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女
黃卓漢好胆!
淑儀
香港製作國語片的電影公司,拍攝彩色影片的並不算少,最近的如亜洲影業公司的「楊娥」,新華公司的「海棠紅」等,所攝拍出來的伊士曼彩色,都趕上了國際水準。
可是,「楊娥」是局部彩色的,「海棠紅」則是在日本拍攝的;開香港製作彩色影片的先河,全部在香港攝拍的彩色片,可以說,僅這一部「龍女」而已。
特藝七彩電影的攝拍,跟拍攝黑白影片是截然不同的兩回事,佈景、服裝、道具,————的顏色要事先妥慎設計,演員的化裝濃淡也要硏究,每一個鏡頭,毎一時畫面的顏色要配合得統一調和,燈光要强烈得均勻恰可;最麻煩的是膠片的冲洗工作,目前香港的膠片冲印設備還未臻至健全,伊士曼彩色耍原片寄去美國冲洗,矮克發翡翠七彩則要寄付英倫或西德冲印,這樣往返來回,動輙費時失事;像這樣麻煩冒險,故此,很少人敢於嘗試在港拍攝彩色片。
自由影業公司總經理黄卓漢,他是以「怪才」出現香港影壇,他這次一鳴驚人,全部在港攝拍一部彩色片「龍女」,無怪香港電影界人士都爲之矚目,一致都讚譽黄氏的胆識和堅忍卓絕的苦幹精神哩。
黃氏製片,向以嚴謹認真著譽,「龍女」拍攝期間,黄氏每夜均親自趕赴片塲監督和指示演職員們的工作;下面附有幾幅圖爲證。
一個大胆的嘗試
我們在香港拍攝一部全部七彩的片子
黄卓漢
自由影業公司自一九五二年成立以來,彈指間已經過去四個多年頭了;我們很慚愧,在這不算短的時日裡,自拍攝「女兒心」開始,到現在不過完成了九部影片,回顧一下,我們的工作進度委實太緩慢了。比起我們的先進同業的製作數量,眞是瞠乎其後;然而,幸好有一件値得聊以自慰,値得向愛護我們的朋友們吿慰的,就是我們的出品在各地的票房紀錄上,一部比一部進步,愛護和支持及督促我們的觀衆,一年比一年的激烈增長。
我們對電影事業的看法,不以爲它是作爲娛樂的消遣工具,我們認定它是社會敎育重要的一環。它從銀幕反映出來的每一尺膠片,對於毎一個觀衆都會發生一種作用。作爲一個電影事業的製片人,應該對社會,對觀衆負責任。基於這種觀念,我們製作之影片的題材選擇與處理,是經過深長的攷慮,非常的愼重其事的。自由影業公司現在先後完成了九部影片,都是本着這種基本態度,忠於藝術良心,朋友們及廣大的觀衆給予我們的支持,也許是由於這種因素。
廿世紀六十年代的電影事業,是屬於企業化和工業化的,不過我們這個貧困的國度今日的電影事業,囿於財力,還滯停於小本經營和手工業化的階段。但電影事業是科學的專門,絕不能任它停留在某一個期間或空間的,綜觀歐美電影事業的進展,眞是日新月異。近年來日本對電影事業,正在策馬加鞭,迎頭趕上,但我們的影壇限於銷塲日狹,還是慢慢的走着渦牛似的步伐。
我是香港電影界的一員,我以爲香港電影界人士之中不乏聰明才智之士,最大的缺憾不過是囿於物質條件而已。近年來香港的作品,在題材上,技術上已經有了不少的成就。尤以聲光技術方面,它的進步更為顯著,但這不過只是黑白片子。在彩色影片當中,卽沒有一部完整的在本港攝製,這不能不說是一件憾事。
我很早想嘗試在港拍攝一部全部翡翠七彩的影片,但我和其他製片人一樣在担心物質上和技術上的困難。我攷慮和計劃了足足半年有餘,我始終拿不出决心。後來,我請敎過許多專家,他們把我可能遭遇的問題都逐一逐一的解答了。經過朋友們的鼓勵,同人們的戮力合作,我終於鼓足最大的勇氣,决定大胆嘗試一下。
我選擇了一個唐代傳誦的童話故事「龍女」作爲拍攝彩片的題材,商得華達片塲當局的合作,特別給我們搭蓋了一座富麗堂皇的佈景。我同時從日本請來了一位日藉攝影師,試拍了千餘尺膠片,作爲正式開拍時的工作攷驗,洗印以後,那千餘尺膠片放射在銀幕上,每寸每尺的彩色都能燦爛奪目,出乎我們想像之外的美滿;增强了我的决心與信心。
「龍女」一共拍攝了四十三個工作天,每天的工作時間有長達到十八小時以上;彩色片的感光度極大,華達片塲儘量在技術上予我們充分合作,把其他各組的攝拍工作都擱置下來,集中所有的燈光在「龍女」上,使用火力逾廿萬瓩,有時因爲一個鐘頭的「打光」,需時兩三個鐘頭,這樣緊張而繁巨的拍攝工作,在導演王天林,日籍攝影師佐原福松的緊密合作下,算是順利地完成了,當「龍女」全部煞靑的那天,我才輕輕的舒了一口氣。
「龍女」這部戲,我是特地徇觀衆與片商們的要求,而起用了丁瑩担綱主演,這是丁瑩在自由影業公司三年來挑大樑領銜主演的第一部,也就是我酧庸丁瑩在「自由」這三年來的孜孜不倦,勤敏好學,嚴格訓練的一點意思。
丁瑩與林翠,是三年前同一個時期從幾百位投攷的女學生中被發掘出來的,她當時才不過十六歲,大家都認定她有演劇天才,具備了演員的一切條件,但我以爲她還須要多鍛練,多學習,多在演員修養方面下功夫,自丁瑩演「馥蘭姐姐」一片在銀幕上露臉之後,觀衆對她都一致讚賞,紛紛來函促我給丁瑩飾演更重要的角色。我深知道丁瑩有天分,有前途,但是她太年輕,未來的機會正多,我要她繼續潛心修養;「日月潭之戀」、「馬車伕之戀」公映後,各地的影迷對於丁瑩似乎比林翠更加愛護重視,很多女學生時常寫信責問我,爲丁瑩的屈居林翠之下嗚不平。我開始給丁螢在「薔微處處開」與林翠聯合主演,果然得到廣大觀衆的歡迎和擁戴,薔片的嘉許如雪片飛來。現在,我認定丁瑩已經成熟了,而她的演技又是那末的精湛洗鍊,故此在「龍女」這部彩色片中,我要丁瑩獨當一面,飾演女主角「龍女」。
自由影業公司這幾年來對香港電影界談不到有什麼貢獻,不過差堪吿慰的,如我們這一次開先例在港拍攝一部全部翡翠七彩片,起用丁瑩担綱主演,就是我們敢去做,敢於嘗試!
當「龍女」公映時,我謹以此吿愛護「自由」的朋友與觀衆。
攝影師佐原福松這個人
珠珠
在今年八月下旬,日藉攝影名師佐原福松自東京乘日本航空公司班機來港,這一次他來港的主因,是應本港片商之邀,來此拍一部「七彩天堂」的半紀錄性新片。
佐原氏來港之後,化兩個月時間完成了「七彩天堂」,他那老到的經驗,被香港影圈人士認爲他實是名符其實而經驗最豐富的攝影師。於是,自由影業公司總經理黄卓漢在籌備開拍七彩片「龍女」初期,便邀請他負責攝影工作。
沉毅而樸實的佐原福松,經過二十八個工作天,便把「龍女」完成。以他的經驗,配合導演王天林的手法,「龍女」獲得美滿的成果,是未始無因的。
佐原福松是日本人,在日本電影界具有權威的東影影畫株式會社裡,他是東影旂下的一個名攝影師,以派赴外地攝拍外景經驗豐富鳴於時,他在工作時的認眞,以及一派沉毅不慕浮華的精神,這正是日本大和民族精神的優點。
在香港逗留了三個多月,他負責兩部新片的攝影師工作,那便是「七彩天堂」和「龍女」。尤其是對「龍女」的工作最爲認眞。憑他那豐富的經驗,把「龍女」一片中許多神怪鏡頭通過攝影技術拍攝,使觀衆會覺得驚奇目瞪口呆,這是佐原留給香港電影界的一個深刻的印象,而在他瀕走之前,仍通宵達旦的爲「龍女」而努力。
佐原福松已回到東京,他爲「龍女」留下一段給香港人不可磨滅的豐功偉積。
丁瑩與龍女
英瑜
國語片圈裡的彗星丁瑩,經過了自由公司的三年來訓練,她已成爲獨當一面的主角了。這次自由影業公司的國語鉅片「龍女」,就由丁瑩担任主角。這一部以唐代小說作題材,描述出了中國古代讀書人忍耐和信守與美德的故事,全部是以翡翠七彩攝拍的影片,可以說是香港電影界有史以來的創舉。自由公司不惜重資攝製「龍女」,亦可以看出黄卓漢氏的魄力及眼光獨到。
「龍女」的拍製,全部採用翡翠彩色片,由日本名攝影家佐原福松精心攝拍。由於丁瑩的演技,加上以海洋及水族作背景的塲面,這不祗是一部好影片,而且應該說是加挿海底奇觀佳作,在香港的影壇,堪稱放一異彩。
提起自由的彗星丁瑩,相信影迷們的印象相當深刻,甚至不可磨滅,這位十八歲的小姑娘,在三年來的嚴格訓練及她的孜孜力學,已達到成功的階段了。過去三年來,她演過五部片子是「馥蘭姐姐」、「終身大事」、「日月潭之戀」、「馬車伕之戀」、「薔薇處處開」等。在這五部影片裡,她的演技充份的表現她是一位能演多方面角色的彗星,從以往五部片子裡,她先後担任五種不同的性格。最近新作「龍女」,她是扮演海龍王的女兒,她那溫文嫻淑雍容華貴的豐姿,配合了巧妙的攝影技術,將使愛好電影的人士,將來會感覺美不勝收的。
丁瑩是北地脂胭而在南國長成的女兒,由於在香港長成,她的生活和習慣,一切s已是「粵化」了。唯一足以證明她是北方人的特點,便是堅忍和潛修的毅力,而加上南方人的聰慧和活潑。丁瑩在三年前和林翠一起投攷進自由影業公司,那時候還不過是十五歲的小姑娘,但在「馥蘭姐姐」這一部影片裡初試啼聲,已使人感覺到非池中物了。
她的進度,看來雖然比林翠慢一點,但這不過是年齡的限制,小妹妹的進度,仍有待於她較爲成熟的時期吧。時至今日,丁瑩已達羽毛豐滿的階段了,在「龍女」這套影片裡,預料定有更好的成就。
遠在兩年之前,自由公司正致力的提拔林翠的時候,早已有人感覺到新星丁瑩將來的成就,不會輸於林翠,有人詢問自由影業公司總經理黄卓漢,爲什麼不把捧林翠的餘力留來捧紅丁瑩?黃氏當時曾說過:「丁瑩年齡還稚,且待兩年後才把她介紹給觀衆」,現在這張「期票」已是兌現了。丁瑩担任翡翠七彩片「龍女」的主角。
吳家驤怒摑丁瑩
身衿肉貴的丁瑩,她具有女人中最引爲驕傲的東西————瓜子臉,黑長的秀髮,大眼睛,櫻桃般的小嘴,俏肩,水蛇腰⋯⋯,像她這樣一個艷麗的美人兒,偏偏就遭遇到「壞蛋」吳家驤襲擊,怎不令人替小丁瑩不平呢。
丁瑩的忍耐功夫,和恢宏度量,眞是了得,吳家驤除了冷落了妻子在深閨之外,居然明目張胆,百無禁忌地把外邊的女人都帶進宮裏來,鵲巢鶴佔,那個女人不拈酸吃醋?小丁瑩却是相反,她除了自嗟自艾而外,還向吳家驤婉言順語的規勸,勸他為國珍重。詎料;吳家驤被蚌精迷惑得糊塗透頂了,忠言逆耳,因諫成仇,一個巨靈之掌,馬上便烙在丁瑩的紛頰上;看官,你說吳家驤是不是「壞蛋」?簡直是渾蛋了。
且慢,別爲丁瑩遇人不淑憂傷,以上這一段,不過是「龍女」中的一塲戲。丁瑩在「龍女」中飾演洞庭龍王的愛女,被指腹爲婚許字給涇川龍王的獨生子涇川太子,太子是由吳家驤扮演的;太子性情暴戾,又好拈花惹草,所以對妻子龍女竟時加虐待。
其實,像吳家驤平日的爲人,對小姐們是頂和藹可親的,他溫文儒雅,更會體貼入微。小丁瑩又那麼的秀麗聰明,吳家驤怎會辣手摧花的哩。
這裡有兩圖,看吳家驤對小丁瑩多麼的服貼,你看他多有耐心,他正和丹妮在作織綫遊戲呢
拍攝零縑
ᆞ君甦ᆞ
「龍女」開鏡的那一天,就是拍攝洞庭湖龍王的宮廷大殿;這一堂佈景,從朝天門至大殿,連接的面積極廣,佔地四百餘平方丈,四圍七彩燦爛,雕龍刻鳳,金壁輝煌,設計連搭建這堂佈景,費時共歷十八天,置身其中,古色古香,堂皇逼眞,如歷中古時代王朝,令人嘆爲觀止。
宮主龍女出閣大典,鱷侯,龜相,蝦兵,蟹將,鯊嬪等等水族各路諸侯蝟集,衣香繽影,五光十色,劍戟林立,威風凛凛,光是這一塲戲,即動員男女演員六百餘人,塲面之大,爲國片歷來所罕見。
龍女懇託柳毅傳書,柳毅隨蟹將在海底下遊行,錢塘君化成巨龍衝出海面騰空,這幾塲佈景攝影,已極盡精心設計的能事,曾經試模型水箱九個,結果,最後還要設計製造了一個五呎髙,十二呎長玻璃構造的水族箱;這幾塲戲,除了要在「佈景棚」攝拍之外,還要在水族箱裡攝取鏡頭,而且一切動的物和靜的物,都要精巧吻合,才得出神入化;看攝拍這幾塲戲,不由得你不讚佩科學的玄妙。
「龍女」中挿曲三闋,都是「曲王」姚敏的得意傑作,由李雋靑作詞。全劇音樂,盡用中國古代樂器擊奏,一聽起來,便使你油然生起幽古之情。
深宮怨
李隽青詞
姚敏曲
「龍女」插曲之一
愁如海淚如麻
誰教我生在帝王家
受盡了千思萬寵
落一個彩鳳隨鴉 彩鳳隨鴉
儘人欺由人罵
誰教我嫁到帝王家
說什麼金枝玉葉
輸給那路柳牆花 路柳牆花
誇富貴享榮華
活生生斷送帝王家
還不如人間夫婦
吃一世淡飯粗茶 淡飯粗茶
牧羊歌
李隽青詞
姚敏曲
“龍女"插曲之二
(一)早牧羊 晚牧羊
牧羊的人兒心徬徨
羊兒跟在他身旁
人兒有娘不見娘
(二)早牧羊 晚牧羊
牧羊的人兒心慘傷
羊兒怕狼有人幫
人兒嫁郎不如狼
(三)哭一聲親生娘
哭一聲親生娘
早知道娘難見我
一世不離娘
(四)哭一聲狼心郎
哭一聲狠心郎
早知道郎難靠我
一世不嫁郎
(五)早牧羊 晚牧羊
牧羊的人兒淚汪汪
羊兒城群有商量
人兒凄涼不如羊
人兒淒涼不如羊
海底相思
李隽青詞
姚敏曲
"龍女"插曲之三
(一)茫茫大海海風涼
海底相思路茫茫
手拿紙扇迎風望
送扇的人兒在那方
(二)茫茫大海海天昏
海底相思比海深
何人把我相思寄
寄給那從前帶信人
(三)茫茫大海海潮飛
海底相思漸成灰
既然生在無情海
送盡那青春輕得誰
(四)茫茫大海海雲濃
海底相思路不通
淒涼往事從頭想
轉跟那恩仇一樣空
龍女ᆞ電影小說ᆞ
迎風聳立在岳陽樓頭的頂尖上,向正南方望過去,只見碧綠的海水,滔滔的白浪,一艘艘的歸帆,三五成羣的鳥鴉,一片蔚籃色的天際,與水面銜接不分,繪成一幅天然的美景,這就是傳聞全球的中國五大湖之一的洞庭湖。
在這浩遠的湖心,美麗水面的底下,却有着另一個廣大的世界;它就是中國自古流傳下來的所謂水族之王的海龍王。關於龍宮裡的故事,較爲最出色而且流傳得最廣遠的,就是唐朝小說中的龍女和柳毅兩人一段最動人的故事。在這個故事中,說出了中國古代讀書人的忍耐和守信的美德;更說出了一段感人肺腑之癡情纏綿的戀愛。這雖是一種神話的傳說,但它的内容却含有濃厚的敎育意味,可以作爲後人的一個榜樣,亦可作爲敎育人生的題材。
在紀元前一千數百年以前的一天,洞庭湖水底下的龍宮,正是敲樂喧天,張燈結綵,紅燭通燃,百鐘齊鳴,喜氣洋溢,輦輿簇擁,四海龍王先後齊駕洞庭龍宮,大殿上薈集着水族各路諸候,眞是冠蓋雲集,熱鬧非常。是一個黄道吉日,洞庭龍王的獨生女宮主出閣之期。只聽得欽天監手持冊簿高聲宣讀以後,繼而喊道:「啓禀大王,良辰已到,請宫主上轎。」隨着,衆宮女扶着宮主緩緩行出。宮主的叔父錢塘君率領百官相送。「願宮主偕老百年。」這是衆官與宮女們的祝賀聲。
宮主龍女芳華雖然只有二八,但生得天姿國色,美艷如仙子,性情嫻淑,儀態萬千,深懂三從四德,加以善體親心,故龍王龍母愛如掌珠。
原來洞庭龍王與涇川龍王爲世交,在宮主龍女未出世前,卽雙方指腹爲婚。許於涇川太子。近因涇川龍王昏庸老杇,不理朝政,大失民心,洞庭龍王很少與之往還,但對婚約事,因有言在先,不能抵賴,無奈,只有應約完婚。這天的涇川龍王府,當然也有一番熱閙了。龍女乘輿簇擁過門去,叩拜翁姑之後,接受羣臣參謁,侍臣妃嬪目睹龍女的芳容美麗,咸認足可毋儀天下,異口同聲的讚美。
涇川太子的後宮洞房,龍鳳花燭高燃,羅帳低垂,好一個良辰吉夜,龍女卸下鳳冠綿羅衫,靜靜的守候着新郞太子共度春宵。許久;始聽得蝦婢高呼:「太子駕到!」這時的龍女芳心旣喜且羞,急起身迎出。詎料太子旣醜且惡,態度輕佻,更是酒醉薰薰,一路傾撲,舉動粗魯異常。
新婚之夜,該是春宵苦短的佳期,更是終身最快樂的一夜,涇川太子不但不能盡情去享受,且胡閙亂混,出言不雅,輕浮的調戲着龍女。龍女見此情形,以爲醉酒失常態也不去理會,可是居然毛手毛脚的擁抱着龍女,加以調笑後,隨而倒在床上蒙頭熟睡,口中喃喃自語的呼着:「美英!⋯⋯我的心肝⋯⋯」龍女此時斷定太子的爲人下流,不禁轉喜爲憂,空對着几上的餘燭殘痕。
在新婚第一個月中,龍女已開始獨守空闈了。隨身宮娥待女們都爲宮主不値。龍女在寂寞的空閨中以刺繡解愁,正在悶悶不樂之際,蝦婢高興的在外面喊着:「太子回宮了!」龍女聞言亦很喜悅地起身迎接。太子跨進宮闈以後,面孔冷冰冰的不發一語,强將龍女的手飾卸下,龍女那敢抵抗,祗得婉言詢問要手飾何用?太子怒容相向,顯出猙獰的面目,不理睬的怒目注視龍女。正在這時,涇川龍母趕至,不問理由,褊袒太子,大斥龍女,繼而拉了寶貝兒子得意而去,龍女處此情形黯然心碎。
涇川太子性情暴戾且好美色,平常已驕生慣養成性,父母姑息縱容,所以惡習頗深。他將龍女所載之手飾搶下以後,奔至御苑柵口,私會蚌精————美英。蚌精妖艷迷人,工狐媚,太子爲之傾倒,故私納於翡翠閣中。蚌精見龍女入宮位登正室,内心妬恨異常,時在太子面前大加挑撥,並慫恿太子向龍女榨取,這些情形,龍女畧有所聞,不敢稍予吝忤之色。
龍女自探悉蚌精從中挑撥終日愁眉苦臉,鬱鬱不樂,幸有蝦婢在側諸多勸慰,並說御園裡添了一株珊瑚樹,頗爲美觀,力勸宮主前往一遊,以解胸悶。龍女在蝦婢陪伴正遊得高興之際,突見太子與蚌精在珊瑚樹叢裡互相緊緊的擁抱着,龍女睹此情形甚爲氣惱。隨而聽得蚌精請求太子廢去龍女正位,以其代之,太子却安慰她,並答應去跟龍母說把蚌精納入進宮,蚌精立刻跪拜,並說:「感謝太子隆恩!」龍女聽了這段話,氣得幾乎昏了過去。
太子經不起蚌精之追迫,兼而已着了迷,乃向龍母請求,涇川龍母岡顧大體,居然答應。龍女由蝦婢報告眞情——龍母答允蚌精入宮,不禁悲憤塡膺,但恪於婦道,不敢聞問。除鬱鬱不樂,恨太子簿情之外,惟有獨自飮泣。
一天夜晚,太子帶着酒意回宮,龍女一樣的欵待,龍女趁機的婉言說:「聽說太子要領一個蚌女進宮來?」太子聽了怒目相視,哼了一聲說道:「嗯!有的,怎麼樣?」龍女仍和顏悅色的說:「沒有怎麼樣,我只希望太子爲國珍重,愛惜身體!」太子聽了以後,連參湯都不吃,憤憤而去。龍女見此情形悲痛飮絶,淚水頓時湧了上來,伏在床上痛泣。
在蚌精正式入宮之日,太子引見父母,老龍王胡塗一槪不理其事,由龍母宣見,太子與蚌精跪拜,並答應太子與蚌精住在翡翠閣。從此與龍女朝夕相見,並以姊妹相稱,龍女氣極。
這是太子與蚌精在臥房,蚌精嬌羞萬端,媚態百出,夜夜與太子飮酒取樂,太子已忘其一切,竟將龍女拋諸腦後而不顧。
至此,蚌精得龐,更加大胆妄爲,太子又荒唐至甚,對龍女時加虐待。而龍女終日枯坐閨房,冷淸淸的寂靜無聲息,不時隱隱的聽到翡翠閣裡歡笑聲,及一種難以入耳的淫蕩聲,百感交集,內心似如刀絞,伏在床上哭泣不止。
一天淸早,在涇川的後宮龍母臥房裡,太子與蚌精正在爲龍母搥腿鬆骨,龍女因數夜未能好好安眠,沒精打釆的走進來,向龍母請過早安。蚌精見了龍女分外眼紅,故意製造是非,特別的向龍母討好,輕輭的搥着腰腿,獲得龍母大加贊揚。這時太子見了龍女格外來氣,拉了蚌精說道:「啍!養尊處優的,看長成爲那個難看的面孔,我就不願看她,走!咱們走吧!」
蚌精大施媚態,向龍母望了望:「嗯!我不去!我還要替王娘搥腰呢。」說完後輕輕的爲龍母搥着。後來,得了龍母之許可,太子拖住蚌精的手高興的走了出去。
這時龍女的表情如麻木似的,她只是在暗暗的怨情,在忍無可忍的時候,亦欲退出去。剛抬起脚步,突然被龍母厲聲喝住,大大的敎訓了一次,揮手令其退出。
從此,太子每天倍伴着蚌精,蚌精亦大施媚功來迷惑太子。一天,太子正在珊瑚閣的蚌精閨中爲蚌精畫眉。因爲太子一向粗手粗脚慣了,所以將蚌精之眉畫得又粗又長,正像二條大毛蟲似的躺在眼上,難看至極。宮娥們見了不覺竊笑而被太子發現,怒斥她們退下。這時蚌精更加撒嬌獻媚,並趁機對龍女大加挑撥,以令太子廢了龍女。
深夜時候,萬賴無聲,深宮尤加寂寞,龍女在宮庭内,仰首空對寒月,長吁短嘆,感懷身世,不覺酸淚直流,隨而對天悲歌「深宮怨」,歌極悲感,歌畢仰空飲泣。
在洞庭龍宮裡,龍王夫婦及錢塘君等在後宮閒話家常,嬪娥們在傍伺候,大家談到龍女的時候,竟抅起龍母思念愛女之心,他們在希望倆小夫妻恩愛相處,早日能抱外甥,該多好呀!可是他們决沒有想到龍女的遭遇,正和他們所想像的恰恰相反。
可是在涇川龍宮裡,一面是愁腸寸斷,終日以淚洗臉的龍女;另一面則是歌樂昇平,喜氣洋溢,張燈結綵,佈置得十分唐皇,太子爲蚌精慶賀誕辰。蚌精認爲這一排塲還不够,因爲身上缺少珠寶首飾佩帶,覺得不够氣派。太子立卽答應去拿,蚌精爲了討太子之歡心,擁着太子熱烈的吻着。
太子爲滿足蚌精的奢望,特去向龍女强搶首飾,當他抵房中,正値龍女在修寫家信。龍女見太子到來,急將未寫完之家信收入袖内,太子不由分說,逼迫龍女交出全部首飾,龍女以婉言向其要求,並說:「這些首飾是我陪嫁過來的,我不能給你。」
「你嫁過門來,什麼都是我的,別廢話,快拿來。」太子兇狠的說。龍女見無法挽救,内心悲痛欲絕,在催廹之下,她祗好將首飾箱子拿出來。太子見了珠寶首飾箱,分外眼紅,用力强搶。龍女按住了箱子說:「太子!我已經嫁了你,當然什麼都是你的,這些東西也算不得什麼,你拿去好了。可是,我過門來已有三個多月了,而你每天都在流連酒色,不務正事,你不當我是人倒不要緊,可是你也該顧一下自己呀!」龍女哭得像個淚人似的苦口婆心的勸說。「今天是蚌嬪的生日,你不但不去幫幫忙,反而在這裡囉囉囌囌的,眞是豈有此理。」太子把箱子搶到以後,狠狠的在敎訓着龍女。
「蚌嬪!又是爲了那個蚌精!」她悲憤的說,走上前去挽住太子的手,幽怨的說:「我聽了父王的敎訓,深明三從四德,所以我凡事都順從你,而你每天只知道蚌精,把我所有的珠寶首飾都拿去孝敬這個妖精,如今連個蝦婢都耍叫過去,你眞太狼毒了。」
太子聽了這番話,氣惱的拂袖一推,龍女跌倒地上,他揚長而去。
從此,蚌精在宮中目空一切,胆大妄爲,每天載了龍女的首飾,珠光寶氣,喜氣洋洋,在龍母面前大大搧動,意圖廢了龍女王妃,由他代之。但龍女仍極力容忍,希望太子能有回心轉意的一天。可是太子忠言逆耳,時常興風作浪,故意製造事端,慫恿父母將龍女眨入冷宮。同時蚌精進讒,龍母不分誰是誰非,令蝦婢將龍女喚來,太子亦不分皂白怒摑龍女,龍女乃千金之嬌軀,突受一掌之摑,如雷擊心。隨之龍母大罵她不守婦道,擾亂宮庭,大罪難容,從今起貶去涇陽荒郊牧羊,不准進宮。
涇陽荒郊曠擴無邊,飛鳥絕跡,不見人煙,身爲金枝玉葉的宮主龍女,在這個凄凉,荒野中餐霜露宿,含苦茹辛的忍受了幾個月的時光。一天,正是凄厲的寒風吹個不停,龍女更覺得凄苦孤獨,隨口引吭高歌「牧羊歌」,回憶往事,喝念爹娘,傷感欲絕。歌至一半,適有舉人柳毅因上京攷試落第而歸,路過至此,偶然發現這個妙齡的龍女,孑然一身的在此牧羊悲歌,歌聲悲慘至極,歌畢撫羊飮泣,柳受歌聲感動深表同情與憐憫。柳遂上前揖問,龍女見一書生,頓感嬌羞,低頭不語。
龍女處此生死不得之境,叫天不應,呼地無聞,將頻於絕境,此刻兄一俏書生,她的内心雖然羞澀,但甚爲喜悅。她只是低頭無言以對。柳毅見她那羞答答之態,尤加憐愛,再三的婉言追詢,情詞懇切。龍女經不起眞情之逼問,終於道出底蘊來。柳毅聽了以後,深感詫異,自忖水陸兩個世界,焉能並存人間?後經龍女詳細說明,咬指書寫血書,懇託柳毅傳至洞庭湖龍宮龍王,求父援救,並援予下海之法術道:「公子!你若到了洞庭湖畔,把西邊的一顆大橘樹上之一條粗繩解開,換上你身上的腰帶,然後在樹上敲了三下,就會有人來引你去的,柳毅在半信半疑中槪然承諾而別。
柳毅自別了龍女,趕返家園,柳母正倚門盼望,見愛子歸返,正欲上前問話,可是柳毅放下行囊,卽向外奔去,其母深覺莫明其妙。柳毅匆匆的循着龍女所說的方向而去,抵達湖畔,果有一顆橘樹,樹上貼看「橘樹神君」的紅紙,並有殘餘的香火灰燼。柳毅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把草繩解下,再把自己的腰帶綁在樹上的草繩之處,再用中指在樹上輕輕的敲了三下,突然眼前站立着一個全身披掛的蟹將,柳嚇了一跳,蟹將問公子有何貴幹後,柳始將龍女遇難,及託帶之血書呈奉龍王的事,說了一遍。蟹將聽說宮主有難,不敢怠慢,用手一指,海水立卽分開,當中顯出一條路來,帶領柳毅下海,柳在海中無心欣賞海中奇景,跟着蟹將直向龍宮而去。不一會到了水晶宮外,蟹將示意柳在等候,它進宮通報。
突然鐘聲齊鳴,蝦兵蟹將大呼大王升殿,繼而蟹將帶領柳毅上殿朝見。柳毅將進京應試落第返里經涇陽荒野遇見龍女牧羊,情景至爲凄慘,以及忍苦的情形說了一番,並呈上龍女之血書,龍王看了愛女血書。不禁手抖身顗,老淚縱橫,大爲震怒,拍案大罵:「眞是豈有此理,氣煞我也。」朝中的宦臣,聞悉公主被貶的消息,均憤憤不平。龍母由嬪妃們報吿以後,知愛女受此析磨,不禁悲痛砍絕,正欲上殿,適龍王回宮,見龍母痛哭,大聲的說:「別哭了,給錢塘知道了會鬧出事來的。」話尤未完,突然一聲,天崩地裂,後宮如同地震,響徹雲霄,風塵過處,只見一條大龍張牙舞爪的冲天而飛,向海面涇川龍宮而去,龍王見了大驚,連連頓足。
這條衝出海面的巨龍,就是龍女的王叔錢塘君,錢塘本是錢塘江的龍王,因生性剛直,泛於殺生,玉皇大帝將他貶在洞庭龍王之處。痛愛龍女如同骨肉,所以他聽到姪女兒龍女遇難消息,極爲憤怒,不辭而去,直搗涇川與太子理論。抵達涇川龍宮,正値太子與蚌精在翡翠閣飲酒取樂,這種情景大令錢塘火上加油,格外氣惱。一陣暴風,山裂地震,飛沙走石,太子在酒色迷醉中,見一條巨龍撲將過來,不覺大驚失色,說時遲,那時快,太子已被巨龍捉到半空中去,巨龍張開了像血盆似的大口,把太子吞下肚裡,轉身飛空向荒郊而去。
在洞庭龍宮裡,龍王召集了百官使臣在商議,大家對宮主龍女的安全殊爲担心。正在議論紛紜,龍母哭不成聲之際,突然錢塘君偕龍女和蝦婢從空降下說:「王嫂!不必啼哭,我已把姪女救回來了。」龍王夫婦及百官們均喜出望外。龍女見了親娘,撲向娘的懷裡連聲呼着「媽媽!」痛哭不已,母女們相擁而哭,百官及宮娥嬪妃們見了這種悲慘之淸景,同洒心酸之淚。
他們見到了宫主龍女平安回來以後,眞是悲喜交加,恍如隔世,一塲大夢,龍王立卽傳令攞宴欵待千里傳書的柳毅。在盛筵間,龍王謝過柳公子後,撫弄着愛女宮主之頭說:「好孩子,讓父王多看看你。」龍女感極伏於父王懷裡,龍王繼而說道:「要不是柳舉人傳書,你還要受苦下去呢!趕快去謝謝柳公子。」
這時龍女帶着淚眼望了望柳以後,走同前去作揖。「拜謝公子救命之恩。」柳毅立刻的回禮道:「宮主言重了,這不過是舉手之勞,何足言謝。」話尤未完,龍王也過來,指着錢塘說:「這是舍弟錢塘君,爲人剛直,玉皇大帝將她貶來我處力助。」
錢塘君對柳這一見義勇爲的作爲,深表欽佩,故亦走過來向柳作揖道:「柳舉人,一諾千金,不惜跋渉傳書,使我姪女脫離苦海,實在感謝萬分。」衆百官亦舉杯向柳敬酒,以示感謝大德。
席間,錢塘道出吞食涇川太子一事,龜相鱷侯等侍臣聽了,無不拍掌稱快。惟有龍王担憂,怕玉皇得知,將又降罪的。錢塘將事先帶同龍女參見大帝,大帝認爲此舉做得很對,並認爲涇川那畜生作惡多端,大贊我做得合理的事說了一番,龍王及百官聽了,頗爲慶幸。
龍王作第二次的囑愛女向柳敬一杯酒,龍女應命端起酒杯向柳說道「敬謝柳舉人。」柳卽立起雙手拿了酒杯說:「不敢當。」說畢舉杯一飮而盡。柳喝完酒,在放杯之際,偷看了龍女一眼,正値龍女也在偷看他,四目相接,倆人含羞的將目光轉移別處。
酒終席散,柳毅敬謝盛筵招待後,正想吿辭回家探母。錢塘挽留的說:「柳公子!你盡可在這兒玩幾天再回去也不遲的。」
「不,因我從京都回來,未與家母交談一言卽來貴處,如不回去,怕她老人家要掛念的。」柳解釋的說。
龍王見柳對母極孝,况有守信的美德,至使愛女免於難,極爲感激。同時錢塘對柳的一表人材,大加讚揚。龍女於感激之餘,復對柳之風度翩翩,溫文有禮,芳心不勝喜慕。錢塘爲一有心人,故對柳之挽留在宮内小住最懇切。
一天,龍女由蝦婢陪同在珊瑚苑中遊玩,玩至興高彩烈之際,回憶以往,再看此次重返宮中,恍如隔世,呆呆的在撫玩着舊景物,頗爲感慨。忽然見王叔錢塘和柳舉人走來,她叫了一聲王叔後,望了望柳舉人,嬌媚含羞地喊道:「柳舉人。」柳回叫一聲「公主」。他倆在你一言我一句的說着,錢塘在傍發覺倆人含情脈脈,故意借故走開,只留龍女和柳毅及蝦婢,在珊瑚苑裡相互客套。良久,龍女囑蝦婢陪柳往找王叔,她一個人寂寞的靜立在花苑中。
一天晚上,明月高掛天空,錢塘挽柳毅共飮於淸水閣中。錢有意欲促成姪女龍女與柳之好事,怎奈錢薄有醉意,兼而個性率直,言詞坦白的說:「柳毅呀!我有意想將娃女許配與你,你說該多好呀!」
「祗怕柳毅不配!」柳喜悅而謙虛的說。
「你若娶了我的姪女呀,你就成爲龍王的快壻了,可亨盡榮華富貴,比你苦捱寒窗好得多了。」錢似乎有些語無顧慮的說。但在柳聽了以後,覺得有傷其自尊,頗爲不悅。
次日柳毅請辭龍宮回家探母,龍王再三堅留,怎奈柳去意已堅,龍主以名貴珠寶餽贈,柳毅覺盛情難却,乃收受少許。在餞行席上;大家依依惜別,柳亦不勝依依。席罷,龍王領百官相送,行前,龍女含情脈脈,柳亦戀戀不捨,四目相投,不勝黯然,可是龍女與柳毅的心靈中,早已互相眷戀矣。
柳回家後,母見了大喜。問長問短,柳遂將龍宮事盡情吿老母,母半信半疑的說:「世間眞有其事乎?」直至柳出示殊寶,只見殊寶炯炯發光,母始盡信無疑。
柳毅爲了復興家業,將部份珠寳變賣,由母營商,柳則勤耕苦讀,不數年,柳家門庭已煥然一新,富甲一方,華厦巨室,與前判若天壤。同時柳樂善好施,熱心公益,仁者之名,鄕梓傳播,當地達宦富紳咸與往來。更有鄕中一般富豪淑女,無不不以能與柳攀親爲榮,但柳已情有所鍾,心中永遠繫念着龍女,任敎媒婆講得唇焦舌爛,也難打動柳的心,柳母不明兒子的心事,時以無後大爲的規條來苦勸,無奈柳意已堅定,毫不受所動。
可是,在龍女自與柳毅分別以後,内心尤加空虛,感懷身世,終日悒悒不樂。錢塘早已洞査她的心事,力勸龍王爲龍女再議婚嫁,龍王囿於一女不事二夫之成見,大不贊成。錢塘乃作進一步之解釋,提出如能水陸通婚,則可避免朝中規律成見。
在龍母的心目中,她不忍愛女終身廝守活寡,她除向龍王商議外,特化身登陸,親往柳家求親。她混在衆媒婆群中,得見柳家母子,詳細說了來意後,並出示龍女畫像,問柳對此畫中之女歡喜否?
柳毅一見畫中之人,便是他朝夕中所思念的心上人,他不覺大喜的說:「妳怎麼認議此女的?妳是否來替她做媒的?」經過一番說項以後,這門親事終於成功了,柳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卽與龍女相見。經龍母說明後天卽是黃道吉日,柳準備迎娶。
柳家賓客盈庭,鑼鼓喧天,龍女化身已被迎接過門,與柳交拜天地後進入洞房。賓客們興盡散去,送嫁的宮娥僕從們均已退出後,柳輕輕的走到龍女前,小心翼翼地把面遮揭起,龍女嫣然一笑,含羞的低下頭去。
柳毅相思甚苦,今番相見,竟歡喜得呆起來,凝視着龍女,想盡情的看足,以慰他數月來的相思,他用手托起龍女的下頰,四目交接,有着一種說不盡之情絲,倆人竟喜極而泣,相互擁抱起來。所謂有情人終成眷屬,從此龍女和柳毅同偕白首。
黃卓漢好胆!
淑儀
香港製作國語片的電影公司,拍攝彩色影片的並不算少,最近的如亜洲影業公司的「楊娥」,新華公司的「海棠紅」等,所攝拍出來的伊士曼彩色,都趕上了國際水準。
可是,「楊娥」是局部彩色的,「海棠紅」則是在日本拍攝的;開香港製作彩色影片的先河,全部在香港攝拍的彩色片,可以說,僅這一部「龍女」而已。
特藝七彩電影的攝拍,跟拍攝黑白影片是截然不同的兩回事,佈景、服裝、道具,————的顏色要事先妥慎設計,演員的化裝濃淡也要硏究,每一個鏡頭,毎一時畫面的顏色要配合得統一調和,燈光要强烈得均勻恰可;最麻煩的是膠片的冲洗工作,目前香港的膠片冲印設備還未臻至健全,伊士曼彩色耍原片寄去美國冲洗,矮克發翡翠七彩則要寄付英倫或西德冲印,這樣往返來回,動輙費時失事;像這樣麻煩冒險,故此,很少人敢於嘗試在港拍攝彩色片。
自由影業公司總經理黄卓漢,他是以「怪才」出現香港影壇,他這次一鳴驚人,全部在港攝拍一部彩色片「龍女」,無怪香港電影界人士都爲之矚目,一致都讚譽黄氏的胆識和堅忍卓絕的苦幹精神哩。
黃氏製片,向以嚴謹認真著譽,「龍女」拍攝期間,黄氏每夜均親自趕赴片塲監督和指示演職員們的工作;下面附有幾幅圖爲證。
一個大胆的嘗試
我們在香港拍攝一部全部七彩的片子
黄卓漢
自由影業公司自一九五二年成立以來,彈指間已經過去四個多年頭了;我們很慚愧,在這不算短的時日裡,自拍攝「女兒心」開始,到現在不過完成了九部影片,回顧一下,我們的工作進度委實太緩慢了。比起我們的先進同業的製作數量,眞是瞠乎其後;然而,幸好有一件値得聊以自慰,値得向愛護我們的朋友們吿慰的,就是我們的出品在各地的票房紀錄上,一部比一部進步,愛護和支持及督促我們的觀衆,一年比一年的激烈增長。
我們對電影事業的看法,不以爲它是作爲娛樂的消遣工具,我們認定它是社會敎育重要的一環。它從銀幕反映出來的每一尺膠片,對於毎一個觀衆都會發生一種作用。作爲一個電影事業的製片人,應該對社會,對觀衆負責任。基於這種觀念,我們製作之影片的題材選擇與處理,是經過深長的攷慮,非常的愼重其事的。自由影業公司現在先後完成了九部影片,都是本着這種基本態度,忠於藝術良心,朋友們及廣大的觀衆給予我們的支持,也許是由於這種因素。
廿世紀六十年代的電影事業,是屬於企業化和工業化的,不過我們這個貧困的國度今日的電影事業,囿於財力,還滯停於小本經營和手工業化的階段。但電影事業是科學的專門,絕不能任它停留在某一個期間或空間的,綜觀歐美電影事業的進展,眞是日新月異。近年來日本對電影事業,正在策馬加鞭,迎頭趕上,但我們的影壇限於銷塲日狹,還是慢慢的走着渦牛似的步伐。
我是香港電影界的一員,我以爲香港電影界人士之中不乏聰明才智之士,最大的缺憾不過是囿於物質條件而已。近年來香港的作品,在題材上,技術上已經有了不少的成就。尤以聲光技術方面,它的進步更為顯著,但這不過只是黑白片子。在彩色影片當中,卽沒有一部完整的在本港攝製,這不能不說是一件憾事。
我很早想嘗試在港拍攝一部全部翡翠七彩的影片,但我和其他製片人一樣在担心物質上和技術上的困難。我攷慮和計劃了足足半年有餘,我始終拿不出决心。後來,我請敎過許多專家,他們把我可能遭遇的問題都逐一逐一的解答了。經過朋友們的鼓勵,同人們的戮力合作,我終於鼓足最大的勇氣,决定大胆嘗試一下。
我選擇了一個唐代傳誦的童話故事「龍女」作爲拍攝彩片的題材,商得華達片塲當局的合作,特別給我們搭蓋了一座富麗堂皇的佈景。我同時從日本請來了一位日藉攝影師,試拍了千餘尺膠片,作爲正式開拍時的工作攷驗,洗印以後,那千餘尺膠片放射在銀幕上,每寸每尺的彩色都能燦爛奪目,出乎我們想像之外的美滿;增强了我的决心與信心。
「龍女」一共拍攝了四十三個工作天,每天的工作時間有長達到十八小時以上;彩色片的感光度極大,華達片塲儘量在技術上予我們充分合作,把其他各組的攝拍工作都擱置下來,集中所有的燈光在「龍女」上,使用火力逾廿萬瓩,有時因爲一個鐘頭的「打光」,需時兩三個鐘頭,這樣緊張而繁巨的拍攝工作,在導演王天林,日籍攝影師佐原福松的緊密合作下,算是順利地完成了,當「龍女」全部煞靑的那天,我才輕輕的舒了一口氣。
「龍女」這部戲,我是特地徇觀衆與片商們的要求,而起用了丁瑩担綱主演,這是丁瑩在自由影業公司三年來挑大樑領銜主演的第一部,也就是我酧庸丁瑩在「自由」這三年來的孜孜不倦,勤敏好學,嚴格訓練的一點意思。
丁瑩與林翠,是三年前同一個時期從幾百位投攷的女學生中被發掘出來的,她當時才不過十六歲,大家都認定她有演劇天才,具備了演員的一切條件,但我以爲她還須要多鍛練,多學習,多在演員修養方面下功夫,自丁瑩演「馥蘭姐姐」一片在銀幕上露臉之後,觀衆對她都一致讚賞,紛紛來函促我給丁瑩飾演更重要的角色。我深知道丁瑩有天分,有前途,但是她太年輕,未來的機會正多,我要她繼續潛心修養;「日月潭之戀」、「馬車伕之戀」公映後,各地的影迷對於丁瑩似乎比林翠更加愛護重視,很多女學生時常寫信責問我,爲丁瑩的屈居林翠之下嗚不平。我開始給丁螢在「薔微處處開」與林翠聯合主演,果然得到廣大觀衆的歡迎和擁戴,薔片的嘉許如雪片飛來。現在,我認定丁瑩已經成熟了,而她的演技又是那末的精湛洗鍊,故此在「龍女」這部彩色片中,我要丁瑩獨當一面,飾演女主角「龍女」。
自由影業公司這幾年來對香港電影界談不到有什麼貢獻,不過差堪吿慰的,如我們這一次開先例在港拍攝一部全部翡翠七彩片,起用丁瑩担綱主演,就是我們敢去做,敢於嘗試!
當「龍女」公映時,我謹以此吿愛護「自由」的朋友與觀衆。
攝影師佐原福松這個人
珠珠
在今年八月下旬,日藉攝影名師佐原福松自東京乘日本航空公司班機來港,這一次他來港的主因,是應本港片商之邀,來此拍一部「七彩天堂」的半紀錄性新片。
佐原氏來港之後,化兩個月時間完成了「七彩天堂」,他那老到的經驗,被香港影圈人士認爲他實是名符其實而經驗最豐富的攝影師。於是,自由影業公司總經理黄卓漢在籌備開拍七彩片「龍女」初期,便邀請他負責攝影工作。
沉毅而樸實的佐原福松,經過二十八個工作天,便把「龍女」完成。以他的經驗,配合導演王天林的手法,「龍女」獲得美滿的成果,是未始無因的。
佐原福松是日本人,在日本電影界具有權威的東影影畫株式會社裡,他是東影旂下的一個名攝影師,以派赴外地攝拍外景經驗豐富鳴於時,他在工作時的認眞,以及一派沉毅不慕浮華的精神,這正是日本大和民族精神的優點。
在香港逗留了三個多月,他負責兩部新片的攝影師工作,那便是「七彩天堂」和「龍女」。尤其是對「龍女」的工作最爲認眞。憑他那豐富的經驗,把「龍女」一片中許多神怪鏡頭通過攝影技術拍攝,使觀衆會覺得驚奇目瞪口呆,這是佐原留給香港電影界的一個深刻的印象,而在他瀕走之前,仍通宵達旦的爲「龍女」而努力。
佐原福松已回到東京,他爲「龍女」留下一段給香港人不可磨滅的豐功偉積。
丁瑩與龍女
英瑜
國語片圈裡的彗星丁瑩,經過了自由公司的三年來訓練,她已成爲獨當一面的主角了。這次自由影業公司的國語鉅片「龍女」,就由丁瑩担任主角。這一部以唐代小說作題材,描述出了中國古代讀書人忍耐和信守與美德的故事,全部是以翡翠七彩攝拍的影片,可以說是香港電影界有史以來的創舉。自由公司不惜重資攝製「龍女」,亦可以看出黄卓漢氏的魄力及眼光獨到。
「龍女」的拍製,全部採用翡翠彩色片,由日本名攝影家佐原福松精心攝拍。由於丁瑩的演技,加上以海洋及水族作背景的塲面,這不祗是一部好影片,而且應該說是加挿海底奇觀佳作,在香港的影壇,堪稱放一異彩。
提起自由的彗星丁瑩,相信影迷們的印象相當深刻,甚至不可磨滅,這位十八歲的小姑娘,在三年來的嚴格訓練及她的孜孜力學,已達到成功的階段了。過去三年來,她演過五部片子是「馥蘭姐姐」、「終身大事」、「日月潭之戀」、「馬車伕之戀」、「薔薇處處開」等。在這五部影片裡,她的演技充份的表現她是一位能演多方面角色的彗星,從以往五部片子裡,她先後担任五種不同的性格。最近新作「龍女」,她是扮演海龍王的女兒,她那溫文嫻淑雍容華貴的豐姿,配合了巧妙的攝影技術,將使愛好電影的人士,將來會感覺美不勝收的。
丁瑩是北地脂胭而在南國長成的女兒,由於在香港長成,她的生活和習慣,一切s已是「粵化」了。唯一足以證明她是北方人的特點,便是堅忍和潛修的毅力,而加上南方人的聰慧和活潑。丁瑩在三年前和林翠一起投攷進自由影業公司,那時候還不過是十五歲的小姑娘,但在「馥蘭姐姐」這一部影片裡初試啼聲,已使人感覺到非池中物了。
她的進度,看來雖然比林翠慢一點,但這不過是年齡的限制,小妹妹的進度,仍有待於她較爲成熟的時期吧。時至今日,丁瑩已達羽毛豐滿的階段了,在「龍女」這套影片裡,預料定有更好的成就。
遠在兩年之前,自由公司正致力的提拔林翠的時候,早已有人感覺到新星丁瑩將來的成就,不會輸於林翠,有人詢問自由影業公司總經理黄卓漢,爲什麼不把捧林翠的餘力留來捧紅丁瑩?黃氏當時曾說過:「丁瑩年齡還稚,且待兩年後才把她介紹給觀衆」,現在這張「期票」已是兌現了。丁瑩担任翡翠七彩片「龍女」的主角。
吳家驤怒摑丁瑩
身衿肉貴的丁瑩,她具有女人中最引爲驕傲的東西————瓜子臉,黑長的秀髮,大眼睛,櫻桃般的小嘴,俏肩,水蛇腰⋯⋯,像她這樣一個艷麗的美人兒,偏偏就遭遇到「壞蛋」吳家驤襲擊,怎不令人替小丁瑩不平呢。
丁瑩的忍耐功夫,和恢宏度量,眞是了得,吳家驤除了冷落了妻子在深閨之外,居然明目張胆,百無禁忌地把外邊的女人都帶進宮裏來,鵲巢鶴佔,那個女人不拈酸吃醋?小丁瑩却是相反,她除了自嗟自艾而外,還向吳家驤婉言順語的規勸,勸他為國珍重。詎料;吳家驤被蚌精迷惑得糊塗透頂了,忠言逆耳,因諫成仇,一個巨靈之掌,馬上便烙在丁瑩的紛頰上;看官,你說吳家驤是不是「壞蛋」?簡直是渾蛋了。
且慢,別爲丁瑩遇人不淑憂傷,以上這一段,不過是「龍女」中的一塲戲。丁瑩在「龍女」中飾演洞庭龍王的愛女,被指腹爲婚許字給涇川龍王的獨生子涇川太子,太子是由吳家驤扮演的;太子性情暴戾,又好拈花惹草,所以對妻子龍女竟時加虐待。
其實,像吳家驤平日的爲人,對小姐們是頂和藹可親的,他溫文儒雅,更會體貼入微。小丁瑩又那麼的秀麗聰明,吳家驤怎會辣手摧花的哩。
這裡有兩圖,看吳家驤對小丁瑩多麼的服貼,你看他多有耐心,他正和丹妮在作織綫遊戲呢
拍攝零縑
ᆞ君甦ᆞ
「龍女」開鏡的那一天,就是拍攝洞庭湖龍王的宮廷大殿;這一堂佈景,從朝天門至大殿,連接的面積極廣,佔地四百餘平方丈,四圍七彩燦爛,雕龍刻鳳,金壁輝煌,設計連搭建這堂佈景,費時共歷十八天,置身其中,古色古香,堂皇逼眞,如歷中古時代王朝,令人嘆爲觀止。
宮主龍女出閣大典,鱷侯,龜相,蝦兵,蟹將,鯊嬪等等水族各路諸侯蝟集,衣香繽影,五光十色,劍戟林立,威風凛凛,光是這一塲戲,即動員男女演員六百餘人,塲面之大,爲國片歷來所罕見。
龍女懇託柳毅傳書,柳毅隨蟹將在海底下遊行,錢塘君化成巨龍衝出海面騰空,這幾塲佈景攝影,已極盡精心設計的能事,曾經試模型水箱九個,結果,最後還要設計製造了一個五呎髙,十二呎長玻璃構造的水族箱;這幾塲戲,除了要在「佈景棚」攝拍之外,還要在水族箱裡攝取鏡頭,而且一切動的物和靜的物,都要精巧吻合,才得出神入化;看攝拍這幾塲戲,不由得你不讚佩科學的玄妙。
「龍女」中挿曲三闋,都是「曲王」姚敏的得意傑作,由李雋靑作詞。全劇音樂,盡用中國古代樂器擊奏,一聽起來,便使你油然生起幽古之情。
龍女ᆞ電影小說ᆞ
迎風聳立在岳陽樓頭的頂尖上,向正南方望過去,只見碧綠的海水,滔滔的白浪,一艘艘的歸帆,三五成羣的鳥鴉,一片蔚籃色的天際,與水面銜接不分,繪成一幅天然的美景,這就是傳聞全球的中國五大湖之一的洞庭湖。
在這浩遠的湖心,美麗水面的底下,却有着另一個廣大的世界;它就是中國自古流傳下來的所謂水族之王的海龍王。關於龍宮裡的故事,較爲最出色而且流傳得最廣遠的,就是唐朝小說中的龍女和柳毅兩人一段最動人的故事。在這個故事中,說出了中國古代讀書人的忍耐和守信的美德;更說出了一段感人肺腑之癡情纏綿的戀愛。這雖是一種神話的傳說,但它的内容却含有濃厚的敎育意味,可以作爲後人的一個榜樣,亦可作爲敎育人生的題材。
在紀元前一千數百年以前的一天,洞庭湖水底下的龍宮,正是敲樂喧天,張燈結綵,紅燭通燃,百鐘齊鳴,喜氣洋溢,輦輿簇擁,四海龍王先後齊駕洞庭龍宮,大殿上薈集着水族各路諸候,眞是冠蓋雲集,熱鬧非常。是一個黄道吉日,洞庭龍王的獨生女宮主出閣之期。只聽得欽天監手持冊簿高聲宣讀以後,繼而喊道:「啓禀大王,良辰已到,請宫主上轎。」隨着,衆宮女扶着宮主緩緩行出。宮主的叔父錢塘君率領百官相送。「願宮主偕老百年。」這是衆官與宮女們的祝賀聲。
宮主龍女芳華雖然只有二八,但生得天姿國色,美艷如仙子,性情嫻淑,儀態萬千,深懂三從四德,加以善體親心,故龍王龍母愛如掌珠。
原來洞庭龍王與涇川龍王爲世交,在宮主龍女未出世前,卽雙方指腹爲婚。許於涇川太子。近因涇川龍王昏庸老杇,不理朝政,大失民心,洞庭龍王很少與之往還,但對婚約事,因有言在先,不能抵賴,無奈,只有應約完婚。這天的涇川龍王府,當然也有一番熱閙了。龍女乘輿簇擁過門去,叩拜翁姑之後,接受羣臣參謁,侍臣妃嬪目睹龍女的芳容美麗,咸認足可毋儀天下,異口同聲的讚美。
涇川太子的後宮洞房,龍鳳花燭高燃,羅帳低垂,好一個良辰吉夜,龍女卸下鳳冠綿羅衫,靜靜的守候着新郞太子共度春宵。許久;始聽得蝦婢高呼:「太子駕到!」這時的龍女芳心旣喜且羞,急起身迎出。詎料太子旣醜且惡,態度輕佻,更是酒醉薰薰,一路傾撲,舉動粗魯異常。
新婚之夜,該是春宵苦短的佳期,更是終身最快樂的一夜,涇川太子不但不能盡情去享受,且胡閙亂混,出言不雅,輕浮的調戲着龍女。龍女見此情形,以爲醉酒失常態也不去理會,可是居然毛手毛脚的擁抱着龍女,加以調笑後,隨而倒在床上蒙頭熟睡,口中喃喃自語的呼着:「美英!⋯⋯我的心肝⋯⋯」龍女此時斷定太子的爲人下流,不禁轉喜爲憂,空對着几上的餘燭殘痕。
在新婚第一個月中,龍女已開始獨守空闈了。隨身宮娥待女們都爲宮主不値。龍女在寂寞的空閨中以刺繡解愁,正在悶悶不樂之際,蝦婢高興的在外面喊着:「太子回宮了!」龍女聞言亦很喜悅地起身迎接。太子跨進宮闈以後,面孔冷冰冰的不發一語,强將龍女的手飾卸下,龍女那敢抵抗,祗得婉言詢問要手飾何用?太子怒容相向,顯出猙獰的面目,不理睬的怒目注視龍女。正在這時,涇川龍母趕至,不問理由,褊袒太子,大斥龍女,繼而拉了寶貝兒子得意而去,龍女處此情形黯然心碎。
涇川太子性情暴戾且好美色,平常已驕生慣養成性,父母姑息縱容,所以惡習頗深。他將龍女所載之手飾搶下以後,奔至御苑柵口,私會蚌精————美英。蚌精妖艷迷人,工狐媚,太子爲之傾倒,故私納於翡翠閣中。蚌精見龍女入宮位登正室,内心妬恨異常,時在太子面前大加挑撥,並慫恿太子向龍女榨取,這些情形,龍女畧有所聞,不敢稍予吝忤之色。
龍女自探悉蚌精從中挑撥終日愁眉苦臉,鬱鬱不樂,幸有蝦婢在側諸多勸慰,並說御園裡添了一株珊瑚樹,頗爲美觀,力勸宮主前往一遊,以解胸悶。龍女在蝦婢陪伴正遊得高興之際,突見太子與蚌精在珊瑚樹叢裡互相緊緊的擁抱着,龍女睹此情形甚爲氣惱。隨而聽得蚌精請求太子廢去龍女正位,以其代之,太子却安慰她,並答應去跟龍母說把蚌精納入進宮,蚌精立刻跪拜,並說:「感謝太子隆恩!」龍女聽了這段話,氣得幾乎昏了過去。
太子經不起蚌精之追迫,兼而已着了迷,乃向龍母請求,涇川龍母岡顧大體,居然答應。龍女由蝦婢報告眞情——龍母答允蚌精入宮,不禁悲憤塡膺,但恪於婦道,不敢聞問。除鬱鬱不樂,恨太子簿情之外,惟有獨自飮泣。
一天夜晚,太子帶着酒意回宮,龍女一樣的欵待,龍女趁機的婉言說:「聽說太子要領一個蚌女進宮來?」太子聽了怒目相視,哼了一聲說道:「嗯!有的,怎麼樣?」龍女仍和顏悅色的說:「沒有怎麼樣,我只希望太子爲國珍重,愛惜身體!」太子聽了以後,連參湯都不吃,憤憤而去。龍女見此情形悲痛飮絶,淚水頓時湧了上來,伏在床上痛泣。
在蚌精正式入宮之日,太子引見父母,老龍王胡塗一槪不理其事,由龍母宣見,太子與蚌精跪拜,並答應太子與蚌精住在翡翠閣。從此與龍女朝夕相見,並以姊妹相稱,龍女氣極。
這是太子與蚌精在臥房,蚌精嬌羞萬端,媚態百出,夜夜與太子飮酒取樂,太子已忘其一切,竟將龍女拋諸腦後而不顧。
至此,蚌精得龐,更加大胆妄爲,太子又荒唐至甚,對龍女時加虐待。而龍女終日枯坐閨房,冷淸淸的寂靜無聲息,不時隱隱的聽到翡翠閣裡歡笑聲,及一種難以入耳的淫蕩聲,百感交集,內心似如刀絞,伏在床上哭泣不止。
一天淸早,在涇川的後宮龍母臥房裡,太子與蚌精正在爲龍母搥腿鬆骨,龍女因數夜未能好好安眠,沒精打釆的走進來,向龍母請過早安。蚌精見了龍女分外眼紅,故意製造是非,特別的向龍母討好,輕輭的搥着腰腿,獲得龍母大加贊揚。這時太子見了龍女格外來氣,拉了蚌精說道:「啍!養尊處優的,看長成爲那個難看的面孔,我就不願看她,走!咱們走吧!」
蚌精大施媚態,向龍母望了望:「嗯!我不去!我還要替王娘搥腰呢。」說完後輕輕的爲龍母搥着。後來,得了龍母之許可,太子拖住蚌精的手高興的走了出去。
這時龍女的表情如麻木似的,她只是在暗暗的怨情,在忍無可忍的時候,亦欲退出去。剛抬起脚步,突然被龍母厲聲喝住,大大的敎訓了一次,揮手令其退出。
從此,太子每天倍伴着蚌精,蚌精亦大施媚功來迷惑太子。一天,太子正在珊瑚閣的蚌精閨中爲蚌精畫眉。因爲太子一向粗手粗脚慣了,所以將蚌精之眉畫得又粗又長,正像二條大毛蟲似的躺在眼上,難看至極。宮娥們見了不覺竊笑而被太子發現,怒斥她們退下。這時蚌精更加撒嬌獻媚,並趁機對龍女大加挑撥,以令太子廢了龍女。
深夜時候,萬賴無聲,深宮尤加寂寞,龍女在宮庭内,仰首空對寒月,長吁短嘆,感懷身世,不覺酸淚直流,隨而對天悲歌「深宮怨」,歌極悲感,歌畢仰空飲泣。
在洞庭龍宮裡,龍王夫婦及錢塘君等在後宮閒話家常,嬪娥們在傍伺候,大家談到龍女的時候,竟抅起龍母思念愛女之心,他們在希望倆小夫妻恩愛相處,早日能抱外甥,該多好呀!可是他們决沒有想到龍女的遭遇,正和他們所想像的恰恰相反。
可是在涇川龍宮裡,一面是愁腸寸斷,終日以淚洗臉的龍女;另一面則是歌樂昇平,喜氣洋溢,張燈結綵,佈置得十分唐皇,太子爲蚌精慶賀誕辰。蚌精認爲這一排塲還不够,因爲身上缺少珠寶首飾佩帶,覺得不够氣派。太子立卽答應去拿,蚌精爲了討太子之歡心,擁着太子熱烈的吻着。
太子爲滿足蚌精的奢望,特去向龍女强搶首飾,當他抵房中,正値龍女在修寫家信。龍女見太子到來,急將未寫完之家信收入袖内,太子不由分說,逼迫龍女交出全部首飾,龍女以婉言向其要求,並說:「這些首飾是我陪嫁過來的,我不能給你。」
「你嫁過門來,什麼都是我的,別廢話,快拿來。」太子兇狠的說。龍女見無法挽救,内心悲痛欲絕,在催廹之下,她祗好將首飾箱子拿出來。太子見了珠寶首飾箱,分外眼紅,用力强搶。龍女按住了箱子說:「太子!我已經嫁了你,當然什麼都是你的,這些東西也算不得什麼,你拿去好了。可是,我過門來已有三個多月了,而你每天都在流連酒色,不務正事,你不當我是人倒不要緊,可是你也該顧一下自己呀!」龍女哭得像個淚人似的苦口婆心的勸說。「今天是蚌嬪的生日,你不但不去幫幫忙,反而在這裡囉囉囌囌的,眞是豈有此理。」太子把箱子搶到以後,狠狠的在敎訓着龍女。
「蚌嬪!又是爲了那個蚌精!」她悲憤的說,走上前去挽住太子的手,幽怨的說:「我聽了父王的敎訓,深明三從四德,所以我凡事都順從你,而你每天只知道蚌精,把我所有的珠寶首飾都拿去孝敬這個妖精,如今連個蝦婢都耍叫過去,你眞太狼毒了。」
太子聽了這番話,氣惱的拂袖一推,龍女跌倒地上,他揚長而去。
從此,蚌精在宮中目空一切,胆大妄爲,每天載了龍女的首飾,珠光寶氣,喜氣洋洋,在龍母面前大大搧動,意圖廢了龍女王妃,由他代之。但龍女仍極力容忍,希望太子能有回心轉意的一天。可是太子忠言逆耳,時常興風作浪,故意製造事端,慫恿父母將龍女眨入冷宮。同時蚌精進讒,龍母不分誰是誰非,令蝦婢將龍女喚來,太子亦不分皂白怒摑龍女,龍女乃千金之嬌軀,突受一掌之摑,如雷擊心。隨之龍母大罵她不守婦道,擾亂宮庭,大罪難容,從今起貶去涇陽荒郊牧羊,不准進宮。
涇陽荒郊曠擴無邊,飛鳥絕跡,不見人煙,身爲金枝玉葉的宮主龍女,在這個凄凉,荒野中餐霜露宿,含苦茹辛的忍受了幾個月的時光。一天,正是凄厲的寒風吹個不停,龍女更覺得凄苦孤獨,隨口引吭高歌「牧羊歌」,回憶往事,喝念爹娘,傷感欲絕。歌至一半,適有舉人柳毅因上京攷試落第而歸,路過至此,偶然發現這個妙齡的龍女,孑然一身的在此牧羊悲歌,歌聲悲慘至極,歌畢撫羊飮泣,柳受歌聲感動深表同情與憐憫。柳遂上前揖問,龍女見一書生,頓感嬌羞,低頭不語。
龍女處此生死不得之境,叫天不應,呼地無聞,將頻於絕境,此刻兄一俏書生,她的内心雖然羞澀,但甚爲喜悅。她只是低頭無言以對。柳毅見她那羞答答之態,尤加憐愛,再三的婉言追詢,情詞懇切。龍女經不起眞情之逼問,終於道出底蘊來。柳毅聽了以後,深感詫異,自忖水陸兩個世界,焉能並存人間?後經龍女詳細說明,咬指書寫血書,懇託柳毅傳至洞庭湖龍宮龍王,求父援救,並援予下海之法術道:「公子!你若到了洞庭湖畔,把西邊的一顆大橘樹上之一條粗繩解開,換上你身上的腰帶,然後在樹上敲了三下,就會有人來引你去的,柳毅在半信半疑中槪然承諾而別。
柳毅自別了龍女,趕返家園,柳母正倚門盼望,見愛子歸返,正欲上前問話,可是柳毅放下行囊,卽向外奔去,其母深覺莫明其妙。柳毅匆匆的循着龍女所說的方向而去,抵達湖畔,果有一顆橘樹,樹上貼看「橘樹神君」的紅紙,並有殘餘的香火灰燼。柳毅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把草繩解下,再把自己的腰帶綁在樹上的草繩之處,再用中指在樹上輕輕的敲了三下,突然眼前站立着一個全身披掛的蟹將,柳嚇了一跳,蟹將問公子有何貴幹後,柳始將龍女遇難,及託帶之血書呈奉龍王的事,說了一遍。蟹將聽說宮主有難,不敢怠慢,用手一指,海水立卽分開,當中顯出一條路來,帶領柳毅下海,柳在海中無心欣賞海中奇景,跟着蟹將直向龍宮而去。不一會到了水晶宮外,蟹將示意柳在等候,它進宮通報。
突然鐘聲齊鳴,蝦兵蟹將大呼大王升殿,繼而蟹將帶領柳毅上殿朝見。柳毅將進京應試落第返里經涇陽荒野遇見龍女牧羊,情景至爲凄慘,以及忍苦的情形說了一番,並呈上龍女之血書,龍王看了愛女血書。不禁手抖身顗,老淚縱橫,大爲震怒,拍案大罵:「眞是豈有此理,氣煞我也。」朝中的宦臣,聞悉公主被貶的消息,均憤憤不平。龍母由嬪妃們報吿以後,知愛女受此析磨,不禁悲痛砍絕,正欲上殿,適龍王回宮,見龍母痛哭,大聲的說:「別哭了,給錢塘知道了會鬧出事來的。」話尤未完,突然一聲,天崩地裂,後宮如同地震,響徹雲霄,風塵過處,只見一條大龍張牙舞爪的冲天而飛,向海面涇川龍宮而去,龍王見了大驚,連連頓足。
這條衝出海面的巨龍,就是龍女的王叔錢塘君,錢塘本是錢塘江的龍王,因生性剛直,泛於殺生,玉皇大帝將他貶在洞庭龍王之處。痛愛龍女如同骨肉,所以他聽到姪女兒龍女遇難消息,極爲憤怒,不辭而去,直搗涇川與太子理論。抵達涇川龍宮,正値太子與蚌精在翡翠閣飲酒取樂,這種情景大令錢塘火上加油,格外氣惱。一陣暴風,山裂地震,飛沙走石,太子在酒色迷醉中,見一條巨龍撲將過來,不覺大驚失色,說時遲,那時快,太子已被巨龍捉到半空中去,巨龍張開了像血盆似的大口,把太子吞下肚裡,轉身飛空向荒郊而去。
在洞庭龍宮裡,龍王召集了百官使臣在商議,大家對宮主龍女的安全殊爲担心。正在議論紛紜,龍母哭不成聲之際,突然錢塘君偕龍女和蝦婢從空降下說:「王嫂!不必啼哭,我已把姪女救回來了。」龍王夫婦及百官們均喜出望外。龍女見了親娘,撲向娘的懷裡連聲呼着「媽媽!」痛哭不已,母女們相擁而哭,百官及宮娥嬪妃們見了這種悲慘之淸景,同洒心酸之淚。
他們見到了宫主龍女平安回來以後,眞是悲喜交加,恍如隔世,一塲大夢,龍王立卽傳令攞宴欵待千里傳書的柳毅。在盛筵間,龍王謝過柳公子後,撫弄着愛女宮主之頭說:「好孩子,讓父王多看看你。」龍女感極伏於父王懷裡,龍王繼而說道:「要不是柳舉人傳書,你還要受苦下去呢!趕快去謝謝柳公子。」
這時龍女帶着淚眼望了望柳以後,走同前去作揖。「拜謝公子救命之恩。」柳毅立刻的回禮道:「宮主言重了,這不過是舉手之勞,何足言謝。」話尤未完,龍王也過來,指着錢塘說:「這是舍弟錢塘君,爲人剛直,玉皇大帝將她貶來我處力助。」
錢塘君對柳這一見義勇爲的作爲,深表欽佩,故亦走過來向柳作揖道:「柳舉人,一諾千金,不惜跋渉傳書,使我姪女脫離苦海,實在感謝萬分。」衆百官亦舉杯向柳敬酒,以示感謝大德。
席間,錢塘道出吞食涇川太子一事,龜相鱷侯等侍臣聽了,無不拍掌稱快。惟有龍王担憂,怕玉皇得知,將又降罪的。錢塘將事先帶同龍女參見大帝,大帝認爲此舉做得很對,並認爲涇川那畜生作惡多端,大贊我做得合理的事說了一番,龍王及百官聽了,頗爲慶幸。
龍王作第二次的囑愛女向柳敬一杯酒,龍女應命端起酒杯向柳說道「敬謝柳舉人。」柳卽立起雙手拿了酒杯說:「不敢當。」說畢舉杯一飮而盡。柳喝完酒,在放杯之際,偷看了龍女一眼,正値龍女也在偷看他,四目相接,倆人含羞的將目光轉移別處。
酒終席散,柳毅敬謝盛筵招待後,正想吿辭回家探母。錢塘挽留的說:「柳公子!你盡可在這兒玩幾天再回去也不遲的。」
「不,因我從京都回來,未與家母交談一言卽來貴處,如不回去,怕她老人家要掛念的。」柳解釋的說。
龍王見柳對母極孝,况有守信的美德,至使愛女免於難,極爲感激。同時錢塘對柳的一表人材,大加讚揚。龍女於感激之餘,復對柳之風度翩翩,溫文有禮,芳心不勝喜慕。錢塘爲一有心人,故對柳之挽留在宮内小住最懇切。
一天,龍女由蝦婢陪同在珊瑚苑中遊玩,玩至興高彩烈之際,回憶以往,再看此次重返宮中,恍如隔世,呆呆的在撫玩着舊景物,頗爲感慨。忽然見王叔錢塘和柳舉人走來,她叫了一聲王叔後,望了望柳舉人,嬌媚含羞地喊道:「柳舉人。」柳回叫一聲「公主」。他倆在你一言我一句的說着,錢塘在傍發覺倆人含情脈脈,故意借故走開,只留龍女和柳毅及蝦婢,在珊瑚苑裡相互客套。良久,龍女囑蝦婢陪柳往找王叔,她一個人寂寞的靜立在花苑中。
一天晚上,明月高掛天空,錢塘挽柳毅共飮於淸水閣中。錢有意欲促成姪女龍女與柳之好事,怎奈錢薄有醉意,兼而個性率直,言詞坦白的說:「柳毅呀!我有意想將娃女許配與你,你說該多好呀!」
「祗怕柳毅不配!」柳喜悅而謙虛的說。
「你若娶了我的姪女呀,你就成爲龍王的快壻了,可亨盡榮華富貴,比你苦捱寒窗好得多了。」錢似乎有些語無顧慮的說。但在柳聽了以後,覺得有傷其自尊,頗爲不悅。
次日柳毅請辭龍宮回家探母,龍王再三堅留,怎奈柳去意已堅,龍主以名貴珠寶餽贈,柳毅覺盛情難却,乃收受少許。在餞行席上;大家依依惜別,柳亦不勝依依。席罷,龍王領百官相送,行前,龍女含情脈脈,柳亦戀戀不捨,四目相投,不勝黯然,可是龍女與柳毅的心靈中,早已互相眷戀矣。
柳回家後,母見了大喜。問長問短,柳遂將龍宮事盡情吿老母,母半信半疑的說:「世間眞有其事乎?」直至柳出示殊寶,只見殊寶炯炯發光,母始盡信無疑。
柳毅爲了復興家業,將部份珠寳變賣,由母營商,柳則勤耕苦讀,不數年,柳家門庭已煥然一新,富甲一方,華厦巨室,與前判若天壤。同時柳樂善好施,熱心公益,仁者之名,鄕梓傳播,當地達宦富紳咸與往來。更有鄕中一般富豪淑女,無不不以能與柳攀親爲榮,但柳已情有所鍾,心中永遠繫念着龍女,任敎媒婆講得唇焦舌爛,也難打動柳的心,柳母不明兒子的心事,時以無後大爲的規條來苦勸,無奈柳意已堅定,毫不受所動。
可是,在龍女自與柳毅分別以後,内心尤加空虛,感懷身世,終日悒悒不樂。錢塘早已洞査她的心事,力勸龍王爲龍女再議婚嫁,龍王囿於一女不事二夫之成見,大不贊成。錢塘乃作進一步之解釋,提出如能水陸通婚,則可避免朝中規律成見。
在龍母的心目中,她不忍愛女終身廝守活寡,她除向龍王商議外,特化身登陸,親往柳家求親。她混在衆媒婆群中,得見柳家母子,詳細說了來意後,並出示龍女畫像,問柳對此畫中之女歡喜否?
柳毅一見畫中之人,便是他朝夕中所思念的心上人,他不覺大喜的說:「妳怎麼認議此女的?妳是否來替她做媒的?」經過一番說項以後,這門親事終於成功了,柳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卽與龍女相見。經龍母說明後天卽是黃道吉日,柳準備迎娶。
柳家賓客盈庭,鑼鼓喧天,龍女化身已被迎接過門,與柳交拜天地後進入洞房。賓客們興盡散去,送嫁的宮娥僕從們均已退出後,柳輕輕的走到龍女前,小心翼翼地把面遮揭起,龍女嫣然一笑,含羞的低下頭去。
柳毅相思甚苦,今番相見,竟歡喜得呆起來,凝視着龍女,想盡情的看足,以慰他數月來的相思,他用手托起龍女的下頰,四目交接,有着一種說不盡之情絲,倆人竟喜極而泣,相互擁抱起來。所謂有情人終成眷屬,從此龍女和柳毅同偕白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