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裡情天」 (本事)
在除夕的時候,經過一塲大火巨劫以後,灰燼堆滿的木屋區附近的一間下等旅館中,突有一個靑年愴惶携篋而出,奔至樓下,凝神諦聽。一陣迎年炮竹聲,自遠處傳來,歷久不息。此青年始恍然失笑,蓋彼於惡夢中猶以爲炮竹爲火境木屋之聲也。驚魂甫定,坐於樓欄後的板櫈上,彼發現一少女憑欄笑望,對靑年狼狽之狀,深表同情。在交談之下,遂知彼此皆為大火災民。靑年名叫方華,擅繪畫,大學畢業迄未獲得較長久之職業,賴其母星洲爲人傭工,按月滙欵相助,彼恒以此耿耿於心。少女名叫翁秀珠,亦屬木屋區無數等待工作者之ー。在此大年夜,二人固不勝身世飄零之感。
翁秀珠小談卽回其臥室。方華則仍蜷縮一隅,愁思莫解。伏欄良久,突覺震動。在一刹那間,發現有人正攀越攔干,企圖跳樓,急起撲前制止。該人幾經掙扎,始為方華制服,頹然坐下,一言不發。方華監守至天色大白,該企圖自殺之中年人,神志似已恢復。注視方華片刻,始問其姓名,默然自去。
翁與方在旅館中日夕相見,方華對翁秀珠愈顯關切。半月後,翁秀珠得一歌壇之聘,惟苦無資治裝。方華潛典其母所贈之腕表及較貴重衣物和僅餘之欵助之,秀珠大爲感動,愛苗頓茁。
登台之夕,方華親購花籃送至夜總會,彼則深恐寒酸,踟躇門外,細辨隱約之歌聲而已。兩月後,秀珠藝名較著,交際漸忙,但仍抽暇與方華聚首。而方華則自慚形穢,秀珠受聘赴星前夕,與其關室竟夕厮守,彼仍强自矜持,不及於亂。
一日,突有豪客至木屋區之旅館覓方,方華審視良久,始憶起乃爲擬跳樓自殺之中年人。豪客自道姓名施清閣,爲一織造廠主。三月前因工廠危機,故頓萌死念。受方ー番言詞感動後,續得其姪女竭力資助,竟以轉圜,今且大有發展矣。故認方華乃制止其一念之差之恩人。傾談之下,知方華尙無工作,力邀至廠充其助理,方華允之。
施清閣姪女施珣美,患小兒麻痺症,家雖富有,惟因惡疾繼身,居恒一無生 。施清閣介紹方華爲其繪像,初以爲小分其苦悶而已,可是女對方華,頗有好感。像已繪成,方華憫其弱質,建議其擺脫輪椅,在海灘淺水上經常作柔軟運動,幷親作示範。女病雖無顯著效果,但精神已呈生氣。醫生對方華之辦法,亦表示鼓勵。然施珣美至此已一日不可無方華矣。
一夕,方華忽接電話,言珣美參加舞會墜樓受創甚重,現留醫院施救,請方華立刻往視珣美。方華奔至醫院,醫生謂珣美生命頻危,無可挽救,珣美將遺產之一部,託律師贈方華,請華當面簽字,則珣美死亦瞑目。華拒受珣美所贈之遺產,謂彼與珣美僅屬朋友關係,實無理由接受。雖律師等人向其勸說,華亦不肯接受珣美所贈之遺產。後來,華被逼不過,言彼可以接受,但彼有一條件,就是將珣美所贈之遺產,轉贈給研究治療小兒麻痺症之機構,原因是珣美因得此症,而失去了幸幅。珣美允諾,方華卽簽字接受伊所贈之一部份遺產。珣美並言要與華單獨的作最後之談話,令旁人離去,珣美始證明方華實正人也。
翁秀珠遠遊歸來,芳名大噪。方華惟發覺秀珠態度已大異躊昔,而施珣美則一病需留院。在兩者抉擇之下,方華卒毅然作癱瘓者之輪椅。查事實證明,翁秀珠無歌唱則無溫暧,而施珣美無方聲則無生命也。
——完——
首席演員
夏厚蘭
在這幾年來,國語片男女演員的新陳代謝,倒也竄出幾個新人來。舊的不是不能演戲,也不是沒有號召,長江後浪推前浪,爲必然現象,可是凸出的人材却寥若晨星。
夏厚蘭在一般新人中可以說是最凸出的一個,她具備演戲一切條件,加以她的天賦聰慧,無論對任何個性不同的角色,都能勝任愉快,往往有意想不到的演出,爲了她的演技細膩,善於把握劇中人的個性,所以她主演的影片沒有一部不成功的,這是事實,並非瞎吹。
記得已故張善琨先生於生前在日本拍片的時候,曾對「新華公司」同人及日本電影界和新聞界人士說過:「我幹了幾十年的電影,所看見及所捧出來的演員將近百餘人,眞正能够稱得上「演員」者,只有夏厚蘭。只有她才是現在中國最佳之演員,眞正的電影演員。」不錯,夏厚蘭雖然是新人,所主演的片子不多,但她在這兩年來不斷的埋頭苦學,和專心研究有關電影演技及理論之書籍;同時她下了很大的苦工和决心,向先進者求敎請益,繼續和于聰相互研究,始能在目今的國語片裡列爲紅星之一,被譽爲最優秀而最善於演戲的首席演員,這種榮譽,决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得來的。
她在處女作「鑽石花」和「熱情」裡,均有驚人的演出。尤其是「熱情」,是她獨當一面而飾演兩個不同個性角色的演出,成績極佳。這兩部戲已和人們相見過,她那精湛的演技,悅耳動聽的歌喉,和標準的京片子,巳深刻的映印在人們的腦海中。尤其她那婀娜多姿的體態,所給我們的印象是一種熱情,華貴,儀態大方的靑春氣息,但她還不斷地虛心向學和吸收人生的經騐。她領銜主演的「熱情」一片去秋在港九放映時,却創下最高的票房紀錄,因此她能够屹立於紅星之寶座,成爲最叫座的演員,在這方面來說,可以說是得天獨厚。
夏厚蘭的頭髮烏亮漆黑,配着,她那緋紅的臉蛋格外顯得俊俏美艶;具有東方和西方人特徵之美,烏溜溜的兩雙眼睛,顯出誘惑的魔力,轉動時靈活而有神。五呎六吋的嬌軀,足一百二十餘磅,四十吋的胸圍,二十四吋的腰圍,再配上三十六吋的臀圍,身段成爲波浪形,極富于誘惑性,全部流露出來,而孕育在眉梢眼角裡。看過「熱情」一片的影迷們,總不會忘記她那洗練的演技,及大胆獨特的作風吧。
夏厚蘭的私生活不但嚴肅,而且很有規律,她除開拍戲,和必要的酬酢外,很少見她在公衆塲所出現。平常在家研究學識,或答覆影迷的回信,有時高興起來親自下厨弄幾味小菜,儼似一個家庭主婦。她每天晨早八時卽起床,做些健身運動,每天如是,她曾經說過:「健身可以保持靑春哩」。
我所寫的于總
好萊塢的明星們,近來都趨向於多能,如奧遜威爾斯,占士美臣,舍凱萊,雷米蘭等,無論在製、編、導、演、都是身兼數職,大顯他們的身手,和玩弄他們的技巧。
中國的演員們也不例外,如老一輩裡的嚴俊,王引都能導能演。可是在最近年輕的一代裡,却出了一個全能的人才,他不但能導能演,而且能編又能製,况且所編製出來的片子,都是超水準以上的無上佳作,這個全能的人材,便是影壇裡年靑有爲的于聰是也。在今日的影壇上新人中能製、編、導、演於一身者,可以說祇于聰一個人,而無他人能與之抗衡的。
于聰崛起於新人羣裡還是近兩年的事,同時又是新人中最露光芒的一個,他有雄偉的體格,英俊的外貌,再加上他那豐富的才能,以及遠大的志向,並且對藝術深刻的瞭解,有着豐富學識的根底,所以,他雖然祇主演過三四部戲,就能毅然的執筆寫「鑽石花」,「熱情」以及改編這部「霧裡情天」。前兩部演出時,果然是非常生動,得到圈內外一致頌揚,大家都刮目這位新小生是初生之犢,他居然敢以無比的勇氣去做,這不是說胆大可以憑持,還需要藝高來支持。
看于聰的外表斯文沉着,擅演内心文藝片,他有健壯的體魄,曾是田徑賽的選手,得過跳高及中距離賽跑冠軍,他的個性是屬於外柔內剛一型的人,是一個有思想,有修養的優秀演員,他的才幹是多方面的,是影壇不可多得的全能人材。
這部名作的「霧裡情天」是他改編導演而且兼主演第二部的創作。這部戲仍然是新人陣容,導演指導起來,難免覺得吃力一點,幸男女主角均能認眞演戲,同時戲的成份特別濃厚,所以幇助了于聰對這戲的成功。
「霧裡情天」拾零
「霧裡情天」是一部名著,所以在拍製方面特別的愼重,內景自開拍起一直是在緊張的工作,據參觀拍片的影迷們說:「『霧裡情天』確有獨特的長處,穿揷之多,所含的人情味極重,在他片實難見到」
在片塲所有的工作人員,對「霧裡情天」一片,都有着濃厚的興趣,他們覺得能參加該片工作而自豪。他們曾經說 :「這是東南亞權威報紙『星島晚報』長篇連載的名小說所改編的,我們能爲該片工作實在是光榮萬分的。」
女主角夏厚蘭的演技已達爐火純靑之境,她對「霧」片特別的重視,她將司空明筆下的施珣美給演活,她那一舉一動,處處都能引人入迷,喜、怒、哀、樂的轉變落利乾凈,各轉抹點交代得清爽而明朗。
「太平洋公司」拍製「霧」片,不計資力、物力、人力、只要與「霧 」片相關的,都要做到,務使該片做到盡善善美之境,換句話說:「太平洋兄弟影業公司」的製片方針是不重量,只重質,為了拍製該片所耗費的籌備工作,是相當週密的。
「霧」片中最大而最豪華的一幢佈景——施家大廳的跳舞晚會。僅這堂佈景的塔製已費了三日之時間,耗資二千有餘,動員跳舞臨時演員近二百人,音樂師七人之多,如此偉大塲面,可以說是國片有史以來之創舉。
導演于聰,處理「霧」片特別謹愼,他對每一個角度,每一句對白都研究再研究。同時再徵詢他人意見,他對原著者司空明的意見奉如聖旨,在他未達片場以前,對「星島晚報」之剪報「五里霧中」不離手的細心研究,他的確是個虛心向學的優秀青年導演,所以「霧」片有着美滿的成績是不無原因的。
能製善演的金帝
老實、熱情、謙遜、這是金帝的本性。年紀輕輕祇有廿來歲的小伙子,就具有雄厚的工作魄力,在影壇裡,以他那粗壯的體格,倔强的個性飾演硬派小生,可以說是影壇上獨一無二的第一人了。
假如我們不健忘的話,可以回憶一下,他在「鑽石花」和「熱情」中那精湛的演技,已經叫人大大的讚佩。尤其他在這兩部片中最特出的是和于聰打鬥場面,雙方都使出看家的本領,眞實的幹起來,打得頭腫肉靑,實在令人叫絕不止,另一塲面是在風花雪月的情場裡,他與于聰吃醋的鏡頭,演得不溫不火,恰到好處,在他演至怒火上升時,咬牙切曲,磨拳擦掌,那種神態,的確入木三分,利落至極。
這次他毅然的負起「霧」片製片的重任,在影迷方面說,銀幕上暫時見不到他俊俏及健壯的體魄,覺得遺憾,可是嚴格的說一句,他担任製片任務,應該是一件極大的喜事。因爲經過他製出來的片子,一定是完美無比的上上佳片。基於他那精幹的能力,嚴格而不馬虎的作風,這部「霧」片,定然是一部超水準以上的作品。不過我們唯一希望今後的金帝不放棄製片任務外,最好同時出現在銀幕上,以他那洗練的演技,再配合他那獨特的製片手法,出來的片子,可以說是美上加美了。
霧裏情天
(夏厚蘭主唱)
梁樂音曲
華恩隆詞
是什麽在統治這人間 不是土地不是天
不是帝王不是仙 是那萬能萬惡的金錢
金錢在我們之間是層霧 愛情的毒素是金錢
別讓金錢把爱情離間 愛情的肥料是窮且益堅
金錢在我們之間是層霧 何時撥開雲霧見晴天
金錢在我們之間是層霧 但願撥開雲霧見晴天
當霧散烟消天上有晴天 當霧散烟消天上有晴天
再也沒有什麽遮住我們眼睛 讓我们赤裸裸地心心相見
走不盡的沙漠
(霧裏情天插曲)
胡 然曲
于 聰詞
我依然在荒凉的沙漠裡 靜靜的
我依然在苦闷的沙漠裡 真似在
坐在輪車不能起 片片創傷使
大海的孤丹一般 在大的風浪中隱
我心裡焦急 片片創傷使我心裡焦
隱現現舟上的人 渴望着堤
急 我依然在黑暗的沙漠裡 車輪越走越
岸 我依然在凄凉的沙漠裡 白茫茫的一
深也拉不起 後面只留下了兩道痕
片不見路線 只希望能見到池塘草
跡啊! 沒有人為我的生命可
原啊! 在這走不尽的沙
惜
漠裡
幽林
(夏厚蘭主唱•霧裏情天插曲)
胡 然曲
于 聰詞
正是初夏的風光 熱烘烘的太陽在上
靜靜聼草叢深處 小蟲也在歌唱
處處芳草又平舖 處處野花又開放
陣陣撲鼻的花香 處處鳥𠒇在合唱
高高棕樹青又青 棕樹在風前摇蕩
高高大山有千重 高山是威嚴雄壯
我這時一切都忘 忘的沒有這世界一樣
我們走進這幽林 坐在這芳草地上
晒着溫暖的太陽 精神是多麽清爽
為妳歌唱
(顧媚主唱)
李厚襄曲
胡 褒詞
姑娘姑娘姑娘姑娘 多少
瘋狂瘋狂瘋狂瘋狂 為什
思量思量思量思量 編一
人為妳來歌唱 石榴裙下都傾倒
妳不慌也不忙 聼那歌聲多美妙
支情歌送情郎 寄到天涯與海角
石榴裙下都傾倒 多少人為你來歌
聽那歌聲多美妙 為什你不慌也不
寄到天涯與海角 編一支情歌送情
唱 多少的少年為妳瘋狂
忙 姑娘的心事煞費思量
郎 祗為你一個人來歌唱
「霧裡情天」
・電影小說・
號稱東方之珠的香港,這個美麗而富有誘惑魔力的名稱,不知吸引了全世界上多少知識靑年男女。他(她)們爲了好奇及尋求人類物質上的享受,和不願作奴役的大好靑年,從每個不同的角落,投進了這個「東方之珠」的香港。
儘管香港在表面上是包含着一層糖衣,但終不能遮蓋它那猙獰萬惡的眞面目。在外表上看來,香港一般人的生活雖然是豪華的,但背後却充滿着困難;人與人之間在表面上,雖然和靄可親,可是在背地裡却是勾心鬥角,互相憎恨與磨擦,造成了一個罪惡的社會;在商業的外表上看,確是一派正統忠實的商業區域,可是這裡面却充滿了一班巧取豪奪;販毒走私;包庇妄法;暴力的廹害和肉慾的橫流。只要我們稍一留意每天的新聞,上面載滿着:兇殺,搶劫,姦淫,吸毒,欺騙等等的行徑,就這些已是香港人情醜惡的大暴露了。
在這裡,不知毒害了多少大好的靑年,意志稍一不堅定,卽會陷入不可挽救的深阱。但亦有些潔身自愛的靑年,他(她)們寧願啃麵包頭,穿破衣着爛鞋,住木屋的苦鬥下去,决不受利慾所引誘而動搖他(她)們那堅决的意志——劇中的男主人翁方華,就是其中的一個意志堅决者。
方華是個大學生,從遙遠的地方逃來了香港,基於人地兩疏,埋沒了他的才能,而淪爲下層木屋區裡的一個小居民。終日縮藏在木屋區裡的一家下等小旅店裡,和勞苦大衆打成一 片。生活雖然堅苦,但精神很快樂,只有一點時刻令他愴惶不安的,就是木屋區時遭火神光臨。經過數次大火的酷劫以後,他的神經已不正常,這幕人間悲慘的活劇,給了號稱「東方之珠」的香港一個極大的諷刺。
在農曆年大除夕的深夜裡,方華在旅店熟睡的時候,突然闢闢拍拍的一陣炮竹聲,將方華驚醒。他以爲又是發生火警,在驚惶中,提了破箱子向外面狂奔。至門口定睛一看,始知是炮竹聲,不自禁的苦笑了一聲,尷尬地拖着疲乏的步子走向旅店裡。剛坐下來燃着香烟之際,忽聞咳嗽聲,方華回頭,見一少女在對面出神的呆望着他。這個少女名爲翁秀珠,也是個懷才不遇的淪落人,他(她)倆忍不住的相對笑了起來。
「哈哈!我以爲又發生火警啦!」他尷尬的苦笑着說。
「唉!我們都是同病相憐,我的木屋也被燒掉了,所以搬到這兒來。」秀珠長嘆的道出他的遭遇。這時方華遞了一支烟給她,從此,她倆結爲朋友,朝夕相見,各表身世,談得很爲投機。
一天晚上,方華躺在床上胡思亂想不能成眠之際,忽然隔壁有人長吁短嘆,並聽到「死了倒也乾净。」簡短的一句話。方華驚奇的從板縫中偸窺,見一男子將一封信放在桌上後,急匆匆的走出,方華走過隔壁看信,原來是遺書,他的名字叫施淸閣。方華急追至天台,見施正欲跳樓自殺,方華趕上攔住,向他解釋及鼓勵他勇敢的活下去,自殺是弱者的表現,死是不能解决一切的。施聽了,垂頭深深的長嘆一聲,「唉!我窮到這般田地,活着也沒有什麽意思,倒不如死了乾凈。」施悲感的說。
「窮?我比你還要窮呢!但是不能爲了窮就拿生命來開玩笑,我們要想辦法去奮鬥,去克服這窮才是,你說對嗎? 方華認眞的說。
他們談了很久,施大受感動,增加了他活下去的勇氣。從此,施對方的一番忠言牢記在心,並且對他的盛情,深深的感謝,他覺得慚愧,無顏再見方華,就在當晚結賬離開了這間小旅店,去創造他的新生。
次日,方華得悉施已離去,心中對施仍放心不下,他在呆想着,見秀珠走來,互道早安後,秀珠問方華這麽早要到那兒去?
「唉!找職業去!」方華說完以後,揚長而去。
一天的早上,方華正在伏案寫求職書的時候,只見秀珠興高彩烈的走來,「方先生!我找到職業了!」秀珠歡喜得幾乎跳起來。
「找到了什麽事呀?」方爲她歡喜的問。
「是一家夜總會裡的唱歌,管吃管住五百元薪水。」秀珠斜着頭,笑得攏不住口。「可是……可是我連一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她憂愁的低下頭去。「好的衣服都當了,贖又沒錢,這怎辦呢!唉!」秀珠焦急得坐立不安。
「別急,妳把當票交給我,我替妳想想辦法。」方安慰的說。
「你……你爲我想辦法?」她用感激的目光看着他。
「是的!我們是患難的朋友,應該互相幇忙的。」說着方華用刀片割開內衣的小口袋,取出三百元,「這是我全部的財產。」,說完拿了當票和鈔票飛也似的跑去,秀珠欲止之,可是已來不及了,她感動得流出淚來。
秀珠自得方華之幇助,將全部衣物贖回,得以安然到夜總會上工,並搬至夜總會的宿舍裏去住,於分別的時候,他(她)倆充滿戀戀不捨之態。
在秀珠登塲獻歌的第一天,方華親自提着花籃至夜總會向她道賀,但自覺衣冠不整不敢入內,只得徘徊於門外,聽得裡面掌聲和叫好聲如雷,配上悠揚的歌聲,方情不自禁的將
花籃放在門的正中,自己悵然離去。
方華已至山窮水盡之絕境,他一個人在房裡愁眉苦臉的啃着麵包,突然茶房領着一個西裝煌然的男子走進。「方先生!你還認識我嗎 ?」施淸閣喜悅的說。方華楞了好久,始惶然大悞「哦!是你呀!施先生!」這時,施見方吃着麵包,卽刻吩咐茶房預備幾隻好菜及白蘭地酒,要與方華對飲舒談。
在言談間,施痛述別後的經過;他自不吿而別以後,各處奔走訪親友謀工作,於意外中到找了他的姪女施珣美的住址,才知道哥嫂們都去世,僅遺下一個孤女及一份價値七千多萬美元的財產,並且囑施淸閣照顧珣美和管理一家大的工廠,能得重生之日,全賴方華之救及鼓勵所得。此次特來邀請方華參加工廠工作,以報救命之恩。方華聽了之後,驚爲奇遇,同時亦爲自己獲職而高興。在酒醉菜盡之後,施促方整理行李搬往宿舍住,以利工作。
在工廠宿舍裡,施見方聚精會神的在繪油畫,並且畫很得好,他即順口道:「方先生!巧極了!我的姪女珣美,正想找人畫像呢!就請您勞神啦!」
這是施家的大客廳,裝飾豪華極了,外面濃霧瀰漫,施陪着方華邊走邊談的進了大廳,在裡面傳來一陣凄凉的歌聲,方愕然站定「這是誰在唱歌?」
「就是我姪女唱的。」施淡然的說。這時一部輪椅緩慢推了過來,上面坐着一個不能行走的美貌少女——施珣美。她那冷冷無生氣的芳容,沒有一絲笑意,手裡拿着酒具,一杯一杯將酒倒進嘴裡,仰首呆望着霧夜空際。突然滿面憤怒,狠狠地將手中的杯和酒瓶,猛力拋在地上,好像恨透了整個的世界。方見狀驚惶萬分,施不以爲然的走上去「珣美!別這麽糟塌自己吧!」施同情的說。「啊!我給你們介紹,這是大藝術家方華先生,這是我的姪女珣美。」方華向她點頭爲禮,同情地注視着她。
「請裡面坐吧!」說着轉過了輪椅推向客廳裡去,方情不自禁的上前幇珣美推,這時珣美回頭望了一望,露出一絲的微笑,方也陪着笑了笑。
「珣美!我特地請方先生來給妳畫像的。」施說完後,看看方華以後注視着珣美。
「好極了,麻煩方先生了。」她斜着頭微笑的說。
「妳太客氣了。」說看,迎面走來一男一女,施卽指着珣美的姑媽和表哥張亨利與方相識。表哥見方一表人才,妒心頓生,自命不凡的冷冷的瞟了方一眼。方見狀不知所措,轉過頭向施問道:「施小姐是什麽病呀?」
「啊!是小兒麻痺症,她的腿已癱了兩年多。」施對珣美深爲同情的說。
「慢慢會好的。」方向珣美安慰地說。
「永遠不會好的。」她傷感的說。「啊!方先生!就請你明天開始給我畫像好嗎?」
「好的。」方很體貼而有禮貌的回答。
從此,方華不但獲得了理想的職業,並且是施公舘裡的熟客。珣美對他那一表人才,及溫雅有禮的態度,有着深刻的印象。當天下午,方華回到宿舍以後,獨自在房裡踱着方步,似有所思,忽然拿起了電話筒接二連三的撥着號碼,最後終於接通了, 喂!請翁小姐聽電話。」他的聲音溫和得很。
「我就是呀!你是方先生吧?好久不見了,你好吧!」接電話的正是翁秀珠。
「我打了很多電話給妳,總是打不通,喂!我吿訴妳一個好消息,我找到工作啦……」方華高興的說。同時在電話裏方華將他的職位以及薪水工作地址,一一的吿訴了翁秀珠,秀珠聽了也爲他高興。
第二天的中午,方華拿了畫具到施公舘替珣美畫像,剛一踏進客廳,一眼瞟見張亨利和另外三個濶少型的靑年,每個人的手裡都捧着鮮花,坐在沙發上。亨利見了方華,冷冷的向方點了點頭,隨而將目光移向天花板上。方華放下各物倚立排窻前,女傭阿翠獻過了茶,吿以小姐在化裝,請方稍等片刻。亨利等幾個濶少見女傭優禮待方,內心殊甚不服,你一言我一語的指手劃脚議論紛紛,方見此怪狀,實屬可笑。正在他們講得津津有味時,姑媽爲珣美推着輪椅走進來。今天珣美比往日不同,似乎特别的高興,裝也化得特別好。只見她滿身珠光寶氣,美艶非常,態度端莊,亨利等四人蜂擁迎上,躬腰曲背的齊聲向珣美問好,珣美不耐煩地說了一聲「好」,隨而向女傭說「方先生在哪兒?」
方華正呆立在排窻前,聞珣美在叫,他忽忙走來,向珣美叫了聲「施小姐!」
「對不起,方先生,讓你等久了。」她抱歉的說。
「沒關係,我也剛來。」
「你們別再來打擾她了,這幾天小姐要畫像。」姑媽對着衆濶少說。他們聽了以後,失望的離去,只有亨利不知趣,還凑上珣美跟前討好,可是珣美却很不耐煩的瞪大了眼向亨利說:「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我有病必須要淸靜,淸靜一點,知道嗎?」說完以後扭轉車輪向書房中去,姑媽及方華跟在後面,亨利呆若木鷄,目送她走去。
「癮子,有什麽了不起……」話未說完,姑媽已從書房走了出來,她對亨利的說話已聽得淸淸楚楚,她急向他打個眼色,拖他坐在沙發上說:「別那麽大聲,叫她聽見了不好。」
「有什麽關係呀!哼!她嫁給我,我還不要呢!」亨利像個小丑似的說。
「你別儍氣了,她有價値七千萬美元的財產,不能讓外人得去呀!」姑媽胸有成竹似的說。
在書房裡,珣只有美和方華,珣美坐在輪椅上,做着姿勢,方華用木炭在布上揮洒着。「施小姐!妳長得眞漂亮。」方華邊畫邊說。珣美在方華不注意時,她偸偸取出椅後放置好的酒,一口一口的喝下去。
「施小姐!妳要知道有病的人是不能喝酒的,妳應該對自己的身體保重,病慢慢才會好的。」方華瞧見她喝酒,在解勸她。珣美聽了後大受感動,兩眼紅潤的低垂下去。這時方華已將珣美的像輪廓畫好了,她將輪椅推近畫像前,發現姑媽也站在傍邊。「呵!姑媽:您看方先生畫得多好呀!」她喜悅的在讚揚着。
「嗯!像得很。」姑媽扳着面孔,冷冷的答了一聲。
幾天的相處,她對方華已發生了愛,尤其珣美對他的一表人才,及英俊的外貌,芳心早動。方不過對她的病體而關心和同情,他自問不敢高攀,更不敢去愛。但在珣美心目中少不了方華的影子,同時方華帶給她很大的生命活力。方華希望她的病能早日復原,只要能令她身心愉快,他什麽都不計較,每日陪伴着她, 鼓勵她,爲她講故事,帶她做健身運動,甚至於替她推着輪椅到郊外散心。可是在方華的心目中,翁秀珠才是他愛的對象。因爲他和翁同是天涯淪落人,環境相同,所以她倆的情感已達頂點。每逢假日,他總是偕秀珠陶醉在花前月下,樹傍水邊,情語綿綿。一天,又是他和秀珠手挽手慢步綠茵上,秀珠已由布衣而易華服,她對方華和珣美間的事,早有所聞,「聽說那位施小姐喜歡你,而且她又很有錢,不過她的命不會長的。」秀珠以試探口吻說,但方只輕輕的應了一聲「是的!」
「假如我是你呀,她肯嫁給我的話,這是一個理想的算盤。」秀珠毫不在乎的說。
「妳這是什麽意思呀?」方華莫明其妙的問着。
「因爲結了婚她死了以後,可以得一份龐大的遺產,所以我希望你乾脆的和她結婚吧!」近乎開玩笑似的。方華聽了這番話後,氣忿的說:「哼!虧妳說得出口,這簡直是極端的自私,也是喪心病狂的想法,妳簡直是侮辱我嘛,根本不是愛我。」方氣極了,兩眼露出憤恨的光注視着秀珠。
「不過我是愛你的,可惜我是個窮人,是個歌女,沒有錢的婚姻不會美滿的。」秀珠痛苦至極,沉沒很久,他倆無話可說。「哦!我忘了吿訴你一個好消息,我要到星加坡去唱歌。」秀珠的話划破了死沉的氣氛。秀珠又吿訴他說她明天一早八點鐘就動身,並且請方寫了星加坡他媽的地址給她,這時方華呆呆的望着秀珠,熱淚盈眶。
在秀珠臨上飛機之前,她和方依依不捨分離,直至飛機起飛後,方華始發覺機塲上只有他一個人呆立着,他悽然的回到宿舍去。
第三天,方華依舊的按時到施公館去替珣美畫像,因爲兩天沒有來,珣美覺得奇怪,她關心的問道:「兩天沒來了,到那兒去玩了?」方華毫不隱瞞的將他與秀珠關係,和秀珠去星加坡事一一說出,珣美聽了深表同情。
珣美正和方華談得起勁之際,姑媽來吿訴珣美說表哥亨利在彈琴,希珣美去練習唱歌。珣美拒絕,並聲言今後永不再學唱歌了。她要求方華陪她到花園裡去晒太陽,姑媽見狀氣憤憤地走了出去,將一切情形吿訴了亨利。他聽了以後,兇狼的將鋼琴狠狠的蓋上「我有辨法對付那小子,哼!走着瞧吧!」說完頭也不回的向外面走出。
方華推着輪椅,陪伴着珣美在綠茵的草地上,厚密的樹蔭下,細語低聲的談着,緩慢的踱看。這時,珣美將這幢華麗的別墅,及大花園之來歷,一一吿訴方華。珣美爲了癰病而不能行動,對這個世外桃園優美的環境不能盡情去享受,殊爲傷感。方華不時的用婉言安慰,並吿訴她說報紙上所登載小兒麻痺症會醫好的,在美國加省的鄉下,就有一個雙腿癱了八年,經他自己每天的運動及醫生治療,竟然站起來走路了,珣美聽了他這番話大受感動,同時覺得方華對她太好太關心了,感動得流下淚來。方華取出手帕爲她抹去淚痕,珣美含羞的向他望了一眼,低下頭去「華!你對我太好了。 」方華聽她如此的稱呼,頓覺侷促起來,良久,始建意掮她進山洞裡去玩,她點點頭,緊緊的抓住方華的肩膀,芳容發出愉快的微笑。
在山洞裡有溫泉泳池,假山,和樹木花草等,方華累得滿頭大汗的把珣美放在泳池的跳板上。她替方拭汗,四目相投,慾火在熱熱的燃燒着,珣美終於兩額緋紅,難爲情的低下頭去。這時,方華提議扶她下水學游泳,並解釋游水對腿部是有益的,尤其是海水。另方面再請醫生醫治,很快就會好的。他扶她在淺水邊玩了許久,兩人肩拼肩坐在池邊,方華拿出口琴,要求珣美高歌一曲,果然歌聲悠揚,歌喉甜潤,她倆陶醉在這優美的環境裡,盡興的玩耍着,直至夜幕低垂,始盡情而返。
方華推着珣美在慢慢的走着,忽見姑媽走來,冷冰冰的面孔,令他倆一怔。「妳不好好的休息,病會加重的。」姑媽氣冲冲的瞪着方華說。方華感到尷尬不知所措的說:「姑媽!這都是我不好,不過這是對她的病有益的。」說着珣美令方華推輪椅走,姑媽跟在後面不停的咕嚕着。
次日方華因了姑媽的指責,整天愁眉苦臉的悶悶不樂,施淸閣見此情形,知道方受了委屈,便對他說出關於昨晚的事,珣美已吿訴過他,請方不必介意。同時將余醫生亦贊同方陪珣美遊山玩水,長去運動的事說了一次。最後淸閣還再三說一切的事看在他的份上,方華急忙回說不敢當。
當天的下午,淸閣陪着方華去施公館爲珣美畫像,他倆剛一踏進客廳大門,即聽見吵鬧聲,繼而發出花瓶打碎聲。他倆站在門口靜靜的聽着,裡面是珣美在擲東西,發脾氣,和姑媽在吵嘴,原來是姑媽反對珣美和方華出遊及作激烈運動。方華聽了以後,與淸閣分手,自已回宿舍去。淸閣微笑的走進大廳,珣美見叔叔來了,「哇」的一聲哭將起來,遂將心事向淸閣說出。淸閣安慰了一番,送她回房去,姑媽亦走了出去。
方華回到宿舍以後,內心深覺不安,經淸閣再三的勸解,始答應同去珣美處繼續畫像。珣美見方華進來,眼淚汪汪的注視着他,方華過去蹲在輪椅傍低語的安慰着,珣美情不自禁的撲到方華的懷裡,大哭起來,她將方華抱得緊緊的。方華以甜言不斷的安慰,並約她到海邊去玩,珣美微微的點了點頭,方華小心的爲她抹着淚,推着輪椅向碧綠的海邊,坦平的沙灘上走去。
珣美要求方華永遠的陪着她,方華大受感動的說:「只要對妳的病有幫助,什麽我都會答應的。」說着目光炯炯的望着珣美,珣美的粉額漸漸的緋紅了起來,微笑點頭示意。珣美拉過方華緊緊的抱着,親熱而甜蜜的談情。從此,方華終日爲她推輪椅,遊山玩水,談情說愛,高歌誦詞,好不快樂,珣美在方華的鼓勵及愛護下增加了她不少生命的活力。
方華立下宏願,他要悉心的爲珣美作健身運動,訓練她漸漸的能走動,陪她游水,扶着她走路,同時做出如何抬步等模樣給她看。她初次學走,不但動彈不得,腿重如千斤石而且痛苦萬分。經過方華數月苦心的敎導和訓練,終於慢慢地抬起步來,緩緩地移動着,方華見了高興的抱着珣美,「珣美妳的腿好了!眞的好了!」他歡喜得發狂。
珣美對自己能抬步移走,似乎不大相信,緊握着方華的手在問。「華!這是眞的嗎?不是在做夢吧!」她驚喜得流下淚來。
「這不是做夢,妳的腿眞的是好了。」方華慢慢的爲她揩着眼淚,珣美望着方華,叫了一聲「華!」,擁着方華熱吻着。
珣美爲了調濟疲乏的嬌軀,她在醫院裡留醫,同時再請余醫生爲她加以針藥的治療。一天,施家親友人等都坐候在醫院檢驗室外,每個人的面孔都在驚奇的靜待着余醫生的報吿。珣美躺臥在病床上,臉上露出喜悅的微笑,讓醫生詳盡的檢査。許久,醫生由檢驗室裡出來,衆人蜂湧上去問着檢査經過。「我可以吿許大家的,她腿上的肌肉完全恢復了。」大家聽了以後,都很萬分高興,惟有亨利失望的說:「那我沒有希望了。」說時姑媽向他眼睛一瞪,亨利斜望了方華一眼。
「珣美能有今天這一半是方先生的功勞。」淸閣爽快的說。珣美聽了之後,一雙眼睛發出感謝的光芒望着方華,隨而兩人發出內心的微笑。
時光如流水般的過去,不覺已經一年了。在這期間,珣美和方華的愛情,已進入熱戀階段,珣美癰腿病之痊癒,多靠方華的鼓勵與帮助,珣美的芳心感謝方華之情,筆下確難形容。一天正是風和日麗的時候,淸閣和施家親友,特地舉行一個盛大的鷄尾酒會,替珣美慶祝,一時衣香鬢影車水馬龍,施家大客廳裡佈置得金碧輝煌,彩球滿屋飛蕩,擠滿了賓客,音樂聲,恭賀聲混成一支愉快的交响曲。在衆賓客的盼望中,珣美穿着華麗的晚禮服,珠光寶氣,脚上穿着方華贈送的一雙玻璃高跟鞋,帶着微笑,由樓梯上一步一步的下來。衆親友擁了上去,驚奇的注視着她那雙新癒的腿,隨而掌聲如雷,珣美走至大廳中間向衆人行了一個禮。
音樂聲起,男女賓客相擁婆娑起舞,亨利和另外的三個年靑濶少擁至珣美面前,要求珣美共舞。「對不起各位,我巳答應和方先生跳了。」她拒絕了他們,亨利聽了「哼!」了一聲氣憤異常的走了出去時,迎面碰到姑媽 頭也不掉的出了大廳。
珣美緊擁着方華,在衆人中邊舞邊談。「華!你給我的鼓勵和幫助,我永遠是不會忘記你的,我們要永遠在一塊。」正在這時,突聞有人在高聲叫着:「諸位!我提議請施小姐爲我們唱一支歌。」這是靑年濶少柳仙的提議。
珣美在衆人歡呼及掌聲中,和方華的鼓勵下,果然當衆引吭高歌,博得掌聲如雷,叫好聲不停,歌畢,珣美向衆人說:「我報吿諸位一個好消息!」衆人立刻靜了下來,她繼續的說 :「今天也是我訂婚的日子。」衆人聽了一怔,尤其幾個追求她最緊張的靑年濶少,他們都希望宣佈和自己訂婚。方華在傍聽了也一楞。
「珣美!妳是和誰訂婚呀!」姑媽關心的問,希望宣佈是和亨利。
「是跟方華先生!」她得意的說,走至方華的面前,挽着他的肩膀,淸閣也得意的大笑起來。
方華這時轉驚為喜,珣美當衆擁着方華,衆人高呼恭喜,掌聲雷動,幾個濶少亦免强的苦笑了。這場輕鬆得像迷樣的塲面,直至深夜時候方始終止。
方華自得珣美的靑眛,他在做人及事業上增加了很大的勇氣,一天,方華回到宿舍,突然電話齡响了,他以爲是珣美打來的,高興的拿起了電話筒,不由得使他大吃一驚。原來是秀珠從新加坡回來,在電話裡責憊着他沒有信給她。言詞雖然尖利,但語調甚溫和,方華也埋怨她沒有信寄來。
方華到了美麗華秀珠的房間時,見到了他媽也來了,這時他怔住良久,方華奔過去抱住方老太太「媽!您也來了?」他興奮旳說。
他們母子十年沒有相見,此次異鄕重逢,內心有着說不出的高興與悲哀。方老太激動得老淚如泉,抓住兒子吻着,揑着,滔滔的訴說着,秀珠在傍亦感動得流下淚來。她這次隨秀珠來港,專爲主持方華與秀珠的婚事,故在言談間,方老太坦然要求兒子早日成婚。秀珠聽了,瞟了瞟方華的表情,已猜透他的心意,故意的向方老太說:「媽!方華的意思不知如何?再說我這次仍要到夜總會唱歌的。「方老太反對她這種拋頭露面的職業,堅决希望能使他倆早日結婚。
從此,方華對秀珠的印象大壞,秀珠慫恿他與施珣美訂婚,可以利用機會,將她遺產承繼下來。方華再三聲明他愛珣美偉大的人格,並非爲她財產,大罵秀珠的行爲太卑鄙,氣得他起身就走,秀珠爲了挽救僵局,送方華至門口。
次日,方華又到美麗華酒店,方老太將秀珠决定再次下海唱歌事吿訴了他,他也不贊成秀珠再去獻歌,正談間秀珠走來說要過海,方華送她至碼頭後復回至酒店。
房間裡只有方老太和方華,方華就將秀珠叫他騙取珣美遺產的計劃說了一遍。方老太聽完忸了半天,她想秀珠原來是個拜金的人?方華主張與秀珠分開,促方老太趁秀珠不在卽搬離,但她老人家堅决反對,如此做法,會令秀珠難過的。
母子間正在商談時,忽然茶房叩門送來一封信,原來是秀珠派人送來的信,信裡的詞句,含着無限辛酸之淚,同時希望方華好好孝順方老太,並請將行李交來人帶返。他們母子看完信後,頗覺震驚,致慮良久,終於將秀珠之行李整理好交來人帶去。方老太對兒子的婚事殊覺憂愁,經過方華百般的解釋,她老人家始放心並答應搬到新房子裡住去。
一連兩三天,方華爲了忙着安置母親的住處,及與秀珠談判事,一直沒有到施家,珣美亦為此而不快。她誤會方華變心與秀珠舊夢重溫,終日悶悶於懷,以酒解愁,方華和淸閣及姑媽,正焦急之際,電話鈴突然大作,方華拿
起電話聽了許久,急得目瞪口呆,滿頭大汗,淸閣和姑媽急問發生了什麽事?方華說:「是余醫生打來的,珣美因喝醉了酒從夜總會樓上摔下來,進了瑪麗醫院,我們快些到醫院再說吧!」
方華與施家人等漏夜的趕至瑪麗醫院,他們每個人都懷着緊張的心情,等待着余醫生診斷的報吿。等了很久,余醫生很嚴肅地從病房走了出來對大家說:「施小姐的律師巳經來過了,她仍在昏迷中,誰也不能見她的。」
直等到次日淸晨珣美已淸醒,各人至病房,走到珣美病床前,珣美悲傷的向方華點着頭,說他在騙她,隨而律師拿了兩張珣美的遺囑,請方華在這遺囑上簽字,另一份交給姑媽。方華不解,律師解釋說「你是他的未婚夫,有權承受這筆價値四千萬美元的遺產的。」方華聽後,氣憤得很,堅决不受,並申辯這是對他侮辱,這是不名譽的事,他愛珣美的人,並非愛她的遺產。後來大家婉言相勸,他始答應接受簽字,但是他要求將所得的產遺全部捐給小兒麻痺症療養院,以報答珣美之美意,大家聽了大受感動,尤其是姑媽,她握着方華的手說 :「方先生!想不到在這個社會裡還會有你這樣一個好人。」這時每個人都對方華另眼相看。珣美在方華悉心看護和婉言安慰下,她握着他的手含笑相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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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英皇道一九一號
「霧裡情天」 (本事)
在除夕的時候,經過一塲大火巨劫以後,灰燼堆滿的木屋區附近的一間下等旅館中,突有一個靑年愴惶携篋而出,奔至樓下,凝神諦聽。一陣迎年炮竹聲,自遠處傳來,歷久不息。此青年始恍然失笑,蓋彼於惡夢中猶以爲炮竹爲火境木屋之聲也。驚魂甫定,坐於樓欄後的板櫈上,彼發現一少女憑欄笑望,對靑年狼狽之狀,深表同情。在交談之下,遂知彼此皆為大火災民。靑年名叫方華,擅繪畫,大學畢業迄未獲得較長久之職業,賴其母星洲爲人傭工,按月滙欵相助,彼恒以此耿耿於心。少女名叫翁秀珠,亦屬木屋區無數等待工作者之ー。在此大年夜,二人固不勝身世飄零之感。
翁秀珠小談卽回其臥室。方華則仍蜷縮一隅,愁思莫解。伏欄良久,突覺震動。在一刹那間,發現有人正攀越攔干,企圖跳樓,急起撲前制止。該人幾經掙扎,始為方華制服,頹然坐下,一言不發。方華監守至天色大白,該企圖自殺之中年人,神志似已恢復。注視方華片刻,始問其姓名,默然自去。
翁與方在旅館中日夕相見,方華對翁秀珠愈顯關切。半月後,翁秀珠得一歌壇之聘,惟苦無資治裝。方華潛典其母所贈之腕表及較貴重衣物和僅餘之欵助之,秀珠大爲感動,愛苗頓茁。
登台之夕,方華親購花籃送至夜總會,彼則深恐寒酸,踟躇門外,細辨隱約之歌聲而已。兩月後,秀珠藝名較著,交際漸忙,但仍抽暇與方華聚首。而方華則自慚形穢,秀珠受聘赴星前夕,與其關室竟夕厮守,彼仍强自矜持,不及於亂。
一日,突有豪客至木屋區之旅館覓方,方華審視良久,始憶起乃爲擬跳樓自殺之中年人。豪客自道姓名施清閣,爲一織造廠主。三月前因工廠危機,故頓萌死念。受方ー番言詞感動後,續得其姪女竭力資助,竟以轉圜,今且大有發展矣。故認方華乃制止其一念之差之恩人。傾談之下,知方華尙無工作,力邀至廠充其助理,方華允之。
施清閣姪女施珣美,患小兒麻痺症,家雖富有,惟因惡疾繼身,居恒一無生 。施清閣介紹方華爲其繪像,初以爲小分其苦悶而已,可是女對方華,頗有好感。像已繪成,方華憫其弱質,建議其擺脫輪椅,在海灘淺水上經常作柔軟運動,幷親作示範。女病雖無顯著效果,但精神已呈生氣。醫生對方華之辦法,亦表示鼓勵。然施珣美至此已一日不可無方華矣。
一夕,方華忽接電話,言珣美參加舞會墜樓受創甚重,現留醫院施救,請方華立刻往視珣美。方華奔至醫院,醫生謂珣美生命頻危,無可挽救,珣美將遺產之一部,託律師贈方華,請華當面簽字,則珣美死亦瞑目。華拒受珣美所贈之遺產,謂彼與珣美僅屬朋友關係,實無理由接受。雖律師等人向其勸說,華亦不肯接受珣美所贈之遺產。後來,華被逼不過,言彼可以接受,但彼有一條件,就是將珣美所贈之遺產,轉贈給研究治療小兒麻痺症之機構,原因是珣美因得此症,而失去了幸幅。珣美允諾,方華卽簽字接受伊所贈之一部份遺產。珣美並言要與華單獨的作最後之談話,令旁人離去,珣美始證明方華實正人也。
翁秀珠遠遊歸來,芳名大噪。方華惟發覺秀珠態度已大異躊昔,而施珣美則一病需留院。在兩者抉擇之下,方華卒毅然作癱瘓者之輪椅。查事實證明,翁秀珠無歌唱則無溫暧,而施珣美無方聲則無生命也。
——完——
首席演員
夏厚蘭
在這幾年來,國語片男女演員的新陳代謝,倒也竄出幾個新人來。舊的不是不能演戲,也不是沒有號召,長江後浪推前浪,爲必然現象,可是凸出的人材却寥若晨星。
夏厚蘭在一般新人中可以說是最凸出的一個,她具備演戲一切條件,加以她的天賦聰慧,無論對任何個性不同的角色,都能勝任愉快,往往有意想不到的演出,爲了她的演技細膩,善於把握劇中人的個性,所以她主演的影片沒有一部不成功的,這是事實,並非瞎吹。
記得已故張善琨先生於生前在日本拍片的時候,曾對「新華公司」同人及日本電影界和新聞界人士說過:「我幹了幾十年的電影,所看見及所捧出來的演員將近百餘人,眞正能够稱得上「演員」者,只有夏厚蘭。只有她才是現在中國最佳之演員,眞正的電影演員。」不錯,夏厚蘭雖然是新人,所主演的片子不多,但她在這兩年來不斷的埋頭苦學,和專心研究有關電影演技及理論之書籍;同時她下了很大的苦工和决心,向先進者求敎請益,繼續和于聰相互研究,始能在目今的國語片裡列爲紅星之一,被譽爲最優秀而最善於演戲的首席演員,這種榮譽,决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得來的。
她在處女作「鑽石花」和「熱情」裡,均有驚人的演出。尤其是「熱情」,是她獨當一面而飾演兩個不同個性角色的演出,成績極佳。這兩部戲已和人們相見過,她那精湛的演技,悅耳動聽的歌喉,和標準的京片子,巳深刻的映印在人們的腦海中。尤其她那婀娜多姿的體態,所給我們的印象是一種熱情,華貴,儀態大方的靑春氣息,但她還不斷地虛心向學和吸收人生的經騐。她領銜主演的「熱情」一片去秋在港九放映時,却創下最高的票房紀錄,因此她能够屹立於紅星之寶座,成爲最叫座的演員,在這方面來說,可以說是得天獨厚。
夏厚蘭的頭髮烏亮漆黑,配着,她那緋紅的臉蛋格外顯得俊俏美艶;具有東方和西方人特徵之美,烏溜溜的兩雙眼睛,顯出誘惑的魔力,轉動時靈活而有神。五呎六吋的嬌軀,足一百二十餘磅,四十吋的胸圍,二十四吋的腰圍,再配上三十六吋的臀圍,身段成爲波浪形,極富于誘惑性,全部流露出來,而孕育在眉梢眼角裡。看過「熱情」一片的影迷們,總不會忘記她那洗練的演技,及大胆獨特的作風吧。
夏厚蘭的私生活不但嚴肅,而且很有規律,她除開拍戲,和必要的酬酢外,很少見她在公衆塲所出現。平常在家研究學識,或答覆影迷的回信,有時高興起來親自下厨弄幾味小菜,儼似一個家庭主婦。她每天晨早八時卽起床,做些健身運動,每天如是,她曾經說過:「健身可以保持靑春哩」。
我所寫的于總
好萊塢的明星們,近來都趨向於多能,如奧遜威爾斯,占士美臣,舍凱萊,雷米蘭等,無論在製、編、導、演、都是身兼數職,大顯他們的身手,和玩弄他們的技巧。
中國的演員們也不例外,如老一輩裡的嚴俊,王引都能導能演。可是在最近年輕的一代裡,却出了一個全能的人才,他不但能導能演,而且能編又能製,况且所編製出來的片子,都是超水準以上的無上佳作,這個全能的人材,便是影壇裡年靑有爲的于聰是也。在今日的影壇上新人中能製、編、導、演於一身者,可以說祇于聰一個人,而無他人能與之抗衡的。
于聰崛起於新人羣裡還是近兩年的事,同時又是新人中最露光芒的一個,他有雄偉的體格,英俊的外貌,再加上他那豐富的才能,以及遠大的志向,並且對藝術深刻的瞭解,有着豐富學識的根底,所以,他雖然祇主演過三四部戲,就能毅然的執筆寫「鑽石花」,「熱情」以及改編這部「霧裡情天」。前兩部演出時,果然是非常生動,得到圈內外一致頌揚,大家都刮目這位新小生是初生之犢,他居然敢以無比的勇氣去做,這不是說胆大可以憑持,還需要藝高來支持。
看于聰的外表斯文沉着,擅演内心文藝片,他有健壯的體魄,曾是田徑賽的選手,得過跳高及中距離賽跑冠軍,他的個性是屬於外柔內剛一型的人,是一個有思想,有修養的優秀演員,他的才幹是多方面的,是影壇不可多得的全能人材。
這部名作的「霧裡情天」是他改編導演而且兼主演第二部的創作。這部戲仍然是新人陣容,導演指導起來,難免覺得吃力一點,幸男女主角均能認眞演戲,同時戲的成份特別濃厚,所以幇助了于聰對這戲的成功。
「霧裡情天」拾零
「霧裡情天」是一部名著,所以在拍製方面特別的愼重,內景自開拍起一直是在緊張的工作,據參觀拍片的影迷們說:「『霧裡情天』確有獨特的長處,穿揷之多,所含的人情味極重,在他片實難見到」
在片塲所有的工作人員,對「霧裡情天」一片,都有着濃厚的興趣,他們覺得能參加該片工作而自豪。他們曾經說 :「這是東南亞權威報紙『星島晚報』長篇連載的名小說所改編的,我們能爲該片工作實在是光榮萬分的。」
女主角夏厚蘭的演技已達爐火純靑之境,她對「霧」片特別的重視,她將司空明筆下的施珣美給演活,她那一舉一動,處處都能引人入迷,喜、怒、哀、樂的轉變落利乾凈,各轉抹點交代得清爽而明朗。
「太平洋公司」拍製「霧」片,不計資力、物力、人力、只要與「霧 」片相關的,都要做到,務使該片做到盡善善美之境,換句話說:「太平洋兄弟影業公司」的製片方針是不重量,只重質,為了拍製該片所耗費的籌備工作,是相當週密的。
「霧」片中最大而最豪華的一幢佈景——施家大廳的跳舞晚會。僅這堂佈景的塔製已費了三日之時間,耗資二千有餘,動員跳舞臨時演員近二百人,音樂師七人之多,如此偉大塲面,可以說是國片有史以來之創舉。
導演于聰,處理「霧」片特別謹愼,他對每一個角度,每一句對白都研究再研究。同時再徵詢他人意見,他對原著者司空明的意見奉如聖旨,在他未達片場以前,對「星島晚報」之剪報「五里霧中」不離手的細心研究,他的確是個虛心向學的優秀青年導演,所以「霧」片有着美滿的成績是不無原因的。
能製善演的金帝
老實、熱情、謙遜、這是金帝的本性。年紀輕輕祇有廿來歲的小伙子,就具有雄厚的工作魄力,在影壇裡,以他那粗壯的體格,倔强的個性飾演硬派小生,可以說是影壇上獨一無二的第一人了。
假如我們不健忘的話,可以回憶一下,他在「鑽石花」和「熱情」中那精湛的演技,已經叫人大大的讚佩。尤其他在這兩部片中最特出的是和于聰打鬥場面,雙方都使出看家的本領,眞實的幹起來,打得頭腫肉靑,實在令人叫絕不止,另一塲面是在風花雪月的情場裡,他與于聰吃醋的鏡頭,演得不溫不火,恰到好處,在他演至怒火上升時,咬牙切曲,磨拳擦掌,那種神態,的確入木三分,利落至極。
這次他毅然的負起「霧」片製片的重任,在影迷方面說,銀幕上暫時見不到他俊俏及健壯的體魄,覺得遺憾,可是嚴格的說一句,他担任製片任務,應該是一件極大的喜事。因爲經過他製出來的片子,一定是完美無比的上上佳片。基於他那精幹的能力,嚴格而不馬虎的作風,這部「霧」片,定然是一部超水準以上的作品。不過我們唯一希望今後的金帝不放棄製片任務外,最好同時出現在銀幕上,以他那洗練的演技,再配合他那獨特的製片手法,出來的片子,可以說是美上加美了。
「霧裡情天」
・電影小說・
號稱東方之珠的香港,這個美麗而富有誘惑魔力的名稱,不知吸引了全世界上多少知識靑年男女。他(她)們爲了好奇及尋求人類物質上的享受,和不願作奴役的大好靑年,從每個不同的角落,投進了這個「東方之珠」的香港。
儘管香港在表面上是包含着一層糖衣,但終不能遮蓋它那猙獰萬惡的眞面目。在外表上看來,香港一般人的生活雖然是豪華的,但背後却充滿着困難;人與人之間在表面上,雖然和靄可親,可是在背地裡却是勾心鬥角,互相憎恨與磨擦,造成了一個罪惡的社會;在商業的外表上看,確是一派正統忠實的商業區域,可是這裡面却充滿了一班巧取豪奪;販毒走私;包庇妄法;暴力的廹害和肉慾的橫流。只要我們稍一留意每天的新聞,上面載滿着:兇殺,搶劫,姦淫,吸毒,欺騙等等的行徑,就這些已是香港人情醜惡的大暴露了。
在這裡,不知毒害了多少大好的靑年,意志稍一不堅定,卽會陷入不可挽救的深阱。但亦有些潔身自愛的靑年,他(她)們寧願啃麵包頭,穿破衣着爛鞋,住木屋的苦鬥下去,决不受利慾所引誘而動搖他(她)們那堅决的意志——劇中的男主人翁方華,就是其中的一個意志堅决者。
方華是個大學生,從遙遠的地方逃來了香港,基於人地兩疏,埋沒了他的才能,而淪爲下層木屋區裡的一個小居民。終日縮藏在木屋區裡的一家下等小旅店裡,和勞苦大衆打成一 片。生活雖然堅苦,但精神很快樂,只有一點時刻令他愴惶不安的,就是木屋區時遭火神光臨。經過數次大火的酷劫以後,他的神經已不正常,這幕人間悲慘的活劇,給了號稱「東方之珠」的香港一個極大的諷刺。
在農曆年大除夕的深夜裡,方華在旅店熟睡的時候,突然闢闢拍拍的一陣炮竹聲,將方華驚醒。他以爲又是發生火警,在驚惶中,提了破箱子向外面狂奔。至門口定睛一看,始知是炮竹聲,不自禁的苦笑了一聲,尷尬地拖着疲乏的步子走向旅店裡。剛坐下來燃着香烟之際,忽聞咳嗽聲,方華回頭,見一少女在對面出神的呆望着他。這個少女名爲翁秀珠,也是個懷才不遇的淪落人,他(她)倆忍不住的相對笑了起來。
「哈哈!我以爲又發生火警啦!」他尷尬的苦笑着說。
「唉!我們都是同病相憐,我的木屋也被燒掉了,所以搬到這兒來。」秀珠長嘆的道出他的遭遇。這時方華遞了一支烟給她,從此,她倆結爲朋友,朝夕相見,各表身世,談得很爲投機。
一天晚上,方華躺在床上胡思亂想不能成眠之際,忽然隔壁有人長吁短嘆,並聽到「死了倒也乾净。」簡短的一句話。方華驚奇的從板縫中偸窺,見一男子將一封信放在桌上後,急匆匆的走出,方華走過隔壁看信,原來是遺書,他的名字叫施淸閣。方華急追至天台,見施正欲跳樓自殺,方華趕上攔住,向他解釋及鼓勵他勇敢的活下去,自殺是弱者的表現,死是不能解决一切的。施聽了,垂頭深深的長嘆一聲,「唉!我窮到這般田地,活着也沒有什麽意思,倒不如死了乾凈。」施悲感的說。
「窮?我比你還要窮呢!但是不能爲了窮就拿生命來開玩笑,我們要想辦法去奮鬥,去克服這窮才是,你說對嗎? 方華認眞的說。
他們談了很久,施大受感動,增加了他活下去的勇氣。從此,施對方的一番忠言牢記在心,並且對他的盛情,深深的感謝,他覺得慚愧,無顏再見方華,就在當晚結賬離開了這間小旅店,去創造他的新生。
次日,方華得悉施已離去,心中對施仍放心不下,他在呆想着,見秀珠走來,互道早安後,秀珠問方華這麽早要到那兒去?
「唉!找職業去!」方華說完以後,揚長而去。
一天的早上,方華正在伏案寫求職書的時候,只見秀珠興高彩烈的走來,「方先生!我找到職業了!」秀珠歡喜得幾乎跳起來。
「找到了什麽事呀?」方爲她歡喜的問。
「是一家夜總會裡的唱歌,管吃管住五百元薪水。」秀珠斜着頭,笑得攏不住口。「可是……可是我連一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她憂愁的低下頭去。「好的衣服都當了,贖又沒錢,這怎辦呢!唉!」秀珠焦急得坐立不安。
「別急,妳把當票交給我,我替妳想想辦法。」方安慰的說。
「你……你爲我想辦法?」她用感激的目光看着他。
「是的!我們是患難的朋友,應該互相幇忙的。」說着方華用刀片割開內衣的小口袋,取出三百元,「這是我全部的財產。」,說完拿了當票和鈔票飛也似的跑去,秀珠欲止之,可是已來不及了,她感動得流出淚來。
秀珠自得方華之幇助,將全部衣物贖回,得以安然到夜總會上工,並搬至夜總會的宿舍裏去住,於分別的時候,他(她)倆充滿戀戀不捨之態。
在秀珠登塲獻歌的第一天,方華親自提着花籃至夜總會向她道賀,但自覺衣冠不整不敢入內,只得徘徊於門外,聽得裡面掌聲和叫好聲如雷,配上悠揚的歌聲,方情不自禁的將
花籃放在門的正中,自己悵然離去。
方華已至山窮水盡之絕境,他一個人在房裡愁眉苦臉的啃着麵包,突然茶房領着一個西裝煌然的男子走進。「方先生!你還認識我嗎 ?」施淸閣喜悅的說。方華楞了好久,始惶然大悞「哦!是你呀!施先生!」這時,施見方吃着麵包,卽刻吩咐茶房預備幾隻好菜及白蘭地酒,要與方華對飲舒談。
在言談間,施痛述別後的經過;他自不吿而別以後,各處奔走訪親友謀工作,於意外中到找了他的姪女施珣美的住址,才知道哥嫂們都去世,僅遺下一個孤女及一份價値七千多萬美元的財產,並且囑施淸閣照顧珣美和管理一家大的工廠,能得重生之日,全賴方華之救及鼓勵所得。此次特來邀請方華參加工廠工作,以報救命之恩。方華聽了之後,驚爲奇遇,同時亦爲自己獲職而高興。在酒醉菜盡之後,施促方整理行李搬往宿舍住,以利工作。
在工廠宿舍裡,施見方聚精會神的在繪油畫,並且畫很得好,他即順口道:「方先生!巧極了!我的姪女珣美,正想找人畫像呢!就請您勞神啦!」
這是施家的大客廳,裝飾豪華極了,外面濃霧瀰漫,施陪着方華邊走邊談的進了大廳,在裡面傳來一陣凄凉的歌聲,方愕然站定「這是誰在唱歌?」
「就是我姪女唱的。」施淡然的說。這時一部輪椅緩慢推了過來,上面坐着一個不能行走的美貌少女——施珣美。她那冷冷無生氣的芳容,沒有一絲笑意,手裡拿着酒具,一杯一杯將酒倒進嘴裡,仰首呆望着霧夜空際。突然滿面憤怒,狠狠地將手中的杯和酒瓶,猛力拋在地上,好像恨透了整個的世界。方見狀驚惶萬分,施不以爲然的走上去「珣美!別這麽糟塌自己吧!」施同情的說。「啊!我給你們介紹,這是大藝術家方華先生,這是我的姪女珣美。」方華向她點頭爲禮,同情地注視着她。
「請裡面坐吧!」說着轉過了輪椅推向客廳裡去,方情不自禁的上前幇珣美推,這時珣美回頭望了一望,露出一絲的微笑,方也陪着笑了笑。
「珣美!我特地請方先生來給妳畫像的。」施說完後,看看方華以後注視着珣美。
「好極了,麻煩方先生了。」她斜着頭微笑的說。
「妳太客氣了。」說看,迎面走來一男一女,施卽指着珣美的姑媽和表哥張亨利與方相識。表哥見方一表人才,妒心頓生,自命不凡的冷冷的瞟了方一眼。方見狀不知所措,轉過頭向施問道:「施小姐是什麽病呀?」
「啊!是小兒麻痺症,她的腿已癱了兩年多。」施對珣美深爲同情的說。
「慢慢會好的。」方向珣美安慰地說。
「永遠不會好的。」她傷感的說。「啊!方先生!就請你明天開始給我畫像好嗎?」
「好的。」方很體貼而有禮貌的回答。
從此,方華不但獲得了理想的職業,並且是施公舘裡的熟客。珣美對他那一表人才,及溫雅有禮的態度,有着深刻的印象。當天下午,方華回到宿舍以後,獨自在房裡踱着方步,似有所思,忽然拿起了電話筒接二連三的撥着號碼,最後終於接通了, 喂!請翁小姐聽電話。」他的聲音溫和得很。
「我就是呀!你是方先生吧?好久不見了,你好吧!」接電話的正是翁秀珠。
「我打了很多電話給妳,總是打不通,喂!我吿訴妳一個好消息,我找到工作啦……」方華高興的說。同時在電話裏方華將他的職位以及薪水工作地址,一一的吿訴了翁秀珠,秀珠聽了也爲他高興。
第二天的中午,方華拿了畫具到施公舘替珣美畫像,剛一踏進客廳,一眼瞟見張亨利和另外三個濶少型的靑年,每個人的手裡都捧着鮮花,坐在沙發上。亨利見了方華,冷冷的向方點了點頭,隨而將目光移向天花板上。方華放下各物倚立排窻前,女傭阿翠獻過了茶,吿以小姐在化裝,請方稍等片刻。亨利等幾個濶少見女傭優禮待方,內心殊甚不服,你一言我一語的指手劃脚議論紛紛,方見此怪狀,實屬可笑。正在他們講得津津有味時,姑媽爲珣美推着輪椅走進來。今天珣美比往日不同,似乎特别的高興,裝也化得特別好。只見她滿身珠光寶氣,美艶非常,態度端莊,亨利等四人蜂擁迎上,躬腰曲背的齊聲向珣美問好,珣美不耐煩地說了一聲「好」,隨而向女傭說「方先生在哪兒?」
方華正呆立在排窻前,聞珣美在叫,他忽忙走來,向珣美叫了聲「施小姐!」
「對不起,方先生,讓你等久了。」她抱歉的說。
「沒關係,我也剛來。」
「你們別再來打擾她了,這幾天小姐要畫像。」姑媽對着衆濶少說。他們聽了以後,失望的離去,只有亨利不知趣,還凑上珣美跟前討好,可是珣美却很不耐煩的瞪大了眼向亨利說:「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我有病必須要淸靜,淸靜一點,知道嗎?」說完以後扭轉車輪向書房中去,姑媽及方華跟在後面,亨利呆若木鷄,目送她走去。
「癮子,有什麽了不起……」話未說完,姑媽已從書房走了出來,她對亨利的說話已聽得淸淸楚楚,她急向他打個眼色,拖他坐在沙發上說:「別那麽大聲,叫她聽見了不好。」
「有什麽關係呀!哼!她嫁給我,我還不要呢!」亨利像個小丑似的說。
「你別儍氣了,她有價値七千萬美元的財產,不能讓外人得去呀!」姑媽胸有成竹似的說。
在書房裡,珣只有美和方華,珣美坐在輪椅上,做着姿勢,方華用木炭在布上揮洒着。「施小姐!妳長得眞漂亮。」方華邊畫邊說。珣美在方華不注意時,她偸偸取出椅後放置好的酒,一口一口的喝下去。
「施小姐!妳要知道有病的人是不能喝酒的,妳應該對自己的身體保重,病慢慢才會好的。」方華瞧見她喝酒,在解勸她。珣美聽了後大受感動,兩眼紅潤的低垂下去。這時方華已將珣美的像輪廓畫好了,她將輪椅推近畫像前,發現姑媽也站在傍邊。「呵!姑媽:您看方先生畫得多好呀!」她喜悅的在讚揚着。
「嗯!像得很。」姑媽扳着面孔,冷冷的答了一聲。
幾天的相處,她對方華已發生了愛,尤其珣美對他的一表人才,及英俊的外貌,芳心早動。方不過對她的病體而關心和同情,他自問不敢高攀,更不敢去愛。但在珣美心目中少不了方華的影子,同時方華帶給她很大的生命活力。方華希望她的病能早日復原,只要能令她身心愉快,他什麽都不計較,每日陪伴着她, 鼓勵她,爲她講故事,帶她做健身運動,甚至於替她推着輪椅到郊外散心。可是在方華的心目中,翁秀珠才是他愛的對象。因爲他和翁同是天涯淪落人,環境相同,所以她倆的情感已達頂點。每逢假日,他總是偕秀珠陶醉在花前月下,樹傍水邊,情語綿綿。一天,又是他和秀珠手挽手慢步綠茵上,秀珠已由布衣而易華服,她對方華和珣美間的事,早有所聞,「聽說那位施小姐喜歡你,而且她又很有錢,不過她的命不會長的。」秀珠以試探口吻說,但方只輕輕的應了一聲「是的!」
「假如我是你呀,她肯嫁給我的話,這是一個理想的算盤。」秀珠毫不在乎的說。
「妳這是什麽意思呀?」方華莫明其妙的問着。
「因爲結了婚她死了以後,可以得一份龐大的遺產,所以我希望你乾脆的和她結婚吧!」近乎開玩笑似的。方華聽了這番話後,氣忿的說:「哼!虧妳說得出口,這簡直是極端的自私,也是喪心病狂的想法,妳簡直是侮辱我嘛,根本不是愛我。」方氣極了,兩眼露出憤恨的光注視着秀珠。
「不過我是愛你的,可惜我是個窮人,是個歌女,沒有錢的婚姻不會美滿的。」秀珠痛苦至極,沉沒很久,他倆無話可說。「哦!我忘了吿訴你一個好消息,我要到星加坡去唱歌。」秀珠的話划破了死沉的氣氛。秀珠又吿訴他說她明天一早八點鐘就動身,並且請方寫了星加坡他媽的地址給她,這時方華呆呆的望着秀珠,熱淚盈眶。
在秀珠臨上飛機之前,她和方依依不捨分離,直至飛機起飛後,方華始發覺機塲上只有他一個人呆立着,他悽然的回到宿舍去。
第三天,方華依舊的按時到施公館去替珣美畫像,因爲兩天沒有來,珣美覺得奇怪,她關心的問道:「兩天沒來了,到那兒去玩了?」方華毫不隱瞞的將他與秀珠關係,和秀珠去星加坡事一一說出,珣美聽了深表同情。
珣美正和方華談得起勁之際,姑媽來吿訴珣美說表哥亨利在彈琴,希珣美去練習唱歌。珣美拒絕,並聲言今後永不再學唱歌了。她要求方華陪她到花園裡去晒太陽,姑媽見狀氣憤憤地走了出去,將一切情形吿訴了亨利。他聽了以後,兇狼的將鋼琴狠狠的蓋上「我有辨法對付那小子,哼!走着瞧吧!」說完頭也不回的向外面走出。
方華推着輪椅,陪伴着珣美在綠茵的草地上,厚密的樹蔭下,細語低聲的談着,緩慢的踱看。這時,珣美將這幢華麗的別墅,及大花園之來歷,一一吿訴方華。珣美爲了癰病而不能行動,對這個世外桃園優美的環境不能盡情去享受,殊爲傷感。方華不時的用婉言安慰,並吿訴她說報紙上所登載小兒麻痺症會醫好的,在美國加省的鄉下,就有一個雙腿癱了八年,經他自己每天的運動及醫生治療,竟然站起來走路了,珣美聽了他這番話大受感動,同時覺得方華對她太好太關心了,感動得流下淚來。方華取出手帕爲她抹去淚痕,珣美含羞的向他望了一眼,低下頭去「華!你對我太好了。 」方華聽她如此的稱呼,頓覺侷促起來,良久,始建意掮她進山洞裡去玩,她點點頭,緊緊的抓住方華的肩膀,芳容發出愉快的微笑。
在山洞裡有溫泉泳池,假山,和樹木花草等,方華累得滿頭大汗的把珣美放在泳池的跳板上。她替方拭汗,四目相投,慾火在熱熱的燃燒着,珣美終於兩額緋紅,難爲情的低下頭去。這時,方華提議扶她下水學游泳,並解釋游水對腿部是有益的,尤其是海水。另方面再請醫生醫治,很快就會好的。他扶她在淺水邊玩了許久,兩人肩拼肩坐在池邊,方華拿出口琴,要求珣美高歌一曲,果然歌聲悠揚,歌喉甜潤,她倆陶醉在這優美的環境裡,盡興的玩耍着,直至夜幕低垂,始盡情而返。
方華推着珣美在慢慢的走着,忽見姑媽走來,冷冰冰的面孔,令他倆一怔。「妳不好好的休息,病會加重的。」姑媽氣冲冲的瞪着方華說。方華感到尷尬不知所措的說:「姑媽!這都是我不好,不過這是對她的病有益的。」說着珣美令方華推輪椅走,姑媽跟在後面不停的咕嚕着。
次日方華因了姑媽的指責,整天愁眉苦臉的悶悶不樂,施淸閣見此情形,知道方受了委屈,便對他說出關於昨晚的事,珣美已吿訴過他,請方不必介意。同時將余醫生亦贊同方陪珣美遊山玩水,長去運動的事說了一次。最後淸閣還再三說一切的事看在他的份上,方華急忙回說不敢當。
當天的下午,淸閣陪着方華去施公館爲珣美畫像,他倆剛一踏進客廳大門,即聽見吵鬧聲,繼而發出花瓶打碎聲。他倆站在門口靜靜的聽着,裡面是珣美在擲東西,發脾氣,和姑媽在吵嘴,原來是姑媽反對珣美和方華出遊及作激烈運動。方華聽了以後,與淸閣分手,自已回宿舍去。淸閣微笑的走進大廳,珣美見叔叔來了,「哇」的一聲哭將起來,遂將心事向淸閣說出。淸閣安慰了一番,送她回房去,姑媽亦走了出去。
方華回到宿舍以後,內心深覺不安,經淸閣再三的勸解,始答應同去珣美處繼續畫像。珣美見方華進來,眼淚汪汪的注視着他,方華過去蹲在輪椅傍低語的安慰着,珣美情不自禁的撲到方華的懷裡,大哭起來,她將方華抱得緊緊的。方華以甜言不斷的安慰,並約她到海邊去玩,珣美微微的點了點頭,方華小心的爲她抹着淚,推着輪椅向碧綠的海邊,坦平的沙灘上走去。
珣美要求方華永遠的陪着她,方華大受感動的說:「只要對妳的病有幫助,什麽我都會答應的。」說着目光炯炯的望着珣美,珣美的粉額漸漸的緋紅了起來,微笑點頭示意。珣美拉過方華緊緊的抱着,親熱而甜蜜的談情。從此,方華終日爲她推輪椅,遊山玩水,談情說愛,高歌誦詞,好不快樂,珣美在方華的鼓勵及愛護下增加了她不少生命的活力。
方華立下宏願,他要悉心的爲珣美作健身運動,訓練她漸漸的能走動,陪她游水,扶着她走路,同時做出如何抬步等模樣給她看。她初次學走,不但動彈不得,腿重如千斤石而且痛苦萬分。經過方華數月苦心的敎導和訓練,終於慢慢地抬起步來,緩緩地移動着,方華見了高興的抱着珣美,「珣美妳的腿好了!眞的好了!」他歡喜得發狂。
珣美對自己能抬步移走,似乎不大相信,緊握着方華的手在問。「華!這是眞的嗎?不是在做夢吧!」她驚喜得流下淚來。
「這不是做夢,妳的腿眞的是好了。」方華慢慢的爲她揩着眼淚,珣美望着方華,叫了一聲「華!」,擁着方華熱吻着。
珣美爲了調濟疲乏的嬌軀,她在醫院裡留醫,同時再請余醫生爲她加以針藥的治療。一天,施家親友人等都坐候在醫院檢驗室外,每個人的面孔都在驚奇的靜待着余醫生的報吿。珣美躺臥在病床上,臉上露出喜悅的微笑,讓醫生詳盡的檢査。許久,醫生由檢驗室裡出來,衆人蜂湧上去問着檢査經過。「我可以吿許大家的,她腿上的肌肉完全恢復了。」大家聽了以後,都很萬分高興,惟有亨利失望的說:「那我沒有希望了。」說時姑媽向他眼睛一瞪,亨利斜望了方華一眼。
「珣美能有今天這一半是方先生的功勞。」淸閣爽快的說。珣美聽了之後,一雙眼睛發出感謝的光芒望着方華,隨而兩人發出內心的微笑。
時光如流水般的過去,不覺已經一年了。在這期間,珣美和方華的愛情,已進入熱戀階段,珣美癰腿病之痊癒,多靠方華的鼓勵與帮助,珣美的芳心感謝方華之情,筆下確難形容。一天正是風和日麗的時候,淸閣和施家親友,特地舉行一個盛大的鷄尾酒會,替珣美慶祝,一時衣香鬢影車水馬龍,施家大客廳裡佈置得金碧輝煌,彩球滿屋飛蕩,擠滿了賓客,音樂聲,恭賀聲混成一支愉快的交响曲。在衆賓客的盼望中,珣美穿着華麗的晚禮服,珠光寶氣,脚上穿着方華贈送的一雙玻璃高跟鞋,帶着微笑,由樓梯上一步一步的下來。衆親友擁了上去,驚奇的注視着她那雙新癒的腿,隨而掌聲如雷,珣美走至大廳中間向衆人行了一個禮。
音樂聲起,男女賓客相擁婆娑起舞,亨利和另外的三個年靑濶少擁至珣美面前,要求珣美共舞。「對不起各位,我巳答應和方先生跳了。」她拒絕了他們,亨利聽了「哼!」了一聲氣憤異常的走了出去時,迎面碰到姑媽 頭也不掉的出了大廳。
珣美緊擁着方華,在衆人中邊舞邊談。「華!你給我的鼓勵和幫助,我永遠是不會忘記你的,我們要永遠在一塊。」正在這時,突聞有人在高聲叫着:「諸位!我提議請施小姐爲我們唱一支歌。」這是靑年濶少柳仙的提議。
珣美在衆人歡呼及掌聲中,和方華的鼓勵下,果然當衆引吭高歌,博得掌聲如雷,叫好聲不停,歌畢,珣美向衆人說:「我報吿諸位一個好消息!」衆人立刻靜了下來,她繼續的說 :「今天也是我訂婚的日子。」衆人聽了一怔,尤其幾個追求她最緊張的靑年濶少,他們都希望宣佈和自己訂婚。方華在傍聽了也一楞。
「珣美!妳是和誰訂婚呀!」姑媽關心的問,希望宣佈是和亨利。
「是跟方華先生!」她得意的說,走至方華的面前,挽着他的肩膀,淸閣也得意的大笑起來。
方華這時轉驚為喜,珣美當衆擁着方華,衆人高呼恭喜,掌聲雷動,幾個濶少亦免强的苦笑了。這場輕鬆得像迷樣的塲面,直至深夜時候方始終止。
方華自得珣美的靑眛,他在做人及事業上增加了很大的勇氣,一天,方華回到宿舍,突然電話齡响了,他以爲是珣美打來的,高興的拿起了電話筒,不由得使他大吃一驚。原來是秀珠從新加坡回來,在電話裡責憊着他沒有信給她。言詞雖然尖利,但語調甚溫和,方華也埋怨她沒有信寄來。
方華到了美麗華秀珠的房間時,見到了他媽也來了,這時他怔住良久,方華奔過去抱住方老太太「媽!您也來了?」他興奮旳說。
他們母子十年沒有相見,此次異鄕重逢,內心有着說不出的高興與悲哀。方老太激動得老淚如泉,抓住兒子吻着,揑着,滔滔的訴說着,秀珠在傍亦感動得流下淚來。她這次隨秀珠來港,專爲主持方華與秀珠的婚事,故在言談間,方老太坦然要求兒子早日成婚。秀珠聽了,瞟了瞟方華的表情,已猜透他的心意,故意的向方老太說:「媽!方華的意思不知如何?再說我這次仍要到夜總會唱歌的。「方老太反對她這種拋頭露面的職業,堅决希望能使他倆早日結婚。
從此,方華對秀珠的印象大壞,秀珠慫恿他與施珣美訂婚,可以利用機會,將她遺產承繼下來。方華再三聲明他愛珣美偉大的人格,並非爲她財產,大罵秀珠的行爲太卑鄙,氣得他起身就走,秀珠爲了挽救僵局,送方華至門口。
次日,方華又到美麗華酒店,方老太將秀珠决定再次下海唱歌事吿訴了他,他也不贊成秀珠再去獻歌,正談間秀珠走來說要過海,方華送她至碼頭後復回至酒店。
房間裡只有方老太和方華,方華就將秀珠叫他騙取珣美遺產的計劃說了一遍。方老太聽完忸了半天,她想秀珠原來是個拜金的人?方華主張與秀珠分開,促方老太趁秀珠不在卽搬離,但她老人家堅决反對,如此做法,會令秀珠難過的。
母子間正在商談時,忽然茶房叩門送來一封信,原來是秀珠派人送來的信,信裡的詞句,含着無限辛酸之淚,同時希望方華好好孝順方老太,並請將行李交來人帶返。他們母子看完信後,頗覺震驚,致慮良久,終於將秀珠之行李整理好交來人帶去。方老太對兒子的婚事殊覺憂愁,經過方華百般的解釋,她老人家始放心並答應搬到新房子裡住去。
一連兩三天,方華爲了忙着安置母親的住處,及與秀珠談判事,一直沒有到施家,珣美亦為此而不快。她誤會方華變心與秀珠舊夢重溫,終日悶悶於懷,以酒解愁,方華和淸閣及姑媽,正焦急之際,電話鈴突然大作,方華拿
起電話聽了許久,急得目瞪口呆,滿頭大汗,淸閣和姑媽急問發生了什麽事?方華說:「是余醫生打來的,珣美因喝醉了酒從夜總會樓上摔下來,進了瑪麗醫院,我們快些到醫院再說吧!」
方華與施家人等漏夜的趕至瑪麗醫院,他們每個人都懷着緊張的心情,等待着余醫生診斷的報吿。等了很久,余醫生很嚴肅地從病房走了出來對大家說:「施小姐的律師巳經來過了,她仍在昏迷中,誰也不能見她的。」
直等到次日淸晨珣美已淸醒,各人至病房,走到珣美病床前,珣美悲傷的向方華點着頭,說他在騙她,隨而律師拿了兩張珣美的遺囑,請方華在這遺囑上簽字,另一份交給姑媽。方華不解,律師解釋說「你是他的未婚夫,有權承受這筆價値四千萬美元的遺產的。」方華聽後,氣憤得很,堅决不受,並申辯這是對他侮辱,這是不名譽的事,他愛珣美的人,並非愛她的遺產。後來大家婉言相勸,他始答應接受簽字,但是他要求將所得的產遺全部捐給小兒麻痺症療養院,以報答珣美之美意,大家聽了大受感動,尤其是姑媽,她握着方華的手說 :「方先生!想不到在這個社會裡還會有你這樣一個好人。」這時每個人都對方華另眼相看。珣美在方華悉心看護和婉言安慰下,她握着他的手含笑相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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