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新郞』本事
跑江湖的好漢張宣和女兒彩鳳來到錢塘縣賣藝。廣塲上,鑼聲響起,彩鳳先表演了一段「打花鼓」,後來父女倆又耍了一套武技——「雙刀破花槍」,直把觀衆看得目眩神迷,叫好不迭。這時秀才李玉站在人羣中欣賞,對彩鳳傾倒備至,彩鳳見李鶴立雞羣,不覺也另眼相看。
遠處鑼聲鏜然,欽差駕到,如狼似虎的差役揮鞭淸道,人羣被驅四散,儀仗所經,羣衆肅立,彩鳳和李玉恰巧被擠挨在一起,二人一見傾心,不禁彼此心醉。
縣衙大堂上,欽差宣讀聖旨,要在錢塘縣挑選美女八百名,三日後送往京城,一紙皇榜,貼在通衢,它將使多少父母骨肉離散!使多少女兒飮恨終身!錢塘縣裡,哭聲代替了往日的歡笑。
老百姓無法和皇帝反抗,唯一的方法就是赶緊替女兒找個女婿。於是董媒婆和兒子吹鼓手董代就成了「大忙人」。後來,說媒也來不及了,有女兒的只好在街頭見了靑年人就拉,拉囘去就立刻成親。
李玉一出門就成爲拉婿者的「衆矢之的」,幸好他還機靈,左躱右閃,逃過了重重難關,但是「獵人」四伏,終於他落入了本城富戶王員外之手。王員外廹他和女兒成親,他不肯,被鎖在書房之內。後來他越牆逃走,不料又落在另一人家的院子裡,被當是賊,幾乎挨打。
事有凑巧,這家院子,正是張家父女暫住之地,張宣也正爲彩鳳的終身大事發愁,現在意中愛婿天外飛來,眞是喜出望外,李玉彩鳳脉脉相對,自然也求之不得,於是草草交拜,結爲夫婦。但李玉爲了表妹婚事,急於下鄕,只得暫別彩鳳,連夜出城。
縣官也有一個女兒,老爺不便出來拉女婿,只好由太太親自出馬,扮成巡城官員,到處拉人,李玉匆匆出城,正好被她看中,一聲吆喝,李玉就給差役押囘衙門。
第二天,王員外送女過門,張宣也送女兒到婆家去,兩家都說李玉是他女婿,爭吵不休。後來王員外被縣老爺傳去做大媒,彩鳳也女扮男裝與父親分頭出去尋找李玉。
此時限期已廹,全城拉女婿的更爲緊張,有劉伯李叔二位老人,同時看上了彩鳳,軟騙硬搶,展開了一幕熱烈的爭奪戰,結果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彩鳳反給一位張翁搶了去。
縣衙門裡鼓樂喧天,吉時已到,大媒王員外發現新郞李玉原來就是自己的女婿,和縣官大吵起來。這時堂鼓大鳴,有人吿狀,是李叔劉伯張翁三老人爲了爭奪彩鳳吿官辦理。縣官升堂理案,李玉彩鳳夫妻重逢,喜出望外,而李母和董媒婆因找尋兒子,由張宣陪着也來吿狀,彼此見面,又哭又笑,公堂之上,鬧成一片。
究竟李玉該判給誰家做女婿呢!縣官正在六神無主之際,欽差大人駕到,升堂代審。他認爲官紳之女,正宜侍候君王,享受榮華,現在八百名還差兩名,正好縣官和王員外一家一個女兒凑足此數,彩鳳賣藝女子,不能入選,多虧欽差憑着這一套御用的正統觀念來判案,倒把李玉和彩鳳的婚事成全了。 ——完——
編導者言
朱石麟
我國民間,有很多優秀的傳統劇目,川劇「拉郞配」,尤其是古典戲劇中最傑出的一個。當一九五七年川劇在北京演出的時候,「拉郞配」這一劇目立刻獲得了廣大人民的喜愛和文藝界極高的評價。
之後,各地劇團,紛紛改編,以不同的劇種廣泛地在各大城市演出,同樣獲得了極大的成功。今年,本港勞敎會爲勞工子弟學校籌募經費,「拉郞配」也曾以粤劇形式參加義演,博得各界熱烈的歡迎。
這個戲,情節很簡單,它所描寫的是封建王朝的專制淫威,一個皇帝,後宫粉黛三千,還嫌不足,偏要在錢塘縣裡限三天之內,選美八百名,以充後陳。於是,凡是有女兒的人家,立刻陷入于悲苦困擾的境地。他們都知道,女兒一旦被選,便是終身禁錮,不見天日,他們誰也不敢違抗皇命,但誰也不甘心讓女兒去受苦。
他們唯一逃避的方法,就是在三天之內,替女兒找到一個女婿。
三天的限期那麽短,全城有女兒的人家那麽多,憑媒說合,已經是緩不濟急,結果只好在大街小巷見着少年郞就拉囘家去成親。你也拉,我也拉,拉之不已,最後遂出之於搶。先是平民老百姓搶,後來是縉紳人家也搶,甚至堂堂七品父母官,也夾在裡邊搶,鬧得滿城風雨,天下大亂。
這些塲面是沒法子不引起觀衆閧堂大笑的,但是,在大笑中的背後,却蘊藏着無限隱痛,無限辛酸。
皇帝選美,百姓遭殃,本來是人間大悲劇,但劇作者巧妙地運用了漫畫化的筆觸,把描寫的角度,放在拉女婿搶新郞上面,於是大悲劇變成了大喜劇。
這個大喜劇是用民間的斑斑血淚寫成的,所以它具有强烈的人民性,它在思想上有極高的水平,藝術上有高度的成就,它是我國傳統劇目中極寶貴的遺產。
現在,我們把它改編爲電影,用彩色片拍製,並爲更通俗起見,改名爲「搶新郞」。
我担任這部片子的編導,眞是又高興,又緊張,高興的是得到了這樣一個好劇本;緊張的是這樣一個好劇本,可不要給我弄糟了。我是盡了我最大的努力的,但我的能力有限,如果㸃金成鐵,我是應該負責的。
夏夢李清江湖賣藝
在彩色片「搶新郞」裡有一個非常精彩的武術表演塲面,那就是夏夢與李淸當着羣衆表演的——「雙刀破花槍」。其緊張處,使人拍掌叫好。導演朱石麟爲了拍好這塲戲,曾特聘武師邵漢生指導夏夢、李淸練習比武月餘。拍片之時,邵漢生還臨塲指導。
搶新郞
・電影小說・
(一)
這故事發生在很久以前——
錢塘縣的大廣塲上,跑江湖賣藝的老漢張宣,和他那漂亮精通武藝的女兒彩鳳正在賣藝。客官們密密層層的圍成一個圈,把這父女倆包圍着。
張宣停止了敲鑼,拱着手,聲音朗朗地說:「人不留名,不知張三李四。雁不留聲,不知春夏秋冬。老漢姓張名宣,帶了閨女來到貴地,請各位多多捧塲……」
張宣說罷,命彩鳳先表演一段「打花鼓」。但見彩鳳腰間掛着腰鼓,手拿花棒,載歌載舞,把客官們吸引住了。
書生李玉也站在人叢中觀着。他給彩鳳的美麗和技藝深深吸引——好一個可人兒喲!
彩鳳表演完畢,她立刻又與父親在客官面前表演絕技——「雙刀破花槍」。但見彩鳳緊握雙刀,迎擊張宣。張宣掄動花槍向着女兒直刺,她則來一個「麻鷹撥翼」左擋右砍,使得張宣的花槍無從入手………
「好!好!」客官們看得拍掌叫好。
李玉則暗暗驚佩,他一面拍掌,一面想道:「好一勇武的女子!」這一邊,彩鳳也在注意那長得一表人材的書生。喔,他的目光一直在注視着她!
技藝演罷,彩鳳翻轉了銅鑼,向看客們討賞。走到李玉面前時,他身邊沒有帶錢,只好解下扇子上小玉墜放到她的銅鑼上。彩鳳一臉驚訝。
驀地裡,遠處響起鑼聲,不久,好些如狼似虎的差役,揮着鞭子趕散人羣,高聲嚷着:
「欽差駕到!」
看熱鬧的人羣奪路奔逃。張宣與彩鳳給人們擠迫着。彩鳳和李玉恰巧被擠攏在一起,一雙不認識的男女,竟彼此關注起來。
忙亂中,李玉俯身和她檢拾丢在地上的傢伙。
彩鳳帶着無限深情,打量這位俊秀的書生,忍不住用她銀鈴似的聲音說:「噢,謝謝你。」
欽差大臣的儀仗隊在廣塲上出現,旗號飄飄,鑼聲鏜然,馬蹄聲得得,羣衆肅立。
(二)
欽差大臣爲何而來?——這裏的人們關心着。
在縣衙的大堂上,縣太爺與部屬們俯伏。欽差大臣威嚴地宣讀聖旨:
「値玆海晏河淸,正宜雨露同霑,着錢塘縣尅日選取美女八百名,送京候㸃,不論官民人等,家有未婚之女,一槪聽選……」
欽差讀完聖旨,鄭重叮囑縣官:「限你三天辦妥,辦好了,咱家保你升官?辦不好,當心腦袋。」
縣太爺諾諾連聲,吩咐差役:「張貼皇榜!」
一紙皇榜貼在通衢大道上,人們帶着驚疑的神色看着——它啊,擾亂了錢塘縣人民的生活!它啊,使家有未嫁女兒的父母親們惶惶不安!
誰願自己的閨女被選進深宮去受苦受難?
誰願自己的愛女被拉走,從此骨肉兩分離!
于是父母們立刻替自己的女兒找女婿;找不着到街頭巷尾拉,拉不到便搶………
嗨,一個未婚男子走在大街上,他立刻就成爲人們拉和搶的對象,不由他願不願意,老實不客氣地要他囘家做新郞!
縣城裡,家家戶戶搶着替女兒辦喜事,避免被徵選。——那個專門做媒人的董媒婆,生意滔滔,大淸早起來,門口就等着好些人,爭先恐後拉她。
「董媽媽,給我家做個媒吧,媒人錢加兩倍。」
「給我家做媒吧,錢加三倍。」
「加四倍!」
董媽分身乏術,只得偸偸從後門溜走。她兒子董代是個吹鼓手,他今天的生意也不讓媽媽。人們都把他包圍,爭着出高價請他去吹打。
(三)
城裡,差役們四處檢査戶口,把未出嫁的閨女登記,以候㸃選。
兩個差役走進張宣父女住的客寓去,要把彩鳳登紀。張宣急忙說:
「我們是過路人,不必登記了吧?」
差役們堅持要登記,口口聲聲以皇帝聖旨嚇唬他們。張宣是個火烈的老漢,他給惹得生氣,說:
「你們什麽事都是皇帝……皇帝是人,我們老百姓也是人!」
「噢!你說這話敢情要造反?」差役也給張宣氣火了。
張宣兩目一瞪,雙眉一皺,緊握雙拳,正欲向這兩個氣燄廹人的傢伙撲過去;還虧彩鳳阻止,她說:
「爹,別跟他們理論,登記就登記好了。」
彩鳳吿訴差役她是山東人,年紀十八……差役滿意地登記完畢,神氣地離開屋子。張宣目送着他們,憤火中燒,咬牙切齒地駡將起來:
「哼!這班走狗,仗着官府勢力欺壓平民,我見他們就有氣。」他說着,忍不住又替女兒担心:「鳳兒,要是他們眞的來選你,怎麽辦?」
「他們來選我,就打他們出去。」彩鳳對這件事好像一㸃也不放在心內。
「打也不是辦法。」張宣沉吟着。他吿訴女兒要替她找一個對象,使她臉兒羞紅。
這一邊,自從李玉見了彩鳳後,她的姿影深深地印在他腦子裏。——「以後恐怕再也見不到她了!」他想,悔恨不掌握時機,問明她的住處。
李玉正想得入神,忽聽得他母親叫喚,答應着出去了。——原來,他姑姑哭哭啼啼來請他們想辦法,她女兒雖已訂婚,奈何未婚女婿却在城外,女子又不能出城就親,姑姑怕女兒被選,不知如何是好?
李玉暗念自己是個男子漢,可以出城無阻,便自吿奮勇。願意出城代姑姑找未婚女婿。
(四)
縣城富戶王員外也有個掌上明珠。他也着實爲這件事担心,要是把他唯一的女兒也給選進宮裡去,那才糟哪!
他差人找到董媒婆,着她替女兒找個好對象。 (轉⑯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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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媒婆吿訴他:「人們滿街在拉女婿,看見年靑小伙子就拉囘家去,當塲拜堂。我看你們也上街去拉一個吧。」
王員外和他的夫人聽得呆了半响,夫人說:
「這成什麽體統!」
王員外也說:「我們這種人家也去拉女婿,咄!」
董媒婆又吿訴他們:劉大人、馬大人也急如星火在街上拉人,再遲一㸃,就給拉光啦。
王員外只得把「體統」、「面子」暫時丢開,命僕人馬上張燈結綵,自己帶了兩名家丁和董媒婆到街上去實行拉女婿。
大街上,有男子漢經過,後面則追趕着幾個老頭子,一面嚷着:「別跑!別跑!相公……到我家去!」
王員外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說:「哎……那麽窮兇極惡的。」
董媒婆說:「是呀,再遲便給人家拉光啦。」過了一會她又說:「瞧,剛才專拉長袍的書生,現在穿短打的都拉。」
王員外不再遲疑,立刻開始拉其女婿。
一個又矮又瘦的男子向他們走過來。家丁不敢懶慢,立刻把他拉住,慌忙帶去見王員外。
董媒婆認出被拉的是她的兒子,驚愕了好一陣。
「媽,你看奇怪不奇怪,他們連我也拉了。」董代聳着肩膀向媽媽說。
「員外,他是我的兒子啊!」董媒婆說。
王員外喪氣地命家丁放了他,但仍不讓他走,吩咐家丁把他帶囘家去當吹鼓手 他們又分頭去拉女婿。
(五)
李玉爲了不使姑姑失望,匆匆忙忙沿着市街向城門走去。那個家有閨女的劉伯,像發現了異寶似的追趕着他。
「相公,相公,幫幫忙………。」
李玉還以爲他求乞,掏了一些零錢給他。但劉伯說:「相公,我不要錢,我要你做我女婿!」
李玉生氣地說:「我不識你呀!」劉伯那裡肯放過這大好機會,一面追趕他,一面懇求他到他家去,李玉不理不睬,加速脚步向前跑。不久,又從斜刺裡「殺」出一個李叔來。他也扯着李玉的衣袖,央求:
「相公,到我家去幫幫忙,就算你做好事吧!」
李玉給糾纒着,阻擋去路,苦惱地道:「這太不像話了,放手,我要出城去。」
「到我家去一趟吧,相公,」劉伯說:「我女兒有賠嫁田一百畝。」
李叔也搶着說:「不,不,我女兒有壓箱銀子三百両。」
劉伯說:「我死了全部家產給你。」
李叔說:「我不死,就把全部家產給你。」
這兩個老頭子爲了爭奪女婿,你一言我一語地爭吵,乃至動手打架。李玉覷他們不覺,乘機脫身,躱到一座亭子的木櫈下。
兩個老頭子發覺李玉不見了,又急急地去追趕。
這時,王員外也在街上東張西望,找尋目的物。劉伯與李叔看見他的背影,還以爲是剛才走脫的李玉。二人衝上前去,把他牽扯着。
當他們發覺被捉住的是老員外時,沒趣地放手。
「我也是拉人的,去……」員外說。劉伯與李叔他們便又分頭到別處去拉。
王員外看見董媒婆向他們走來時,心急地問:「怎麽樣?有沒有?」
「沒有呀,跑得我累死了」
兩人正感失望,忽然瞧見遠處有個書生經過,便立刻撲過去捉住他。書生囘頭——哎喲!是一個面目猙獰的怪物,嚇得他們慌忙放手。
王員外與董媒婆走到前面那座亭子去休歇。員外與媒婆坐在李玉藏匿的椅子上。木椅子因日久霉爛,直往李玉身上壓,使他招架不住,迫着從椅下抽身,弄得王員外和媒婆往下跌。
員外雖然躀了一交,但他意外地發現了李玉,並且聽董媒婆說他是個未娶的秀才,喜得眉開眼笑,忙不迭呼喚家丁把他挾持囘家。
員外帶李玉囘家,不理他喜不喜歡,下令準備替女兒舉行婚禮。
李玉掙扎着,反抗着,嚷道:「這種事情怎麽可以强迫呢?放我走呀。」
王員外哪裏肯放過這機會,立刻把正在打瞌睡的董代叫來吹鎖吶。董代昏亂中,把員外的旱煙管當鎖吶吹,把他媽氣壞。
員外女兒穿上禮服,載上鳳冠,來到大堂等候行禮。鎖吶吹響了,唱禮者唱禮如儀。媒婆與員外强拉硬扯着李玉去與姑娘拜堂。
李玉抵死不肯下跪,嚷着:「放開我!放開我!」
連吹鎖吶的董代也看不過眼:「人家不願意,何必勉强呢。」董媒婆生氣地阻止他:「別多咀,吹你的吧!」
李玉怎麽也不肯下跪,員外急了,說:「相公,你就答應了吧!」
李玉堅决地說:「不答應,不答應,怎麽也不答應。」
姑娘見此情狀,抱頭痛哭,嚷着要自殺。
員外拿李玉沒辦法,暫時把他鎖在書房之內。
夜幕低垂。李玉不能在此地久留,他爬上了書房的窗口,踰牆向隔壁的院子跳去………
(六)
李玉跳進一家陌生的院子裡去,但見裡面悄無聲息,心兒不禁鹿撞,不覺把院子裡的東西碰跌。
屋子裡,一個大漢衝出來,一把抓住他,使他動彈不得。
「好大胆子,敢到我這兒來偸東西。」漢子說。
從屋子裡又跑出一個女子來——這是彩鳳。她藉着燭光,看出那是曾與她在廣塲偶然邂逅的相公,忍不住又驚又喜,向父親説:「爹,不要打,他就是幫着我們檢傢伙的那位相公。」
張宣放手,非常抱歉地問他扭痛了手沒有。接着父女倆請他進屋裡去坐。跟彩鳳一樣,他能在這樣一個塲合裡意外地與心上人會面,感到無限的驚喜。
張宣腸直肚直地追問他何以來到這個地方?李玉把剛才的遭遇向這父女倆講述一遍。
「王家是此地數一數二的財主,你爲什麽不做他們的女婿呢?」張宣問。
「我們讀書人决不貪圖富貴。」李玉說。
彩鳳聽得心眼裡怪舒服,說:「爹,相公不是那種嫌貧愛富的人。」
張宣豎起一個大拇指,讚揚着李玉:「好,有志氣的讀書人,到底不同。」
這雙靑年男女沉浸在這次偶然相逢的喜悅裡,老漢張宣看在眼內,暗暗高興。他把女兒拖到一邊,低聲問她喜不喜歡這一位李相公。彩鳳又羞又喜,只說:「不知道。」
父親知女兒心事,他挽留李玉在家吃晚飯。
「老丈,多謝你的好意,不過我還有要緊的事出城。」李玉婉辭。
可是張宣和彩鳳極力挽留。張宣說:「你就在這兒躭着吧,你出城沒有我保駕不成。」
李玉事實也想多留一會,他終于答應下來。
張宣興高彩烈,到外面買酒去了。
靜靜的屋子裡李玉與彩鳳默默相對,有說不出的愉悅。彩鳳情意慇慇,給他倒茶,還替他補衣服,使他頓覺甜甜蜜蜜。他說:「我眞沒想到今天又能見到你,並且跟你坐在一起,你還替我補衣服。」
「可不是,如果不是皇帝選美,錢塘縣的人家不忙着嫁女兒,你不會給王家拉了去,也不會爬牆到我家來。天下眞有這種巧事。」彩鳳陶醉在幸福裡。
「這叫做——」李玉說到這裡,不敢再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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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做什麽?」彩鳳追問。
「這叫做天緣巧合!」
李玉的話給剛買酒囘來的張宣聽得,他笑嘻嘻地和吹鼓手董代進來,高聲說:「李相公,你眞的不嫌棄我的女兒嗎?」
「我很敬慕她。」李玉說。
張宣毫不遲疑,開始替這一雙鍾情的男女辦婚禮拜堂,由吹鼓手董代吹鎖吶。
夜,月亮掛在中天,它以羡慕的眼光打量着這一雙天造地設的男女。彩鳳斟酒敬愛郞,還聲音淸脆地爲他高歌一曲——「三杯酒」。
夜深了,李玉想起要替姑姑辦事,便只得忍受那暫時離別之苦向妻子吿別。
張宣侍要送他出城,董代却願意代勞,他說:
「我來送他,有人來拉,我就說他剛成親,是我吹的。」
這樣,他們匆匆離開了張宣父女出城。
(七)
百姓們爲自己的閨女找不到女婿而焦急、徬徨。錢塘縣縣官和他的太太,也一樣在焦急、徬徨。
現在是第二天了——是皇上限定三天選足八百美女的第二天。縣官太太急得拉看丈夫,說:「老頭子,明天就是第三天了,你對巧珍到底怎麼打算?」
老頭子是個做官的,不能像老百姓那樣隨便當街拉人。他皺着眉頭說:「找來找去也找不到一個合適的。」
太太不捨得女兒被選進宮去一輩子不見天日,她一定要到外面替女兒找一個女婿。可是縣官有些遲疑,他說:「這成什麼體統,給欽差大人知道,我這頂烏紗帽就保不住了!」
太太不理他說:「你不去我去。」
之後,她吩咐師爺備轎,使縣官無可奈何。
夜靜靜,天幕上閃着㸃㸃稀星。董代伴着李玉行近城門,給差役拿住。
「差官,我們都是好人呀!」李玉說
「哈哈……我們是專拿好人的。」差役笑着說。他們曉得董代是個吹鼓手,也一幷帶去見巡城官。——嗯,這巡城官並非別人,乃縣官太太喬裝。太太佯裝威嚴審問,看出李玉一表人材,並且又是個秀才,暗地高興,下令押囘衙門,凖備與女兒成親。
(八)
天亮了,這是皇上選美的最後一天期限。
張宣帶着彩鳳到李玉家裏去拜見婆婆,看看李玉回來沒有。
王員外也帶着他的女兒來找李玉。
李玉母親愕然,怎麽一下子沒頭沒腦的來了兩個親家和媳婦?
張宣說她家的兒子昨晚與彩鳳拜了堂;王員外也說她兒子昨晚與他女兒拜了堂。兩個老漢爭吵不休。
「他說他女兒跟我兒子成親,你又說你女兒跟我兒子成親,到底是怎麽囘事?把我弄糊塗了!」李母莫明其妙地說。
王員外搶着吿訴她昨晚情形;張宣也搶着吿訴她昨晚的情形。然而李母說:「他一直沒有囘來啊!」
「他凖是被拉去了。」張宣說。李母担憂兒子安危,竟放聲大哭;員外的女兒也嗚嗚地哭將起來。王員外又被縣太爺拉去暫充大媒。
張宣父女安慰李母一番,决定到外面找尋李玉。彩鳳怕給差役發現,索性喬裝書生,與父親分頭去尋找。
彩鳳出現在大街上。她馬上給人們當目的物「獵取」,劉伯和李叔,這兩個搶了兩天也搶不到女婿的老頭,又纒上了彩鳳。二人又爭吵起來。
後來,李叔知道她正在找秀才李玉,竟騙她李玉在他家,把她帶囘去求她與女兒成親。彩鳳受了騙,拔身逃脫,把追來的家丁擊倒,奪路逃跑。
結果,她又給一個張翁搶去。
(九)
縣衙內,鼓樂喧天。縣官、縣太滿心高興替女兒成親。
李玉給綑綁着,他死力掙扎,不願迫着再次和別人拜堂,使縣官、縣太束手無策。這時,忽傳欽差心腹魏公公到訪。魏公公假裝前來道賀,實則來調査縣官女兒的婚事。縣官以王員外暫充大媒,騙過魏公公,過了一關。
縣官女兒打扮停當了,婚禮開始舉行!
員外夫妻認出縣官的女婿原來是李玉,反而嚷着要領囘他們的女婿。縣官、縣太不肯,大家又吵嚷起來——好一個禮堂亂成一片……。
這當兒,衙門堂鼓大鳴,有人吿狀——是李叔、劉伯、張翁爲了爭奪彩鳳吿官辦理。
縣官只得皺着眉頭升堂理案。
彩鳳在大堂上見到李玉,喜出望外。李母和張宣也赶到公堂來尋找兒子和女兒。四人見面又哭又笑,鬧成一片。縣官大怒,責令每人各打四十大板。
差役正要動手,欽差大人駕到,威嚴地對縣官說:「由咱家代你發落。」
欽差升堂,認爲縣官與員外之女乃官紳之女,正宜侍候君王,享受榮華。又說:「八百美女之數尙差二名,你們一家一位,剛好凑足此數。」——欽差之命,不敢不依,縣官、員外一塲辛苦,換來悲悲慘慘。
這邊,彩鳳說明乃女扮男裝,已與李玉結爲夫妻。欽差不願把已嫁人的女子選入宮去,着令他們囘家,使這雙有情男女得成眷屬。
学徒的體會
能方
我一直懷着一個殷切的願望——學習一㸃電影編導業務方面的實際知識。這次拍攝「搶新郞」,公司派我追隨朱先生臨塲實習一番,我簡直又驚又喜:喜的是拜在名師的門下,從此可以向他學習積數十年的寶貴創作經驗;驚的是自己能力有限,即使薄具一些膚淺的常識,也還是支離破碎不切實際的東西,要在實踐中細緻而全面地做好工作,恐怕是件不可能的事。但我畢竟扔掉了這個「驚」的包袱,勤勤懇懇做起學徒來了。
電影「搶新郞」的劇本,是根據川劇「拉郞配」改編的。在改編電影劇本時,朱先生除了對原劇進行精煉和壓縮外,還在情節上重新作了安排,例如由秀才李玉被拉發展成張彩鳳女扮男裝出訪被拉等等,就更進一步豐富了原劇的喜劇性。難怪攝製組每個人都喜愛這個劇本,都被它妙趣橫生的情節所吸引。即使在夏末,在燈光照明極强,棚內氣温高達百度的情况下,汗流浹背的人們還是笑呵呵地把這部彩色影片愉快而順利地拍完了。
在朱先生的敎導下,我從頭到尾參與了各項工作,有系統地上了 一課。
朱先生在劇本創作和導演實踐中永遠遵守一個原則:『把握主題思想,圍繞中心事件,一切從人物的性格出發!』這條原則乍聽起來好像非常簡單,但要像他那樣把它堅持貫澈到實踐中去,在我們却遠比登天還難。他常常問我:『你對這塲戲有什麽意見?』我總說:『很好,很好。』『你不覺得這兒有㸃勉强嗎?』經他一提,我也眞覺得有㸃蹩扭了。『你來想想辦法!』他說。或者:『這幾句對白你看應該怎樣改一改呢?』我總是被考得目瞪口呆,久久不能發言,結果當然還是他來動手。他常常對我說:『做導演一定要學會寫劇本,要練習不斷地想,想、反覆的想。要想得集中和深入。』『拍戲就跟打仗一樣,必須全心全意地投入戰鬥!』他最不喜歡我說『很好很好』,『你應該站在我的對立面,應該挑毛病!』可是我說:『沒有毛病挑什麽呢?』『那你對自己太容易滿足了,也就是太不夠深入。應該記住,在創作中,必須在心裡建立一個對立面,永遠不斷地跟正面意見進行自我鬥爭,這樣產生出來的作品,可能比較完整些。』現塲拍攝時,他沒有一刻不在思考,從鏡頭分割、拍攝角度和距離,特別是畫面構圖和處理演員表演和對白………以至於一件小道具的位置連不連戲等等。總之,一切都在極其細膩和專一的注意中進行。由於不斷地深入劇本和發現問題,因此細節和對白也就必須隨之改動,他的劇本底稿常常改了又改,改到最後,除了他自己,别人很難認得出來。
演員們都愛拍他導演的戲,因爲他有要求,有深度,只要你走得對,他就讓你充分發揮。他從不說什麽理論名詞,必要時只用淺顯的一兩個字的「行話」㸃你一下:『太多了』或者『中間的空檔縮短一㸃!』當有人問起他爲什麽一定要這樣時,他僅僅說:『這樣舒服一㸃。』這好像沒有囘答的囘答裡邊其實包含了豐富的藝術眞理。跟朱先生做學徒是件幸福的事,他帶領你一步一步深入,永遠在發掘,永遠在創造,叫你不能不全心全意地投入戰鬥!
打花鼓
「搶新郞」揷曲之一
石竹詞
走天涯 到天涯 天涯 到處是我家
走江湖 到江湖 江湖 路上多辛苦
走四方 到四方 四方的人情不一樣
才 從塞北衝冰雪 又向 江南看杏花
走遍了千山和萬水 練出了一身好功夫
有 人熱心來帮忙 有人 冷眼站一旁
(鑼鼓過門)
不管秋冬和春夏 不怕風吹和雨打
不怕東海和長蛟 不怕南山有猛虎
不求世間名和利 不管人情暖和凉
父女雙雙來賣藝 身背着花鼓走天涯
父女雙雙來賣藝 身背着花鼓走江湖
父女雙雙來賣藝 身背着花鼓走四方
(鑼鼓過門)
夏夢
影片:夫妻經.甜甜蜜蜜:主角
夏夢在「搶新郞」中,演那個走江湖賣藝的姑娘,能歌善舞,精通武藝,使觀衆驚訝她的能幹,與演技的精湛。吿訴讀者,她參加拍攝的喜劇——「夫妻經」、「甜甜蜜蜜」却使人笑刺肚皮。
搶新郎
鳳凰影業公司巨型彩色喜劇
「搶新郞」是彩色的喜劇電影,鳳凰公司以巨大的人力物力去完成了這部影片的製作計劃。
影片暴露了封建王帝的荒淫。一張選美的吿示,搞得民間波濤洶湧,秩序大亂,閨女們玉容失色,父母們生怕兒女一入宮門,永生受苦,慌忙爲女兒選個夫婿,于是乎便掀起了搶新郞的狂潮,也就讓觀衆們在不斷的大笑聲中,理解到封建社會不合理的制度。
影片由夏夢、李淸、高遠、姜明、吳景平、陳靜波、劉甦、何湘、文逸民、楊誠、余婉菲、海濤、丁川、童毅等合演,而且是名導演朱石麟精心編導的作品。
李清
・飾張宣・
有銀壇硬漢之稱的李淸,在彩色片「搶新郞」裡,飾演走江湖賣藝好漢張宣一角。這位好漢精通十八般武藝,爲人善良、忠耿、率直、一如他的爲人。
高遠
・飾李玉・
小生高遠在「搶新郞」裏演秀才李玉,風度翩翩,獲得美麗的彩鳳靑睞。在該片中,他是那些不肯讓女兒被選進深宮受苦的父母們拉搶來作女婿的「目的物」,可不知羨煞多少現代王老五。
三杯酒
「搶新郞」揷曲之二
石泉詞
于粦曲
明月正呀正當頭
這第一呀一杯酒
這第二呀二杯酒
這第三呀三杯酒
對紅燭欲說又含羞
祝婆婆多福又多壽
祝郎君文光射斗牛
願你我恩愛到白頭
今夕良緣天作合勸郎
洗手三朝入厨下羹湯
待着來年秋闈後蟾宮
明月今宵來作證生生
且飲三杯酒
侍奉永無憂(李玉白:多謝娘子)
折桂佔鰲頭(李玉白:慚愧慚愧)
世世
結鸞儔(李玉白:但願如此)
"野玫瑰"
朱虹
・新影片・
朱虹在「野玫瑰」裡演一個花匠的女兒,住在小花圃裡,終日與花爲伍。朱虹愛花如命,她說:「太好了,每天拍戲都有鮮花與我作伴。」——順便吿訴讀者,朱虹拍完「野玫瑰」,將要拍攝一部叫「小月亮」的新片。
鳳凰新人江漢
影片:野玫瑰
男主角
鳳凰新人江漢,在新片「野玫瑰」中參加演出。這個靑年小伙子平易近人,拍了幾天戲後,便與該片的導演文逸民、羅君雄;該片主角朱虹、鮑方、曹炎等人搞得很熟絡,有談有笑。
陳娟娟
影片柳暗花明主演
鳳凰女演員陳娟娟拍完了社會問題片「柳暗花明」後,曾在喜劇「夫妻經」裡當見習副導演。「夫」片完成後,她又續繼在「野玫瑰」裡當見習副導演。她說:「搞了兩部片的幕後工作,我發生了濃厚興趣,我决心鑽進這門有意思的工作中去。」
HUSBAND HUNTERS.
Synosis.
As a travelling acrobat CHANG SHAN HO earned his livelihood by teaming together with his pretty daughter, TSAI FONG ( meaning the Colorful Pheonix ). While they were making their performance in a public square in Hangchow, Tsai Fong was spotted by a handsome young scholar LI YU, thus sown the seed of their first love.
Meanwhile the Envoy arrived from the imperial capitol with the Imperial mandate which His Excellency the Envoy made recitation to the Magistrate of the Hangchow District that 800 pretty young virgin girls would be required for the Imperial Harem to be drafted from the District of Hangchow. This terrifying news shocked the entire population of Hangchow. All the families with pretty daughters tried either to be betrothed or married off. Marriage brokers got extremely busy; some even had to go to streets to make direct contact with any young men who might be deemed suitable to be chosen as a prospective son-in-law.
Being learned and handsome. Li naturally became a target of many son-in-law hunters. He was being spotted by a certain WONG, who was known as a very wealthy man in the city. Wong requested Li to marry his daughter. When being refused, Wong locked Li up in his house, but Li luckily accomplished an escape by climbing over the wall to the neighbouring house, where Tsai Fong happened to live with her old father Chang.
Chang was overjoyed to obtain an ready and suitable son-in-hw in hand to save his beloved daughter, and he maried Tsai Fong to Li immedietely. But Li was obliged to leave Tsai Fong after the wedding for a short interval to attend to his cousin’s wedding in the country, where he met on the way some more husband hunters lead by the District Magistrate, who was also hunting for a qualified son-in-law to save his own daughter.
Li was taken to the Magistrate's Yamen. Meanwhile both Wong and Chang claimed Li as their son-in-law, while Wong was suddenly summoned by the Magistrate to witness his daughter's marriage. Tsai Fong, disguised as man, went to search for Li.
The draft order formally issued for the Imperial Harem had thrown the city into chaos. Tsai Fong was spotted by two old men. Lieu and Li, who were fighting to secure Tsai Fong as their wife, resulting all proceeded to the Magistrate's Yamen for a just judgment.
In the Magistrate’s Yamen, a wedding ceremony was ready for the Magistrate's daughter to be married off to Li. But on Wong's arrival as the witness of the marriage, Wong discovered Li being his own son-in-law. An argument ensued between Wong and the Magistrate, but this was again interrupted by the two old men Li and Lieu who came to the Magistrate's Yamen to decide their possession of Tsai Fong. Li and Tsai Fong were thus enabled to meet each other in the Yamen, where Li’s mother was also present searching for her son, and old Chang, TsaI Fong's father also came for his lost daughter. All were met which brought the scene to a boiling climax.
Who could decide the judgement for such a complicated case? This had to be left for his Excellency the Envoy to decide, who had arrived just in time to save the situation. His Excellency’s just judgement was that the daughters of the Magistrate and Wong who indicated wealth and rank should be eligible for the candidates for His Imperial Highness’s heram. but not a low bred acrobatic performer Tsai Fong. Li and Tsai Fong were thus united as a happy couple. Thanks to the most justified judgement awarded by His Excellency the Envoy!
—END—
編導者言
朱石麟
我國民間,有很多優秀的傳統劇目,川劇「拉郞配」,尤其是古典戲劇中最傑出的一個。當一九五七年川劇在北京演出的時候,「拉郞配」這一劇目立刻獲得了廣大人民的喜愛和文藝界極高的評價。
之後,各地劇團,紛紛改編,以不同的劇種廣泛地在各大城市演出,同樣獲得了極大的成功。今年,本港勞敎會爲勞工子弟學校籌募經費,「拉郞配」也曾以粤劇形式參加義演,博得各界熱烈的歡迎。
這個戲,情節很簡單,它所描寫的是封建王朝的專制淫威,一個皇帝,後宫粉黛三千,還嫌不足,偏要在錢塘縣裡限三天之內,選美八百名,以充後陳。於是,凡是有女兒的人家,立刻陷入于悲苦困擾的境地。他們都知道,女兒一旦被選,便是終身禁錮,不見天日,他們誰也不敢違抗皇命,但誰也不甘心讓女兒去受苦。
他們唯一逃避的方法,就是在三天之內,替女兒找到一個女婿。
三天的限期那麽短,全城有女兒的人家那麽多,憑媒說合,已經是緩不濟急,結果只好在大街小巷見着少年郞就拉囘家去成親。你也拉,我也拉,拉之不已,最後遂出之於搶。先是平民老百姓搶,後來是縉紳人家也搶,甚至堂堂七品父母官,也夾在裡邊搶,鬧得滿城風雨,天下大亂。
這些塲面是沒法子不引起觀衆閧堂大笑的,但是,在大笑中的背後,却蘊藏着無限隱痛,無限辛酸。
皇帝選美,百姓遭殃,本來是人間大悲劇,但劇作者巧妙地運用了漫畫化的筆觸,把描寫的角度,放在拉女婿搶新郞上面,於是大悲劇變成了大喜劇。
這個大喜劇是用民間的斑斑血淚寫成的,所以它具有强烈的人民性,它在思想上有極高的水平,藝術上有高度的成就,它是我國傳統劇目中極寶貴的遺產。
現在,我們把它改編爲電影,用彩色片拍製,並爲更通俗起見,改名爲「搶新郞」。
我担任這部片子的編導,眞是又高興,又緊張,高興的是得到了這樣一個好劇本;緊張的是這樣一個好劇本,可不要給我弄糟了。我是盡了我最大的努力的,但我的能力有限,如果㸃金成鐵,我是應該負責的。
搶新郞
・電影小說・
(一)
這故事發生在很久以前——
錢塘縣的大廣塲上,跑江湖賣藝的老漢張宣,和他那漂亮精通武藝的女兒彩鳳正在賣藝。客官們密密層層的圍成一個圈,把這父女倆包圍着。
張宣停止了敲鑼,拱着手,聲音朗朗地說:「人不留名,不知張三李四。雁不留聲,不知春夏秋冬。老漢姓張名宣,帶了閨女來到貴地,請各位多多捧塲……」
張宣說罷,命彩鳳先表演一段「打花鼓」。但見彩鳳腰間掛着腰鼓,手拿花棒,載歌載舞,把客官們吸引住了。
書生李玉也站在人叢中觀着。他給彩鳳的美麗和技藝深深吸引——好一個可人兒喲!
彩鳳表演完畢,她立刻又與父親在客官面前表演絕技——「雙刀破花槍」。但見彩鳳緊握雙刀,迎擊張宣。張宣掄動花槍向着女兒直刺,她則來一個「麻鷹撥翼」左擋右砍,使得張宣的花槍無從入手………
「好!好!」客官們看得拍掌叫好。
李玉則暗暗驚佩,他一面拍掌,一面想道:「好一勇武的女子!」這一邊,彩鳳也在注意那長得一表人材的書生。喔,他的目光一直在注視着她!
技藝演罷,彩鳳翻轉了銅鑼,向看客們討賞。走到李玉面前時,他身邊沒有帶錢,只好解下扇子上小玉墜放到她的銅鑼上。彩鳳一臉驚訝。
驀地裡,遠處響起鑼聲,不久,好些如狼似虎的差役,揮着鞭子趕散人羣,高聲嚷着:
「欽差駕到!」
看熱鬧的人羣奪路奔逃。張宣與彩鳳給人們擠迫着。彩鳳和李玉恰巧被擠攏在一起,一雙不認識的男女,竟彼此關注起來。
忙亂中,李玉俯身和她檢拾丢在地上的傢伙。
彩鳳帶着無限深情,打量這位俊秀的書生,忍不住用她銀鈴似的聲音說:「噢,謝謝你。」
欽差大臣的儀仗隊在廣塲上出現,旗號飄飄,鑼聲鏜然,馬蹄聲得得,羣衆肅立。
(二)
欽差大臣爲何而來?——這裏的人們關心着。
在縣衙的大堂上,縣太爺與部屬們俯伏。欽差大臣威嚴地宣讀聖旨:
「値玆海晏河淸,正宜雨露同霑,着錢塘縣尅日選取美女八百名,送京候㸃,不論官民人等,家有未婚之女,一槪聽選……」
欽差讀完聖旨,鄭重叮囑縣官:「限你三天辦妥,辦好了,咱家保你升官?辦不好,當心腦袋。」
縣太爺諾諾連聲,吩咐差役:「張貼皇榜!」
一紙皇榜貼在通衢大道上,人們帶着驚疑的神色看着——它啊,擾亂了錢塘縣人民的生活!它啊,使家有未嫁女兒的父母親們惶惶不安!
誰願自己的閨女被選進深宮去受苦受難?
誰願自己的愛女被拉走,從此骨肉兩分離!
于是父母們立刻替自己的女兒找女婿;找不着到街頭巷尾拉,拉不到便搶………
嗨,一個未婚男子走在大街上,他立刻就成爲人們拉和搶的對象,不由他願不願意,老實不客氣地要他囘家做新郞!
縣城裡,家家戶戶搶着替女兒辦喜事,避免被徵選。——那個專門做媒人的董媒婆,生意滔滔,大淸早起來,門口就等着好些人,爭先恐後拉她。
「董媽媽,給我家做個媒吧,媒人錢加兩倍。」
「給我家做媒吧,錢加三倍。」
「加四倍!」
董媽分身乏術,只得偸偸從後門溜走。她兒子董代是個吹鼓手,他今天的生意也不讓媽媽。人們都把他包圍,爭着出高價請他去吹打。
(三)
城裡,差役們四處檢査戶口,把未出嫁的閨女登記,以候㸃選。
兩個差役走進張宣父女住的客寓去,要把彩鳳登紀。張宣急忙說:
「我們是過路人,不必登記了吧?」
差役們堅持要登記,口口聲聲以皇帝聖旨嚇唬他們。張宣是個火烈的老漢,他給惹得生氣,說:
「你們什麽事都是皇帝……皇帝是人,我們老百姓也是人!」
「噢!你說這話敢情要造反?」差役也給張宣氣火了。
張宣兩目一瞪,雙眉一皺,緊握雙拳,正欲向這兩個氣燄廹人的傢伙撲過去;還虧彩鳳阻止,她說:
「爹,別跟他們理論,登記就登記好了。」
彩鳳吿訴差役她是山東人,年紀十八……差役滿意地登記完畢,神氣地離開屋子。張宣目送着他們,憤火中燒,咬牙切齒地駡將起來:
「哼!這班走狗,仗着官府勢力欺壓平民,我見他們就有氣。」他說着,忍不住又替女兒担心:「鳳兒,要是他們眞的來選你,怎麽辦?」
「他們來選我,就打他們出去。」彩鳳對這件事好像一㸃也不放在心內。
「打也不是辦法。」張宣沉吟着。他吿訴女兒要替她找一個對象,使她臉兒羞紅。
這一邊,自從李玉見了彩鳳後,她的姿影深深地印在他腦子裏。——「以後恐怕再也見不到她了!」他想,悔恨不掌握時機,問明她的住處。
李玉正想得入神,忽聽得他母親叫喚,答應着出去了。——原來,他姑姑哭哭啼啼來請他們想辦法,她女兒雖已訂婚,奈何未婚女婿却在城外,女子又不能出城就親,姑姑怕女兒被選,不知如何是好?
李玉暗念自己是個男子漢,可以出城無阻,便自吿奮勇。願意出城代姑姑找未婚女婿。
(四)
縣城富戶王員外也有個掌上明珠。他也着實爲這件事担心,要是把他唯一的女兒也給選進宮裡去,那才糟哪!
他差人找到董媒婆,着她替女兒找個好對象。 (轉⑯頁)
(接⑧頁)
董媒婆吿訴他:「人們滿街在拉女婿,看見年靑小伙子就拉囘家去,當塲拜堂。我看你們也上街去拉一個吧。」
王員外和他的夫人聽得呆了半响,夫人說:
「這成什麽體統!」
王員外也說:「我們這種人家也去拉女婿,咄!」
董媒婆又吿訴他們:劉大人、馬大人也急如星火在街上拉人,再遲一㸃,就給拉光啦。
王員外只得把「體統」、「面子」暫時丢開,命僕人馬上張燈結綵,自己帶了兩名家丁和董媒婆到街上去實行拉女婿。
大街上,有男子漢經過,後面則追趕着幾個老頭子,一面嚷着:「別跑!別跑!相公……到我家去!」
王員外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說:「哎……那麽窮兇極惡的。」
董媒婆說:「是呀,再遲便給人家拉光啦。」過了一會她又說:「瞧,剛才專拉長袍的書生,現在穿短打的都拉。」
王員外不再遲疑,立刻開始拉其女婿。
一個又矮又瘦的男子向他們走過來。家丁不敢懶慢,立刻把他拉住,慌忙帶去見王員外。
董媒婆認出被拉的是她的兒子,驚愕了好一陣。
「媽,你看奇怪不奇怪,他們連我也拉了。」董代聳着肩膀向媽媽說。
「員外,他是我的兒子啊!」董媒婆說。
王員外喪氣地命家丁放了他,但仍不讓他走,吩咐家丁把他帶囘家去當吹鼓手 他們又分頭去拉女婿。
(五)
李玉爲了不使姑姑失望,匆匆忙忙沿着市街向城門走去。那個家有閨女的劉伯,像發現了異寶似的追趕着他。
「相公,相公,幫幫忙………。」
李玉還以爲他求乞,掏了一些零錢給他。但劉伯說:「相公,我不要錢,我要你做我女婿!」
李玉生氣地說:「我不識你呀!」劉伯那裡肯放過這大好機會,一面追趕他,一面懇求他到他家去,李玉不理不睬,加速脚步向前跑。不久,又從斜刺裡「殺」出一個李叔來。他也扯着李玉的衣袖,央求:
「相公,到我家去幫幫忙,就算你做好事吧!」
李玉給糾纒着,阻擋去路,苦惱地道:「這太不像話了,放手,我要出城去。」
「到我家去一趟吧,相公,」劉伯說:「我女兒有賠嫁田一百畝。」
李叔也搶着說:「不,不,我女兒有壓箱銀子三百両。」
劉伯說:「我死了全部家產給你。」
李叔說:「我不死,就把全部家產給你。」
這兩個老頭子爲了爭奪女婿,你一言我一語地爭吵,乃至動手打架。李玉覷他們不覺,乘機脫身,躱到一座亭子的木櫈下。
兩個老頭子發覺李玉不見了,又急急地去追趕。
這時,王員外也在街上東張西望,找尋目的物。劉伯與李叔看見他的背影,還以爲是剛才走脫的李玉。二人衝上前去,把他牽扯着。
當他們發覺被捉住的是老員外時,沒趣地放手。
「我也是拉人的,去……」員外說。劉伯與李叔他們便又分頭到別處去拉。
王員外看見董媒婆向他們走來時,心急地問:「怎麽樣?有沒有?」
「沒有呀,跑得我累死了」
兩人正感失望,忽然瞧見遠處有個書生經過,便立刻撲過去捉住他。書生囘頭——哎喲!是一個面目猙獰的怪物,嚇得他們慌忙放手。
王員外與董媒婆走到前面那座亭子去休歇。員外與媒婆坐在李玉藏匿的椅子上。木椅子因日久霉爛,直往李玉身上壓,使他招架不住,迫着從椅下抽身,弄得王員外和媒婆往下跌。
員外雖然躀了一交,但他意外地發現了李玉,並且聽董媒婆說他是個未娶的秀才,喜得眉開眼笑,忙不迭呼喚家丁把他挾持囘家。
員外帶李玉囘家,不理他喜不喜歡,下令準備替女兒舉行婚禮。
李玉掙扎着,反抗着,嚷道:「這種事情怎麽可以强迫呢?放我走呀。」
王員外哪裏肯放過這機會,立刻把正在打瞌睡的董代叫來吹鎖吶。董代昏亂中,把員外的旱煙管當鎖吶吹,把他媽氣壞。
員外女兒穿上禮服,載上鳳冠,來到大堂等候行禮。鎖吶吹響了,唱禮者唱禮如儀。媒婆與員外强拉硬扯着李玉去與姑娘拜堂。
李玉抵死不肯下跪,嚷着:「放開我!放開我!」
連吹鎖吶的董代也看不過眼:「人家不願意,何必勉强呢。」董媒婆生氣地阻止他:「別多咀,吹你的吧!」
李玉怎麽也不肯下跪,員外急了,說:「相公,你就答應了吧!」
李玉堅决地說:「不答應,不答應,怎麽也不答應。」
姑娘見此情狀,抱頭痛哭,嚷着要自殺。
員外拿李玉沒辦法,暫時把他鎖在書房之內。
夜幕低垂。李玉不能在此地久留,他爬上了書房的窗口,踰牆向隔壁的院子跳去………
(六)
李玉跳進一家陌生的院子裡去,但見裡面悄無聲息,心兒不禁鹿撞,不覺把院子裡的東西碰跌。
屋子裡,一個大漢衝出來,一把抓住他,使他動彈不得。
「好大胆子,敢到我這兒來偸東西。」漢子說。
從屋子裡又跑出一個女子來——這是彩鳳。她藉着燭光,看出那是曾與她在廣塲偶然邂逅的相公,忍不住又驚又喜,向父親説:「爹,不要打,他就是幫着我們檢傢伙的那位相公。」
張宣放手,非常抱歉地問他扭痛了手沒有。接着父女倆請他進屋裡去坐。跟彩鳳一樣,他能在這樣一個塲合裡意外地與心上人會面,感到無限的驚喜。
張宣腸直肚直地追問他何以來到這個地方?李玉把剛才的遭遇向這父女倆講述一遍。
「王家是此地數一數二的財主,你爲什麽不做他們的女婿呢?」張宣問。
「我們讀書人决不貪圖富貴。」李玉說。
彩鳳聽得心眼裡怪舒服,說:「爹,相公不是那種嫌貧愛富的人。」
張宣豎起一個大拇指,讚揚着李玉:「好,有志氣的讀書人,到底不同。」
這雙靑年男女沉浸在這次偶然相逢的喜悅裡,老漢張宣看在眼內,暗暗高興。他把女兒拖到一邊,低聲問她喜不喜歡這一位李相公。彩鳳又羞又喜,只說:「不知道。」
父親知女兒心事,他挽留李玉在家吃晚飯。
「老丈,多謝你的好意,不過我還有要緊的事出城。」李玉婉辭。
可是張宣和彩鳳極力挽留。張宣說:「你就在這兒躭着吧,你出城沒有我保駕不成。」
李玉事實也想多留一會,他終于答應下來。
張宣興高彩烈,到外面買酒去了。
靜靜的屋子裡李玉與彩鳳默默相對,有說不出的愉悅。彩鳳情意慇慇,給他倒茶,還替他補衣服,使他頓覺甜甜蜜蜜。他說:「我眞沒想到今天又能見到你,並且跟你坐在一起,你還替我補衣服。」
「可不是,如果不是皇帝選美,錢塘縣的人家不忙着嫁女兒,你不會給王家拉了去,也不會爬牆到我家來。天下眞有這種巧事。」彩鳳陶醉在幸福裡。
「這叫做——」李玉說到這裡,不敢再說下去。
(轉㉘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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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做什麽?」彩鳳追問。
「這叫做天緣巧合!」
李玉的話給剛買酒囘來的張宣聽得,他笑嘻嘻地和吹鼓手董代進來,高聲說:「李相公,你眞的不嫌棄我的女兒嗎?」
「我很敬慕她。」李玉說。
張宣毫不遲疑,開始替這一雙鍾情的男女辦婚禮拜堂,由吹鼓手董代吹鎖吶。
夜,月亮掛在中天,它以羡慕的眼光打量着這一雙天造地設的男女。彩鳳斟酒敬愛郞,還聲音淸脆地爲他高歌一曲——「三杯酒」。
夜深了,李玉想起要替姑姑辦事,便只得忍受那暫時離別之苦向妻子吿別。
張宣侍要送他出城,董代却願意代勞,他說:
「我來送他,有人來拉,我就說他剛成親,是我吹的。」
這樣,他們匆匆離開了張宣父女出城。
(七)
百姓們爲自己的閨女找不到女婿而焦急、徬徨。錢塘縣縣官和他的太太,也一樣在焦急、徬徨。
現在是第二天了——是皇上限定三天選足八百美女的第二天。縣官太太急得拉看丈夫,說:「老頭子,明天就是第三天了,你對巧珍到底怎麼打算?」
老頭子是個做官的,不能像老百姓那樣隨便當街拉人。他皺着眉頭說:「找來找去也找不到一個合適的。」
太太不捨得女兒被選進宮去一輩子不見天日,她一定要到外面替女兒找一個女婿。可是縣官有些遲疑,他說:「這成什麼體統,給欽差大人知道,我這頂烏紗帽就保不住了!」
太太不理他說:「你不去我去。」
之後,她吩咐師爺備轎,使縣官無可奈何。
夜靜靜,天幕上閃着㸃㸃稀星。董代伴着李玉行近城門,給差役拿住。
「差官,我們都是好人呀!」李玉說
「哈哈……我們是專拿好人的。」差役笑着說。他們曉得董代是個吹鼓手,也一幷帶去見巡城官。——嗯,這巡城官並非別人,乃縣官太太喬裝。太太佯裝威嚴審問,看出李玉一表人材,並且又是個秀才,暗地高興,下令押囘衙門,凖備與女兒成親。
(八)
天亮了,這是皇上選美的最後一天期限。
張宣帶着彩鳳到李玉家裏去拜見婆婆,看看李玉回來沒有。
王員外也帶着他的女兒來找李玉。
李玉母親愕然,怎麽一下子沒頭沒腦的來了兩個親家和媳婦?
張宣說她家的兒子昨晚與彩鳳拜了堂;王員外也說她兒子昨晚與他女兒拜了堂。兩個老漢爭吵不休。
「他說他女兒跟我兒子成親,你又說你女兒跟我兒子成親,到底是怎麽囘事?把我弄糊塗了!」李母莫明其妙地說。
王員外搶着吿訴她昨晚情形;張宣也搶着吿訴她昨晚的情形。然而李母說:「他一直沒有囘來啊!」
「他凖是被拉去了。」張宣說。李母担憂兒子安危,竟放聲大哭;員外的女兒也嗚嗚地哭將起來。王員外又被縣太爺拉去暫充大媒。
張宣父女安慰李母一番,决定到外面找尋李玉。彩鳳怕給差役發現,索性喬裝書生,與父親分頭去尋找。
彩鳳出現在大街上。她馬上給人們當目的物「獵取」,劉伯和李叔,這兩個搶了兩天也搶不到女婿的老頭,又纒上了彩鳳。二人又爭吵起來。
後來,李叔知道她正在找秀才李玉,竟騙她李玉在他家,把她帶囘去求她與女兒成親。彩鳳受了騙,拔身逃脫,把追來的家丁擊倒,奪路逃跑。
結果,她又給一個張翁搶去。
(九)
縣衙內,鼓樂喧天。縣官、縣太滿心高興替女兒成親。
李玉給綑綁着,他死力掙扎,不願迫着再次和別人拜堂,使縣官、縣太束手無策。這時,忽傳欽差心腹魏公公到訪。魏公公假裝前來道賀,實則來調査縣官女兒的婚事。縣官以王員外暫充大媒,騙過魏公公,過了一關。
縣官女兒打扮停當了,婚禮開始舉行!
員外夫妻認出縣官的女婿原來是李玉,反而嚷着要領囘他們的女婿。縣官、縣太不肯,大家又吵嚷起來——好一個禮堂亂成一片……。
這當兒,衙門堂鼓大鳴,有人吿狀——是李叔、劉伯、張翁爲了爭奪彩鳳吿官辦理。
縣官只得皺着眉頭升堂理案。
彩鳳在大堂上見到李玉,喜出望外。李母和張宣也赶到公堂來尋找兒子和女兒。四人見面又哭又笑,鬧成一片。縣官大怒,責令每人各打四十大板。
差役正要動手,欽差大人駕到,威嚴地對縣官說:「由咱家代你發落。」
欽差升堂,認爲縣官與員外之女乃官紳之女,正宜侍候君王,享受榮華。又說:「八百美女之數尙差二名,你們一家一位,剛好凑足此數。」——欽差之命,不敢不依,縣官、員外一塲辛苦,換來悲悲慘慘。
這邊,彩鳳說明乃女扮男裝,已與李玉結爲夫妻。欽差不願把已嫁人的女子選入宮去,着令他們囘家,使這雙有情男女得成眷屬。
学徒的體會
能方
我一直懷着一個殷切的願望——學習一㸃電影編導業務方面的實際知識。這次拍攝「搶新郞」,公司派我追隨朱先生臨塲實習一番,我簡直又驚又喜:喜的是拜在名師的門下,從此可以向他學習積數十年的寶貴創作經驗;驚的是自己能力有限,即使薄具一些膚淺的常識,也還是支離破碎不切實際的東西,要在實踐中細緻而全面地做好工作,恐怕是件不可能的事。但我畢竟扔掉了這個「驚」的包袱,勤勤懇懇做起學徒來了。
電影「搶新郞」的劇本,是根據川劇「拉郞配」改編的。在改編電影劇本時,朱先生除了對原劇進行精煉和壓縮外,還在情節上重新作了安排,例如由秀才李玉被拉發展成張彩鳳女扮男裝出訪被拉等等,就更進一步豐富了原劇的喜劇性。難怪攝製組每個人都喜愛這個劇本,都被它妙趣橫生的情節所吸引。即使在夏末,在燈光照明極强,棚內氣温高達百度的情况下,汗流浹背的人們還是笑呵呵地把這部彩色影片愉快而順利地拍完了。
在朱先生的敎導下,我從頭到尾參與了各項工作,有系統地上了 一課。
朱先生在劇本創作和導演實踐中永遠遵守一個原則:『把握主題思想,圍繞中心事件,一切從人物的性格出發!』這條原則乍聽起來好像非常簡單,但要像他那樣把它堅持貫澈到實踐中去,在我們却遠比登天還難。他常常問我:『你對這塲戲有什麽意見?』我總說:『很好,很好。』『你不覺得這兒有㸃勉强嗎?』經他一提,我也眞覺得有㸃蹩扭了。『你來想想辦法!』他說。或者:『這幾句對白你看應該怎樣改一改呢?』我總是被考得目瞪口呆,久久不能發言,結果當然還是他來動手。他常常對我說:『做導演一定要學會寫劇本,要練習不斷地想,想、反覆的想。要想得集中和深入。』『拍戲就跟打仗一樣,必須全心全意地投入戰鬥!』他最不喜歡我說『很好很好』,『你應該站在我的對立面,應該挑毛病!』可是我說:『沒有毛病挑什麽呢?』『那你對自己太容易滿足了,也就是太不夠深入。應該記住,在創作中,必須在心裡建立一個對立面,永遠不斷地跟正面意見進行自我鬥爭,這樣產生出來的作品,可能比較完整些。』現塲拍攝時,他沒有一刻不在思考,從鏡頭分割、拍攝角度和距離,特別是畫面構圖和處理演員表演和對白………以至於一件小道具的位置連不連戲等等。總之,一切都在極其細膩和專一的注意中進行。由於不斷地深入劇本和發現問題,因此細節和對白也就必須隨之改動,他的劇本底稿常常改了又改,改到最後,除了他自己,别人很難認得出來。
演員們都愛拍他導演的戲,因爲他有要求,有深度,只要你走得對,他就讓你充分發揮。他從不說什麽理論名詞,必要時只用淺顯的一兩個字的「行話」㸃你一下:『太多了』或者『中間的空檔縮短一㸃!』當有人問起他爲什麽一定要這樣時,他僅僅說:『這樣舒服一㸃。』這好像沒有囘答的囘答裡邊其實包含了豐富的藝術眞理。跟朱先生做學徒是件幸福的事,他帶領你一步一步深入,永遠在發掘,永遠在創造,叫你不能不全心全意地投入戰鬥!
HUSBAND HUNTERS.
Synosis.
As a travelling acrobat CHANG SHAN HO earned his livelihood by teaming together with his pretty daughter, TSAI FONG ( meaning the Colorful Pheonix ). While they were making their performance in a public square in Hangchow, Tsai Fong was spotted by a handsome young scholar LI YU, thus sown the seed of their first love.
Meanwhile the Envoy arrived from the imperial capitol with the Imperial mandate which His Excellency the Envoy made recitation to the Magistrate of the Hangchow District that 800 pretty young virgin girls would be required for the Imperial Harem to be drafted from the District of Hangchow. This terrifying news shocked the entire population of Hangchow. All the families with pretty daughters tried either to be betrothed or married off. Marriage brokers got extremely busy; some even had to go to streets to make direct contact with any young men who might be deemed suitable to be chosen as a prospective son-in-law.
Being learned and handsome. Li naturally became a target of many son-in-law hunters. He was being spotted by a certain WONG, who was known as a very wealthy man in the city. Wong requested Li to marry his daughter. When being refused, Wong locked Li up in his house, but Li luckily accomplished an escape by climbing over the wall to the neighbouring house, where Tsai Fong happened to live with her old father Chang.
Chang was overjoyed to obtain an ready and suitable son-in-hw in hand to save his beloved daughter, and he maried Tsai Fong to Li immedietely. But Li was obliged to leave Tsai Fong after the wedding for a short interval to attend to his cousin’s wedding in the country, where he met on the way some more husband hunters lead by the District Magistrate, who was also hunting for a qualified son-in-law to save his own daughter.
Li was taken to the Magistrate's Yamen. Meanwhile both Wong and Chang claimed Li as their son-in-law, while Wong was suddenly summoned by the Magistrate to witness his daughter's marriage. Tsai Fong, disguised as man, went to search for Li.
The draft order formally issued for the Imperial Harem had thrown the city into chaos. Tsai Fong was spotted by two old men. Lieu and Li, who were fighting to secure Tsai Fong as their wife, resulting all proceeded to the Magistrate's Yamen for a just judgment.
In the Magistrate’s Yamen, a wedding ceremony was ready for the Magistrate's daughter to be married off to Li. But on Wong's arrival as the witness of the marriage, Wong discovered Li being his own son-in-law. An argument ensued between Wong and the Magistrate, but this was again interrupted by the two old men Li and Lieu who came to the Magistrate's Yamen to decide their possession of Tsai Fong. Li and Tsai Fong were thus enabled to meet each other in the Yamen, where Li’s mother was also present searching for her son, and old Chang, TsaI Fong's father also came for his lost daughter. All were met which brought the scene to a boiling climax.
Who could decide the judgement for such a complicated case? This had to be left for his Excellency the Envoy to decide, who had arrived just in time to save the situation. His Excellency’s just judgement was that the daughters of the Magistrate and Wong who indicated wealth and rank should be eligible for the candidates for His Imperial Highness’s heram. but not a low bred acrobatic performer Tsai Fong. Li and Tsai Fong were thus united as a happy couple. Thanks to the most justified judgement awarded by His Excellency the Envo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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