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給看「羣英會」的觀衆們
岑範
在舞台上上，「羣英會」是一齣好戲； 這囘搬上銀幕，大家也都盼望它能成爲一部好影片。有許多人一直期待着能早日看到它。现在欣聞該片在香港麗都、仙樂兩院上映，使我感到異常的興奮，藉此機會，我願意和大家談談當初影片拍攝時的一些情况。
影片拍攝一開始，我們首先碰到的問題是影片的長 度難以確定。故事究竟如何開塲又如何收塲？大家的看法是不一致的。廠方的計劇是拍成影片後放映時間最多不超過兩小時。演員們的意見多半希望不要壓縮得太多，最好保留原有的情節和塲次（從周瑜坐帳請諸葛亮領兵截糧起，至趙雲接諸葛亮囘夏口止）那樣，演出時間就需要三小時半。此外，還有不少熱心的電影觀衆寫信來，提出許多很好的意見，其中大多數都談到長度，也都建議拍得長些。有的希望加上「華容道」、「橫槊賦詩」；有的要求增添「激權激瑜」、「臨江會」。那就要拍成上中下三集，或是四十大本（相當於四部影片）。
像這樣的要求，首先是在目前情况下我們辦不到，其次也還有一個問題：即使眞的拍成了四十大本，試問將來公映時是一次連 續放完呢，還是分作四天映出昵？
拍得太長是有問题的，至少在今天是如此。然而，想要把這麽一出大戲壓縮成兩個小時以內 的影片也絕非易事。我們曾經想過一切辦法，但仍然行不通。在這方面我們是走了不少彎路，兜了好大圈子的。現在决定拍攝的是從周瑜坐帳起至諸葛亮被趙雲接走止，刪去一些「過塲」增加了一塲近三十年未曾演過的「橫槊賦詩」，全部放映時間約爲二百一十分鐘（拍攝成「群英會」與「借東風」兩部影片，前者從蔣幹盜書到草船借箭止；後者從龐統献計到借東風止。）
這裡，我還想談談有關劇 本加工的一些情况，原來劇本有個別塲子根本不能成爲「戲」，而只是勉强交待劇情而已。像「打黃蓋」以後，一直到「趙雲起壩」，在這一段長達五十分鐘的演出時間裡，觀衆一般部是很冷淡地捱過去的。我是這樣理解的：京劇中比較老的劇目大多找不出劇作者，也無所謂導演，一些著名演員除了扮演角色之外，往往在某些程度上代為完成了原來應該是編劇成導演去完成的任務，但是往往又局限在與本人所扮演的角色有關的那些塲次中。像周瑜、蔣幹、魯肅、諸葛亮等角色，由於多少年來，經過許多極有才能的成員不斷去扮演，使形象日益鮮明，表演越來越豐富多采，終於使劇中凡是有些角色在塲的戲也就非常動人完美。另一方面，像某些不被人重視的角色，由於一直沒有好演員去扮演它，某幾塲戯便特別顯得平淡、灰黯，使觀衆惑到不耐煩。祇以龐統一角爲例，按說這位與「臥龍」並稱的「鳳雛」先生，在劇中所居地位也不輕，吹簫引蔣幹、過江獻連環，應該說是有好戲可看。然而一般演出中’我們祇能看到一個牛鼻子老道在台上進進出出而已。因此該如何來使一些毫不動人，却又無法減去的塲面曾加一點「戲」|便成了一椿非常吃力的工作。我們改寫了兩塲戲，可能 會比原有的好一些。其他細節部分的改動也不少，熟悉京劇的觀衆一定很容易發覺。
對人物的處理，我們有一個准則：在這個戲 裡幾乎個個都是聰明人，是英雄。無論曹操、蔣幹、魯肅都是。我們必須突出他們才畧過人、機智勇敢的一方面。此外，我們試把諸葛亮處理成一個「人」，而非「神仙」。他也會生氣，也免不了躭心，甚至某些時候還會感到苦惱。諸葛亮之所以能勝利，正是因他掌握了各方面的知識，除了軍事政治，他還精通天文地理，在「祭風」這塲的表演處理上|我們特別着重表現這一點。
在美工設計方面，我們也遵循着一個原則：堅决反對使用完全眞實的佈景；基本保留舞台原有形式，着重突出演員的表演。以「草船借箭」一塲舉例說明：一片深灰色的「天」的背景，造成滿江大遂」霧的氣氛感覺。地面是深綠色，勉作爲江水與草地的解釋都成。上船以前是地，下船以後便是水。
台上沒一件像船的佈景、道具，只是把原來的兩個草人增加爲八個，圍在魯肅與諸葛亮的身後，如同屛風一般，以免後景太 空。
以上拉拉雜雜的向大家報導了當日拍攝的情况，希望親愛的觀衆們在觀影後，能給我們全體攝製人員提出寶貴的意見，使我 們今後更能攝製一些使大家滿意的影片。
（本文作者岑範即係影片「羣英舍」的導演。）
蕭長華飾蔣幹
蕭老先生的方巾是是獨步全國，他以八十高齡，爲此三度剃鬚，甚值人敬仰。他在影片「羣英會」裡飾演蔣幹這個角色，旣要帶有書卷氣，還要有一種多疑而自恃聰明的個性，蕭老先生演來活裡活現，恰到好處，給人印象很深。
他除了在影片裡担任蔣幹這個重要角色外，還是該片的藝術指導呢！難怪這部「羣英會」的舞台氣氛非 常融和、協調，演員們又都是他的學生，故而演來個個逼真，令人喝采。
袁世海飾曹操
原來這個一世枭雄曹操的角色本是由郝壽臣老先生担任，後因他患病，不能參加「羣英會」的拍攝工作，改由剛從南美表演囘來的袁世海先生担任。袁先生是郝壽臣先生的高足，蓋郝老先生當年在舞台上演出曹操時，有活孟德之稱；那麽，這次由袁先生扮演的曹操正是非他莫屬了。
馬連良飾孔明（諸葛亮）
馬連良原是從此地囘去的，香港人當然看過他的很多戲，但在香港看他，和看他在這部彩色藝術片「羣英會」裏如荼如 火的陣容裡演出，完全給人另外一個感覺，因為一齣羣戲，靠一二位角兒突出沒用，一定要個個角色爭妍鬥勝，方才顯得光彩。馬連良和譚富英合作的「草船借箭」有三十年以上的歷史，因爲他們在科班時代，早已合作慣了。
譚富英飾魯肅
譚富英參加中國民間藝術團來港演出過「除三害」和「慶頂珠」，大家看過他的演戲，定當印象猶新。現在他在「羣英會」裡扮演魯肅，一定比「除三害」的王濬，「慶頂珠」的蕭恩，還要來得對工。因爲「羣英會」中的魯肅，正是一位寬容、木訥的忠厚人。昔年他在上海演全部「借東風」，前魯肅、後孔明，曾說：「借風的孔明我不大愛唱，演魯肅我却很對工。」這次他的理想得如願以償。
裘盛戎飾黄蓋
提起裘盛戎，港澳觀衆不會陌生的。他曾在本港璇宮戲院與譚富英演出過膾灸人口的「將相和」，他扮演的廉頗，不論唱做，都爲人拍手稱讚不絕。這次他在「羣英會」裡飾黃盖，以他演「姚期」的份量來論，祇用很小的力量便可以做得很好，一段「周都督」搖板的唱和「打蓋詐降」的做，都是他的拿手好戲。
葉盛蘭飾周瑜
葉盛蘭的周瑜，在京劇界足當「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八個字。他演周瑜文武不檔，雖是有深度近視，但在台上眼神宛然，眞是奇妙之至，舉手投足，盡善盡美。
群英會（本事）
這段故事取材於「三國演義」。
曹操爲了掃平劉備、孫 權，統率八十三萬雄兵，水陸並進直下江南。 I
東吳孫權聞報驚慌不已，派大夫魯肅過江到江夏（今漢口），與劉備小結聯盟，並請諸葛亮應援支吳，共同抵禦曹軍。
東吳都督周瑜年少多謀，曹操深以爲患；曹操麾下水軍頭領蔡瑁、張允， 慣習水戰，周瑜也引以爲憂，恰好曹營謀士蔣幹和周瑜有同窗之誼，自願過江來順说周瑜降曹，周瑜知其來意，便給他設下了一個圈套。酒席宴上，周瑜有意顯示東吳的軍事力量；便命太史慈爲監酒令官，並授權：有敢言孫曹事者卽斬之，蔣幹大爲驚恐，說降之事，字未提、夜裏蔣幹輾轉不能入睡，便起來翻書消遣，忽然發現蔡瑁、張允給周瑜的一封密信，便盜書囘歸曹營。果然曹操中了周瑜之計，誤殺了蔡瑁、張允。
周瑜深忌孔明的才能，曾命他去聚鐵山刼粮，欲借曹操之手殺之未成，於今又借稱營中缺箭，委託孔明半月造齊十 萬支狼牙箭，孔明却自限三天，並立下了軍狀，
第二天四更時分，滿江升起大霧，孔明駕草船駛近曹營，吩咐軍士擂鼓吶喊，曹 操誤會是周瑜前來偸營却寨，便命軍士亂箭齊發，片刻間，孔明便借來十萬支狼牙箭。
「羣英會」唱詞
周瑜：（點絳唇）
手握兵符，關當要路；
施英武，扶立柬吳，
師出誰敢阻。
（定塲詩）
劉表無謀霸業空，
引來曹賊下江東；
吳侯决策逞英武，
本師揚威顯戰功。
周瑜：（西皮搖板）
曹孟德興人馬慣絕糧道，
聚鐡山必埋伏將士英豪；
諸葛亮此一去性命難保，
這是我暗殺他不用鋼刀。
周瑜：（西皮搖板）
實指望借刀計將他瞞過，
又誰知這機關被他解破。
他二人習水軍難敵難破，
必定要殺二賊方定干戈。
周瑜：（園林好）
笙歌起同飲佳釀，
營中 今日會故鄕，
蒙主恩權衡獨掌，
爲大將眞難當。
蔣幹：爲大將正相當。
周瑜：（西皮原板）
人生 聚散實難料，
今日相逢叙舊交，
群英會上當醉飽，
暢飲高歌在今宵。
周瑜：（西皮搖板）
酒逢知 己千杯少，
眼望中原酒自消，
暴酒難逃出江口，
順流而下東海飄。
周瑜：丈夫處世分立功名，
立 功名兮慰平生，
慰平生兮吾將醉，
吾將醉兮發狂吟。
周瑜：（風入松）
同窗故友會「羣英」，
江 東豪傑抖威風。
俺今興師破阿瞞，
那怕他百萬雄兵！
據長江與敵爭衡，
顯男兒立奇功。
周瑜：（ 南梆子）
安排下巧計謀營門不鎖，
轉眼見蔣子翼早已睡着；
假意兒裝醉樣和衣而臥，
矇矓眼且看他行事若何。
蔣幹：（西皮搖板）
悔不該在曹營誇口太過，
實指望過江來將他說合；
太史慈抱寶劍甚是兇惡，
若提起孫曹事定把頭割。
蔣幹：（西皮搖板）
曹丞相在帳中安然穩坐，
他怎知二賊子裡應外合！
若不 是蔣子翼機關解破，
怕只怕你的命一定難活。
周瑜：（西皮搖板）
蔣子翼盗書信千差萬錯，
魯肅：周都督用巧計令人難覺
周瑜：此一計天下人被我瞞過，
魯肅：怕只怕瞞不了南陽諸葛，
只怕瞞不了諸葛亮啊！
曹橾：（西皮搖板）
統雄兵下江南交鋒對壘，
得荆襄和九郡大展軍威，
造下了銅雀台缺少二美，
掃東吳滅劉備吾意方遂。
蔣幹：（西皮搖板）
在東吳盗書信一宵未睡，
囘營來見丞相色舞眉飛。
曹操：（西皮搖板）
我中了小周郞借刀之計，
殺蔡瑁和張允悔之不及。
你本是書呆子一盆面漿，
盗書信不思量做事荒唐，
殺蔡瑁和張允傷了兩將，
你就是他二人送命的無常。
蔣幹：（西皮搖板）
這一塲大功勞不加升賞，
爲 什麽反將我羞辱一塲，
我這裡低下頭暗暗思想……
魯肅：（西皮搖板）
曹孟德果殺了核蔡瑁、張允，
周都督可算得第一才能。
諸葛亮：（西皮搖板）
在帳中辭公瑾再別子敬，
三日內到曹營去借雕翎。
周瑜：（西皮搖板）
今日裡苦肉計全要你忍，
這江東之萬幸托與將軍。
黃蓋：（西皮散板）
周都督休得要大禮恭敬，
俺黃蓋受東吳三世厚恩，
休道某年紀邁忠心耿耿，
學一個奇男子詐降曹營。
周瑜：（西皮散板）
好一個黄公覆忠心耿耿，
我料他此一去大功必成。
諸葛亮：（西皮原板）
小周郞命魯肅引監坐守，
不由人背地裏冷笑不休。
他那裡要殺我焉得能夠，
一椿椿一件件記在心頭。
魯肅：限三天造雕翎不多時候，
爲什麽在一旁不睬不憂？
昨日裡在帳中誇下海口，
這椿事倒叫我替你躭憂。
諸葛亮：（西皮搖板）
魯大夫平日裡待人寬厚，
你保我過江東無禍無憂，
周都督他要殺我你不搭救，
看起來你算不得什麼好朋友哇！
魯肅：（唱快板）
這件事乃是你自作自受，
爲什麽苦苦的埋怨不休。
魯肅：（西皮流水）
大不該在帳中誇下了海口，
倒叫我魯子敬替你躭憂，
十萬箭這一夜焉船造就，
爲朋友我只得順水推舟。
諸葛亮：這椿事我料他猜想不透，
乘大霧到曹營去把箭收。
魯肅：（快板）
一椿椿一件件俱已辦就，
請先生到江邊立刻登舟。
諸葛亮：（西皮搖板）
一霎時白茫茫滿江霧厚，
頃刻間看不出在岸在舟，
似這等巧機謀世間少有，
學 軒轅造指南車擊破蚩尤。
魯肅：魯子敬在舟中渾身戰抖，
把性命當兒戲全不躭憂。
這時候他還有心腸飲酒，
怕的是到曹營難保人頭。
諸葛亮：（西皮搖板）
魯大夫你只管寬心飲酒，
我和你慢行船浪裡閒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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