琴:哈哈……我家相公本來就稱周美人。
文賓欲阻不及,對琴童看了一眼,將琵琶提了過去,琴童訕訕退下。
祝:哦,提起周美人,這雅號從何而來?小周呀,你倒說與我聽聽看!
周:這雅號麽……?(唱)文賓有姐姐名文英,相貌與我一般形,家母愛如掌上珠,日夜陪伴不離分,她十一歲上染重病,藥石無效命歸陰,只因家母思念深,終日寡歡淚不停,嫂嫂她,見我姊弟貌相似,就將我男扮女裝騙娘親,從此以後出了名,周美人三字傳遍杭州城。
祝:(唱)男扮女裝看不淸,此事令人不可信。
周:(唱)不是文英誇大口,你滿身長眼也難分。
祝:(唱) 眼見是實耳聞虛,你可敢當塲扮美人?憑我老祝這雙眼,管叫你立時顯原形。
周:(唱)憑你這雙近視眼,我立在你面前也分不 淸。
祝:(唱)不要說立在面前看得淸,那怕在,人羣之中能將你認。
周:好,今乃元宵夜,正是街市燈火輝煌,遊人如鲫,你可敢在這人羣之中一試?
祝:這有何難?約個地方。
周:賽月台。
祝:賽月台就是賽月台。
周:好,你先走一步,我改扮後即來。
祝:哎,慢!小周呀!我若認出來你便怎樣?
周:莫非老祝有意打賭?
祝:賭個 小小東道助興助興!
周:你要賭什麽呀?
祝:紋銀一百両。
周:輸了可不能賴。
祝:情願擊掌。
周:老祝,今夜賽月台上見!
祝:哎小周呀,趁早備好東道錢。哎!囘來!囘來!
枝山自後趕上,用單照對文賓再細細打量一下,這才含笑而別。
(二)
元宵之夜,燈燭輝煌,看燈的男男女女;都在閙市中擠來擠去,只有祝枝山,手拿單照,在賽月台上等候周文賓。由於枝山眼睛極度近視,他不得不分外小心,每逢婦女們到賽月台來,他就迎上去偸偸觀察,這時候,嬝嬝嫋嫋又來了一個中年婦人,枝山遙見人影,不由叫了一聲:
祝:啊呀,來了來了!
那個中年婦人發現祝枝山對她注視不休,倒覺得不好意思的處處迴避,枝山誤會周文賓故意做作,於是自言自語說:
祝:這婦人東張西望,故意躱避,定是小周假扮,唔、 大嫂請了!
婦:請了!
祝:逼緊喉嚨裝女聲,倒也學的像三分,譲我也開開他的玩笑。大嫂,你可是找人啊?
婦 :唔!(婦人不勝詫異)
祝:找誰呀?
婦:哎,管你什麽事?
祝:不要裝腔作勢,可是來找我呀!
婦:找你?
祝:是呀!我在賽月台上等候你多時了!
婦:你在說什麽?
祝:心照不宣,各人肚裡明白。
婦:胡說!(唱)你衣冠楚楚少禮貌,胡說八道話顚倒,若不念你年紀老,送官究辦定不饒。
祝:她想用官府來吓我。(唱)送官究辦我 不怕,倒是你男扮女裝罪不小。
婦:誰男扮女裝?
祝:(唱)扮來倒有三分像,只是年紀太嫌老,這樣那像周美人,看來倒像周姥姥。
婦:什麽周姥姥,王姥姥誰認識你?
祝:你不認識我,可是我認識你,我在這裡謝過了。
婦:謝什 麽?
祝:謝你一百両銀子
婦:啊?一百両銀子?
祝:大丈夫跌得倒,爬得起,輸便輸,贏便贏,還裝什麽糊塗啊 ?
婦:你這人眞瘋了?
祝:就是我瘋了,也不放過你。
婦:哎,你再這樣我要叫人了。
祝:料你也不敢叫,就是要叫,我還是向你要一百両銀子。婦:林生,林生,林生快來啊!
林:哎,月香,你在那裡?
婦:啊呀,我在賽月台上找你呀!
林:噢,快下來吧!
婦:來了!(婦人臨去時,狠狠的瞪了枝山一眼,枝山自知莽撞,急出一身冷汗。)
祝:眞的不是小周假扮,還好還好,險些閙出事來。
話才脫口,又來了一個年靑姑娘;她東張西望,行近祝枝山身旁,顯出窘態,然後羞答答的到欄杆前佇立等人。
祝:又來一個,他故意將背朝我,分明做賊心虛,定是小周。
祝枝山自認吃一次虧,學一次乖,因此對那個女子看了又看,那女子被他看得胆怯起來,竭力躱避,這又引起枝山的懷疑。
祝:這一次可不會錯了 ,(枝山到少女背後,用手在她肩上一拍)喂,小周呀!(少女吓了一跳,慌忙躱開,祝越發相信)。
祝:唔,扮得美極了,眞 有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不是我老祝,誰能認得出你是個男人啊!
女:誰是男人?
祝:你是男人!
女: 你是什麽眼睛,連男女都分不淸。
祝:瞎子吃餛飩,心裡有數,你瞞得過別人,瞞不了我老祝,小周呀,這一囘你輸了。
女:什麽輸了?
祝:好好好,不要裝腔,一百両銀子快拿來。
女:啊?一百両銀子?你這人,我與你從不相識,說什麽銀子不銀子?快讓我走!快讓我走!啊呀,來人啊!啊呀,來人啊!
少女急得哭了起來,一個靑年聞聲趕到,少女向靑年肩上一伏 ,一邊哭一邊埋怨:
女:你怎麽來得這樣晚,我在這裡等你,他語無倫次說我男扮女裝,還向我要一百両銀子,攔住我不放。
靑:看這人躱躱歲藏决非好人,待我拉他見官去。
祝:小哥,你看我的眼睛不便,實是錯認了人,還望小哥原諒。
女:你又不是瞎子,分明有意調笑。
靑:是呀,這裡燈獨輝煌,你又不是瞎子,分明有意調笑……
這一鬧,却把遊人吸引過來,周文賓男扮女裝,也恰於此時出現,她見老祝一副尶𡯗面孔,几乎要笑出聲來。
靑:可惱可惱!
祝:小哥,你看我的眼睛不便,還請原諒,還請原諒!
靑:嘿,孔孟之徒,竟有此非禮之行,豈能原諒。走,見官去!
周文賓眼看枝山無法下台,不得不以遊客身分上前相勸。
周:這位相公,看他樣子不像是個壞人,就放了他吧。
祝:這位大姐說得有理。
女:好,放了他吧,我們看燈去。
靑:下次再要這樣,决不輕饒。
祝:是……事出有因,豈能再犯。
祝:嘻嘻……多謝這位大姐。
周:不必客氣,下次看人,不可如此魯莽。
祝:是是是。……小周怎麽還不來?
祝枝山在賽月 台上,東邊張張,西邊望望,周文賓有意和他開玩笑,跟着他來來去去,將他視線擋住,枝山有些氣惱了。
祝:哎,你這位姑娘 好不識理,我讓到那裡,你擠到那裡,究竟是何道理?
周:咦?賽月台乃是公衆之地,你能看,我怎麽不能看得?
碗:你?……好,你看你看,今夜算我祝枝山倒霉。
周:祝枝山!哦,你莫非就是蘇州大名鼎鼎的祝枝山大爺呀?啊呀,小女子眞是有 眼不識泰山,失敬呀失敬。
祝:你這姑娘是誰?
周:祝大爺呀!(唱)小女子家住在淸和坊,相隔周一座牆,爹爹開設豆腐店,父女相依度時光。只因我容貌像周相公,周家門中常來往。
祝:(感興趣,站起)哦,你就是豆腐店的……
周:(裝出含羞)許大姐呀!
祝:哎哎哎難怪如此面熟。
周:啊呀,剛才言語唐突,還淸原諒,奴家這廂陪禮。
祝:豈 敢敢豈,不知者不罪。(枝山暗想別人說我的眼睛不便,這一次可沒有亂認,險些又閙出笑話。
周:(故意逗他)噢,祝大爺, 爲什麽不見周相公到來呀?
祝:哎,他?他即刻就來。許大姐呀,你日常進出他家,可看見周相公扮過美女啊?
周:你說的是周相公男扮女裝呀?
祝:哎,是呀!
周:啊呀,這樁事情我是知道的一淸二楚三明四白。
祝:哦!
周:(唱)當年相公扮女裝,是我親手巧梳粧,他頭上髮髻由我挽,雙鳳珠花我挿上;一臉脂粉由我抹,兩條柳眉我畫上,上下衣裙由我穿,左右佩環我帶上。左右相鄰認不出,就是那親生娘也難分辨鳳與凰。
祝:(大喜起身)(唱)你旣親手來穿戴,定能認出他眞 模樣。
周:(唱)不是許大誇海口,我要認他易如反掌。
祝:眞的?
周:誰來騙你。
祝:喔,許大姐呀?(唱)與你直說了吧!周相公今夜扮女裝,要我當面認淸爽。只因眼睛不便,懇求大姐來幫忙,稍待他若到此來,請你對我暗言講。
周:(唱)這種事情我不幹。
祝:事成了謝你。
周:謝我什麽?
祝:(唱)謝你銀子五十両。
周:一 言爲定。
祝:决不食言。
周:好!
祝:哎,許大姐呀,你旣然答應我,應該仔細的看望。
周:不要緊,不要緊,我呀,只要坐在這裡,眼睛一閉,就知道他來與不來。
祝:倒看不出你有這樣的本領。
周文賓忍住了笑,索性玩弄祝枝山,故意站起來奔過去。
周:哎……啊呀,周相公來了。
祝:他在那裡?(枝山跟住張望)
周:他在台前。
祝:噢,在台前,啊呀,怎麽不見?
周:他已經上了樓梯。
祝:喔,上了樓梯?啊呀,我怎麽還是不見?
周:他已經靠近你身邊呀!
祝:靠近我身邊?呀喲喲,連影子也沒有呀!
文賓再也忍不住了,不由露出男態,雙手一舉:
周:哈哈哈,老祝,小弟就在這裡呀!
祝:啊,你?……(用單照猛照)哈哈……
周:祝大爺,我已經替你認出 了周相公,你該謝我的銀子呀?
祝:小周呀,你這個周美人雅號眞是當之無愧,老祝甘拜下風,甘拜下風。
周:老祝,這一囘你輸了。
祝:哎,我輸了。
正在此時,忽見婦女們慌張四逃,文賓深以爲異,舉目望去,却見尚書兒子王天豹,帶領凶惡家將,追逐美貌女子,文賓義憤塡膺,竟忘記自己是男扮女裝,過去攔阻:
周:嘟,光天化日,竟敢强搶民女,還不與我住 手!
豹:嘻……好一個標緻的姑娘,美呀美,美到無可奈何的美,美而又美,眞是……眞是說不出來的美呀,嘻……
彪:大爺旣然看中了她,待小的搶她囘府。
豹:慢,不許動手,嚇壞了姑娘。
彪:是!
豹:放了她們。
衆:走,走,走!
豹:姑娘,你姓什麽呀?
周:(思索)我呀!……
彪:(凑進)我家大爺問你姓什麽?
彪:(阻彪)哎!
周:(靈機一動)我姓許。
豹:(又凑上)許什麽呀?
周:我叫許大!
豹:這聲音好似柳浪聞鶯?你是住在什麽地方呀?
周:淸和坊。
豹:爲何一人出來看燈呢?
周:我呀!
豹:哎!
周 :我原與表兄同來。
豹:(賊忒嘻嘻)你那表兄呢?
周:(掃祝一眼)他?……他看燈失散了。
祝:(聞言不禁 失笑)哈哈……
豹:笑什麽?滾滾滾!
彪:姑娘不必担心,我是兵部尙書之子王天豹,誰人不知,那個不曉,姑娘不妨隨我囘府,明日差人送你囘去。
周:我不去。
豹:來呀!
衆家人:在!
豹:保誰着姑娘囘府。
衆家 人:是!
祝枝山眼睜睜看周文賓被王老虎搶去,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他本想追上去對天豹說明,轉念一想,文賓故意如此,一 定必有妙計,這一來,王天豹活該倒了霉,想到此處,不覺哈哈大笑。
(三)
王天豹將周文賓搶囘府中,恐怕驚動妹妹王秀英,便悄悄的送進書房。文賓冷眼偸視,存心要把天豹戲弄一番,因此仍裝出扭扭揑揑之態,天豹大樂。
豹:王彪。
彪:在!
豹:與我掌燈。
彪:是!
天豹色相高照,雌雄莫辨,在燈光下細看文賓容貌,彷彿銷魂蝕骨般叫了起來:
豹:美人兒呀美人兒!
(唱)紅紅嘴唇像櫻桃,彎彎柳眉似鵝毛,烏烏靑絲似黑膠,細細身腰賽柳條,低聲一笑失三魂, 囘首一觀六魄消,你若走進和尙廟,四大金剛也酥倒。天豹說時舉手在文賓臉上撫摸一下,文賓故作害羞;
周:哎!
豹:啊呀,美人兒啦,你爲何見我避而遠之啊。
周:我怕你。
豹:怕我?我不是同你一樣,冬天會冷,熱天同樣會熱,有耳朶,有眼睛,有鼻頭,有……有啥個可怕呀?
周:人家都說你是老虎,老虎要吃人的呀!
豹:這……噯,世上那有穿着衣服的老虎呀?
周:就是這種衣冠禽獸可怕。
豹:這……啊呀!這話倒有一些利害……啊呀,美人!
周:(旁唱)王 老虎,他色星高照迷心竅。
周文賓,有心與他去開玩笑。(白)大爺!
豹:哎!
周:(唱)民間女子貌醜陋,大 爺未免太誇了。
豹:許大姑娘吓,(唱)正所謂,千里姻緣一線牽,賽月台,像鵲橋,元宵燈,做月老;我與你,從此配成鴛鴦 鳥,夫唱婦隨啊呀樂。遙,啊呀樂逍遙逍
周:(旁唱)說什麽從此配成鴛鴦鳥,我看你呀老虎要變煨灶貓。
豹:姑娘,你看可好呀?
周:這個……?
豹:(唱)大爺家富權勢高,爹爹爲官在當朝;我母親,曾受萬歲來誥封;我天豹,才學過人…………貌豐標
周:(旁白)啊呀,眞是猪八戒照鏡,自不覺貌醜。
豹:(唱)我吃的是龍肝,穿的是鳳毛。住的是高樓,喚的是王彪。也是你敲穿木魚前世修,今生交上了好運道。
周:(唱)大爺呀,我家低來你家高,鳳凰竹鷄是配不了。
豹:(唱)大爺愛你美多嬌,天大的事情不計較。(白),王彪!
彪:在!
豹:快吩咐下去,掛燈結綵,擺酒設宴,大爺與許大姑娘今夜要成親拜堂哉。
彪:曉得哉。
周:(上前阻止)慢來慢來,怎麽,我話還沒有講完,就要拜堂成親?
豹:(望望周,無奈)唉!退下。
彪:是!
豹:若有話請講吧!
周:(唱)大爺是恩高義高情也高,我許大鐵石心腸也動搖,祗可惜……
豹:(凑近)可惜什麽呀?
周:(思素)祇可惜……父母作主媒妁言,將我的終身早配掉。
豹:啊,你早就配了啊?
周:是啊!
周:(唱)配的人家本姓高,丈夫名字叫高……
豹:(又凑上)高什麽呀?
周:(唱)高……高德保。
豹:高德保!他是做什麽生意的呀?
周:(唱)高德保,他肉莊里面做屠夫,殺 猪宰羊手段妙。
豹:(唱)小小屠夫何足道,我送些銀子婚事了。
周:喔唷,不行呀!
豹:爲什麽不行呀?
周:(唱)高德保,力氣大!脾氣燥!怒火上升會動刀!你若逼他把婚退,他對正你喉嚨就一刀。
豹:啊?把我當猪宰呀?
周:哎!
豹:哼!(唱)我王家勢大門第高,何怕區區高德保。他敢尋事找上門,我送他見官去坐牢;夾棍夾!板子敲!鏘 冷冷……一條鏈條頭上套!關他三年再充軍,叫他一命赴陰曹。從此你,跳出地獄登天堂,我與你白頭到老,同到老。(白)王彪,許大姑娘成親快吩咐下去,掛燈結綵,擺酒設宴,今夜大爺與她拜堂哉。
彪:是!
周:慢來慢來,我還有話呀!
豹: 我在火裡,你在水裡,王彪!
彪:小人吿退。
豹:你就站在這裡。
彪:是!
豹:那有話快講吧!
周:(唱)杭州城裡誰不曉,大爺的名聲不太好,人人稱你是王老虎,一見女人就拖了跑。你口是蜜糖心似箭,我許大嫁了你日後要少依靠。(文賓索性裝腔做勢。)
豹:啊,許大姑娘呀!(唱)多情種子王天豹,天上菩薩也知道,舉止斯文人老誠,從不拈花愛惹 草,生性體貼多温存,不發火來不氣惱,你若打我不還手,你若駡我我會笑,嘻嘻哈哈……
周:(故意地)哦!你眞的有這樣好 呀?
豹:你若不信可問王彪,王彪!你說對嗎?
彪:大爺說的是,大爺說的是。
周:我不信,有道眼見是眞,耳 聞是假。
豹:這……你若不信,我可以打給你看。(天豹舉手自打,王彪暗暗上前說。)
彪:大爺,你昔日的虎威到那裡去了?
豹:女人家末就喜歡這一套,到了手再作道理呀!下去
彪:噢,到了手再作道理。
豹:(走近周)姑娘, 你看可好呀?王彪!快吩咐掛燈結彩,擺酒設宴……
周:(起身阻止)慢來慢來,啊呀,我……我還有話呀!
豹:啊呀,你怎麽有這許多話,拜了堂再講話。
周:講好了話再拜堂。
豹:先拜堂,後講話。
周:先講話後拜堂。
豹:王彪,快去!
彪:是!
周文賓心裡着急,管不得像與不像,竟裝着嗚嗚而泣,天豹一見,連忙囘頭:
豹:啊… …王彪……!
彪:我就在這裡。
豹:噢!那麽有話快講,快講吧!
周:(唱)許大家境雖不好,綱常禮義常知道 ,大爺眞要把我討,三件大事不能少。
豹:那三件啊?
周:(唱)第一件,掛燈結綵辦喜酒,遠親近鄰都請到。
豹:就依你,那二呢?
周:(唱)第二件,全副儀仗都出動,明媒正娶要坐花轎。
豹:都做到,那三呢?
(拉)
周:第三件……
豹:哎!
周:(唱)今天不是黃道日,成親拜堂要等明朝。
豹:(怒唱)件件事情都依你 ,成親一定要在今宵。
周:(旁唱)趕緊設法脫身逃,再開玩笑要自糟糕。
周:啊呀,大爺!
豹:哎!
周:(唱)正月十五是元宵,這個日子最不好,我舅舅是個算命人,吉日兇辰他都知道,正月十五出遠門,半路一定要遇强盗!正月十五坐帆船,海上一定要起風暴!上山要落滑脚石!過河要斷獨木橋!買田終年長敗草!造屋要被天火燒!生女長大要落庵堂!育男到頭要進枯廟!啊呀,成親更是不得了;新郞是,頭昏眼花!,手脚抽筋!過了三朝要命送掉。
豹:啊呀!有這麽利害啊?
周:(威脅)是有些怕人啊!
豹:那依你之見呢?
周:依我之見要等明朝。
豹:那午夜呢?
周:今夜……今夜你先送我囘去呀!
豹:嗯,明朝?
周:明朝……明朝你派花轎來迎娶我呀!
豹;啊,有了,今夜中陪你到我妹妹房我 去借宿一宵,你看可好呀?
周:(意外地),你妹妹呀?
豹:是呀,我妹妹,這總不委屈你了?
周:(旁唱)他 妹妹秀英生得俏,杭州才女誰不曉,那一年,我曾經托人來做過媒,王老虎,他從中把婚事來阻撓;想不到,天下事眞有這般巧,竟會相逢在今宵。
豹:姑娘,你看可好呀?
周:怕有些不便。
豹:噯,明天就是親戚了,還客氣什麽?
周:親戚?
彪:對呀,明天就是親戚呀!
豹:王彪!
彪:在!
豹:掌燈帶路,送入小姐閨房。
周文賓借計 就計,跟天豹往小姐房去。
(四)
俗語說,一母生九胎,連娘十條心,這話一點不錯。天豹橫行不法,但他妹妹秀英却是一位深明事理,極具文才的聰明小姐。她對於哥哥的行爲,向來不滿,而對於自己的終身,常感煩惱,這一夜獨守閨樓,想起元宵佳節,形單影隻,不由喟然而嘆:
英:(唱)一輪明月照高樓,萬傾銀光冷悠悠,秀英想起終身事,甜酸苦辣湧心頭。光陰如箭催人老 ,靑春易逝去難留。高不成,低不就,而今仍是空閨守。抬頭輕問團圓月,幾人歡喜幾人愁。
豹:妹妹!
英:(囘身)哥哥,深更半夜來此何事?
豹:有一姑娘,要問妹妹借宿一宵。
英:(旁白)他又把良家婦女搶來?(對豹)鳥有窩,人有家,爲何要向我借宿?
豹:這……(旁白)妹妹若知底細定然不依,待我騙她一騙。(對英白)呀!妹妹,哥哥出去觀燈,見這 姑娘在路上獨自哭哭啼啼!(唱)哥哥心中頗不忍,我走上前去問原因,她說是表兄妹看燈走失散,囘家之路認不淸,我欲差人送她去,無奈夜深路難行,因此我留她住一宵,望妹妹呀你行個方便快答應。
英:我看你呀,木牌上帶信,有點靠不住。
豹:啊呀妹妹呀,若是我把她搶來,我爲啥要陪到妹妹房間裡廂來呢?
英:這……
豹:哎?……快來見過小姐。
周:叩見 小姐。
英:旣如此,就讓她留宿在此。
豹:多謝妹妹,多謝妹妹!
英:哥哥,時光不早,你可以走了。
豹:噢噢噢,妹妹呀,她是鄕下姑娘,不懂禮貌,你要照顧照顧她才是呀!
英:你怎還不走呀?
豹:明天一早,我會上樓來陪她下樓,送她囘去,你千萬不要讓她自己囘去噢!
英:蘭香!
蘭:是!
英:送大爺出房。
蘭:是!
英:蘭香,伺候這位姑娘隔房安歇。
蘭:姑娘,隨我來。
周文賓面對秀英,很想一傾積愫,無奈男扮女裝,不便立即 揭穿,只得跟隨丫環出去。
忽然,元宵鑼鼓聲傳了進來,秀英跑到窗前,不免又想起自己的婚姻問題來了:
英:(唱)長街傳來鑼鼓聲,元宵燈火又一春,年月如水去不返,空對明月嘆終身。
周:(潛出臥室)見小姐房中燈火未熄,莫非她還沒有安 睡!
英:唉!
周:(發現)聽她嘆些什麽?
英:(唱)羨那姑娘好福份,表兄與表妹同看燈,我秀英生長在世宦 家,獨對冷月伴孤燈。
周:(自白)倒是可憐。
英:(唱)雖是心有意中人。
周:(自白)是誰呀?
英:(唱)女兒家羞人答答難啓唇。
周:(自白)原來如此。
英:周文賓。
周:(吃了一驚)是我呀!
英:(唱)你曾經挽媒來說親。
周:(自白)是呀!
英:(唱)祇怪哥哥從中來作梗。
周:(自白)知道就好了。
英:(唱)你若眞心來相愛。
周:(自白)這還會是假。
英:那你就該……(唱托人傳東訴衷心。
周:(自白 )啊呀,看來小姐有意於我,喔唷,妙呀!
英英(唱)我空對書稿狂自嘆,人在兩地他怎知情。
周:(自白)知道了。
英:(唱)一寸光陰一寸金,靑春易逝不留情,怪只怪哥哥不爲妹妹想,等到那人老珠黃去嫁何人?
周:(旁唱)我以爲王府門中一條心,又誰知沙土裡面伴黃金。秀英一片眞情愛,我走上前去說分明。且慢!此事不可太冒失,還須當面試眞情。
英: (聞聲囘頭)是誰?
周:是我呀!
英:姑娘,你還沒有安睡?
英:我怕得很。
英:怕什麽?
英: 陌生地方睡不着,還是讓我囘去。
英:姑娘,時已夜深,怎能去得?
周:(故意)那……
英:反正我心緒不寧, 也不想安睡,我們還是來談談吧。
周:(正中下懷)豈不是要打擾小姐了?
英:不要緊,請坐!
周:多謝小姐!
英:姑娘,你家住那裡?
周:小姐呀!(唱)說近不近遠不遠,離此約有三里多,淸和坊開豆腐店,招牌叫做許隆興,我 叫許大年十八,到今尚未配婚姻。
英:(旁唱)小戶人家少禮儀,說話不怕難爲情。
周:(偸看一眼),(唱)一寸光陰一寸金,靑春易逝不留情,怪只怪我哥哥不爲我妹妹想,等到那人老珠黃去嫁何人?
英:啊呀!(旁唱)她想的和我一般樣,可 見得年靑人誰不惜靑春,她說住在淸和坊!讓我來打聽周文賓。姑娘!
周:小姐!
英:(唱)姑娘呀,淸和坊是個好地方,你可知住着多少有名人?
周:(旁唱)莫非她有意把我來打聽,讓我來難她一難再說明��(囘身對英)
(唱)小姐呀,東邊住個趙狀元,西邊住個錢將軍,南邊住個孫天官,北邊住個李大人。英:趙,錢,孫,李,就是沒有姓周的。姑娘!還有什麽人家?
周:沒有了。
英:沒有了?(旁唱)她爲何不將周府提,我直言相問難爲情。
周:小姐,你要打聽的哪戶人家 ?
英:我?……姑娘,那趙,錢,孫,李的後面呢?
周:哦:(唱)後面住個吳道士,前面住個鄭算命,左邊住個王皮匠,右邊住個馮醫生,隔壁住個陳貨郞,對過住個……
英:哎!我要問的是有名人家。
周:哦!你要問的是有名人家。
英:是的。
周:有名人家倒是還有一家。
英:那一家?姑娘,你快說。
周:(唱)對過有戶好人家,江南才子周文賓。
英:(喜極)對呀!(唱)江南才子周文賓,他的爲人你可知情?
周:(唱)小姐如此關心問,想來非故就是親?
英:(唱)一非故,二非親。
周:(唱)那爲何左打聽來右打聽?
英:這……(唱)他詩賦文章稱絕句,愛才 故而來動問。
周:哦,原來如此。
英:姑娘你可知道他家的情形嗎?
周:上上下下,老老少少,裡裡外外,前前 後後,無一不知。
英:那周文賓他怎樣呀?
周:我想我周文賓呀!
英:想你周文賓?
周:我說錯了,我想周文賓啊!(唱)他雖是,滿腹文章才似錦,婚姻大事却不順心。看中尙書千金女,聽說名叫王秀英,誰知小姐貪虛榮,嫌他家境太淸貧。
英:啊呀,寃枉!
周:啊?啊呀!(唱)他婚姻不成積憂恨,一塲大病上身了!足足病了三個月,瘦得像個枯樹根,看來性命是難挽救!突然死……(英驚起)哦哦哦!(唱)突然死裡又逢生。
英:沒有死啊?
周:沒有死啊!
英: 姑娘,那後來怎樣呢?
周:難爲情,我不說。
英:咦!這與你有什麽相干,說好了,不要緊。
周:(唱)周文賓 忽然看中我!
英:看中你?
周:(唱)幾次托媒來求親。
英:(唱)他幾次托媒來說親,你的爹娘可答應?
周:我爹爹一聽心歡喜,馬上滿口就答應。
英:答應?那……那你自己呢?
周:哦,我呀?(唱)若能嫁得周公子,眞好比口含蜜糖甜在心,定下今年三月三,吹吹打打抬進門。
英:(轉身泡開)啊!(唱)苦呀!人人都說黃蓮苦,我比黃蓮苦三 分,空有沉魚落雁羞花貌,空有萬卷詩書才女名,悔不該生在富貴家,官小姐不如布衣人,從今後不穿這錦綉裳,不穿這百摺裙,不挿花,不帶環,不讀經書不作文,等到今年六月六,哭哭啼啼去入空門。
周:啊呀,小姐,你爲什麽聽了我的婚事流淚起來?
英:啊?我……我是爲你高興得流淚呀!
周:小姐且慢爲我高興,這婚事有變了。
英:(囘身)啊?婚事有變?
周:(唱)我左也想右也忖,這對姻緣不相襯。
英:你說什麽?
周:(唱)我左也想,右也忖,這對姻緣不相襯。
英:爲什麽?
周:(唱)我是一雙大脚婆,直量一尺橫三寸,將來夫妻難到頭,還是趁早莫成親。
英:眞的?(背白) 謝天謝地!
周:哎,小姐,爲什麽我的婚事不成,你倒反而謝天謝地?
英:這……
周:莫非小姐你呀,也有愛周 公子之意?
英:我……
周:那你就該早說呀?
英:我……
周:啊呀,小姐若是眞心相愛,那你就該……(唱)托人傳柬訴衷情。
英:可是無人傳柬。
周:小姐若眞的有意,我倒有意代爲效勞。
英:眞的?
周:從不說假話。
英:姑娘,你千萬不能與別人說起。
周:守口如瓶,决不外傳。
秀英興奮得立刻磨墨展紙,握管就寫 ,片刻之間,將信寫好,當她交與文賓之時,又鄭重的叮囑一句。
英:姑娘;你要親手交給周相公。
周:一定送到。
文賓信在手,自覺不應再瞞了,於是上前對秀英深深一揖:
周:(唱)多謝小姐恩情深。
英:啊呀,你……你是何人 ?
周:(唱)小生就是周文賓。
英:啊?啊呀,蘭香香香!
周:小姐,切莫聲張,切莫聲張,我有話。
英:你講!
周:(唱)正月十五是元宵,人山人海閙盈盈,我與好友來打賭,男扮女裝看花燈,祇爲你哥哥王老虎,把我當作美佳 人,搶入府!要成親!我千言萬語難脫身,他把我强留小姐閨房內,這眞是,美滿姻緣天作成。
英:(唱)駡聲哥哥王天豹,整 天不做好事情,日日外面搶民女,搶個禍事進了門,此事倘若傳出去,叫我今後怎做人,我撩起羅裙出房去……
周:(上前阻止 )小姐。
英:(唱)要與哥哥把理評。
周:慢來!
周:(唱)小姐千萬不能去,去了反而壞事情,小姐旣然愛文 賓,文賓也愛王秀英,今日閨樓來相會,也是你我有緣份,何不訂下白頭約,也了却你我一片心。
英:(含羞旁唱)聽他言來暗 思忖,句句話兒打動心,哥哥蠻橫不講理,去了反而壞事情,王秀英爲周文賓,廢寢忘食思念深,今日巧會在樓台,我何不相對明月許終身。(白)公子旣是眞心相愛,就該……
周:哎,是呀!就該對天盟誓,一表衷心。
王老虎萬萬想不到,搶美女倒搶了個妹夫進來,那一夜他翻來覆去睡不着,又向妹妹房中走來:
豹:(唱)翻來復去睡不穩,要到閨樓看美人。(發現二人下跪)啊 呀呀,你們跪在地上做什麽呀?
英:我……
周:我……與小姐在結拜姊妹呀!
豹:哦!拜姊妹呀!
英:哥哥,時光不早,你可以走了。
豹:哈哈!拜什麽姊妹,明天就是姑嫂了。
天豹得意離房,殊不知所謂姑嫂却已成了鴛鴦了。
王老虎眼巴巴望到天明,匆匆用過早㸃,就到大廳來發號施令……
豹:王彪!
彪:在!
豹:請帖可曾發出啊?
彪:請帖末……沒有。
豹:啊!啊呀呀呀,該死的奴才,花轎預備好了沒有?
彪:沒有。
豹:吹鼓手呢?
彪:也沒有。
豹:啊唷,混蛋混蛋!該死該死!
彪:大爺,小的不是不聽大爺的吩咐,此事沒有禀過老夫 人,怕……
豹:怕什麽,花轎一到賀客一來,成親拜堂,還怕母親不答應呀?快去!
彪:是!
豹:回來!
豹:官府升堂,要差役幫忙,大爺結婚未……
彪:顯顯威望。
豹:對!(唱)將請帖遍送杭州城,漏了一個也不行,也不行!不論官紳和商賈,不論親朋和四鄰,不論認識不認識,不論他是富與貧,不論道士和尼姑……
彪:(唱)只要他能送人情! 送人情!
豹:對!
豹:(唱)全副儀仗都出動,一路吹打不留停,大紅花轎要考究,十六個轎夫抬進門,抬進門!
彪:大爺不,(唱)十六個轎夫抬棺材,八個轎夫是娶親,是娶親。
豹:滾蛋,去!
王彪踏出大廳,折向迴廊,正欲穿 出屛門,却見祝枝山施施而來,不由一楞,想了一想,又反身進去。
豹:你怎麽又囘來了?
彪:外面有人求見。
豹:大爺今日事忙,一槪不見。
彪:蘇州才子祝枝山求見。
豹:祝枝山?啊呀,刁鑽尖刻,甚是難弄,登門而來,一定有事求我,不見!
彪:是!
祝:遠道來訪,豈能不見。先謝閉門羹,再行相見禮。
豹(尶𡯗)原來是……
祝:蘇州祝枝山,閣下是……
豹:杭州王天豹。
祝:哦,久仰久仰!(四面一看)請問王兄,府上掛燈結綵,不知爲了何事啊?
豹:小弟大喜。
祝:哦,原來是王兄吉期,恭喜恭喜,但不知是那家千金呀?
豹:祝兄問的是那家千金嗎?
极:嗯,不錯呀!
豹:(唱)昨日元宵看花燈,遇見一位美佳人,說不定是嫦娥下凡來,要不然是仙女下凡塵,是我一見 就鍾情,我馬上將她……請進門。
祝:噢,是搶進門的。
豹:哎,是請進門的。
祝:搶!
豹:請!
祝:哦,請!
豹:嗯,請!
祝:(唱)這位佳人可答應?
豹:(唱)求之不得怎會不答應?若不是她跪在我面前哀求我……我還要,考慮三天再成親。
祝:(唱)王兄看燈逢喜事,我昨夜看燈遭不幸。
豹:什麽不幸啊?
祝: (唱)我與賢弟周文賓,携手同行看花燈,正在看得高興處,突然有人亂紛紛,哭的哭來叫的叫,原來是一只老虎闖進城!
豹: (唱)竟有老虎闖進城,小弟如何會不知情?
祝:(唱)這隻老虎兇且狠,吊晴白額口如盆。身材和王兄差不多……
豹:哎(唱)怎將小弟比畜生?
祝:(指豹唱)這畜生東張西望要吃人,一眼看見周文賓,大叫一聲撲上去,搶了就走忙逃奔,有人 看見這畜生,匆忙逃進了王府門。
豹:逃進我家?
祝:不錯呀!
豹:沒有呀?
祝:有人親眼看見。
豹:(旁白)啊呀!聽他話中有刺,分明是在說我,……不對,我搶的是位美人,他說的是個男子,……這……啊呀,待我問去個明白 。
豹:(唱)祝兄呀,那老虎搶的是什麽人?
祝:(唱)是我賢弟周文賓。
豹:(唱)周文賓他是男子漢。
祝:(唱)那老虎男女分不淸,只怪他喬裝扮得像,落在虎口送了命!
豹:(唱)聽他話中自有音,莫非我昨夜搶的是周文賓 ?
祝:哦,旣是老虎未進王家大門,小弟吿辭!
豹:祝兄,且慢!
祝:(囘身)爲了何事呀?
豹:請坐請坐!啊,祝兄,昨夜周文賓果眞喬裝美女,前往看燈呀?
祝:哎,是呀!
豹:那麽你等可是在賽月台前冲散?
祝 :哎,是呀!
豹:啊,啊呀,糟了!啊呀,糟了!我……我妹妹……
祝:你妹妹怎麽樣?
豹:沒有什麽,沒有什麽
祝:噢,莫非昨夜王兄把周文賓送到你妹妹房中去了?
豹:這……(尶𡯗、低頭)
祝:(旁白)小周呀你 因禍得福了,王天豹,你,你,你,好哇!(唱)周文賓,年紀輕;老老實實忠厚人,你將他送進小姐閨房去,究竟存了什麽心?
豹:該死,該死!
祝:(唱)我要把傳單發遍杭州城。
豹:啊呀!
祝:(唱)就說你瞎眼老虎亂搶人,搶錯才子周文賓,送與妹妹作情人!
豹:啊,你,你……你胡說!
祝:啊,你說我胡說,我就到外面胡說去,吿辭!
豹: 啊,祝兄,祝才子!祝老爺!祝大爺!要死,該死尋死呀!王彪!家院!王彪!家院……
衆:大爺……
彪:婚事一切都預備好了。
豹:啊,天哪!
王老虎幾乎要昏倒在大廳上,越想越疑,越疑越驚,於是掙扎着到妹妹房去。
(六)
王秀英與周文賓一夜長談,格外情濃,眼看東方發白,園中鳥語,彼此依偎窗前,有說不完的甜言蜜語:
英:(唱)一夜長 談心歡暢,不覺窗外天明亮。
周:(唱)相對傾訴心頭話,人逢知已情意長。
英:時光不早,哥哥就要上樓,你看此事如何是好?
周:小姐,我倒有一計在此。
英:你快講呀!
周文賓正想開口,聽見房外一陣脚步聲,立即囘身注意。
豹:(唱)當頭霹靂從天降,心慌脚亂闖閨房。
英:哥哥,你早!
周:大爺,你好早呀!
天豹直至文賓面 前,前後細看,十分懷疑:
豹:(旁白)看他這樣漂亮的身材,分明是個女人,說什麽周文賓假扮?啊呀,我險些上了祝枝山的 當呀!
英:哥哥請坐呀!
豹:嗯嗯。
周:大爺請坐!
豹:(偶見周脚,欲坐又起)啊呀!(旁白)看他脚大如船,分明是個男人。(囘身對英)啊呀,妹妹,他……
英:唔?
豹:(旁白)啊呀,此事不能對妹妹直說。
英:哥哥,你說話爲何吞吞吐吐?
豹:(坐下)哎,妹妹,你道他是何人呀?
英:豆腐店的許大姑娘呀!
豹:對對對,豆腐店的許大姑娘。
英:咦是你自己帶她上樓來的,怎麽反問起我來了。
豹:是啊是啊!(旁白)啊呀,幸虧妹妹尙未得知待,我帶他下樓去吧!(起身)來,快隨我下樓去!
英:慢,這位姑娘爲人很好,我想留他多住幾天。
豹:留下去呀,啊呀,還得了!(對周)去!
周:旣然如此,小生就吿辭了。
英:(故作緊張)啊?
豹:(大驚)啊? 啊呀啊呀!
英:你是何人?
周:江南才子周文賓?
英:啊?周文賓?
周:昨夜叨擾尊府,事出無奈,請王兄原諒!
豹:你還不與我快走!
周:不去
英:且慢!你說!(唱)駡聲哥哥太不仁,爲非作歹害秀英,綉樓本是 黃金地,貴如皇家九龍庭,莫說是三尺兒童難入內,就是那八洞神仙不容身。
豹:是呀是呀!
英:(唱)你不在書房勤攻讀,胡作非爲搶女人,男扮女裝看不出,還要送他到閨房門。
秀英作狀,一頭撞向哥哥懷中,天豹急出一身冷汗,急忙扶住妹妹 。
英:(唱)我自從出得娘胎來,就未曾出過一步門,不和男人說句話,拜佛只拜觀世音,親朋鄰里都稱讚,說我是三貞四德, 四德三貞的貴千金。今日名聲被你壞,縱然是投入西湖也洗不淸。(坐下哭泣)
豹:妹妹,妹妹!
英:蘭香!
蘭 :小姐!
英:請老夫人!
蘭:是!
豹:哎哎哎,(欲阻不及)妹妹呀,我若是知道他是男扮女裝,我殺頭也不會 搶他進門。
英:(唱)你可知女人家名聲最要緊,這件事我豈肯干休就罷論,后堂請出老娘親,分明是非把理評。我還要寫信到 京叫父親。
豹:啊?
英:(唱)就說你在家不肯守本份,橫行霸道欺良民,又害我沾上壞名聲,他一怒之下囘家來,要將你……動家法,用大刑,趕出門去凍死無人問。
豹:啊,妹妹饒了我吧!
蘭:小姐……老夫人來了!
英:母親! (哭入母懷)
母:女兒,爲了何事?
英:你去問他。(指豹)
母:(問豹)兒吓,爲了何事?
豹:你去問他!(指周)
母:哎,究竟怎麽一囘事?
英:母親,他是男扮女裝,昨夜哥哥把他住在女兒房中。
母:啊?此話 當眞?
豹:是呀是呀!
母:啊呀!(昏了過去)
豹:啊呀,母親母親!
母:(唱)一見狂徒怒氣生,爲什麽男扮女裝進我門?
周:(唱)他不問情由將我搶,豈是私闖貴府門。
英:母親!(唱)哥哥貪色迷了心,竟然男女會分不淸。
母:(問周)(唱)縱然我兒一時錯,你就該當塲說分明。
周:(唱)小生雖有千張嘴,一時那裡說得淸。
英:(唱)哥哥是餓虎撲羊紅了眼,千言萬語他也不聽,千錯萬錯是哥哥錯,此事不必怪別人。
母:(唱)你到了小姐閨房裡,不說眞情又爲何因?
豹:對!(唱)你到了,妹妹閨房裡,不說眞情爲何因?
母:你講!
周:(唱)小生若是眞 情說,只恐怕壞了小姐好名聲,把男人藏在閨房內,還是哥哥搶進門,此事若是傳揚開,王府顔面要丢干淨。
英:(對母)是呀 !(唱)此事若是傳揚開,臭事要傳遍杭州城。(哭)
周:(唱)爲了顧全王秀英,可憐苦了我周文賓,昨夜一宵不曾睡,今日 還將口供問。
母:你……你是周文賓?
周:不錯呀!
母:啊呀!(旁唱)想不到他是周文賓,當年曾來說過親, 眞是寃家狹路逢,倒不如立刻請他就動身。(白)周公子。(唱)你本江南一才子,道德文章人皆敬,旣然小兒來誤搶,此事我也不追根,(白)天豹!
豹:(上前)母親!
母:快送公子出府!
豹:是!
周:慢來!(唱)自從昨夜被搶進門,家中必定將我尋,今日旣然囘家去,家母定要問原因,我若將眞情說出來……(向英示意)
英:(會意)母親!(唱)叫我今後 怎做人?
周:(唱)我若不把眞情說,欺騙母親不忠誠,左也難,右也難,請老夫人來指明。
母:(旁唱)他話中有話藏深意,莫非是借此要挾娶秀英,王家高來周家低,這門親事不相襯。(白)周公子,想你男扮女裝,未免有辱斯文,傳揚開去,恐斷送你的前程,我看不說也罷,送客!
豹:是!
周:慢來!(唱)此事我可不說穿,只可惜昨夜有人同觀燈。
母:何人
周:蘇州解元祝枝山……
豹:啊?
周:(唱)搶親之事他都知情。
豹:啊呀,母親呀!(唱)提起那個祝 枝山,刁鑽尖刻素有名,他方才已經上門來,我一時大意露眞情,他定要大街小巷貼傳單,將醜事傳遍了杭州城。
母:啊呀!( 唱)一波未半一波起,半路上殺出程咬金。
周:啊呀!這椿事情怎麽辦呢?
英:母親(唱)這椿事已閙翻天,要想收拾萬不能,女兒無臉活世上,去投入錢塘了殘生!(哭)
母:啊呀,女兒女兒,死不得,死不得!
豹:妹妹,妹妹!
母:還不快命人請祝枝山過府相商。
豹:若是他不肯來呢?
母:用八人大轎把他抬來!
豹:是!
情形如此,王老夫人要硬也硬不起來,文賓秀英見老夫人換了背氣,大家心裡明白,口着夫人相對一笑。
(七)
王彪奉了老夫人之命,請祝枝山過府,枝山猜知八九,倒也爲文賓歡喜,想到堂堂尙書兒子,强搶民女,實在憤恨難消,一路走一路計算,想如何諷刺老夫人一番,不覺已到書房,抬頭一看,見老夫人端正而坐便上前見禮:
祝:伯母大人在上,請受小侄一禮。
母:不敢!
祝:哎,伯母大人敎子有方,堪稱賢母,眞是好母生好子好稻出好米;哎!怎能不拜。
母:(旁白)他講的話,比磨過的刀還利害,只好讓他駡去。
祝:拜見伯母!
母:請坐,請坐!
祝:謝伯母!
母:久仰賢侄大名,今日得見,果不虛傳,
祝:豈敢!
家甲:老夫人八人大轎到。
母:八人大轎?
家乙:稟老夫人,全副儀仗到!
母:全副儀仗?
家甲:是大爺成親之用。
母:哪個要你們去找來的?
甲、乙:大爺呀!
母:大爺呢?
甲、乙:到處找不到。
母:快去找來
甲、乙:是!
祝:府上掛燈結綵,想必是伯母大人壽𧩙之期?
母 :(旁白)他早知此事,分明故意刁難。(對祝)祝賢侄,你眞是讀書讀得多,料字寫成科,你看這上面寫的是……
祝:哎…… 哦,大大的一個喜字不是令郞娶親嘛,就是令愛于歸呀!
母:啊呀,都是閙出來的笑話。
祝:哎,婚姻大事豈可兒戲呀?
母:是呀,故而請祝賢侄前來挽囘大勢,彌補過錯。
祝:哎,彌補者,彌而補之,假使自己不能補,叫裁縫一補就像了,用不着八人大轎把小侄請來呀?
母:(尶𡯗)祝賢侄呀!(唱)只因小女王秀英,待字閨中未受聘,去年有人來求配……祝:何 人?
母:就是本城周文賓。
祝:哦,周文賓。
母:(唱)深恐小女少家敎,難攀高親未答應。
祝:啊,伯母大人呀!(唱)伯母做事眞英明,幸虧當初未答應,我雖與文賓是好友,他的爲人不足論,小姐若是嫁與他,嫁了過去要受苦盡!
母:(旁唱)好一個利害的祝枝山。
祝:(旁唱)好一個利害的老夫人。
母:(旁唱)我話未出口他已知情。
祝:(旁唱)先出奇兵來制勝。
母:(起身)祝賢侄呀!(唱)賢侄不必太謙虛,周文賓爲人我知情,事雖相隔一年多,老身常 常記在心,俗語說千里姻緣一線牽,後悔不該不答應,今欲舊事再重提,煩請賢侄做媒人。
祝:啊呀,伯母大人呀!(唱)祝枝 山只知書與畫,從未學過做媒人。
母:(唱)還請賢侄來成全。
祝:(唱)此事小侄難從命。
母:啊呀!祝賢侄 不要客氣。
說到這裡,王彪上前稟吿:
彪:老夫人今有李將軍求見。
母:李將軍突然來此何事?
彪:因大爺大喜,特來拜賀,還有張翰林、秦夫人都來了。
母:他們來做什麽?
甲:前來賀喜。
母:是誰發的帖子?
甲、乙:大爺呀!
母:快去找大爺去。
甲、乙:是!
祝:哎,伯母大人,怎麽媒還未做,賀客倒都來了!
母:這……(囘身對祝)都是這個畜牲不好,冒味了周家公子。
祝:哦,原來其中別有緣故。
母:看在老身份上,請賢侄幫忙一次。
祝:(冷笑)哈哈……(旁唱)王老虎搶親人人恨,蹂躪了多少女兒身,拆散了多少好夫妻,痛殺了多少父母身, 也是他自己作孽自己受,偏偏錯搶了周文賓,我已經寫好傳單一百張,要足足貼滿杭州城,替被害之人出口氣呀,出盡你王府的臭名聲,等我把傳單貼了後,再談做媒大事情。
母:賢侄,千萬不能去貼。
祝:(唱)好了瘡疤忘了痛,不貼怎知罪孽深,今日把他出個醜,下次不會再橫行。
母:(唱)從今後老身一定嚴管敎,不負賢侄一片心,(白)祝賢侄,千萬不能去貼,看在老身份 上,你就做個好事吧!祝枝山虛張聲勢,老夫人氣急敗壞,誰知王彪又上來稟報:
彪:老夫人老夫人……外面有老尼姑和小道士 ,大和尙上門。
母:他們來做什麽?
彪:前來賀喜。
母:啊呀……這還成什麽體統?轟了出去!
乙:他們都送禮了!
母:這……(望祝一眼)奉茶奉茶!
乙:是!(囘身出廊)
祝:王府喜事眞熱閙,連和尙道士尼姑都 來了。
彪:老夫人,大爺來了。
豹:母親!
母:還不快去見過祝大爺,哼,你闖下了禍,叫爲娘難做人還不快些 請求祝大爺作主。
豹:祝兄!
祝:咦!天豹兄,相見不多一會,怎麽倭這許多?你這只老虎呀,怎麽變成煨灶貓了?(唱)你不學武,不學文,遊手好閒度光陰。吃着嫖賭無虛日,孤羣狗黨結隊行,不是你祖上缺了德,就是你父母平日少敎訓,生下你這個不孝子,人人笑駡,個個恨,我勸你從此敗子快囘頭,從此棄邪快歸正,你若再將人錯搶,你再無妹妹來嫁人!
母:(旁白)眞是 對着和尙駡賊禿。祝賢侄,你罵也駡了,說也說了,小女婚事尙望成全。
祝:伯母大人吩咐,小侄也只好遵命。只是怕周文賓不 肯答應,何况如今他人也不見,無處找尋。
母:人在我府中。
祝:啊!已被扣留?
母:哎,那裡是扣留,(對豹 )天豹!
豹:是!
母:快與周公子更衣,請來見我。
豹:是!
祝:哎,老夫人,又有賀客來了。
老夫人一眼看去,原來是天豹引着周文賓進來,文賓見枝山在座,知道事已九分,便含笑與枝山相見。
周:老祝!
祝:小周呀,一夜不見,別來無恙。
母:周公子,今蒙祝賢侄爲媒,小女許配於你。
周:小生高攀不上。
母:祝賢侄, 祝賢侄!
祝:小周呀,旣然伯母大人硬要將王小姐許配於你,那麽你就勉爲其難吧!
周:(囘身,恭敬不如從命呀!
祝:快去見過大禮。
周:喔喔喔,岳母大人在上,請受小婿一禮。
母:還得謝過祝賢侄大媒人。
祝:(急止之)豈敢,豈敢,眞正的媒人,喏,(指豹)還是天豹兄!
天豹木然而立,恨不得吃了周文賓,宰了祝枝山,但事已至此,還有什 麽辦法呢?
(八)
當周文賓和王秀英交拜天地之時,整個杭州城沸騰起來了,老百姓們並非因爲王府辦喜事而高興,而是看了貼在街頭上的傳單。
那傳單上寫着:
「王老虎搶親,搶錯周文賓!無奈賠妹妹,臭名遍杭城。」
王老虎倚勢 欺人,作惡多端,難怪人們看了這傳單要雀躍起來。
(完)
A GREAT WALL SUPER-PRODUCTION
"BRIDE HUNTER"
In Color
—The Story—
(In performance of Shaoshing Opera)
Chow Wen-ping, a literary genius of Hangchow, is a great woman-impersonator. He is so good at impersonating that even his best friend, Tso Chih-shan, fails to find out.
In the temple at the Lantern-Featival, where their gamble is to be held, Wang Tien-pao, the "Tiger", is snatching beautiful girls to be his bride. Wen-Ping intervevenes, but he is anatched at once himself, for he is in the attire of a woman. "Tiger Wang" could not believe that it is not a rare beauty he has snatched.
In Tiger's own house, Wen-ping is confined in the younger sister Hsiu-ying's room. Wen-ping had proposed marriage through a match-maker year ago but was refused by the elder brother and their mother on the ground that Wen-ping was only a poor scholar. Hsiu-ying complains of them that night and pities her youth, wasting and waning. Wen-ping hears and is hopeful in heart. The woman-impersonator exposes himself and they make a vow. They talk to daylight.
"Tiger" is very busy the whole morning, for the preparation of the wedding ceremony, thinking a beauty is in hand at last! But Tso Chih-shan arrives unexpectedly, and exposes the whole truth. Peeping at his younger sister's window, "Tiger" discovers that Hsiu-ying is crying for her lost virginity and intends to throw herself into a river to end herself— at Wen-ping's direction, of course!
The old lady have to promise her daughter's hand to protect her family from infamy and "Tiger" is speechless for all is his fault. They ask Tso Chih-shan to act as the go-between which is to his heart's desire.
Chih-shan demands Wen-ping and Hsiu-ying marry in haste—otherwise change would occur. They make use of "Tiger's preparation, right then!
The Hangchow people call "Tiger" the "Brother-in-law Dear". And so the legend of the bride-hunter who snatches a brother-in-law is till today a good legend and "Tiger Wang" is still a legendary figu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