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是天神
本事
「喬峯歌舞學院」是一家專門培養歌舞人才的學府,男女學生衆多。院長胡頌詩,爲鼓勵學生多實習機會,經常舉行歌舞大會,招待各界觀賞,間亦表揚敎導成就,且爲招徠新生的一種攻勢。
該校新排歌舞劇「女人是天神」,已定星期六日上演,男女主角爲品學兼優女生馮依及男生王柏樓,配合全體男女生通力演出。排練時,院長暨敎師認眞指揮,不厭求精。馮依乃屬千金小姐身份,嬌生慣養,且因校長寵之,有時不免小姐脾氣。王柏樓爲校中高材生,因亦不免自鳴得意。故排練「女人是天神」時,這兩大男女主角,老是爲了小事,大鬧蹩扭。馮依則不時借題發揮,大唱歌劇中句子「女人是天神,高高在上,男人不是好東西⋯⋯」諷之。王柏樓不甘示弱,亦大唱「女人才不是好東西,紅顏皆禍水,一世免煩惱,莫與女人來接近⋯⋯」歌劇中句子,予以反擊。兩人平日感情本來頗好,因諷來譏去,忽然交惡起來,衆同學傳爲笑柄,說他們是藝海一雙小寃家。
馮依有華麗私家車,每晨返校,必順道接王柏樓,近日爲了排練歌舞,返校較早,是以上午八時,便駛車往接,但因上日一塲相罵,負氣不去接他,藉以試驗他的愛情是否堅定專一,並留心細察他的反應。豈料王柏樓,亦因傲氣,不坐她的車子,且已提前搭車返校。二人見面,亦不招呼,之後,繼續排練,又罵來罵去,不知者,以爲二人練唱劇中歌詞。衆同學終進行調解,事被院長知悉,担憂影嚮排練情緖,力加開導,但二人執拗己見,不肯讓步,馮依必須王柏樓低頭,王柏樓必須馮依屈服。相持不下,終不歡而散。
王柏樓家境大不如昔,父又不事生產,終日花天酒地,母更不顧家,日晚在外,不知何事忙,夫婦間無日無齟齬,一似馮依與王柏樓,一個大罵「女人不是好東西」,一個大罵「男人不是好東西」。王柏樓處於二老之間,益增煩惱,目覩環境如是,前途殊堪憂慮,一念之下,心灰意冷,决計另謀生計,致書歌舞院長,申請退學,全校師生聞訊,爲之震駭,恐影响「女人是天神」演出。同學張蒼、柳小眉要求馮依,顧念大局,向王柏樓講和,馮依初一口拒絕,終委曲求全,親往王家,不料剛進門,又聞大罵「女人不是好東西」之歌詞,一股勇氣,不啻當頭潑一桶冷水,就此囘身奔出。返校報吿諸同學,表示無能爲力。胡院長思得一策,謂衆生:「明晚爲鄙人生辰,你們一齊去拉王柏樓到舍間晚宴,但切勿說出是我授意,屆時再進行勸解,如堅持退學,亦必俟『女人是天神』一劇公演完畢,因各報已大事宣傳,忽爾停止演出,實與校譽攸關。」衆生認此辦法極佳,麐集王家,勸以院長生辰,不可不賀,與退學另一囘事。王柏樓語塞,適王父酒醉而歸,見太太又不在家,連罵不守婦道。正呶呶不休,太太自外囘來,衆生一擁而前,大呼老師,蓋柏樓母親,日晚在外忙忙碌碌,實爲該羣學生補課,以資輔助家庭也。至此,柏樓之父頓悟前非,乘醉不由大唱「女人是天神」。王柏樓、馮依,二人心中陰霾盡除,頓時喜上眉梢,亦大唱「女人是天神」之後,欣然參加院長宴會,不待調解,柏樓已打消退學之意。「女人是天神」如期公演,馮依、柏樓携手演出精彩,大獲各界嘉評,二人因亦和好如初。(完)
富麗堂皇的歌舞塲面
「女人是天神」是一部新型歌舞劇,發揮劇情,以歌和舞爲主體。片中有好幾塲舞蹈,其中以一塲天橋舞最爲堂皇和凸出。天橋舞是一種幻景舞蹈,背景是星星、月亮、天橋,由十對男女欵擺歌舞,多采多姿。林鳳與張英才,表演了好些精采舞蹈。總之,片中的歌舞,賦得上「富麗堂皇」四字。
一塲有趣的外景戲
「女人是天神」的外景,是到新界大樹林拍取的。當日所有演員,乘了幾部開蓬車到目的地去。胖子彭鵬,見地下一頭靑蛙撲跳,他也跳下車去撲捉,幾經艱辛,才捉到了那頭靑蛙,引得大家笑不可仰。有一塲戲,是彭鵬與江河表演一塲「奪美舞」。二人大演鬥牛舞,引得哄堂笑。
男子不是好東西
馮依獨唱
男子不是好東西,男子不是好東西,
男子不是好東西,男子不是好東西,
傲氣囂張妄自爲,任性不覊各樣齊,
就算古今計落嚟,大半皆將禮義違,
處世應酬不知所謂,冷暖失常太過無稽,
心品性行諸多作僞,兇狠不仁理智全虧,
啊⋯⋯處世應酬不知所謂,
啊⋯⋯心品性行諸多作僞,
胸襟狹窄眞正弊。
舉出一二個可作例。
(白欖)隋楊廣,是個衰皇帝,秦檜奸貪臭名遺。
藍鬍子,騙色更害人,希特拉兇暴如魔鬼。
男子不是好東西,男子不是好東西,
傲氣囂張妄自爲,任性不覊各樣齊,
處世應酬不知所謂,冷暖失常太過無稽
啊⋯⋯處世應酬不知所謂
總之不是好東西!
女子不是好東西
陶桐獨唱
女子不是好東西,女子不是好東西,
女子不是好東西,女子不是好東西,
嫉妒陰險各樣齊,亂發嬌嗔更胡爲,
就算古今計落嚟,大半皆將禮義違。
生出相貌雖則美麗,品性刁蠻更倀鷄,
一笑嫣然江山永逝,多少英豪喪盡雄威,
啊⋯⋯生出相貌雖則美麗,
啊⋯⋯一笑嫣然江山永逝,
乖張傲恣眞正弊。
舉出一二個可作例。
(白欖)周褒姒,烽火戲諸侯,妲己狐媚心不軌,
武則天,謀篡自稱尊,楊貴妃誤國罪難洗。
女子不是好東西,女子不是好東西,
嫉妒陰險各樣齊,亂發嬌嗔,更胡爲。
生出相貌雖則美麗,品性刁蠻太過倀鷄,
啊⋯⋯生出 相貌雖則美麗,
總之不是好東西!
誰是好東西?
既說男子不是好東西
宋將岳飛忠良不輸虧
又說女子不是好東西,今番請你答覆一句話,誰是好東西
孟母教子真是好家規,關公莫得忠與義
木蘭好武藝,古今多好男兒有德更有為,中外多好女
子,賢良還智慧,世界上不少良好夫君,俗世裡不少淑德嬌妻
今番請你答覆一句話誰是好東西。
女人是天神
男女声合唱
合唱
女人是天神女人是天神。
(栢)高高在上可敬可親(依)潔比空中皎月
美比嶺外彩雲
(栢)世上没有女人,人類無能繁殖,
(依)家内沒有女人,一切零亂不堪,
(栢)溫柔燙貼嬌媚復天真(依)英雄豪傑拜倒石榴裙。
(栢)齊聲同歌頌,(合唱)女人是天神(依)高聲同稱
譽(合唱)女人是天神女人是天神。
女人是天神
電影小說
詩人筆下的女人,是位可敬可愛的天神。於是,就流行了一句「女人是天神」的口頭禪;但又有人說:「女人不是好東西!」
是這樣,問題來了:女人是天神?抑是壞東西?
這個問題,似乎太專門性了。我們不必去談論它,且看看一個有趣的故事:
天堂之內,有一家專門培養歌舞人材的學府,名叫喬峰歌舞學院,男女學生頗衆。院長胡頌詩,是個上了四十開來年紀的男子,他在歌舞界服務有年,就創辦了這家學院,培育一羣有歌舞志趣的人材。爲了鼓勸學生多所實習機會,經常排練和公演歌舞大會,招待各界參觀。
校中有兩位高材生,一是王柏樓,一是馮依。因爲他們是高材生,自不免有點傲氣,尤其是馮依,是千金小姐身份,自幼嬌生慣養,小姐脾氣甚大。
該校排練一齣新型歌舞劇「女人是天神」,已定週未晚上演。這時候,離公演日期只有四天,學子們加緊排練,以備練得更成熟。
排練的時間到了,院長胡頌詩很早便到塲,指導大家,一起排練。幾個主要台柱王柏樓,張蒼,柳小眉,陶桐,吳瑛等,已陸續到塲準備排演了。惟是少了一個人,是台柱中的台柱馮依,大家不見馮依,都感到奇詫。惟時間將屆,各人也各自去化裝。
大家化好了裝,兼做劇務的張蒼,匆匆走到柏樓的化裝枱前。(以下是唱詞,以歌唱形式唱出。)
蒼:你就要出塲,準備妥當未?
柏:我準備妥當,馮依响邊處?
蒼:馮依是你拍檔,問我亦唔知!
眉:若要搵馮依,應該反問你。
柏:見不見馮依?見不見馮依?快搵馮依。
眉:快搵馮依。
蒼:即刻去!
柏、蒼、陶、眉、瑛五人:馮依!馮依!
柏:見不見馮依?見不見馮依?
眉:週圍不見見面,相信佢未曾嚟,
蒼:下塲是你共佢担綱,心急到死。
瑛:明知歌舞必須操練,因乜要來遲。
陶:若果失塲,院長必生氣,無計可施。
柏:快搵馮依,快搵馮依,一齊去!
五人:馮依!馮依!
大家急得如鍋上螞蟻,沒有了馮依,「女人是天神」簡直無法上演。王柏樓搖電話給馮依,家人謂她剛才已經離家。柏樓剛掛上了電話,馮依姗姗而來。
柏樓賭氣的問:「你眞大架子,累大家苦候你!」
馮依不怪自己,反而負氣的說:「大架子?與你何干!」
王柏樓交义着手,傲岸地說:「自己遲到,反而負氣,眞大架子!」
馮依在家,嬌生慣養,平日呼奴喝婢,令天被人責備了兩句,自是很不心甘,她又反唇相稽。大家都上前勸解,張蒼對王柏樓說:「柏樓,人是有自尊心的,尤其是馮依這樣的千金小姐。你當衆人面前責備她,她自然受不起。」
柳小眉也拉開了馮依,低聲勸解她:「馮依姐,你旣是遲到了,累大家苦候,院長也在等候你,試問你於心何安!柏樓責備你是對的。」
「誰叫他自高自傲,當衆來罵人!」馮依啐了一口,呶着咀說。
柳小眉拉着她過去,張蒼也拉王柏樓過來,做好做歹的說:「好了,好了,不要再鬧別扭了。公事要緊你倆要化怨爲歡,大家衷誠合作。」
胡院長也過來勸解:「馮依,柏樓不要鬧別扭,大事要緊。如果你們鬧下去,大事殆矣。好吧,我做個和事老,你倆握手言歡吧。」
在胡院長和同學們勸解下,馮依,柏樓再不執拗下去,化戾氣爲和祥,二人果然握手言歡,願意爲排演歌舞劇而努力。
一羣年靑學子,走上了舞台,排演這齣新型的歌舞劇「女人是天神」。
這齣歌舞劇是以幻景佈景來演出,月亮,星星掛在彩雲上。彩雲伸出了一道天橋,天橋之下,跪立着兩羣靑年男女。但天橋之上,却走了一對善舞能歌的男女來,他們婆娑起舞,漫步而出。這對鶴立鷄羣般的男女演員,就是王柏樓與馮依。
歌聲起了,在輕鬆的音樂下,唱出了妙曼的歌詞來:
蒼、眉、陶、瑛(合唱):女人是天神!女人是天神!高高在下,可敬可親,潔比空中皎月,美比嶺外彩雲。
合唱:女人是天神!女人是天神!
柏:高高在上,可敬可親,
依:潔比空中皎月,美比嶺外彩雲!
柏:世上沒有女人,人類無能繁殖,
依:家內沒有女人,一切零亂不堪!
柏:温柔燙貼嬌媚復天眞。
依:英雄豪傑拜倒石榴裙。
柏:齊聲同歌頌,
合唱:女人是天神!
依:高聲同稱譽。
合唱:女人是天神!女人是天神。
歌舞排完了,掌聲雷動,胡院長豎起了拇指說:「排得好?排得好!大家努力合作,我相信到時會演得很好,是可以預期的。」
在化粧間裡,大家正在卸裝。王柏樓和馮依,經過了衆人勸解下,在衷誠的合作後,他們又和好如初了,他二人在一起,喁喁細語,狀甚親嘔。陶桐、吳瑛等在旁冷眼旁觀,不禁掩咀窈笑。柏樓,馮依發覺了,只好忸忸怩怩的分開來。陶桐走過馮依跟前——
陶:我欲間依姐一句話?
柏:切莫口花花。
依:狗口裡,長不出象牙,唉唷!
瑛:你二人不願分開,結一雙鴛侶罷!
陶:咪嘈,亂講說話,總不顧羞家。
柏:邊一個話我羞家。
依:不必多嘴,快些將路爬,唉唷!
陶:妹妹呀!我非卿莫娶,唉唷!
瑛:哥哥呀!非君我不嫁,唉唷!
陶、瑛:一生相聚,宜室宜家。
依:眞該打。
柏:確該打。
依、柏:不打你定唔怕。
蒼:非虛假,算了罷!
柏:(挿白)鬼叫佢笑我地咩?
眉:藝海裡,一雙小寃家,唉唷!
依:(揷白)小眉,連你都取笑埋一份囉皤?
柏:張蒼要畫眉,改名張敞罷!
依:顧住佢同你畫眉,畫咗下扒。
眉:(挿白)吓,你咁抵死係嗎,打過你至得。
蒼:(白)小眉(唱)無謂費唇舌,慳番口罷!
人地有護花,那會被你毆打,唉唷!
眉:今番不打過嘴刁人,條氣怎能下。
柏:心想張蒼結合,不必羞怕。
馮依和柏樓,其實是一對感情很要好的男女,他們靈犀互通,暗種情苗。馮依家有私家車,每晨上學,必順按王柏樓囘校。三年如一日,風雨無改。但是,經過了馮依遲到而二人鬧別扭後,馮依、心裡起了變化,她想:「柏樓旣然愛我,爲甚麽他要責備我?」
雖然,她明知不對的是自己,但要不得的自尊心又作祟了。她懷疑柏樓這樣打擊自己的自尊心,是不是眞心愛自己些?
她把這心事吿訴表姐。表姐是個量狹的女人,她吿訴馮依:「表妹,你年紀還輕,可不懂得男人的心理。我認爲,這樣便可以試探出他的眞心了。唔,你不是說過明天約他到郊外玩?有了,做明天失約,看他如何反應。如果他對你眞心的話,他一定會原諒你的。如果⋯⋯」
馮依明白了,他要試探柏樓,决定依表姐的話去做。
可是,夜裡,她爲了這事又躊躇起來,她對着鏡子自言自語道:「今天遲到,柏樓已經責備我了,如果我失約,他可罵死我了!」
她想着沉吟着的時候,忽地又好像見柏樓在鏡子中罵自己。其實,是她自己在跟自己說話。
依:(浪白)(柏樓,我知你嬲乜野叻),完全爲我今朝失約,因此一腔鬱氣,(浪白)譬如佢話⋯⋯
柏:約定時間候我居然早出負約,怎不憂恩。
依:應聽解釋,莫再亂懷恨意,我另有原因你未知,(浪白)佢最多係⋯⋯
柏:我今番然不知。
柏:請你莫煩惱狐疑。
依:(浪白)如果佢再問我⋯⋯
柏:緣何事故須爽約,淸早去邊一處。
依(浪白)我就話⋯⋯
依:我未能夠候你因送姑媽共我表哥飛機。
柏:皆因送機負約尙成道理,我但愁你,存心靠害靠指。
依:(浪白)(佢咁樣講我就)完全是妄自見疑,可算得粗心小器(浪白)(或者佢抵唔任鬧我)
柏:還來話我粗心小器,你總不講理!
依:(浪白):我再激吓佢添。
依:你做人確善妒,怎與閨中淑女相稱知己。
柏:自大豪氣莫怪俗人諺語,說玉女盡多有情無義。
依:(浪白):我就詐嬲叻。
依:憑何道理怨罵女兒?不慣吼一般脾氣。
王柏樓原約好了馮依,翌晨八點在校門外見面,一起到郊外去玩。心裡滿懷歡喜,等候着住人有約的明天到來。他喜孜孜的跑囘家裡的時候,家裡却一片吵鬧聲,只見媽媽盤膝而坐,鼓着腮;爸爸却指着她破口大罵,罵她不守婦道,天天早出夜歸。
柏樓心裡明白,爸爸失業了,心情很不好,常常跟媽媽吵咀。現在,又聽到這對老寃家在鬧別扭了。
王(柏父):眞笑話!
何(柏母):眞笑話!
王:點樣笑話?
何:點笑話?
王:做妻子,對丈夫欠缺温柔勢係假。
何:做丈夫總不對家庭負責實太差。
王:我問你盡咗主婦責任未?
何:我問你可有顧及呢一個家?
王:眞笑話!
何:眞笑話!
王:點樣笑話?
何:點笑話?
柏:爸爸!媽媽!四周靜寂,無講無話,爸爸飮悶酒,媽媽似啞吧,究竟因乜野事,講俾我聽喇媽媽!
何:眞惡講!眞惡話!若要追問,問聲你爸爸!
柏樓走過爸爸跟前,勸道:「爸爸,你又何必爲了小事而與媽媽爭吵。俗語有道:『家和萬事興,家衰口不停。』何必呢!」
他爸爸王獨樵最愛杯中物,每遇着煩惱事,必大喝特喝一頓,求借酒以澆愁。他跟妻子吵了幾句,又本能地捧起了酒瓶來。柏樓上前勸他——
柏:古語有云,酒可傷身。
王:萬事不如杯在手,醒腦復提神。
柏:心臟病,血壓高,熱酒最害人。
王:朝一樽,晚一杯,可消心裡恨和憤。
媽媽呻嘆了一口氣,說:「自己不事生產,還整天罵人來爭吵!」
王獨樵腦筋也脹紅了,他又跑過來罵道:「你,你又罵我!」
柏樓拉着他,勸道:「爸爸,不要勞氣了。」又囘頭對母親說:「媽,你也不要嚕囌了!」
他媽媽何明娟沒造聲,挽了手袋,氣冲冲的走了出去。
王獨樵骨碌骨碌地喝了幾口酒,嘆了一口氣,招了柏樓過來,耳提面命的說:「兒呀,你千萬要記取我的話,女人不是好東西,看你娘便知了。你已經長成了,記得不要信任女人⋯⋯」
在房子裡,柏樓老是睡不着,他輾轉反側,思索着爸爸說的「女人不是好東西」這番話。他心裡想:「女人眞不是好東西!好吧,我明天試試馮依⋯⋯唔,我故意爽約,看她怎樣反應?如果她對我好,她是好東西,她一定不會怪我的。如果⋯⋯」
他有所决定了,决定故意失約,看馮依怎樣?看爸爸的說話對不對?
第二天,他不是沒有去見馮依,而是暗藏在校門一個角落,窺伺馮依。豈料等到八時三十分,仍未見馮依來,他焦灼不已。
你道馮依沒有到來嗎?不,她依時八點鐘到臨了,不過她也沒有露臉出來,匿在一個角落裡,偸看王柏樓見不着自己時的反應如何。可是,他到底看不見柏樓。等到柏樓等得不耐煩時,走出校門張望,她以爲柏樓剛剛才到。
依:粗心大意眞少有,爽約失信爲何由?皆因成朝空等候,怎樣不心嬲!
柏:不須憤恨皺眉頭,一次失約不必嬲,今朝爲因多少事相訪舊朋友。
依:抛開我,去訪朋友,叫我怎忍受。
柏:些少事,惹恨愁,太過沒來由。
依:須知道大家閨秀,賞面你方與共行遊。
柏:講得認眞荒謬,當眞面皮厚。
依:何謂面皮厚?
馮依呶着咀說:「柏樓,其實我八點正已在此等候你了。你自己遲來,還怨人!」
柏樓不相信的說:「我見你剛剛來,還說已經早來了,眞是!」
柏:正話至睇通兼睇透,若說不知冇理由,千金小姐多驕傲,驕生慣養不知憂。
依:意欲與千金小姐友善,囂張品性實冇收。
柏:素願結一雙知心友,獨怕小姐志未投。
依:得偕少女相親近,福慧幾生修。
柏:要我一生睇口相面,怎可以忍受。
這一對小寃家,互不信賴,也互不相讓,結果各走極端。郊遊之議成泡影,大家不歡而散。
柏樓囘到家裡,又見父親在酗酒,獨樵似醉非醉的說:「柏樓,爸爸的話你見取嗎,女人不是好東西⋯⋯」
柏樓心煩意亂,又凭窗嘆惜。
柏:父母失和,子担憂,闔家終日鎖眉頭,父親酗酒母親夜遊,令我難爲左右!早對馮依生愛念,只盼共她結鳳儔,獨嘆今天生變幻不免担憂。但怕馮依,生出驕傲,一旦牝鷄司晨,惹得終身煩愁!
第二天囘校排練歌舞,馮依照例是駕汽車上學的。下車的時候,不愼夾着衫裙,仆倒地上,王柏樓在老遠的地方看見了,起初不想理會她,後來終覺不忍,走過去想扶起她。馮依急急爬起來,橫了她一眼,頭也不顧便走了。
陶桐和吳瑛在後面看得很淸楚,不禁啞然失笑。陶桐撲上前去要勸解,但柏樓又憤憤然走了。陶桐自討沒趣,呆立着抓抓頭皮。吳瑛趕上前去,陶桐碰了釘子,這一烏氣無處發洩,竟發洩到吳瑛身上,又憤憤然走開了。吳瑛抓抓頭皮說:「奇了!他們眞是怪模樣,你不睬我,我又不睬你。像我這樣,又受了陶桐一烏氣。人,好像是奇怪的動物,眞令人不可理解。」
人,眞像是奇性動物。人的性情,脾氣,往住是不可捉摸的,難怪吳瑛這位小姑娘,爲此弄到頭昏腦脹。她沮喪地走入課室,又見同學們在爭爭吵吵。
胡院長叫大家排練「女人是天神」,但馮依賭氣的說:「我不排演,我不願與王柏樓合作!男人不是好東西!」
王柏樓也不示弱的說:「我也不跟馮依合作,女人不是好東西!」
馮依义着脚,呶着咀,喃喃地說:「哼,男人!男人沒有一個是好東西!」
一羣男同學走前去,指擊着馮依說:「男人爲甚麽不是好東西?」
馮依對柳小眉說:「小眉,你彈琴,我唱歌,讓我罵他們一頓!」
依:(唱)男子不是好東西,男子不是好東西,傲氣囂張妄自爲,任性不覊各樣齊,處世應酬不知所謂,冷暖失常太過無稽,呵⋯⋯處世應酬不知所謂,胸襟狹窄眞正弊。男子不是好東西,男子不是好東西,就算古今計落嚟,大半皆將禮義違,品性行爲諸多詐僞,兇狠不仁智理全虧,呵⋯⋯心品性行諸多詐僞,舉出一二個可作例。(白欖)隋楊廣,是個衰皇帝,秦檜奸貪臭名遺。藍鬍子,騙色更害人,希特拉,兇暴如魔鬼。(唱)男子不是好東西,男子不是好東西,傲氣囂張妄自爲,任性不覊各樣齊,處世應酬不知所謂,冷是失常太過無稽,呵⋯⋯處世應酬不知所謂,總之不是好東西!
馮依唱完了。陶桐又搖搖擺擺的走上台前,叫張蒼彈鋼琴伴奏,他唱一首罵女人的調子。
陶(唱):女子不是好東西,女子不是好東西,嫉妒陰險各樣齊,亂發嬌嗔更胡爲,生出相貌雖則美麗,品性刁蠻更倀鶏,呵⋯⋯生出相貌雖則美麗,乖張傲恣眞正弊。女子不是好東西,女子不是好東西,就算古今計落嚟,大半皆將禮義違,一笑嫣然江山水逝,多少英豪喪盡雄威,呵⋯⋯一笑嫣然江山永逝,舉出一二個可作例。(白欖)周褒姒,烽火戲諸侯。妲己狐媚心不軌,武則天,謀篡自稱尊。楊貴妃,誤國罪難洗。(唱)女子不是好東西,女子不是好東西,嫉妒陰險各樣齊,亂發嬌嗔更胡爲,生出相貌雖則美麗,品性刁蠻太過倀鷄,呵⋯⋯生出相貌雖美麗總之不是好東西。
馮依、陶桐唱歌互罵後,又掀起了風波,學院中的男女同學,互相指擊而罵,以馮依,陶桐爲首,男女同學分成兩派,互罵不是。
依、女生:男子不是好東西。
陶、男生:女子不是好東西。
依、女生:傲氣囂張妄自爲,
陶、男生:亂發嬌嗔更胡爲,
依、女生:處世應酬不知所謂,
陶、男生:品性刁蠻太過鷄,
依、女生:呵……處世應酬不知所謂。
陶、男生:呵⋯⋯生出相貌雖則美麗。
合唱:總之不是好東西!
胡院長見男女同學分成兩派,互道不是,不禁搖頭嘆息,小妹妹吳瑛走到台前,要作一個魯仲。連瑛(唱):旣說男子不是好東西,又說女子不是好東西,今番請你答覆一句話,誰是好東西,宋將岳飛與忠良不輪虧,孟母敎子,眞是好家規,關公算得忠與義,木蘭好武藝。古今好男兒,有德更有爲,中外多好女子,賢良還智慧,世界上不少良好夫君,俗世裡不少淑德嬌妻。今番請你答覆一句話,誰是好東西?
雖經吳瑛勸解,男女生兩派人已有點諒解了,但馮依和王柏樓,各不相讓,怎也不願合作。王柏樓懷着悵惘心情,離開了學院。胡院長焦灼地說:「『女人是天神』快要公演了,馮依,柏樓二人鬧情緖,眞是!」
柳小眉對馮依說:「馮依,爲了大局着想,你放下成見,跟王柏樓談談吧。」
馮依傲氣地說:「我才不這樣低頭!」
張蒼、陶桐、吳等人又上前勸道:「馮依,不要鬧情緖了。『女人是天神』過兩天就要上演了,你二人是台柱,缺一不成,你怎不爲大家想想!」
「爲大家着想?他才不爲大家着想!」馮依仍然負氣的說。
柳小眉又說:「古語有云『先國難而後私仇。』縱做你倆之間有甚麽過不去的恩恩怨怨,也該爲大家設想,爲校譽着想。有時候,女人也該向男人低頭的⋯⋯」小眉還向馮依說了好些先公後私的話,使得馮依也心軟起來。胡院長又來勸說:「我知道,你跟柏樓最要好,而鬧情緖的又是你二人。如果你們任何一人可以消除成見,問題便解决了。柏樓近來的心情很不好,馮依,還是你去勸勸他吧!」
馮依勉爲其難的說:「好吧,我去勸勸他。不過,成功與否,我可不能保証哩!」
XXXX
近日來,王柏樓的心情顯然是不好,爹娘整天吵鬧,他又跟馮依鬧別扭。囘到家裡來,爸爸,媽媽又吵得甚麽似的,他又在房間裡獨自嘆惜。
柏(唱):獨寄家庭裡,彷彿身處沙漠中!沙漠之中有水草,恨我家居似寒虫!獨寄家庭裡,彷彿身處沙漠中!心志淸高志冲霄,可惜機會極難碰!爸爸醉鄕過日辰,媽媽一向沒行踪,別家暢叙天倫,我家温暖全空!心裡空虛志不伸,憂傷復沉痛!
他意識到,爸爸失業,媽媽又不顧家,家計日蹙,最是担心。他見自己已經長大了,也該找點工作來分担父母之憂。
馮依聽同學的勸吿,受院長的囑托,不惜委曲求全,獨自跑去找王柏樓。却見柏樓伏案埋頭,大寫書信,她似乎明白是甚麽一囘事,她想趕上去一看,看柏樓在寫甚麽信。但柏樓急急走開阻擋着,不讓她走近來看。她生嗔了。
依:爲着了寫情信,天天匿响屋企。
柏:絕對可稱無其事,切不可亂疑。
依:若是有新伴侶,抛開一切知己。問計彼此爲同學,無權阻止你。
柏:那有閒情另識女子,一腔愁煩怎可吿知!
依:幸莫作假憔悴,居心將我相欺!
柏:未有居心瞞同學,何必生氣。
馮依不得要領,憤憤然離開了王家,歸吿同學,表示無能爲力。胡院長說:「我們明天一次郊外旅行,邀柏樓一起參加,希望從這一次旅行,可以彌縫他們之間的縫隙。」
馮依這個淘氣的千金小姐,懷疑王柏樓在寫情書,移情別向,心頭不免酸起來,也不免大發小姐脾氣。在房裡,她又低首地唱:
男人心,海底針,最難捉摸恨煞人!男人心,眞可憎,柏樓不知癲還腎!冷熱彷如寒暑表;情愛有如春日雲。男人心,假與眞?勢難推測空愁憤!
一個天朗氣淸的日子,喬峰學院全體男女學生,到郊外旅行。他(她)們乘着幾部開蓬車出發,到達了目的地,分工合作來弄野餐。可是,王柏樓跟馮依,仍像貼錯門神,大家極力避免接觸,即他偶然碰頭了,也不睬不瞅。胡院長見此情形,也不免搖頭太息。
爲了小小事情,也是爲了弄野餐的事,男女同學又各走極端,互不瞅睬。馮依領着一羣女同學,走上了蓬車上,高聲唱道:
男子不是好東西,男子不是好東西,傲氣囂張妄自爲,任性不羈各樣齊,處世應酬不知所謂,冷暖失常亦過無稽,呵⋯⋯處世應酬不知所謂,胸襟狹窄眞正弊。
王柏樓也對衆男同學說:「來,我們也以牙還牙的罵她們一頓!」
陶桐領着一班男同學,朗聲唱道:
女子不是好東酉,女子不是好東西,嫉妒陰險各樣齊,亂發嬌嗔更胡爲,生出相貌雖則美麗,品性刁蠻更倀鷄,呵⋯⋯生出相貌雖則美麗,乖張傲恣眞正弊。(女)隋楊廣是個衰皇帝。(男)妲己狐媚心不軌。(女)藍鬍子騙色更騙人。(男)楊貴妃誤國罪難洗。(女)男子不是好東西。
(男)女子不是好東西。
胡院長偕吳瑛走過來,對兩蓬車上的男女同學說:「大家不要爭爭吵吵了。難道你們又忘記了同舟共濟的道理,學校正面臨困難,你們還大鬧別扭!。眞是!」
胡院長又對吳瑛說:「吳瑛,你該領導他(她)們,齊唱一首合歡歌。」
吳瑛走出來,居然打起拍子引吭先唱:「旣說男子不是好東西,又說女子不是好東西⋯⋯」
大家也跟着的唱起來:
旣說男子不是好東西,又說女子不是好東西,今番請你答覆一句話,誰是好東西,宋將岳飛忠良不輸虧,孟母敎子眞是好家規,關公算得忠與義,木蘭好武藝。古今多好男兒,有德更有爲,中外多好女子,賢良還智慧,世界上不少良好夫君,俗世裡不少淑德嬌妻,今番請你答覆一句話誰是好東西。
唱過了這枝合歡歌,大家和好如初,互相歡呼,互相擁抱。獨王柏樓悒悒寡歡,離開了大家,也離開了大家的歡呼聲,他走前院長跟前,懇悃地說:「胡院長,我决定停學了。」
胡院長驚愕地問:「幹嗎你要停學?」
「這是我的家庭問題,我家庭發生問題,我自己也發生問題,非退學不可。院長,要請你原諒我。」王柏樓堅决地說。
胡院長知一時難以說服他,只好說:「我們今天遠足旅行,大家盡情歡快,暫時還是不要提這些掃興事。明天再談吧。」
第二天,王柏樓果然又沒有上課。胡院長對同學們說:「明天是我的生日,我準備一個晚宴招待大家。同時,更想藉此用衆人的力量來說服王柏樓,希望他不要退學。即使他退學的意志已决,也該待『女人是天神』一劇公演後才退學。你們去拉柏樓來舍下,我自有辦法說服他。」
大家認爲胡院長這個辦法不錯,於是羣起湧去找柏樓。張蒼對柏樓說:「院長生辰,爲人學生,不可不賀,禮不可失,儀不可廢。」
柳小眉和幾個同學也說:「對了,柏樓,你縱使無心向學,也該曉得尊師重道。院長托我們向你致意,務請你到他家裡吃頓便飯。」
王柏樓見大家乘興而來,盛意拳拳,也不好意思推宕。這個時候,他爸爸王獨樵醉醺醺的囘來了,獨樵打量了客廳和房間一番,之後,問柏樓:「柏樓,你不守婦道的媽媽又到那裡去了?」
柏樓沮喪地答:「她還未囘來。」
獨樵酒後胡塗,不知失儀,破口罵道:「這個不守婦道的潑婦,整天不在家,不是又去⋯⋯」
柏樓急掩住他的咀巴說:「爸爸,別這個樣子!我有許多同學在這兒!」
酒醉三分醒,獨樵也不使兒子難堪,沒有破口大罵了,但仍喃喃自語,絮絮不休。他一骨碌地躺在帆布椅上,像醉得像倦得要爛睡了。柏樓頻頻嘆氣,馮依,柳小眉上前勸解他。
王太太何明娟囘來了,王獨樵睡眼惺松見着了她,又爬起來指罵。陶桐,吳瑛上前,恭謹招呼她:「老師!」
獨樵、柏樓異口地問:「甚麽,你倆叫她做老師?」
吳瑛說:「老師每晚都來爲我們補習的。她是我們的補習敎師。』
王獨樵恍然,趨上前去爲太太陪罪:「太太,我怪錯你了。原來你整天不在家,是做家庭敎師!」
王太太像沉寃得雪似的,徐徐說:「到現在,你明白我的苦衷吧!我之所以不對你說明,是怕你爲了自尊心,爲了面子問題,不許我出外工作,因爲你常常自炫是個世家子弟。」
這個時候,胡院長夫婦也雙雙到來,知道了王家夫婦誤會冰釋的事情,也喜上眉梢的說:「柏樓,你不用退學了,你媽媽目前尙可維持家計吧。」
何明娟這時候才知道兒子私下要退學,而且暗裡大寫求職書,還被馮依誤會暗裡寫情喜,而致醋海翻波。
一切誤會都澄淸了,一切事情都明白了!——包括馮依與王柏樓,王獨樵夫婦之間的誤會。大家不由唱起「女人是天神」來。
柏樓與馮依相愛如故,他亦打消退學的念頭。
「女人是天神」這齣歌舞劇如期公演,馮依、王柏樓等落力演出,果然博得雷動掌聲。
合唱:女人是天神,女人是天神。
柏:高高在上可敬可親,
依:潔比空中皎月美比嶺外彩雲。
柏:世上沒有女人,人類無能繁殖,
依:家內沒有女人,一勤零亂不堪,
柏:温柔燙貼嬌媚復天眞,
依:英雄豪傑拜倒石榴裙。
柏:齊聲同歌頌,
合唱:女人是天神,
依:高聲同稱譽
合唱:女人是天神,女人是天神。(完)
林鳳是天神?
林鳳是天神?沒有錯,在片中裡,她確是天神,她受到男子們的愛慕,也受到女子們的擁戴,上帝給她逗人喜愛的胴體和眉目,她也學得了她些精采的歌舞。她開口唱歌,舞手投足跳舞,都是令人嚮往的。大家都比之為天神。
女人是天神
本事
「喬峯歌舞學院」是一家專門培養歌舞人才的學府,男女學生衆多。院長胡頌詩,爲鼓勵學生多實習機會,經常舉行歌舞大會,招待各界觀賞,間亦表揚敎導成就,且爲招徠新生的一種攻勢。
該校新排歌舞劇「女人是天神」,已定星期六日上演,男女主角爲品學兼優女生馮依及男生王柏樓,配合全體男女生通力演出。排練時,院長暨敎師認眞指揮,不厭求精。馮依乃屬千金小姐身份,嬌生慣養,且因校長寵之,有時不免小姐脾氣。王柏樓爲校中高材生,因亦不免自鳴得意。故排練「女人是天神」時,這兩大男女主角,老是爲了小事,大鬧蹩扭。馮依則不時借題發揮,大唱歌劇中句子「女人是天神,高高在上,男人不是好東西⋯⋯」諷之。王柏樓不甘示弱,亦大唱「女人才不是好東西,紅顏皆禍水,一世免煩惱,莫與女人來接近⋯⋯」歌劇中句子,予以反擊。兩人平日感情本來頗好,因諷來譏去,忽然交惡起來,衆同學傳爲笑柄,說他們是藝海一雙小寃家。
馮依有華麗私家車,每晨返校,必順道接王柏樓,近日爲了排練歌舞,返校較早,是以上午八時,便駛車往接,但因上日一塲相罵,負氣不去接他,藉以試驗他的愛情是否堅定專一,並留心細察他的反應。豈料王柏樓,亦因傲氣,不坐她的車子,且已提前搭車返校。二人見面,亦不招呼,之後,繼續排練,又罵來罵去,不知者,以爲二人練唱劇中歌詞。衆同學終進行調解,事被院長知悉,担憂影嚮排練情緖,力加開導,但二人執拗己見,不肯讓步,馮依必須王柏樓低頭,王柏樓必須馮依屈服。相持不下,終不歡而散。
王柏樓家境大不如昔,父又不事生產,終日花天酒地,母更不顧家,日晚在外,不知何事忙,夫婦間無日無齟齬,一似馮依與王柏樓,一個大罵「女人不是好東西」,一個大罵「男人不是好東西」。王柏樓處於二老之間,益增煩惱,目覩環境如是,前途殊堪憂慮,一念之下,心灰意冷,决計另謀生計,致書歌舞院長,申請退學,全校師生聞訊,爲之震駭,恐影响「女人是天神」演出。同學張蒼、柳小眉要求馮依,顧念大局,向王柏樓講和,馮依初一口拒絕,終委曲求全,親往王家,不料剛進門,又聞大罵「女人不是好東西」之歌詞,一股勇氣,不啻當頭潑一桶冷水,就此囘身奔出。返校報吿諸同學,表示無能爲力。胡院長思得一策,謂衆生:「明晚爲鄙人生辰,你們一齊去拉王柏樓到舍間晚宴,但切勿說出是我授意,屆時再進行勸解,如堅持退學,亦必俟『女人是天神』一劇公演完畢,因各報已大事宣傳,忽爾停止演出,實與校譽攸關。」衆生認此辦法極佳,麐集王家,勸以院長生辰,不可不賀,與退學另一囘事。王柏樓語塞,適王父酒醉而歸,見太太又不在家,連罵不守婦道。正呶呶不休,太太自外囘來,衆生一擁而前,大呼老師,蓋柏樓母親,日晚在外忙忙碌碌,實爲該羣學生補課,以資輔助家庭也。至此,柏樓之父頓悟前非,乘醉不由大唱「女人是天神」。王柏樓、馮依,二人心中陰霾盡除,頓時喜上眉梢,亦大唱「女人是天神」之後,欣然參加院長宴會,不待調解,柏樓已打消退學之意。「女人是天神」如期公演,馮依、柏樓携手演出精彩,大獲各界嘉評,二人因亦和好如初。(完)
女人是天神
電影小說
詩人筆下的女人,是位可敬可愛的天神。於是,就流行了一句「女人是天神」的口頭禪;但又有人說:「女人不是好東西!」
是這樣,問題來了:女人是天神?抑是壞東西?
這個問題,似乎太專門性了。我們不必去談論它,且看看一個有趣的故事:
天堂之內,有一家專門培養歌舞人材的學府,名叫喬峰歌舞學院,男女學生頗衆。院長胡頌詩,是個上了四十開來年紀的男子,他在歌舞界服務有年,就創辦了這家學院,培育一羣有歌舞志趣的人材。爲了鼓勸學生多所實習機會,經常排練和公演歌舞大會,招待各界參觀。
校中有兩位高材生,一是王柏樓,一是馮依。因爲他們是高材生,自不免有點傲氣,尤其是馮依,是千金小姐身份,自幼嬌生慣養,小姐脾氣甚大。
該校排練一齣新型歌舞劇「女人是天神」,已定週未晚上演。這時候,離公演日期只有四天,學子們加緊排練,以備練得更成熟。
排練的時間到了,院長胡頌詩很早便到塲,指導大家,一起排練。幾個主要台柱王柏樓,張蒼,柳小眉,陶桐,吳瑛等,已陸續到塲準備排演了。惟是少了一個人,是台柱中的台柱馮依,大家不見馮依,都感到奇詫。惟時間將屆,各人也各自去化裝。
大家化好了裝,兼做劇務的張蒼,匆匆走到柏樓的化裝枱前。(以下是唱詞,以歌唱形式唱出。)
蒼:你就要出塲,準備妥當未?
柏:我準備妥當,馮依响邊處?
蒼:馮依是你拍檔,問我亦唔知!
眉:若要搵馮依,應該反問你。
柏:見不見馮依?見不見馮依?快搵馮依。
眉:快搵馮依。
蒼:即刻去!
柏、蒼、陶、眉、瑛五人:馮依!馮依!
柏:見不見馮依?見不見馮依?
眉:週圍不見見面,相信佢未曾嚟,
蒼:下塲是你共佢担綱,心急到死。
瑛:明知歌舞必須操練,因乜要來遲。
陶:若果失塲,院長必生氣,無計可施。
柏:快搵馮依,快搵馮依,一齊去!
五人:馮依!馮依!
大家急得如鍋上螞蟻,沒有了馮依,「女人是天神」簡直無法上演。王柏樓搖電話給馮依,家人謂她剛才已經離家。柏樓剛掛上了電話,馮依姗姗而來。
柏樓賭氣的問:「你眞大架子,累大家苦候你!」
馮依不怪自己,反而負氣的說:「大架子?與你何干!」
王柏樓交义着手,傲岸地說:「自己遲到,反而負氣,眞大架子!」
馮依在家,嬌生慣養,平日呼奴喝婢,令天被人責備了兩句,自是很不心甘,她又反唇相稽。大家都上前勸解,張蒼對王柏樓說:「柏樓,人是有自尊心的,尤其是馮依這樣的千金小姐。你當衆人面前責備她,她自然受不起。」
柳小眉也拉開了馮依,低聲勸解她:「馮依姐,你旣是遲到了,累大家苦候,院長也在等候你,試問你於心何安!柏樓責備你是對的。」
「誰叫他自高自傲,當衆來罵人!」馮依啐了一口,呶着咀說。
柳小眉拉着她過去,張蒼也拉王柏樓過來,做好做歹的說:「好了,好了,不要再鬧別扭了。公事要緊你倆要化怨爲歡,大家衷誠合作。」
胡院長也過來勸解:「馮依,柏樓不要鬧別扭,大事要緊。如果你們鬧下去,大事殆矣。好吧,我做個和事老,你倆握手言歡吧。」
在胡院長和同學們勸解下,馮依,柏樓再不執拗下去,化戾氣爲和祥,二人果然握手言歡,願意爲排演歌舞劇而努力。
一羣年靑學子,走上了舞台,排演這齣新型的歌舞劇「女人是天神」。
這齣歌舞劇是以幻景佈景來演出,月亮,星星掛在彩雲上。彩雲伸出了一道天橋,天橋之下,跪立着兩羣靑年男女。但天橋之上,却走了一對善舞能歌的男女來,他們婆娑起舞,漫步而出。這對鶴立鷄羣般的男女演員,就是王柏樓與馮依。
歌聲起了,在輕鬆的音樂下,唱出了妙曼的歌詞來:
蒼、眉、陶、瑛(合唱):女人是天神!女人是天神!高高在下,可敬可親,潔比空中皎月,美比嶺外彩雲。
合唱:女人是天神!女人是天神!
柏:高高在上,可敬可親,
依:潔比空中皎月,美比嶺外彩雲!
柏:世上沒有女人,人類無能繁殖,
依:家內沒有女人,一切零亂不堪!
柏:温柔燙貼嬌媚復天眞。
依:英雄豪傑拜倒石榴裙。
柏:齊聲同歌頌,
合唱:女人是天神!
依:高聲同稱譽。
合唱:女人是天神!女人是天神。
歌舞排完了,掌聲雷動,胡院長豎起了拇指說:「排得好?排得好!大家努力合作,我相信到時會演得很好,是可以預期的。」
在化粧間裡,大家正在卸裝。王柏樓和馮依,經過了衆人勸解下,在衷誠的合作後,他們又和好如初了,他二人在一起,喁喁細語,狀甚親嘔。陶桐、吳瑛等在旁冷眼旁觀,不禁掩咀窈笑。柏樓,馮依發覺了,只好忸忸怩怩的分開來。陶桐走過馮依跟前——
陶:我欲間依姐一句話?
柏:切莫口花花。
依:狗口裡,長不出象牙,唉唷!
瑛:你二人不願分開,結一雙鴛侶罷!
陶:咪嘈,亂講說話,總不顧羞家。
柏:邊一個話我羞家。
依:不必多嘴,快些將路爬,唉唷!
陶:妹妹呀!我非卿莫娶,唉唷!
瑛:哥哥呀!非君我不嫁,唉唷!
陶、瑛:一生相聚,宜室宜家。
依:眞該打。
柏:確該打。
依、柏:不打你定唔怕。
蒼:非虛假,算了罷!
柏:(挿白)鬼叫佢笑我地咩?
眉:藝海裡,一雙小寃家,唉唷!
依:(揷白)小眉,連你都取笑埋一份囉皤?
柏:張蒼要畫眉,改名張敞罷!
依:顧住佢同你畫眉,畫咗下扒。
眉:(挿白)吓,你咁抵死係嗎,打過你至得。
蒼:(白)小眉(唱)無謂費唇舌,慳番口罷!
人地有護花,那會被你毆打,唉唷!
眉:今番不打過嘴刁人,條氣怎能下。
柏:心想張蒼結合,不必羞怕。
馮依和柏樓,其實是一對感情很要好的男女,他們靈犀互通,暗種情苗。馮依家有私家車,每晨上學,必順按王柏樓囘校。三年如一日,風雨無改。但是,經過了馮依遲到而二人鬧別扭後,馮依、心裡起了變化,她想:「柏樓旣然愛我,爲甚麽他要責備我?」
雖然,她明知不對的是自己,但要不得的自尊心又作祟了。她懷疑柏樓這樣打擊自己的自尊心,是不是眞心愛自己些?
她把這心事吿訴表姐。表姐是個量狹的女人,她吿訴馮依:「表妹,你年紀還輕,可不懂得男人的心理。我認爲,這樣便可以試探出他的眞心了。唔,你不是說過明天約他到郊外玩?有了,做明天失約,看他如何反應。如果他對你眞心的話,他一定會原諒你的。如果⋯⋯」
馮依明白了,他要試探柏樓,决定依表姐的話去做。
可是,夜裡,她爲了這事又躊躇起來,她對着鏡子自言自語道:「今天遲到,柏樓已經責備我了,如果我失約,他可罵死我了!」
她想着沉吟着的時候,忽地又好像見柏樓在鏡子中罵自己。其實,是她自己在跟自己說話。
依:(浪白)(柏樓,我知你嬲乜野叻),完全爲我今朝失約,因此一腔鬱氣,(浪白)譬如佢話⋯⋯
柏:約定時間候我居然早出負約,怎不憂恩。
依:應聽解釋,莫再亂懷恨意,我另有原因你未知,(浪白)佢最多係⋯⋯
柏:我今番然不知。
柏:請你莫煩惱狐疑。
依:(浪白)如果佢再問我⋯⋯
柏:緣何事故須爽約,淸早去邊一處。
依(浪白)我就話⋯⋯
依:我未能夠候你因送姑媽共我表哥飛機。
柏:皆因送機負約尙成道理,我但愁你,存心靠害靠指。
依:(浪白)(佢咁樣講我就)完全是妄自見疑,可算得粗心小器(浪白)(或者佢抵唔任鬧我)
柏:還來話我粗心小器,你總不講理!
依:(浪白):我再激吓佢添。
依:你做人確善妒,怎與閨中淑女相稱知己。
柏:自大豪氣莫怪俗人諺語,說玉女盡多有情無義。
依:(浪白):我就詐嬲叻。
依:憑何道理怨罵女兒?不慣吼一般脾氣。
王柏樓原約好了馮依,翌晨八點在校門外見面,一起到郊外去玩。心裡滿懷歡喜,等候着住人有約的明天到來。他喜孜孜的跑囘家裡的時候,家裡却一片吵鬧聲,只見媽媽盤膝而坐,鼓着腮;爸爸却指着她破口大罵,罵她不守婦道,天天早出夜歸。
柏樓心裡明白,爸爸失業了,心情很不好,常常跟媽媽吵咀。現在,又聽到這對老寃家在鬧別扭了。
王(柏父):眞笑話!
何(柏母):眞笑話!
王:點樣笑話?
何:點笑話?
王:做妻子,對丈夫欠缺温柔勢係假。
何:做丈夫總不對家庭負責實太差。
王:我問你盡咗主婦責任未?
何:我問你可有顧及呢一個家?
王:眞笑話!
何:眞笑話!
王:點樣笑話?
何:點笑話?
柏:爸爸!媽媽!四周靜寂,無講無話,爸爸飮悶酒,媽媽似啞吧,究竟因乜野事,講俾我聽喇媽媽!
何:眞惡講!眞惡話!若要追問,問聲你爸爸!
柏樓走過爸爸跟前,勸道:「爸爸,你又何必爲了小事而與媽媽爭吵。俗語有道:『家和萬事興,家衰口不停。』何必呢!」
他爸爸王獨樵最愛杯中物,每遇着煩惱事,必大喝特喝一頓,求借酒以澆愁。他跟妻子吵了幾句,又本能地捧起了酒瓶來。柏樓上前勸他——
柏:古語有云,酒可傷身。
王:萬事不如杯在手,醒腦復提神。
柏:心臟病,血壓高,熱酒最害人。
王:朝一樽,晚一杯,可消心裡恨和憤。
媽媽呻嘆了一口氣,說:「自己不事生產,還整天罵人來爭吵!」
王獨樵腦筋也脹紅了,他又跑過來罵道:「你,你又罵我!」
柏樓拉着他,勸道:「爸爸,不要勞氣了。」又囘頭對母親說:「媽,你也不要嚕囌了!」
他媽媽何明娟沒造聲,挽了手袋,氣冲冲的走了出去。
王獨樵骨碌骨碌地喝了幾口酒,嘆了一口氣,招了柏樓過來,耳提面命的說:「兒呀,你千萬要記取我的話,女人不是好東西,看你娘便知了。你已經長成了,記得不要信任女人⋯⋯」
在房子裡,柏樓老是睡不着,他輾轉反側,思索着爸爸說的「女人不是好東西」這番話。他心裡想:「女人眞不是好東西!好吧,我明天試試馮依⋯⋯唔,我故意爽約,看她怎樣反應?如果她對我好,她是好東西,她一定不會怪我的。如果⋯⋯」
他有所决定了,决定故意失約,看馮依怎樣?看爸爸的說話對不對?
第二天,他不是沒有去見馮依,而是暗藏在校門一個角落,窺伺馮依。豈料等到八時三十分,仍未見馮依來,他焦灼不已。
你道馮依沒有到來嗎?不,她依時八點鐘到臨了,不過她也沒有露臉出來,匿在一個角落裡,偸看王柏樓見不着自己時的反應如何。可是,他到底看不見柏樓。等到柏樓等得不耐煩時,走出校門張望,她以爲柏樓剛剛才到。
依:粗心大意眞少有,爽約失信爲何由?皆因成朝空等候,怎樣不心嬲!
柏:不須憤恨皺眉頭,一次失約不必嬲,今朝爲因多少事相訪舊朋友。
依:抛開我,去訪朋友,叫我怎忍受。
柏:些少事,惹恨愁,太過沒來由。
依:須知道大家閨秀,賞面你方與共行遊。
柏:講得認眞荒謬,當眞面皮厚。
依:何謂面皮厚?
馮依呶着咀說:「柏樓,其實我八點正已在此等候你了。你自己遲來,還怨人!」
柏樓不相信的說:「我見你剛剛來,還說已經早來了,眞是!」
柏:正話至睇通兼睇透,若說不知冇理由,千金小姐多驕傲,驕生慣養不知憂。
依:意欲與千金小姐友善,囂張品性實冇收。
柏:素願結一雙知心友,獨怕小姐志未投。
依:得偕少女相親近,福慧幾生修。
柏:要我一生睇口相面,怎可以忍受。
這一對小寃家,互不信賴,也互不相讓,結果各走極端。郊遊之議成泡影,大家不歡而散。
柏樓囘到家裡,又見父親在酗酒,獨樵似醉非醉的說:「柏樓,爸爸的話你見取嗎,女人不是好東西⋯⋯」
柏樓心煩意亂,又凭窗嘆惜。
柏:父母失和,子担憂,闔家終日鎖眉頭,父親酗酒母親夜遊,令我難爲左右!早對馮依生愛念,只盼共她結鳳儔,獨嘆今天生變幻不免担憂。但怕馮依,生出驕傲,一旦牝鷄司晨,惹得終身煩愁!
第二天囘校排練歌舞,馮依照例是駕汽車上學的。下車的時候,不愼夾着衫裙,仆倒地上,王柏樓在老遠的地方看見了,起初不想理會她,後來終覺不忍,走過去想扶起她。馮依急急爬起來,橫了她一眼,頭也不顧便走了。
陶桐和吳瑛在後面看得很淸楚,不禁啞然失笑。陶桐撲上前去要勸解,但柏樓又憤憤然走了。陶桐自討沒趣,呆立着抓抓頭皮。吳瑛趕上前去,陶桐碰了釘子,這一烏氣無處發洩,竟發洩到吳瑛身上,又憤憤然走開了。吳瑛抓抓頭皮說:「奇了!他們眞是怪模樣,你不睬我,我又不睬你。像我這樣,又受了陶桐一烏氣。人,好像是奇怪的動物,眞令人不可理解。」
人,眞像是奇性動物。人的性情,脾氣,往住是不可捉摸的,難怪吳瑛這位小姑娘,爲此弄到頭昏腦脹。她沮喪地走入課室,又見同學們在爭爭吵吵。
胡院長叫大家排練「女人是天神」,但馮依賭氣的說:「我不排演,我不願與王柏樓合作!男人不是好東西!」
王柏樓也不示弱的說:「我也不跟馮依合作,女人不是好東西!」
馮依义着脚,呶着咀,喃喃地說:「哼,男人!男人沒有一個是好東西!」
一羣男同學走前去,指擊着馮依說:「男人爲甚麽不是好東西?」
馮依對柳小眉說:「小眉,你彈琴,我唱歌,讓我罵他們一頓!」
依:(唱)男子不是好東西,男子不是好東西,傲氣囂張妄自爲,任性不覊各樣齊,處世應酬不知所謂,冷暖失常太過無稽,呵⋯⋯處世應酬不知所謂,胸襟狹窄眞正弊。男子不是好東西,男子不是好東西,就算古今計落嚟,大半皆將禮義違,品性行爲諸多詐僞,兇狠不仁智理全虧,呵⋯⋯心品性行諸多詐僞,舉出一二個可作例。(白欖)隋楊廣,是個衰皇帝,秦檜奸貪臭名遺。藍鬍子,騙色更害人,希特拉,兇暴如魔鬼。(唱)男子不是好東西,男子不是好東西,傲氣囂張妄自爲,任性不覊各樣齊,處世應酬不知所謂,冷是失常太過無稽,呵⋯⋯處世應酬不知所謂,總之不是好東西!
馮依唱完了。陶桐又搖搖擺擺的走上台前,叫張蒼彈鋼琴伴奏,他唱一首罵女人的調子。
陶(唱):女子不是好東西,女子不是好東西,嫉妒陰險各樣齊,亂發嬌嗔更胡爲,生出相貌雖則美麗,品性刁蠻更倀鶏,呵⋯⋯生出相貌雖則美麗,乖張傲恣眞正弊。女子不是好東西,女子不是好東西,就算古今計落嚟,大半皆將禮義違,一笑嫣然江山水逝,多少英豪喪盡雄威,呵⋯⋯一笑嫣然江山永逝,舉出一二個可作例。(白欖)周褒姒,烽火戲諸侯。妲己狐媚心不軌,武則天,謀篡自稱尊。楊貴妃,誤國罪難洗。(唱)女子不是好東西,女子不是好東西,嫉妒陰險各樣齊,亂發嬌嗔更胡爲,生出相貌雖則美麗,品性刁蠻太過倀鷄,呵⋯⋯生出相貌雖美麗總之不是好東西。
馮依、陶桐唱歌互罵後,又掀起了風波,學院中的男女同學,互相指擊而罵,以馮依,陶桐爲首,男女同學分成兩派,互罵不是。
依、女生:男子不是好東西。
陶、男生:女子不是好東西。
依、女生:傲氣囂張妄自爲,
陶、男生:亂發嬌嗔更胡爲,
依、女生:處世應酬不知所謂,
陶、男生:品性刁蠻太過鷄,
依、女生:呵……處世應酬不知所謂。
陶、男生:呵⋯⋯生出相貌雖則美麗。
合唱:總之不是好東西!
胡院長見男女同學分成兩派,互道不是,不禁搖頭嘆息,小妹妹吳瑛走到台前,要作一個魯仲。連瑛(唱):旣說男子不是好東西,又說女子不是好東西,今番請你答覆一句話,誰是好東西,宋將岳飛與忠良不輪虧,孟母敎子,眞是好家規,關公算得忠與義,木蘭好武藝。古今好男兒,有德更有爲,中外多好女子,賢良還智慧,世界上不少良好夫君,俗世裡不少淑德嬌妻。今番請你答覆一句話,誰是好東西?
雖經吳瑛勸解,男女生兩派人已有點諒解了,但馮依和王柏樓,各不相讓,怎也不願合作。王柏樓懷着悵惘心情,離開了學院。胡院長焦灼地說:「『女人是天神』快要公演了,馮依,柏樓二人鬧情緖,眞是!」
柳小眉對馮依說:「馮依,爲了大局着想,你放下成見,跟王柏樓談談吧。」
馮依傲氣地說:「我才不這樣低頭!」
張蒼、陶桐、吳等人又上前勸道:「馮依,不要鬧情緖了。『女人是天神』過兩天就要上演了,你二人是台柱,缺一不成,你怎不爲大家想想!」
「爲大家着想?他才不爲大家着想!」馮依仍然負氣的說。
柳小眉又說:「古語有云『先國難而後私仇。』縱做你倆之間有甚麽過不去的恩恩怨怨,也該爲大家設想,爲校譽着想。有時候,女人也該向男人低頭的⋯⋯」小眉還向馮依說了好些先公後私的話,使得馮依也心軟起來。胡院長又來勸說:「我知道,你跟柏樓最要好,而鬧情緖的又是你二人。如果你們任何一人可以消除成見,問題便解决了。柏樓近來的心情很不好,馮依,還是你去勸勸他吧!」
馮依勉爲其難的說:「好吧,我去勸勸他。不過,成功與否,我可不能保証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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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來,王柏樓的心情顯然是不好,爹娘整天吵鬧,他又跟馮依鬧別扭。囘到家裡來,爸爸,媽媽又吵得甚麽似的,他又在房間裡獨自嘆惜。
柏(唱):獨寄家庭裡,彷彿身處沙漠中!沙漠之中有水草,恨我家居似寒虫!獨寄家庭裡,彷彿身處沙漠中!心志淸高志冲霄,可惜機會極難碰!爸爸醉鄕過日辰,媽媽一向沒行踪,別家暢叙天倫,我家温暖全空!心裡空虛志不伸,憂傷復沉痛!
他意識到,爸爸失業,媽媽又不顧家,家計日蹙,最是担心。他見自己已經長大了,也該找點工作來分担父母之憂。
馮依聽同學的勸吿,受院長的囑托,不惜委曲求全,獨自跑去找王柏樓。却見柏樓伏案埋頭,大寫書信,她似乎明白是甚麽一囘事,她想趕上去一看,看柏樓在寫甚麽信。但柏樓急急走開阻擋着,不讓她走近來看。她生嗔了。
依:爲着了寫情信,天天匿响屋企。
柏:絕對可稱無其事,切不可亂疑。
依:若是有新伴侶,抛開一切知己。問計彼此爲同學,無權阻止你。
柏:那有閒情另識女子,一腔愁煩怎可吿知!
依:幸莫作假憔悴,居心將我相欺!
柏:未有居心瞞同學,何必生氣。
馮依不得要領,憤憤然離開了王家,歸吿同學,表示無能爲力。胡院長說:「我們明天一次郊外旅行,邀柏樓一起參加,希望從這一次旅行,可以彌縫他們之間的縫隙。」
馮依這個淘氣的千金小姐,懷疑王柏樓在寫情書,移情別向,心頭不免酸起來,也不免大發小姐脾氣。在房裡,她又低首地唱:
男人心,海底針,最難捉摸恨煞人!男人心,眞可憎,柏樓不知癲還腎!冷熱彷如寒暑表;情愛有如春日雲。男人心,假與眞?勢難推測空愁憤!
一個天朗氣淸的日子,喬峰學院全體男女學生,到郊外旅行。他(她)們乘着幾部開蓬車出發,到達了目的地,分工合作來弄野餐。可是,王柏樓跟馮依,仍像貼錯門神,大家極力避免接觸,即他偶然碰頭了,也不睬不瞅。胡院長見此情形,也不免搖頭太息。
爲了小小事情,也是爲了弄野餐的事,男女同學又各走極端,互不瞅睬。馮依領着一羣女同學,走上了蓬車上,高聲唱道:
男子不是好東西,男子不是好東西,傲氣囂張妄自爲,任性不羈各樣齊,處世應酬不知所謂,冷暖失常亦過無稽,呵⋯⋯處世應酬不知所謂,胸襟狹窄眞正弊。
王柏樓也對衆男同學說:「來,我們也以牙還牙的罵她們一頓!」
陶桐領着一班男同學,朗聲唱道:
女子不是好東酉,女子不是好東西,嫉妒陰險各樣齊,亂發嬌嗔更胡爲,生出相貌雖則美麗,品性刁蠻更倀鷄,呵⋯⋯生出相貌雖則美麗,乖張傲恣眞正弊。(女)隋楊廣是個衰皇帝。(男)妲己狐媚心不軌。(女)藍鬍子騙色更騙人。(男)楊貴妃誤國罪難洗。(女)男子不是好東西。
(男)女子不是好東西。
胡院長偕吳瑛走過來,對兩蓬車上的男女同學說:「大家不要爭爭吵吵了。難道你們又忘記了同舟共濟的道理,學校正面臨困難,你們還大鬧別扭!。眞是!」
胡院長又對吳瑛說:「吳瑛,你該領導他(她)們,齊唱一首合歡歌。」
吳瑛走出來,居然打起拍子引吭先唱:「旣說男子不是好東西,又說女子不是好東西⋯⋯」
大家也跟着的唱起來:
旣說男子不是好東西,又說女子不是好東西,今番請你答覆一句話,誰是好東西,宋將岳飛忠良不輸虧,孟母敎子眞是好家規,關公算得忠與義,木蘭好武藝。古今多好男兒,有德更有爲,中外多好女子,賢良還智慧,世界上不少良好夫君,俗世裡不少淑德嬌妻,今番請你答覆一句話誰是好東西。
唱過了這枝合歡歌,大家和好如初,互相歡呼,互相擁抱。獨王柏樓悒悒寡歡,離開了大家,也離開了大家的歡呼聲,他走前院長跟前,懇悃地說:「胡院長,我决定停學了。」
胡院長驚愕地問:「幹嗎你要停學?」
「這是我的家庭問題,我家庭發生問題,我自己也發生問題,非退學不可。院長,要請你原諒我。」王柏樓堅决地說。
胡院長知一時難以說服他,只好說:「我們今天遠足旅行,大家盡情歡快,暫時還是不要提這些掃興事。明天再談吧。」
第二天,王柏樓果然又沒有上課。胡院長對同學們說:「明天是我的生日,我準備一個晚宴招待大家。同時,更想藉此用衆人的力量來說服王柏樓,希望他不要退學。即使他退學的意志已决,也該待『女人是天神』一劇公演後才退學。你們去拉柏樓來舍下,我自有辦法說服他。」
大家認爲胡院長這個辦法不錯,於是羣起湧去找柏樓。張蒼對柏樓說:「院長生辰,爲人學生,不可不賀,禮不可失,儀不可廢。」
柳小眉和幾個同學也說:「對了,柏樓,你縱使無心向學,也該曉得尊師重道。院長托我們向你致意,務請你到他家裡吃頓便飯。」
王柏樓見大家乘興而來,盛意拳拳,也不好意思推宕。這個時候,他爸爸王獨樵醉醺醺的囘來了,獨樵打量了客廳和房間一番,之後,問柏樓:「柏樓,你不守婦道的媽媽又到那裡去了?」
柏樓沮喪地答:「她還未囘來。」
獨樵酒後胡塗,不知失儀,破口罵道:「這個不守婦道的潑婦,整天不在家,不是又去⋯⋯」
柏樓急掩住他的咀巴說:「爸爸,別這個樣子!我有許多同學在這兒!」
酒醉三分醒,獨樵也不使兒子難堪,沒有破口大罵了,但仍喃喃自語,絮絮不休。他一骨碌地躺在帆布椅上,像醉得像倦得要爛睡了。柏樓頻頻嘆氣,馮依,柳小眉上前勸解他。
王太太何明娟囘來了,王獨樵睡眼惺松見着了她,又爬起來指罵。陶桐,吳瑛上前,恭謹招呼她:「老師!」
獨樵、柏樓異口地問:「甚麽,你倆叫她做老師?」
吳瑛說:「老師每晚都來爲我們補習的。她是我們的補習敎師。』
王獨樵恍然,趨上前去爲太太陪罪:「太太,我怪錯你了。原來你整天不在家,是做家庭敎師!」
王太太像沉寃得雪似的,徐徐說:「到現在,你明白我的苦衷吧!我之所以不對你說明,是怕你爲了自尊心,爲了面子問題,不許我出外工作,因爲你常常自炫是個世家子弟。」
這個時候,胡院長夫婦也雙雙到來,知道了王家夫婦誤會冰釋的事情,也喜上眉梢的說:「柏樓,你不用退學了,你媽媽目前尙可維持家計吧。」
何明娟這時候才知道兒子私下要退學,而且暗裡大寫求職書,還被馮依誤會暗裡寫情喜,而致醋海翻波。
一切誤會都澄淸了,一切事情都明白了!——包括馮依與王柏樓,王獨樵夫婦之間的誤會。大家不由唱起「女人是天神」來。
柏樓與馮依相愛如故,他亦打消退學的念頭。
「女人是天神」這齣歌舞劇如期公演,馮依、王柏樓等落力演出,果然博得雷動掌聲。
合唱:女人是天神,女人是天神。
柏:高高在上可敬可親,
依:潔比空中皎月美比嶺外彩雲。
柏:世上沒有女人,人類無能繁殖,
依:家內沒有女人,一勤零亂不堪,
柏:温柔燙貼嬌媚復天眞,
依:英雄豪傑拜倒石榴裙。
柏:齊聲同歌頌,
合唱:女人是天神,
依:高聲同稱譽
合唱:女人是天神,女人是天神。(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