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塵尤物
本事
淪落風塵的趙盼兒,是宋時汴京城裡的歌妓,才藝雙絕,艷冠群芳,到京裡做買賣的商人周舍和遠道來此應試的士子安秀實住在同一家客棧裡,他們又同樣的對盼兒非常傾倒。
周舍擁有巨資,不學無術,但他工於心計,探悉盼兒愛好文學,器重眞才,於是設法得到秀實的賦詞,冒充自己作品,投盼兒所好,怎知竟被盼兒窺出破綻,周舍不得已,介紹秀實來與盼兒相見,秀實温文爾雅,盼兒對他極有好感,周舍恐怕他們成了美事,心有不甘,就吩咐盼兒再召一個歌妓來陪伴秀實。
被召來的年輕歌妓名叫宋引章,和盼兒情逾姊妹,當時她和秀實相晤,彼此間竟一見鍾情,依依難捨,自此以後,來往了不多久,就訂下白首之盟,秀實答應待秋試完了就和引章成婚。
周舍挾其資力,向盼兒大献殷勤,乘機求婚,盼兒早已洞悉他的爲人,旣庸俗又卑鄙,就把他所贈送的飾物原封退還,拒絕婚事。
周舍失望之餘,把目標轉移到引章身上,這時恰好秀實在考塲裡不能出來,周舍乘虛而入,以同樣手段向引章和她的母親刻意奉承,大献殷勤,宋母一時利令智昏,把女兒許配了周舍,引章意志薄弱,並不堅决反對,就跟周舍一起到鄭州去做她的商人婦,盼兒在她動身前,知道了這事,但是勸阻無效,只有嘆息而已。
不久秋試揭曉,秀實名落孫山,又知道婚事起了變卦,伊人已杳,大受刺激,日日以酒澆愁,終於病倒,幾至不起,幸虧盼兒憐才仗義,設法替他診治,轉危爲安。
周舍囘到老家鄭州,故態復萌,夜夜徵歌選色,樂而忘返,引章稍加婉勸,即遭毆打,受辱不堪,只好暗中託人帶信給母親訴苦。
盼兒和秀實,由宋母的轉吿,才知道引章的處境,盼兒激於義憤,决心打擊周舍,營救引章,就運用她的智慧,定下妙計,向鄭州進發。
盼兒把自己打扮得非常妖艷,又携帶兩大箱僞裝的珍寶飾物,寄寓鄭州客棧,揚言囘心轉意,願嫁周舍爲婦,怎知周舍舊恨難忘,不予理會,盼兒只得進一步親往歡樂場中求見周舍,施展手腕,百般誘惑,周舍果然心動,但盼兒提出條件,要求周舍立下休書,先把引章休了,再派花轎迎娶,周舍爲了財色兼收,樂得答應照辦。
引章得了休書,也見過了到鄭州來的秀實,喜出望外,連忙和盼兒乘夜逃走,不料給周舍發覺了,把她們截住,周舍由引章手上奪囘休書,呑入肚中,消滅証據,並向州衙控吿她們。
在州衙裡,周舍振振有詞,理直氣壯,怎知盼兒早已施展了偸天換日的手法,周舍吞滅的那份休書是假的,這時,她把眞的休書呈堂作証,結果,周舍敗訴,判了應得之罪。.
秀實和引章一對有情人終成眷屬,這都是聰明、機智、俠義的趙盼兒的功勞啊!
文逸民
「風塵尤物」的導演是文逸民。
上面的這張照片,是我們從一個酒會拍囘來的。看!文逸民先生正在等待菜色拿來哪!
說起文逸民,影迷們不會感到陌生罷?他不單是一個富有經驗的導演,並且是一位演了二十多年戲的演員。二十多年前,他在上海的默片時代,已是一個英俊小生了,也開始執導演筒。
數十年如一日,文逸民對電影藝術忠心不二,他仍然旣演也導,全心爲觀衆服務。他最近導演的新片有「風塵尤物」、「未出嫁的媽媽」;演出的新片有彩色片「拉郞配」、「屍變」、「柳暗花明又一村」等。
韋偉
韋偉穿起古裝來,眞是風華綽約!
她說,她演像「風塵尤物」這樣的古裝片,還是第一次。爲了演好這部戲,她曾下過一番苦功如苦讀有關該片故事的史籍,硏究人物的特佳,練習古代女性的一舉一動,說話,姿態等等。
韋偉在「風塵尤物」中,演一個風塵女子,曲藝超絕,並且具有一副俠義心腸。她雖然在客人中温婉如羊,但遇上姊妹受害,她便挺身搭救,智勇無匹。
『風塵尤物』電影小説
(一)
北宋京都汴梁地方,有一位絕色佳麗,名叫趙盼兒,——是個風塵女子,她不單長的風姿絕世,而且生就一副好歌喉,歌聲悠揚婉囀,不知顚倒了多少走馬章台客。
這一天,趙盼兒又在歌宛獻藝,少不免又座無虛席,几無空盅。——那個從鄭州來此經商的商人周舍,今天也施施然地和一位初相識的書生安秀實而來。說起了周舍,他終日留連于歌壇、舞榭、妓院,哪裡有出色的歌妓名花,這浪蝶便會聞風而至,對這趙盼兒,周舍垂涎已久,奈何她可不容易得手。
周舍這時和安秀實坐下不久,台下的趙盼兒引吭高唱:
「尊前一把波兒溜,彼此心兒有。曲屛深幌解香羅,花燈微透,偎人欲語眉先皺,紅玉困春酒。爲問鴛鴦這囘後,幾時重又?」
周舍聽得入神,靈魂兒飄盪。一曲旣終,盼兒下台囘家。周舍撇下了安秀實,三步幷作兩步,趕着瞧趙盼兒去了。
在盼兒家裡,周舍一臉微笑,把他那早已準備好的琼州老蚌珍珠,送給盼兒做禮物。
盼兒對客人送來的禮物,從不拒絕,但也沒給她帶來多大的喜愉。此刻,她也以淡薄的心情,收下這些老蚌珍珠。
周舍見珍珠不能取悅盼兒,轉而耍出另一手段,他大讚她的歌喉,拾書生安秀實牙慧,大抛書包,口爽爽地說:「詩詞歌賦,雕虫小技罷啦,我空閒的時候,也隨便作幾首玩玩。」
盼兒是個風塵女子,她知道他耍的手段,于是她答上那麽一句:
「嗯,早知道你是行家,那就求你給我寫幾首了!」
寫幾首,這對周舍來說,眞是比登天還難,他堆着一臉假笑改口:
「送幾首詞有什麽意思,我想送你一件値錢的東西。」
盼兒有意把他難倒,她不要値錢的東西,她要的是詩詞。周舍只得告辭另想辦法去。
(二)
周舍把自己關在旅舍,一心想作詩詞。可是他從來不聞不問詩書,把腦子掏痛了,也掏不出半個字來——沒有詩詞,怎使得盼兒歡心?
他想起安秀實。他是個書生,他可能有辦法,于是他到他房間裡去。
安秀實閒來,正在寫詞。周舍見之,正中下懷,他高興地說:「哦,你在作詞?」
「是的,」安秀實說:「我寫了好幾首,能讓那些聰明的女孩子唱唱,才有意思!」
周舍求之不得,他說:「這容易,我替你送去。」
周舍拿到了這幾首詞,比做了一幫大生意還高興十倍。第二天,他來不及的把詞兒拿到盼兒那裡去,作爲獲得愛情的手段。
盼兒詞兒拿到手,話兒說出口:「作得好呀,我試試唱唱,看看上不上口。」
盼兒讀着詞兒。不久,她故意停頓,指着上邊的兩個字說:「我認不出,你吿訴我是兩個什麽字?」
這可把周舍難住,他一面以手搔頭,一面狼狽地說:「糟糕,糟糕,怎麽連我自己都不認識了!」
其實,聰明的盼兒早已摸淸他的底子。現在她見他這副狼狽相,也不客氣地露骨說:「說眞話,你請哪位詩人代你做槍手!」
周舍不能不紅着臉說眞話,吿訴她是安秀實所寫;盼兒對這寫詞之人,有太多的崇敬,——她着周舍把他請來作客。周舍只得唯唯。
安秀實給請來了,果然風度不凡,温文儒雅,一派才子書生氣,使盼兒暗暗鍾情。
談話間,盼兒曉得他是個快要進塲應試的秀才,更添加了敬愛之情;她殷殷向他敬酒,和他談論詩詞,向他嫣然微笑。把周舍置諸腦後。
周舍又妒又氣、他不能讓這書生白白搶去心中美人,他厚着臉皮提議,要盼兒爲安秀才介紹一年輕的小姐妹。
盼兒果然把對門的小姐妹宋引章叫來,介紹安秀實認識。這宋引章長得嬌小玲瓏,眉梢眼黛,洋溢着靑春氣息。她在客人面前含羞答答,比起成熟絕色的盼兒,另有一番風采。
酒罷,引章高唱安秀才所作之曲詞:
「紅滴櫻桃淺黛眉,
梨花嫩頰透輕脂。
有情無語總相宜,
最記燈前歌婉曼。
更迴娘娜柳腰肢,
橫波一溜媚人時。」
安秀實陶醉在那輕淸悠揚的韻律裡。歌畢,他等不及的擊櫛讚賞。唱歌人向他輕顰淺笑;更柔聲叫他爲她寫一首紀念之詞。安秀寶不覺爲之傾倒。
飯後、安秀實和宋引章在畫廊幷肩曼步,他們一見如故,有說不盡的話見傾訴。
他說:「不瞞你說,到這地方來,我還是生平第一次。」
她說:「我本是好人家出身,後來因爲家裡窮,媽才把我押到妓院來!」
這一對才子佳人互相愛上了。
他們的親熱,給盼兒帶來輕微的失望,她暗吿自己:應該把剛向安秀實放出的情絲收囘來。
對周舍的歪纏,她依然像從前一樣:談笑可以;要麽動手動脚的,她却嚴詞拒責。使他又氣又惱。
(三)
易得無價寶,難求美人心,周舍氣惱地囘到旅舍。
他的帳房敎唆他以銀子政策進攻,他說:「歡塲中那個女子不貪財?你大把銀子壓下去,還怕壓不倒麼?」
周舍也相信自己銀子的魔力。第二天,他捧了一小箱珠寶飾物向盼兒求婚。
盼兒仍然對他一片鐵石心腸,她不希罕他的財物,她冷冷地道:「對不起,送的就要,聘禮可不敢收!」
這可把周舍氣壞。但求追到手,他還是裝出嘻皮笑臉來。她跨進閨房去,他也厚着臉追進去。他在她面前跪將下來。
「相信我罷,你嫁了我什麽也不用做,飯來張口,錢來伸手。」他說。
「我是個妓女,會丟了你的面子!」她說。
他進一步向她睹咒。但從風月塲中練出來的盼兒,早已看透這些大爺們的心。她干脆地對他說:「噯,你的戲也做足了,我的話也說完了。」
周舍老羞成怒,反轉臉皮,要取囘所贈的「禮物」。盼兒毫不猶豫,把這些東西全部交還。周舍沒把東西帶走,他冷冷地對盼兒說:「你馬上就要後悔的!」
他怎麽叫盼兒後悔? ——他囘到旅舍後,聽帳房的敎唆,轉而用銀子政策去進攻年靑貌美的宋引章,向盼兒復仇。
(四)
這些天,安秀實常常在引章的家裡留連,喝飮着愛情的佳釀。他和她是天生的一對!
今天,他又來到引章家,可是今天他來向她暫時吿別。明天他要上考塲應試了,七八天後,他們才有機會重叙一塊。引章依依不捨,還滿懷心事,她說:
「怕你考中,做了官,就不要我了!」
安秀實說明此心不變;他也忍不住對引章說:「我怕考不中,你媽不肯把你嫁給我。」
引章安慰愛郞:「媽不會的。」
別離時光不容錯過,她們相對喝酒,訴衷腸;引章還爲愛郞唱一首自己編的曲詞:
「抬素手,請銜杯,喜筵此日爲君開,願君夢得生花開,早上蟾宮折桂枝。
抬素手,請添杯,喜筵此日爲君開,願君金玉身長好,早上吹簫引鳳台。
頻斟酒,共添杯,祝君姓字早中魁,明朝步上靑雲路,早日春風得意囘。」
引章唱罷,安秀實滿懷感激。他吿訴她:考塲下來正好是八月中秋,他一放下考籃,就趕囘來看她。引章表示一心等愛郞歸來,她對他說:
「到那天,我也準備了酒菜,等你一同來賞月!」
自從安秀實赴考後,周舍天天到宋引章家去作客。他把對盼兒的殷勤,轉移到引章的身上,他給她帶來銀子珠飾……。
這些禮物不曾打動引章的心;可打動了她媽媽宋母勢利的心,——她委實望女兒找到一個大富大貴的好人家。周舍,在這個老人家簡單的心裡,有很好的印象,她總是殷勤接待他,還迫女兒和他親近。
引章懷念着赴考的安相公,對他冷如冰霜。
盼兒知道周舍終日歪纏引章,對他的詭計,她瞭如指掌,她不能讓引章跌進深淵去,她到引章家,企圖把宋母說服。
她的努力落了個空,宋母財迷心竅,她沒有把盼兒的勸吿聽在心裡,——這個老人家一心要把女兒嫁給周舍。
(五)
中秋佳節,安秀實考試囘來,正擬立刻到引章的粧台,一訴相思之苦;一個不幸的消息傳來,他母親在家病倒。
他必需趕囘去看母親。他寫下書函,托周舍帶給心上人,說明不能和她在中秋之夜重叙原因,便行色匆匆趕囘家去。
安秀實的交托完全白費,周舍不單卑鄙毁信,並且帶着一個陰謀上宋家去。
明月初昇,銀光瀉地,度日如年地等候着安秀實囘來的引章,滿心高興,預備了酒菜,等心上人囘來共度佳節。
門外傳來敲門聲,引章一陣陣喜悅,命妹妹開門。
進來的並不是安相公,乃是那討厭的周舍。這傢伙嘻皮笑臉,走近她說:
「你眞知情識趣,酒席都已經爲我預備好了。」
引章不望他一眼,冷冷地說:「我是爲安相公預備的。」
周舍大笑,他把早已編好的一套說出來:「哈哈,虧你還這麽痴心,他一出塲就趕囘去看他夫人的病了!」
引章一愕,她年紀輕,少見世態,果然深信不疑,涙珠奪眶而出——他太對不起她喲!
「在風月塲中,誰像我這樣老老實實。「周舍藉機進攻。
宋母在屛風後,早聽得他們的談話,對于安秀實,她絕無好感。她走近引章她們,吩咐把安秀實的杯筷撒去,决定把女兒嫁給周舍。
對盼兒,這是一個可驚的消息,她曾經愛過安秀才,現在她可爲他難過。引章太不懂事,太軟弱了。在她出嫁之前,她吿訴她上了周舍的當了。
引章後悔莫及,她慚愧,她苦惱,說:「你怎麽不早跟我說,現在媽媽作了主,來不及了!」
趙盼兒吿訴她,她媽媽不許她見她;宋引章頹喪失望地說:「姐姐,我現在只有聽天由命,見着安相公就說我對不起他,叫他忘了我罷!」
盼兒正欲和她說些什麽,周舍氣燄迫人地來把她接走了!——把她帶囘鄭州去!
(六)
「宋姑娘從良了!」
安秀實去看宋引章,僕人這麽對他說。他好像受了當頭一棒,料不到的事喲,他所傾心惦記的姑娘,竟背叛了他。他枉作多情囉!
他去看盼兒姑娘。從她那裡,他得知一切原委。他把那人面獸心的周舍恨透了。
他又從盼兒那裡,得到無限的安慰。他消極喝酒時,她勸他少喝;他痛苦沉思時,她抱琵琶,爲他唱曲解愁。盼兒枯萎的愛苗,又慚慚復甦。
眞不幸,科舉放榜,安秀實榜上無名,雙重打擊,他病倒床上;還虧盼兒,她天天來照顧,湯藥不缺。
在病中,他也念念不忘引章,細語喃喃地喚着她的名字。此情此景,盼兒難堪地想:愛是不能勉强的。她决定做些對這雙痴男怨女有益的事。
XXX
在鄭州,引章的幸福被摧殘净盡。
周舍往日的微笑變成狠毒,他往日的甜言蜜語,變成怨恨咒駡,他往日的殷勤體貼,變成打踢凌辱。她愧悔自己當時的無知和軟弱了!
周舍,這個貪新厭舊的歡塲老手,又沉緬在新的刺激中,——夜夜與那些豬朋狗友賭館留連,大吃大喝,還新姘上了個本地妓女十里紅。把家庭置諸腦後。
夜深沉,周舍喝得爛醉如泥,一歪一跌地囘到家來。
引章揩去眼淚,慌忙服侍,又遭到他粗野的咒駡;倒茶他又嫌淡,舉手向她摑去。她哭,他駡得更兇:
「自從你過了門,我做買賣虧本,賭錢輸錢,你這晦氣星,倒楣置……」
引章哀哭着,憤憤然地駁咀:「你不喜歡我,就休了我,讓我囘東京去罷!」
「你做夢,有這樣便宜的事?」說着又拳脚交加,好在那老女僕勸開了,引章才免了這場禍。
這種非人生活再不能過下去了。
一天,一個從汴梁到鄭州做買賣的貨郞,挑着貨郞担,經過引章的家門。引章認出他是盼兒使女的意中人王三,便藉口光顧,暗暗地把一封信塞給王三,着他帶囘汴梁交給母親。
(七)
女兒在異鄕受苦受難,宋母還歡天喜地,她還以爲女兒正在享福呢!
王三把引章的信交給她,她一臉笑容交給盼兒看。她一心以爲女婿來接她啦!
盼兒越讀越難過,她說:「宋媽,你想錯了,周舍變了心,嫖賭吃喝,打她、駡她、折磨她!」
這當頭一棒,把老胡塗打得靈魂兒飛跑,她又氣又恨:「周舍……我去同他拼命,我去同他拼命。」
盼兒問宋母,她有沒有三千貫錢拿去向周舍買休?
「我哪來這許多錢?」老婆子說:「那周舍連引章一些値錢的東西都帶走了!」——她深悔自己的胡塗。
盼兒不願姊妹在他鄕受苦,她也不願讓這一雙多情男女悲劇收塲,她必須設法幫助她們;她主意打定,安慰宋母一番,寫下書信一封,囑交安相公,約他和王三暗到鄭州會合。自己則帶了箱槓二個,和近身使女一同到鄭州去。
(八)
東京歌妓趙盼兒到鄭州的消息,傳遍了整個鄭州。
各處歡塲,都在津津樂道地談着這個風姿絕世的美人兒。
在睹館,周舍也聽得這個消息,他一則以喜,一則以恨,——喜的是他又有機會見到這個美人兒了;恨的是她過去對他的絕情。「現在旣然來了,我可要給點顏色她瞧瞧。」
盼兒與使女住在來鳳居酒店。她以爲周舍聽到她來鄭州的消息,一定急不及待地趕來,——她推測錯誤了。
王三已跟盼兒取得聯絡,他現在趕來報訊:「周大爺在那邊喝酒,不像要來的樣子。」
盼兒懷疑他聽不到消息。王三吿訴她:「他是故意不來的!」
旣然他不來,趙盼兒要去找。她到賭館去見周舍,使賭徒們傾倒涎臉。
周舍當然要給點顏色她瞧瞧,好報前仇,但經不起她眉眼一抛,微微一笑,便軟化下來,連新寵的十里紅也置諸腦後。
「你來了,」周舍說,她仍裝着不投降的樣子:「鄭州是個小地方,怕委曲了你?」
「有你和各位大爺在,我還怕什麽?」
周舍的氣烟消雲散,他打趣她說:「呃,你想把鄭州的男人的靈魂勾了去麽?」
盼兒說:「不,是我的靈魂讓鄭州一個男人給勾來了!」
周舍和豬朋狗友們給說得嘻哈大笑,周舍像喝了一杯陳年舊酒。更在衆目睽睽中,向周舍敬酒陪罪,後悔辜負他的一番情意。
周舍喝過酒,請吩兒唱曲,她沒有拒絕,當衆高唱一曲。
曲唱過,盼兒吿辭。
周舍那肯放過,便急急隨着她,口口聲聲要送她囘去。
王三早已知機,馬上給宋引章送信去。
(九)
囘到來鳳居,酒菜早已預備。周舍曉得是盼兒特別爲他預備,喜的眉開眼笑。
他說:「你這小寃家,一會兒把人氣死,一會兒讓人」
她說:「你也是一樣,在面前纏得人討厭,不在身邊吧,可叫人日想夜又想⋯⋯」
盼兒只消三言兩語,便使得周舍全身痛快。她還微露出沒有嫁他的悔恨。她指了指那兩個重甸甸的箱子,說:
「這幾年我也積了些錢,攢了些衣服、手飾,都裝在箱子裡帶來了!」
周舍深信不疑,瞧盼兒現在對他的百般温存,也覺得屬意于她。他厚着臉皮向她求婚,盼兒裝出呷醋的樣子,說他已經有了宋引章!周舍說:
「我娶宋引章,完全是爲了氣氣你呀!」
盼兒佯裝爭風呷醋她說:「做二房我萬萬不想,讓宋引章騎在我頭上做大,我可不甘心!」
接着,她叫他進一步索性把引章休了,光明正大的娶她囘去;周舍猶疑未决,正在考慮之時,宋引章急急趕到客店,看見他們,便哭哭啼啼的駡周舍:
「你一天到晚跟野女人鬼混,我來跟你拚!」當她看見趙盼兒,可更加悲憤:「趙盼兒,你眞沒廉恥,想不到你……」
趙盼兒毫不讓步,還出言嘲諷,使得引章忍無可忍,撲過去和盼兒扭打。
「住手,打死你這賤貨!」周舍粗聲喝住。
盼兒馬上向周舍撒嬌撒痴,叫他寫休書休了宋引章。
周舍忍無可忍,果然寫下一紙休書,打發引章離去。
引章去後,周舍急不及待,拿盼兒的緞綢作聘禮,要帶盼兒囘家去,盼兒那肯跟他囘家,說:「你太小瞧我了,你娶我,難道連花轎也不雇一頂,鼓手也不雇一班?」
周舍只得答應明天照辦。他要在這裡留宿,盼兒婉言打發他囘去。臨行,周舍不放心,命人把盼兒的兩箱東西搬囘家去。
(十)
逃出虎口的引章見到了她的風塵姊姊盼兒,一把眼淚一陣陣感激撲向她。如果沒有了她的搭救,她可永遠不能出生天了。她說:「姊姊,如果沒有你,我……不敢想!」
盼兒要看引章的休書,引章拿給她看……。
不久,盼兒把她帶到鄭州近城門的一家旅舍,讓她與日夕思念的安相公見面。一雙痴男怨女,劫後重逢,有說不出的酸與甜。
盼兒催他們收拾東西,趕快上車起程,逃離鄭州,重求新生活去。
周舍得報,知道盼兒離開旅舍,怒不可歇,忙砍開箱子,——嗨,裡面全是些大石頭。追,追,追……。
周舍與手下追到她們的車子,大伙兒攔住去路。周舍還搶去引章的休書,吞下肚子裡去。不久以前,向周舍百般溫存的盼兒,現在充滿了仇恨與憤慨,她要和周舍到衙門去。
官衙裡,盼兒吿周舍强奪安秀實的妻子,有安秀實、王三作證。周舍以爲毁了休書,口口聲聲說引章是他妻子。誰料盼兒把他的親筆休書呈堂,——原來盼兒觀看引章的休書時,悄悄地換了一份假的給她。
周舍頻呼上當,仍死心不息,吿盼兒收了他聘禮賴婚,盼兒力辯沒收過他的聘禮,她收到的是自己之物。
周舍理虧,官判周舍强佔人妻,罰三千貫償還引章損失,打六十大板示警。
引章與秀實有情人終成眷屬,這都是聰明、機智、俠義的趙盼兒的功勞!
高遠
小生高遠一向多演時裝片,他的「雪中蓮」和「婦唱妻隨」,曾給予觀眾深刻的印象。
最近,高遠改變作風,演起古裝片來,——他第一部主演的古裝片,便是「風塵尤物」。「風塵尤物」是改編自明代關漢卿的著名戲曲; 高遠在該片中演一個風度不凡的秀才安秀實,能詩善詞,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中,他認識一位聰明天真的青年歌妓宋引章,驚為天人,一見鐘情。以後,因為壞人的破壞,把這雙大好鴛鴦拆散,使他們天各一方,有說不出的痛苦。
高遠雖初演古裝,卻有很精采的演出,叫人驚異。
樂蒂
樂蒂,是新的一代演員中發有希望的一個。她不單年青漂亮,而且也很會演戲。為求充實自己,她很用功。據我所知,她除了拍電影外,還專心一志在苦學京戲。樂蒂的學京戲,對她演古裝片有很大幫助。每當拍攝「風塵尤物」時,她不用導演吩咐,便那麼多采多姿地在鏡前做戲,拂水袖、彈琴唱歌,也來得非常自然熟絡。
「風塵尤物」試映之日,大家都讚她演得「好嘢」!
石磊
石磊,在國語片圈中,有千面演員之稱。這個稱呼並不是憑空揑造,在銀幕上,他能演一個忠厚善良的人,也能演一個奸惡狡黠的壞蛋,他能演一個現代青年,也能演一個古代書生。
在「風塵尤物」裡,他飾演一個利慾薰心玩花聖手的商人周舍。為了追求那色、藝雙絕的歌妓趙盼兒,他不惜一擲千金,珠寶財物送上她門來;然而他的銀子政策,却不能換得美人心。得不到盼兒的愛,他老羞成怒,竟搬弄陰謀⋯⋯
石磊把周舍的險惡兇殘,琳漓盡緻地表演出來,使觀眾恨之刺骨。
藍青
藍靑在國語片圈中,是以善演「媽媽」戲出名的,遠者如「一板之隔」,近者如「男大男婚」和「情竇初開」等,都有很好的演出。
在「風塵尤物」中,她又以一個媽媽的姿態出現,這個媽媽因爲財迷心竅,幾乎累死了女兒。
吳芭拉
吳芭拉,在影迷們來說,是一個新名字。是的,這是一顆剛在南國星空出現的新星。未在「開麥啦」前露臉之前,她已是長城演員訓練班的學員。
「風塵尤物」是她的處女作,她人長得如何?戲演得如何?那麼請朋友們從該片中找尋答案好了。
『鴛衾綺夢』
歐陽修詞・草田曲
「風塵尤物」揷曲
尊前一把横波溜,彼此心兒有,
曲屛深幌解香羅,花燈微透(過鬥)
偎人欲語眉先皺,
紅玉困春酒,爲向鴛衾這回后,
(過門)幾時重又?
『風塵怨』
陳凡詞・草田曲
「風塵尤物」插曲
天邊月,此夕又窺人。月缺月圓孤獨影,
春來春去可憐身,總是在風塵!(過門)
多少事,何事不傷神!
對客笑飛雙粉頰背人淚滴石榴裙,
愁絕豈無因?豈無因?
『長亭送别』
陳凡詞・江灝曲
「風塵尤物」揷曲
清秋,節送君千里
清秋節送君千里
長亭別啊長亭別年年插柳年年頻
長亭別啊長亭别年年插柳年年頻
折秋光如畫秋雲潔雙雙好綰
折秋光如畫秋雲潔雙雙好綰
同心結啊同心結願花常好
同心結啊同心結願花常好
願人如月願人如月
願人如月願人如月
『夢裡人』
陳凡詞・于粦曲
「風塵尤物」插曲
紅滴櫻桃淺黛眉
梨花嫩頰透輕脂
有情無語總相宜
最記燈前歌婉曼
更廻嬝娜柳腰肢
横波一溜媚人時
進酒歌』
陳凡詞・于粦曲
「風塵尤物」插曲
抬素手請銜杯喜筵
今日為君開願君夢得
生花筆早入蟾宮折桂來回
抬素手請添杯喜筵
今日為君開願君金玉
身常好早上吹筆引鳳台
頻斟酒共添杯祝君
姓宇榜中𣁽明朝直上
青雲路早日春風得意
『閨中自嘆』
陳凡詞,于粦曲
「風塵尤物」插曲
夜䦨人靜凭窗數恨幽
恨綿綿難數月
明繡閣又良宵又一度良宵虚度
年華似水舊歡如夢心事更憑誰訴?
朱顏自古去難留耐幾許朝朝暮暮。
『當時好』
陳凡詞・于粦也
「風塵尤物」揮曲
當時好,最好在東京,
記得閨中盟誓語,
一生愛煞是卿卿。
(你)轉眼便忘情?
當時道,最好共今宵,
十足風情生眼底,
三分春色上眉梢。
(你)此際不魂銷?
當時夢,最好作鴛鴦,
薄酒催人温繡被,
香燈透帳解羅裳。
(你)能不細思量?
『樽前相勸』
陳凡詞・于粦曲
「風塵尤物」挿曲
勸君珍重尊前語
尊前莫憶傷心事
酒畔為君歌
酒多愁亦多
應知人未老
須信春方好
此度別花枝
花開猶有時。
龔秋霞
她在鳳凰新片「情竇初開」裏,繼「男大當婚」後,再度做朱虹的媽媽。
龔大姐在「未出嫁的媽媽」演一個善良的奶媽。
在一次影人晚會中,有一個節目是「十大姐」。喔,在這個舞蹈中跳大姐姐的,並非別人,乃龔秋霞是也。龔秋霞在電影圈中,有大姐之稱,故當這個節目演出之時,有人拍掌笑着說:
「龔秋霞眞是個名符其實的大姐哦!」
大姐爲人和靄,總是那麽一臉笑容的。在「男大當婚」中,她演朱虹的媽媽;現在她又在鳳凰新片「情竇初開」裡演朱虹的媽媽,她們可謂有母女之緣。
朱虹
「情竇初開」
糖小姐朱虹的第三部作品「情竇初開」,已經全部拍攝完畢,不久,我們將又看到了她美麗的影像。
朱虹不光會演戲,她並且會寫文章。前不久,應我們的宣傳部之邀,她曾經在「垃圾千金」的特刊裡,寫了一篇關於她怎樣學習騎單車、打羽毛球的文章。非常受讀者歡迎。
在我們的懇請下,她還答應以後多替我們的特刊寫文章呢。——這該是一個喜訊吧!
夏夢
今天夏天,好些熟悉夏夢的朋友,都在竊竊私議。
「奇怪,阿夢最近好像變了性子似的,——她不是一向很愛活動的麽?可是近來她足不出戶,把自己關在家裡。」說這話的是一個男明星。
「可不是,那天,」另一位女明星也不明所以地說:「我們找她游泳,她也不去,嗯,要在往時,她一聽見游泳,就雀躍三分囉!」
你們知道夏夢幹高近來除了拍戲,就深居簡出,連最喜歡的活動一一游泳也放棄的原因?說出來,倒是個秘密,原來她最近參加了鳳凰的彩色片「拉郞配」的演出,化裝師吩咐她在該片未拍完之前,應該少活動、少去游泳,避免被陽光把膚色照黑,與已經拍過的色調不同。
此外,她除了怕給晒黑外,還要在家裏向一位武師學打北派,及跳鳳陽花鼓。在「拉郞配」中,她要演出打北派及跳其鳳陽花鼓節目。
傅奇
「情寶初開」的朱虹對傅奇多麽親熱。
「阿飛哥!阿飛哥!」
「阿飛哥,輪到你拍戲了,你在那裡?」
一天,我進萬里片塲去,聽得兩位工友在那麽呼喚着,我心眼裡暗地驚奇一一怎麽鳳凰公司請了一個阿飛哥來拍戲?
三分鐘後,我看見化裝間果然走出一個阿飛哥來。他頭吹高波,身穿大花夏威夷恤、牛仔褲、懶佬鞋——牛氣十足。我被吸引住了,跟着他進入影棚去。
嗨,這個阿飛哥並非別人,却是傅奇。哎喲,他竟然在「情竇初開」演起一個阿飛哥來。
戲開拍,我這才曉得他在「情」片中,爲了逃避父母强迫他和一個不喜歡的女子定婚,而裝扮阿飛。可謂用心良苦。
韋偉
你想也想不到的吧?——韋偉竟是廣東中山人。她在銀幕上的國語說多流俐;她不單說得一口流俐國語,她並且會說上海話、廣東話。她說: 「當時我祖父因為家貧,才舉家搬到上海去做生意;丁是我在上海被認為廣東女了!」
鮑方
新片「柳暗花明又一村」男主角。
你瞧,鮑方多勤學!——他總是那麼手不釋卷地在讀書。他無論到什麽地方去,屁股後袋總插着一本書,等有空時,便順手拿出來看。電影圈中朋友,都說他是個「好學的演員!」
這個稱呼對他很貼切;他最近又給「鳳凰」新片「柳暗花明又一村」演出鍾先生一角,他除了演戯以外,也當了彩色片「拉郞配」的副導演。
歐陽莎菲
歐陽莎菲拍完了「夜夜盼郎歸」後,曾休息了一個時期,現在她又參加了鳳凰公司的新片「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工作。在該片中,她演一個頭腦單純、受迫害的女子。
曹炎
祝賀曹炎!一一他的腿病已完全復康;並且已經參加鳳凰新片「情竇初開」的演出,在一個影人晚會中,曹炎跳舞跳得很靈活,他說:「好些時候沒有跳舞了。」
陳琦
跟文逸民一樣,陳琦也是一個數十年如一日,始終都忠于電影藝術的演員,她來香港後主演過的片子,不下數十部。我覺得陳琦,對電影藝術是無愧的。這些年來,她演過的片子,都是一些很有意思的片子。
你看,她和後面的同伴們唱得多開朗,她和她們正以歡欣的歌聲,慶祝一個歡樂的節日哪!
劉甦
親愛的讀友們,看了劉甦這張照片,你會驚訝她與影片裡的粉相,是多麽的不同罷?她在影片中,多是以惡家姑、壞女人、三姑六婆的姿態和觀衆見面,然而她本人不是這樣的,她爲人和靄可親,一臉笑容,比片中的扮相年靑漂亮得多。她本人之與影片扮相不同,得歸功于化裝了。
馮琳
看了馮琳上面的兩張照片,你覺得她的服裝設計好不好?吿訴你,這些服裝,都是他自己設計的。據說,平日馮琳穿的衣服,都是經過她一番精心設計的。
她不單爲自己設計,並且還替演員們設計服裝。在服裝設計方面,她頗有一手。「風塵尤物」的服裝設計也是她的傑作。她對古裝設計也甚有心得呢!
王臻
王臻一向善演弱質、被欺負的女子,她在「男大當婚」中,演那個爲了想吃一餐飽飯,而與一個從不相識的男子通信約會在餐室見面的女子,給人以好感。王臻最近還愛上化裝這工作,拍片之餘,她還當了化裝師宋小江的助手。
『風塵尤物』
為被壓迫的女人吐氣揚眉
海濤
「風塵尤物」是根據元代傑出的詞曲大家關漢卿的名作「趙盼兒風月救風塵」一劇改編的。它寫北宋京都汴梁城的一個紅歌妓趙盼兒的一段俠義故事。
歌妓趙盼兒,封建社會裡男人的玩物,在那個時代,一個墮入風塵的弱女子,而敢設計懲服一個與官僚勾結的富賈的惡行,救出自己的姊妹,痛快淋漓,令人擊節稱賞,從心底裡傾佩她的才智與勇敢。
在這部戲裡,我們看到北宋那個封建腐化的社會面貌。那個鄭州商人周舍,他那裡是個正經商人,且聽他跟應試秀才安秀實講的話:「安兄,你考中了做了官,我還要多多借重你,用你的官銜帶貨色到京裡來,可以免去好些捐稅。」又說:「萬里做官只爲財。」從這幾句話,描寫出當時官塲中苛捐雜稅,專爲飽自己私囊,商人要賺錢,就得結識官府,於是徵歌選色,花大把銀子毫不在乎,當時的京城,就在這些人作威作福下,充滿了窮奢極侈的混亂景象。
另一面是妓院風光,由於達官貴人,富商巨賈的要求,汴梁城的妓院顯得多麽富麗豪華,倒有些像舊時代的南京秦淮河畔。妓女的生活表面上住的是畫棟雕樑,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綢緞綾羅,但是內心裡却只有一把辛酸涙;賣笑生涯又豈是好受的,客人的淫威,威逼利誘,鴇母的面色,唯錢爲是,在燈紅酒綠,珠光寶氣的氛圍裡,妓女沒有一點人的尊嚴。且看那惡霸奸商周舍,倚仗他的財勢,用金錢買動了宋引章的母親,把引章騙囘家去,他不但沒有一黙憐香惜玉的心腸,而且還夏楚頻使。羞辱交加。
宋引章的親生母親,因爲不願女兒在火坑中沉淪,以爲從良給一個有錢人就可以享福了,可憐的引章,無能爲力,她的輕弱,使她相信周舍的騙局,她跳出一個火坑又跳進另一個火坑。
這就是封建社會裡妓女的下塲頭,那些以從良爲唯一出路的苦命女子,希望的是年輕時有一個好主顧看上她,把她贖出去,歸隱良家,要不然,等到年老色衰,沒有人理你了,正如「琵琶行」上說的:「今年歡笑復明年,秋月春花等閑度。……暮去朝來顏色故;門前冷落車馬稀……。」
難道一個妓女的命運注定了只有這樣嗎?不,那不是什麼注定的命運,那是人爲的命運,是那個惡毒的社會制度造成她們的命運,也是女子自己太輕弱,不敢衝破這種命運,和命運去搏鬥。
但是,即使在那個時代,到底不是所有的女子都是可欺的,趙盼兒就是那些被侮辱與損害者反抗暴力、反抗壓迫的代表人物,她的聰明熱情,她的機智勇敢,妓院生涯的磨折,鍛鍊成她的堅决反抗的精神,她不忍看同一命運的年輕無知的引章受苦,她要讓那些强暴的權威者看看一個弱女子也能用自己的智謀向他們報復。
The Chivalrous Songstress.
CHOW PAN ER, a beautiful and talented songstress of the Sung Dynasty, enjoyed an immense popularity in the Sing Song house in Bien King, then the country's capitol.
CHOW SAI, a wealthy merchant, lived in the same hotel in Bien Chin with AN SHUI SHI, a learned scholar.
Wealthy and tricky but not learned, Chow tried to win Pan Er's love by showing to her the poetry composed by An disguising them to be his own creation, for he knew that Pan Er was very fond of poetry and literature. Pan Er discovered Chow's trick, and Chow was thus obliged to introduce An to Pan Er, who seemed to like An well. In order to prevent Pan Er from falling into An's hands, Chow requested Pan Er to recommand SONG YING CHANG, also a songstress, to accomodate An.
Yin and Pan Er were close friends like sisters to each other. Yin fell in love with An, who had promised to marry her after he got through with his examinations, but Chow's proposal to marry Pan Er was rejected by Pan Er in spite of the tremendous wealth Chow possessed. Disappointed, Chow diverted his pursuit to Yin when An was away attending to his examinations.
For Chow's wealth, Yin's mother agreed to betroth her daughter to Chow while Yin was too weak to raise objections. Yin followed Chow to Cheng Chow where he engaged in his trade. Pan Er was helpless to do anything to invert the unlucky situation.
An, besides love, also failed in his examination. Utterly discouraged, he indulged in drinks and fell critically ill, but Pan Er was chivalrous enough to help him to get cured. Meanwhile news had reached Yin's mother that Chow was still frequenting the Sing Song houses in Cheng Chow and Yin had been ill treated by Chow. This news had also reached Pan Er.
Pan Er tried to save Yin by dolling herself up and bringing with her large quantities of jewelries and silver to live in a hotel in Cheng Chow, where she approached Chow in a very enticing gesture by telling Chow that she had changed her mind to marry him. This was provided that Chow must first sign a divorce paper with Yin in order to make their marriage legal. Chow conceded to Pan's request.
An arrived at Cheng JChow after Yin obtained the divorce paper signed by Chow. Pan Er was happy that her plan had worked. She arranged to leave Cheng Chow in the night with An and Yin in order to be away from Chow, but the plot was discovered by Chow, and they were intercepted by Chow on their way. Chow snatched the divorce paper he signed from Yin, and filed a petition in the local magistrate Court, accusing Yin for elopement and fraud.
Miracle had happened when the case was heard in the magistrate Court. For the paper Chow snatched from Yin was only ah immitation copy done by Pan Er, while the real one was still held in Yin's hand to clarify her status before the magistrate.
Everybody was happy as a periect romance was thus ended in a SONG OF ALL SONGS.
韋偉
韋偉穿起古裝來,眞是風華綽約!
她說,她演像「風塵尤物」這樣的古裝片,還是第一次。爲了演好這部戲,她曾下過一番苦功如苦讀有關該片故事的史籍,硏究人物的特佳,練習古代女性的一舉一動,說話,姿態等等。
韋偉在「風塵尤物」中,演一個風塵女子,曲藝超絕,並且具有一副俠義心腸。她雖然在客人中温婉如羊,但遇上姊妹受害,她便挺身搭救,智勇無匹。
『風塵尤物』電影小説
(一)
北宋京都汴梁地方,有一位絕色佳麗,名叫趙盼兒,——是個風塵女子,她不單長的風姿絕世,而且生就一副好歌喉,歌聲悠揚婉囀,不知顚倒了多少走馬章台客。
這一天,趙盼兒又在歌宛獻藝,少不免又座無虛席,几無空盅。——那個從鄭州來此經商的商人周舍,今天也施施然地和一位初相識的書生安秀實而來。說起了周舍,他終日留連于歌壇、舞榭、妓院,哪裡有出色的歌妓名花,這浪蝶便會聞風而至,對這趙盼兒,周舍垂涎已久,奈何她可不容易得手。
周舍這時和安秀實坐下不久,台下的趙盼兒引吭高唱:
「尊前一把波兒溜,彼此心兒有。曲屛深幌解香羅,花燈微透,偎人欲語眉先皺,紅玉困春酒。爲問鴛鴦這囘後,幾時重又?」
周舍聽得入神,靈魂兒飄盪。一曲旣終,盼兒下台囘家。周舍撇下了安秀實,三步幷作兩步,趕着瞧趙盼兒去了。
在盼兒家裡,周舍一臉微笑,把他那早已準備好的琼州老蚌珍珠,送給盼兒做禮物。
盼兒對客人送來的禮物,從不拒絕,但也沒給她帶來多大的喜愉。此刻,她也以淡薄的心情,收下這些老蚌珍珠。
周舍見珍珠不能取悅盼兒,轉而耍出另一手段,他大讚她的歌喉,拾書生安秀實牙慧,大抛書包,口爽爽地說:「詩詞歌賦,雕虫小技罷啦,我空閒的時候,也隨便作幾首玩玩。」
盼兒是個風塵女子,她知道他耍的手段,于是她答上那麽一句:
「嗯,早知道你是行家,那就求你給我寫幾首了!」
寫幾首,這對周舍來說,眞是比登天還難,他堆着一臉假笑改口:
「送幾首詞有什麽意思,我想送你一件値錢的東西。」
盼兒有意把他難倒,她不要値錢的東西,她要的是詩詞。周舍只得告辭另想辦法去。
(二)
周舍把自己關在旅舍,一心想作詩詞。可是他從來不聞不問詩書,把腦子掏痛了,也掏不出半個字來——沒有詩詞,怎使得盼兒歡心?
他想起安秀實。他是個書生,他可能有辦法,于是他到他房間裡去。
安秀實閒來,正在寫詞。周舍見之,正中下懷,他高興地說:「哦,你在作詞?」
「是的,」安秀實說:「我寫了好幾首,能讓那些聰明的女孩子唱唱,才有意思!」
周舍求之不得,他說:「這容易,我替你送去。」
周舍拿到了這幾首詞,比做了一幫大生意還高興十倍。第二天,他來不及的把詞兒拿到盼兒那裡去,作爲獲得愛情的手段。
盼兒詞兒拿到手,話兒說出口:「作得好呀,我試試唱唱,看看上不上口。」
盼兒讀着詞兒。不久,她故意停頓,指着上邊的兩個字說:「我認不出,你吿訴我是兩個什麽字?」
這可把周舍難住,他一面以手搔頭,一面狼狽地說:「糟糕,糟糕,怎麽連我自己都不認識了!」
其實,聰明的盼兒早已摸淸他的底子。現在她見他這副狼狽相,也不客氣地露骨說:「說眞話,你請哪位詩人代你做槍手!」
周舍不能不紅着臉說眞話,吿訴她是安秀實所寫;盼兒對這寫詞之人,有太多的崇敬,——她着周舍把他請來作客。周舍只得唯唯。
安秀實給請來了,果然風度不凡,温文儒雅,一派才子書生氣,使盼兒暗暗鍾情。
談話間,盼兒曉得他是個快要進塲應試的秀才,更添加了敬愛之情;她殷殷向他敬酒,和他談論詩詞,向他嫣然微笑。把周舍置諸腦後。
周舍又妒又氣、他不能讓這書生白白搶去心中美人,他厚着臉皮提議,要盼兒爲安秀才介紹一年輕的小姐妹。
盼兒果然把對門的小姐妹宋引章叫來,介紹安秀實認識。這宋引章長得嬌小玲瓏,眉梢眼黛,洋溢着靑春氣息。她在客人面前含羞答答,比起成熟絕色的盼兒,另有一番風采。
酒罷,引章高唱安秀才所作之曲詞:
「紅滴櫻桃淺黛眉,
梨花嫩頰透輕脂。
有情無語總相宜,
最記燈前歌婉曼。
更迴娘娜柳腰肢,
橫波一溜媚人時。」
安秀實陶醉在那輕淸悠揚的韻律裡。歌畢,他等不及的擊櫛讚賞。唱歌人向他輕顰淺笑;更柔聲叫他爲她寫一首紀念之詞。安秀寶不覺爲之傾倒。
飯後、安秀實和宋引章在畫廊幷肩曼步,他們一見如故,有說不盡的話見傾訴。
他說:「不瞞你說,到這地方來,我還是生平第一次。」
她說:「我本是好人家出身,後來因爲家裡窮,媽才把我押到妓院來!」
這一對才子佳人互相愛上了。
他們的親熱,給盼兒帶來輕微的失望,她暗吿自己:應該把剛向安秀實放出的情絲收囘來。
對周舍的歪纏,她依然像從前一樣:談笑可以;要麽動手動脚的,她却嚴詞拒責。使他又氣又惱。
(三)
易得無價寶,難求美人心,周舍氣惱地囘到旅舍。
他的帳房敎唆他以銀子政策進攻,他說:「歡塲中那個女子不貪財?你大把銀子壓下去,還怕壓不倒麼?」
周舍也相信自己銀子的魔力。第二天,他捧了一小箱珠寶飾物向盼兒求婚。
盼兒仍然對他一片鐵石心腸,她不希罕他的財物,她冷冷地道:「對不起,送的就要,聘禮可不敢收!」
這可把周舍氣壞。但求追到手,他還是裝出嘻皮笑臉來。她跨進閨房去,他也厚着臉追進去。他在她面前跪將下來。
「相信我罷,你嫁了我什麽也不用做,飯來張口,錢來伸手。」他說。
「我是個妓女,會丟了你的面子!」她說。
他進一步向她睹咒。但從風月塲中練出來的盼兒,早已看透這些大爺們的心。她干脆地對他說:「噯,你的戲也做足了,我的話也說完了。」
周舍老羞成怒,反轉臉皮,要取囘所贈的「禮物」。盼兒毫不猶豫,把這些東西全部交還。周舍沒把東西帶走,他冷冷地對盼兒說:「你馬上就要後悔的!」
他怎麽叫盼兒後悔? ——他囘到旅舍後,聽帳房的敎唆,轉而用銀子政策去進攻年靑貌美的宋引章,向盼兒復仇。
(四)
這些天,安秀實常常在引章的家裡留連,喝飮着愛情的佳釀。他和她是天生的一對!
今天,他又來到引章家,可是今天他來向她暫時吿別。明天他要上考塲應試了,七八天後,他們才有機會重叙一塊。引章依依不捨,還滿懷心事,她說:
「怕你考中,做了官,就不要我了!」
安秀實說明此心不變;他也忍不住對引章說:「我怕考不中,你媽不肯把你嫁給我。」
引章安慰愛郞:「媽不會的。」
別離時光不容錯過,她們相對喝酒,訴衷腸;引章還爲愛郞唱一首自己編的曲詞:
「抬素手,請銜杯,喜筵此日爲君開,願君夢得生花開,早上蟾宮折桂枝。
抬素手,請添杯,喜筵此日爲君開,願君金玉身長好,早上吹簫引鳳台。
頻斟酒,共添杯,祝君姓字早中魁,明朝步上靑雲路,早日春風得意囘。」
引章唱罷,安秀實滿懷感激。他吿訴她:考塲下來正好是八月中秋,他一放下考籃,就趕囘來看她。引章表示一心等愛郞歸來,她對他說:
「到那天,我也準備了酒菜,等你一同來賞月!」
自從安秀實赴考後,周舍天天到宋引章家去作客。他把對盼兒的殷勤,轉移到引章的身上,他給她帶來銀子珠飾……。
這些禮物不曾打動引章的心;可打動了她媽媽宋母勢利的心,——她委實望女兒找到一個大富大貴的好人家。周舍,在這個老人家簡單的心裡,有很好的印象,她總是殷勤接待他,還迫女兒和他親近。
引章懷念着赴考的安相公,對他冷如冰霜。
盼兒知道周舍終日歪纏引章,對他的詭計,她瞭如指掌,她不能讓引章跌進深淵去,她到引章家,企圖把宋母說服。
她的努力落了個空,宋母財迷心竅,她沒有把盼兒的勸吿聽在心裡,——這個老人家一心要把女兒嫁給周舍。
(五)
中秋佳節,安秀實考試囘來,正擬立刻到引章的粧台,一訴相思之苦;一個不幸的消息傳來,他母親在家病倒。
他必需趕囘去看母親。他寫下書函,托周舍帶給心上人,說明不能和她在中秋之夜重叙原因,便行色匆匆趕囘家去。
安秀實的交托完全白費,周舍不單卑鄙毁信,並且帶着一個陰謀上宋家去。
明月初昇,銀光瀉地,度日如年地等候着安秀實囘來的引章,滿心高興,預備了酒菜,等心上人囘來共度佳節。
門外傳來敲門聲,引章一陣陣喜悅,命妹妹開門。
進來的並不是安相公,乃是那討厭的周舍。這傢伙嘻皮笑臉,走近她說:
「你眞知情識趣,酒席都已經爲我預備好了。」
引章不望他一眼,冷冷地說:「我是爲安相公預備的。」
周舍大笑,他把早已編好的一套說出來:「哈哈,虧你還這麽痴心,他一出塲就趕囘去看他夫人的病了!」
引章一愕,她年紀輕,少見世態,果然深信不疑,涙珠奪眶而出——他太對不起她喲!
「在風月塲中,誰像我這樣老老實實。「周舍藉機進攻。
宋母在屛風後,早聽得他們的談話,對于安秀實,她絕無好感。她走近引章她們,吩咐把安秀實的杯筷撒去,决定把女兒嫁給周舍。
對盼兒,這是一個可驚的消息,她曾經愛過安秀才,現在她可爲他難過。引章太不懂事,太軟弱了。在她出嫁之前,她吿訴她上了周舍的當了。
引章後悔莫及,她慚愧,她苦惱,說:「你怎麽不早跟我說,現在媽媽作了主,來不及了!」
趙盼兒吿訴她,她媽媽不許她見她;宋引章頹喪失望地說:「姐姐,我現在只有聽天由命,見着安相公就說我對不起他,叫他忘了我罷!」
盼兒正欲和她說些什麽,周舍氣燄迫人地來把她接走了!——把她帶囘鄭州去!
(六)
「宋姑娘從良了!」
安秀實去看宋引章,僕人這麽對他說。他好像受了當頭一棒,料不到的事喲,他所傾心惦記的姑娘,竟背叛了他。他枉作多情囉!
他去看盼兒姑娘。從她那裡,他得知一切原委。他把那人面獸心的周舍恨透了。
他又從盼兒那裡,得到無限的安慰。他消極喝酒時,她勸他少喝;他痛苦沉思時,她抱琵琶,爲他唱曲解愁。盼兒枯萎的愛苗,又慚慚復甦。
眞不幸,科舉放榜,安秀實榜上無名,雙重打擊,他病倒床上;還虧盼兒,她天天來照顧,湯藥不缺。
在病中,他也念念不忘引章,細語喃喃地喚着她的名字。此情此景,盼兒難堪地想:愛是不能勉强的。她决定做些對這雙痴男怨女有益的事。
XXX
在鄭州,引章的幸福被摧殘净盡。
周舍往日的微笑變成狠毒,他往日的甜言蜜語,變成怨恨咒駡,他往日的殷勤體貼,變成打踢凌辱。她愧悔自己當時的無知和軟弱了!
周舍,這個貪新厭舊的歡塲老手,又沉緬在新的刺激中,——夜夜與那些豬朋狗友賭館留連,大吃大喝,還新姘上了個本地妓女十里紅。把家庭置諸腦後。
夜深沉,周舍喝得爛醉如泥,一歪一跌地囘到家來。
引章揩去眼淚,慌忙服侍,又遭到他粗野的咒駡;倒茶他又嫌淡,舉手向她摑去。她哭,他駡得更兇:
「自從你過了門,我做買賣虧本,賭錢輸錢,你這晦氣星,倒楣置……」
引章哀哭着,憤憤然地駁咀:「你不喜歡我,就休了我,讓我囘東京去罷!」
「你做夢,有這樣便宜的事?」說着又拳脚交加,好在那老女僕勸開了,引章才免了這場禍。
這種非人生活再不能過下去了。
一天,一個從汴梁到鄭州做買賣的貨郞,挑着貨郞担,經過引章的家門。引章認出他是盼兒使女的意中人王三,便藉口光顧,暗暗地把一封信塞給王三,着他帶囘汴梁交給母親。
(七)
女兒在異鄕受苦受難,宋母還歡天喜地,她還以爲女兒正在享福呢!
王三把引章的信交給她,她一臉笑容交給盼兒看。她一心以爲女婿來接她啦!
盼兒越讀越難過,她說:「宋媽,你想錯了,周舍變了心,嫖賭吃喝,打她、駡她、折磨她!」
這當頭一棒,把老胡塗打得靈魂兒飛跑,她又氣又恨:「周舍……我去同他拼命,我去同他拼命。」
盼兒問宋母,她有沒有三千貫錢拿去向周舍買休?
「我哪來這許多錢?」老婆子說:「那周舍連引章一些値錢的東西都帶走了!」——她深悔自己的胡塗。
盼兒不願姊妹在他鄕受苦,她也不願讓這一雙多情男女悲劇收塲,她必須設法幫助她們;她主意打定,安慰宋母一番,寫下書信一封,囑交安相公,約他和王三暗到鄭州會合。自己則帶了箱槓二個,和近身使女一同到鄭州去。
(八)
東京歌妓趙盼兒到鄭州的消息,傳遍了整個鄭州。
各處歡塲,都在津津樂道地談着這個風姿絕世的美人兒。
在睹館,周舍也聽得這個消息,他一則以喜,一則以恨,——喜的是他又有機會見到這個美人兒了;恨的是她過去對他的絕情。「現在旣然來了,我可要給點顏色她瞧瞧。」
盼兒與使女住在來鳳居酒店。她以爲周舍聽到她來鄭州的消息,一定急不及待地趕來,——她推測錯誤了。
王三已跟盼兒取得聯絡,他現在趕來報訊:「周大爺在那邊喝酒,不像要來的樣子。」
盼兒懷疑他聽不到消息。王三吿訴她:「他是故意不來的!」
旣然他不來,趙盼兒要去找。她到賭館去見周舍,使賭徒們傾倒涎臉。
周舍當然要給點顏色她瞧瞧,好報前仇,但經不起她眉眼一抛,微微一笑,便軟化下來,連新寵的十里紅也置諸腦後。
「你來了,」周舍說,她仍裝着不投降的樣子:「鄭州是個小地方,怕委曲了你?」
「有你和各位大爺在,我還怕什麽?」
周舍的氣烟消雲散,他打趣她說:「呃,你想把鄭州的男人的靈魂勾了去麽?」
盼兒說:「不,是我的靈魂讓鄭州一個男人給勾來了!」
周舍和豬朋狗友們給說得嘻哈大笑,周舍像喝了一杯陳年舊酒。更在衆目睽睽中,向周舍敬酒陪罪,後悔辜負他的一番情意。
周舍喝過酒,請吩兒唱曲,她沒有拒絕,當衆高唱一曲。
曲唱過,盼兒吿辭。
周舍那肯放過,便急急隨着她,口口聲聲要送她囘去。
王三早已知機,馬上給宋引章送信去。
(九)
囘到來鳳居,酒菜早已預備。周舍曉得是盼兒特別爲他預備,喜的眉開眼笑。
他說:「你這小寃家,一會兒把人氣死,一會兒讓人」
她說:「你也是一樣,在面前纏得人討厭,不在身邊吧,可叫人日想夜又想⋯⋯」
盼兒只消三言兩語,便使得周舍全身痛快。她還微露出沒有嫁他的悔恨。她指了指那兩個重甸甸的箱子,說:
「這幾年我也積了些錢,攢了些衣服、手飾,都裝在箱子裡帶來了!」
周舍深信不疑,瞧盼兒現在對他的百般温存,也覺得屬意于她。他厚着臉皮向她求婚,盼兒裝出呷醋的樣子,說他已經有了宋引章!周舍說:
「我娶宋引章,完全是爲了氣氣你呀!」
盼兒佯裝爭風呷醋她說:「做二房我萬萬不想,讓宋引章騎在我頭上做大,我可不甘心!」
接着,她叫他進一步索性把引章休了,光明正大的娶她囘去;周舍猶疑未决,正在考慮之時,宋引章急急趕到客店,看見他們,便哭哭啼啼的駡周舍:
「你一天到晚跟野女人鬼混,我來跟你拚!」當她看見趙盼兒,可更加悲憤:「趙盼兒,你眞沒廉恥,想不到你……」
趙盼兒毫不讓步,還出言嘲諷,使得引章忍無可忍,撲過去和盼兒扭打。
「住手,打死你這賤貨!」周舍粗聲喝住。
盼兒馬上向周舍撒嬌撒痴,叫他寫休書休了宋引章。
周舍忍無可忍,果然寫下一紙休書,打發引章離去。
引章去後,周舍急不及待,拿盼兒的緞綢作聘禮,要帶盼兒囘家去,盼兒那肯跟他囘家,說:「你太小瞧我了,你娶我,難道連花轎也不雇一頂,鼓手也不雇一班?」
周舍只得答應明天照辦。他要在這裡留宿,盼兒婉言打發他囘去。臨行,周舍不放心,命人把盼兒的兩箱東西搬囘家去。
(十)
逃出虎口的引章見到了她的風塵姊姊盼兒,一把眼淚一陣陣感激撲向她。如果沒有了她的搭救,她可永遠不能出生天了。她說:「姊姊,如果沒有你,我……不敢想!」
盼兒要看引章的休書,引章拿給她看……。
不久,盼兒把她帶到鄭州近城門的一家旅舍,讓她與日夕思念的安相公見面。一雙痴男怨女,劫後重逢,有說不出的酸與甜。
盼兒催他們收拾東西,趕快上車起程,逃離鄭州,重求新生活去。
周舍得報,知道盼兒離開旅舍,怒不可歇,忙砍開箱子,——嗨,裡面全是些大石頭。追,追,追……。
周舍與手下追到她們的車子,大伙兒攔住去路。周舍還搶去引章的休書,吞下肚子裡去。不久以前,向周舍百般溫存的盼兒,現在充滿了仇恨與憤慨,她要和周舍到衙門去。
官衙裡,盼兒吿周舍强奪安秀實的妻子,有安秀實、王三作證。周舍以爲毁了休書,口口聲聲說引章是他妻子。誰料盼兒把他的親筆休書呈堂,——原來盼兒觀看引章的休書時,悄悄地換了一份假的給她。
周舍頻呼上當,仍死心不息,吿盼兒收了他聘禮賴婚,盼兒力辯沒收過他的聘禮,她收到的是自己之物。
周舍理虧,官判周舍强佔人妻,罰三千貫償還引章損失,打六十大板示警。
引章與秀實有情人終成眷屬,這都是聰明、機智、俠義的趙盼兒的功勞!
『鴛衾綺夢』
歐陽修詞・草田曲
「風塵尤物」揷曲
尊前一把横波溜,彼此心兒有,
曲屛深幌解香羅,花燈微透(過鬥)
偎人欲語眉先皺,
紅玉困春酒,爲向鴛衾這回后,
(過門)幾時重又?
『風塵怨』
陳凡詞・草田曲
「風塵尤物」插曲
天邊月,此夕又窺人。月缺月圓孤獨影,
春來春去可憐身,總是在風塵!(過門)
多少事,何事不傷神!
對客笑飛雙粉頰背人淚滴石榴裙,
愁絕豈無因?豈無因?
『長亭送别』
陳凡詞・江灝曲
「風塵尤物」揷曲
清秋,節送君千里
清秋節送君千里
長亭別啊長亭別年年插柳年年頻
長亭別啊長亭别年年插柳年年頻
折秋光如畫秋雲潔雙雙好綰
折秋光如畫秋雲潔雙雙好綰
同心結啊同心結願花常好
同心結啊同心結願花常好
願人如月願人如月
願人如月願人如月
『夢裡人』
陳凡詞・于粦曲
「風塵尤物」插曲
紅滴櫻桃淺黛眉
梨花嫩頰透輕脂
有情無語總相宜
最記燈前歌婉曼
更廻嬝娜柳腰肢
横波一溜媚人時
進酒歌』
陳凡詞・于粦曲
「風塵尤物」插曲
抬素手請銜杯喜筵
今日為君開願君夢得
生花筆早入蟾宮折桂來回
抬素手請添杯喜筵
今日為君開願君金玉
身常好早上吹筆引鳳台
頻斟酒共添杯祝君
姓宇榜中𣁽明朝直上
青雲路早日春風得意
『閨中自嘆』
陳凡詞,于粦曲
「風塵尤物」插曲
夜䦨人靜凭窗數恨幽
恨綿綿難數月
明繡閣又良宵又一度良宵虚度
年華似水舊歡如夢心事更憑誰訴?
朱顏自古去難留耐幾許朝朝暮暮。
『當時好』
陳凡詞・于粦也
「風塵尤物」揮曲
當時好,最好在東京,
記得閨中盟誓語,
一生愛煞是卿卿。
(你)轉眼便忘情?
當時道,最好共今宵,
十足風情生眼底,
三分春色上眉梢。
(你)此際不魂銷?
當時夢,最好作鴛鴦,
薄酒催人温繡被,
香燈透帳解羅裳。
(你)能不細思量?
『樽前相勸』
陳凡詞・于粦曲
「風塵尤物」挿曲
勸君珍重尊前語
尊前莫憶傷心事
酒畔為君歌
酒多愁亦多
應知人未老
須信春方好
此度別花枝
花開猶有時。
夏夢
今天夏天,好些熟悉夏夢的朋友,都在竊竊私議。
「奇怪,阿夢最近好像變了性子似的,——她不是一向很愛活動的麽?可是近來她足不出戶,把自己關在家裡。」說這話的是一個男明星。
「可不是,那天,」另一位女明星也不明所以地說:「我們找她游泳,她也不去,嗯,要在往時,她一聽見游泳,就雀躍三分囉!」
你們知道夏夢幹高近來除了拍戲,就深居簡出,連最喜歡的活動一一游泳也放棄的原因?說出來,倒是個秘密,原來她最近參加了鳳凰的彩色片「拉郞配」的演出,化裝師吩咐她在該片未拍完之前,應該少活動、少去游泳,避免被陽光把膚色照黑,與已經拍過的色調不同。
此外,她除了怕給晒黑外,還要在家裏向一位武師學打北派,及跳鳳陽花鼓。在「拉郞配」中,她要演出打北派及跳其鳳陽花鼓節目。
『風塵尤物』
為被壓迫的女人吐氣揚眉
海濤
「風塵尤物」是根據元代傑出的詞曲大家關漢卿的名作「趙盼兒風月救風塵」一劇改編的。它寫北宋京都汴梁城的一個紅歌妓趙盼兒的一段俠義故事。
歌妓趙盼兒,封建社會裡男人的玩物,在那個時代,一個墮入風塵的弱女子,而敢設計懲服一個與官僚勾結的富賈的惡行,救出自己的姊妹,痛快淋漓,令人擊節稱賞,從心底裡傾佩她的才智與勇敢。
在這部戲裡,我們看到北宋那個封建腐化的社會面貌。那個鄭州商人周舍,他那裡是個正經商人,且聽他跟應試秀才安秀實講的話:「安兄,你考中了做了官,我還要多多借重你,用你的官銜帶貨色到京裡來,可以免去好些捐稅。」又說:「萬里做官只爲財。」從這幾句話,描寫出當時官塲中苛捐雜稅,專爲飽自己私囊,商人要賺錢,就得結識官府,於是徵歌選色,花大把銀子毫不在乎,當時的京城,就在這些人作威作福下,充滿了窮奢極侈的混亂景象。
另一面是妓院風光,由於達官貴人,富商巨賈的要求,汴梁城的妓院顯得多麽富麗豪華,倒有些像舊時代的南京秦淮河畔。妓女的生活表面上住的是畫棟雕樑,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綢緞綾羅,但是內心裡却只有一把辛酸涙;賣笑生涯又豈是好受的,客人的淫威,威逼利誘,鴇母的面色,唯錢爲是,在燈紅酒綠,珠光寶氣的氛圍裡,妓女沒有一點人的尊嚴。且看那惡霸奸商周舍,倚仗他的財勢,用金錢買動了宋引章的母親,把引章騙囘家去,他不但沒有一黙憐香惜玉的心腸,而且還夏楚頻使。羞辱交加。
宋引章的親生母親,因爲不願女兒在火坑中沉淪,以爲從良給一個有錢人就可以享福了,可憐的引章,無能爲力,她的輕弱,使她相信周舍的騙局,她跳出一個火坑又跳進另一個火坑。
這就是封建社會裡妓女的下塲頭,那些以從良爲唯一出路的苦命女子,希望的是年輕時有一個好主顧看上她,把她贖出去,歸隱良家,要不然,等到年老色衰,沒有人理你了,正如「琵琶行」上說的:「今年歡笑復明年,秋月春花等閑度。……暮去朝來顏色故;門前冷落車馬稀……。」
難道一個妓女的命運注定了只有這樣嗎?不,那不是什麼注定的命運,那是人爲的命運,是那個惡毒的社會制度造成她們的命運,也是女子自己太輕弱,不敢衝破這種命運,和命運去搏鬥。
但是,即使在那個時代,到底不是所有的女子都是可欺的,趙盼兒就是那些被侮辱與損害者反抗暴力、反抗壓迫的代表人物,她的聰明熱情,她的機智勇敢,妓院生涯的磨折,鍛鍊成她的堅决反抗的精神,她不忍看同一命運的年輕無知的引章受苦,她要讓那些强暴的權威者看看一個弱女子也能用自己的智謀向他們報復。
The Chivalrous Songstress.
CHOW PAN ER, a beautiful and talented songstress of the Sung Dynasty, enjoyed an immense popularity in the Sing Song house in Bien King, then the country's capitol.
CHOW SAI, a wealthy merchant, lived in the same hotel in Bien Chin with AN SHUI SHI, a learned scholar.
Wealthy and tricky but not learned, Chow tried to win Pan Er's love by showing to her the poetry composed by An disguising them to be his own creation, for he knew that Pan Er was very fond of poetry and literature. Pan Er discovered Chow's trick, and Chow was thus obliged to introduce An to Pan Er, who seemed to like An well. In order to prevent Pan Er from falling into An's hands, Chow requested Pan Er to recommand SONG YING CHANG, also a songstress, to accomodate An.
Yin and Pan Er were close friends like sisters to each other. Yin fell in love with An, who had promised to marry her after he got through with his examinations, but Chow's proposal to marry Pan Er was rejected by Pan Er in spite of the tremendous wealth Chow possessed. Disappointed, Chow diverted his pursuit to Yin when An was away attending to his examinations.
For Chow's wealth, Yin's mother agreed to betroth her daughter to Chow while Yin was too weak to raise objections. Yin followed Chow to Cheng Chow where he engaged in his trade. Pan Er was helpless to do anything to invert the unlucky situation.
An, besides love, also failed in his examination. Utterly discouraged, he indulged in drinks and fell critically ill, but Pan Er was chivalrous enough to help him to get cured. Meanwhile news had reached Yin's mother that Chow was still frequenting the Sing Song houses in Cheng Chow and Yin had been ill treated by Chow. This news had also reached Pan Er.
Pan Er tried to save Yin by dolling herself up and bringing with her large quantities of jewelries and silver to live in a hotel in Cheng Chow, where she approached Chow in a very enticing gesture by telling Chow that she had changed her mind to marry him. This was provided that Chow must first sign a divorce paper with Yin in order to make their marriage legal. Chow conceded to Pan's request.
An arrived at Cheng JChow after Yin obtained the divorce paper signed by Chow. Pan Er was happy that her plan had worked. She arranged to leave Cheng Chow in the night with An and Yin in order to be away from Chow, but the plot was discovered by Chow, and they were intercepted by Chow on their way. Chow snatched the divorce paper he signed from Yin, and filed a petition in the local magistrate Court, accusing Yin for elopement and fraud.
Miracle had happened when the case was heard in the magistrate Court. For the paper Chow snatched from Yin was only ah immitation copy done by Pan Er, while the real one was still held in Yin's hand to clarify her status before the magistrate.
Everybody was happy as a periect romance was thus ended in a SONG OF ALL SONG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