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
中南電影小説叢刊
主編:吉卜西
『愛』是由六個不同的小故事所構成而這些故事都分别由博愛輪上的這些搭客們叙述出來。
中聯成立週年紀念輝煌鉅製 愛
中聯的作品一向是以認眞,嚴肅,眞實見稱,從首部作品「家」到最近完成的「愛」都是如此。
「愛」是中聯公司成立二週年的紀念作品,劇本是經過精湛細磨,屢易其稿才竣事的,導演對于一件小道具也不隨便用,從它的籌備拍攝到全部成完,足足花去一年的時間。
「愛」是一部集體大片,不僅製片是集體的,編導也是集體的,製片是由劉芳,陳文,朱紫貴共同担任,編導則由秦劍,吳囘,李鐵,李晨風,王鏗,珠磯聯合負責,演員的陣容更是强大,一共包括有吳楚帆,張游活,李淸,白燕,馬師曾,紅線女,紫羅蓮,梅綺,小燕飛,容小意,盧敦,黃楚山,李月淸,黎灼灼,葉萍,高魯泉,周志誠,馬笑英,馮應湘,馮奕薇,何碧堅和童星李小龍,羅衍達等等。
「愛」的內容是在說霧海中航行的一艘「博愛號」大洋船上,載着各種不同身份與不同心情及遭遇的搭客,通過他們的不同遭遇而交織成各種不同的故事,也可以說這部戲是由幾個短故事組成,其中包括「母愛」「姊妹之愛」「天倫之愛」「夫妻之愛」;「戀愛」及「博愛」等,都是發揚愛的偉大,誠如吳楚帆在結尾時的致詞:「人與人之間能夠共處,就是因爲人與人之間存在着一種永恆不滅而偉大的愛……」說明了愛之所至,金石爲開,也說明了人類必須互愛互助,才能生存及幸福,在幾個故事中,「天倫之愛」是最現實的一個,是抗戰時期的街頭宣傳劇「放下你的鞭子」改編的,以前上演的「八千里路雲和月」也加插上去。寫出江湖賣藝者的悲慘生活,是血淚交織,由于太現實了,所以很是感人。
導演方面,對于處理幾個沉船時搭客緊張的大塲面相當好,洗鍊淸楚;有條不紊;幾個故事的處理以「母愛」及「戀愛」最好,簡潔細膩,至于演員方面,個個都能稱職,無懈可擊。容小意在戲中表演江湖技藝「轉盤子」,相當熟鍊,據說她因要演這塲戲而苦練數十日,盤子也打爛了很多,才能成功,她對藝術的認眞態度,是値得讚許的。
綜合來說,中聯公司動員了全體導演及演員,傾力製作的——「愛」,是一部優秀而在水準上的好片。相信一定會爲廣大的觀衆所熱烈歡迎和讚許的。最後,筆者更希望這純潔眞摯而偉大的「愛」,永遠充滿在人間。
〝愛〞高度表現人類美德
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中,常常會接觸到許多的人,有的是我們認識的,有的是不認識的;在我們認識的當中,有的是我們的父母,兄弟,姊妹,親人。有的有的是我們的親戚朋友,同學,他們都切密的關懷我們,愛護我們在我們認識的人當中,他們也和我們保持着一定的聯繫,因爲我們是生活在人類的集體之中。
人類最可寶貴的是愛。愛,對於每個人來說,都是存在着的。父母愛子女,子女愛父母,哥哥愛弟弟,弟弟愛哥哥,姊姊愛妹妹,妹妹愛姊姊,丈夫愛妻子,妻子愛丈夫,這是人之常情,而在朋友與朋友之間,同學和同學之間,彼此也都有着共通的感情。如果你是一個正派向上的人,更會去愛大衆——千千萬萬你所不認識的人,有時甚至捨己而去完成大衆。這是最偉大的博愛,人類最値得珍貴的東西。
中聯公司動員全體製片,導演和演員的集體大片「愛「就是以人類最可寶貴的愛做主題的,在愛的範圍內它描寫了姊妹之愛,母愛,夫妻之愛,戀愛,天倫之愛和博愛。
姊妹之愛是通過姊妹倆共同愛上一個男子,姊姊甘願自動退出,讓與妹妹,妹妹婚後跟丈夫鬥別扯,她又諸般委屈的去使他們夫婦兩人和好如初而表現出來,母愛是通過一個孤苦伶仃的單身母親,含辛茹苦的把剛出世便死了父親的兒子養育長大,不幸孩子病重,無錢醫治而讓與別人,自己含着眼淚離開而表現出來的。夫妻之愛是通過一對噓寒問暖相敬如賓的恩愛夫婦,雖因一點小誤會發生爭吵,但經過解釋之後便和好如初,重新過着如糖似蜜一樣的生活而表現出來,戀愛是通過一對戀人,一度遭受外力拆散,但由倆人的愛情堅如鐵石,到頭來還是終成眷屬而表現出來的。天倫愛是通過父母子女四人,在不安的社會環境底下,過着捱飢捱餓困苦生活,但由于他們相愛得緊,終戰于勝困顯。離開這個不安定的社會環境,返囘鄕下去而表現出來的。博愛則是通過一艘大洋輪博愛號在航行途中遇險,船長爲搭救全體船員和旅客的生命冒死搶救,發揮了極偉大的博愛精神而加以表現。
我演一個好姊姊
・紅線女・
我今天要講的是一個姊姊愛妺妺的故事。這個故事發生在「愛」這張片子裏面。那個姊姊是一個歌女,她每天到歌壇去賣唱,深夜才囘家。這種生涯,不好受的。
她是和妺妺住在一起的,鄕下還有個老母親。全家人的生活和妺妺的學費,都靠她一個人來維持。
她很愛自己的妺妺,凡有所請,只要能力所及,必定應承。
某夜,她在囘家的路上,遇到一個患目疾的人,這人是她崇拜的作曲家,她現在歌壇唱的曲子,大多數是他的作品,因此,她把他攙扶囘去,幷加意服侍,後來而且愛上了他。
在她的延醫診治和小心服侍之下,那作曲家的目疾很快就要痉癒,恢復光明了。正在這時候,她接到母病的消息,迫得要返囘鄕下去。在臨行前,她吩咐妺妺暫時去照料那作曲家一下。誰知妹妹肯棄了她的囑託,且做了一件超乎情理的事,就是橫刀奪愛,把姊姊的愛人搶走,據爲己有。
做姊姊的後來知道了這件事,她心裏很難過,她也明知道妺妺這種做法不對,但她當時心想:妺妺是自己的。爲了愛妺妺,爲了不使妺妺難過,就讓給她吧,何必相爭!於是她忍受了痛楚,寧願犧牲自己去完成別人。
想不到這個妺妺婚後拚命追求享受,丈夫不能滿足她時,就常常吵鬧?鬧得天翻地覆幾乎離婚。
好在這事又給姊姊知道了,她不計較過去的得失,雖然妺妺對不住她,她還是一樣的愛妺妺。妺妺夫婦不和,她把這事當為自己的事看,甘受委屈去進行排解。待至他們恢復了和好之後,她卽悄然引退。她對於妺妺,可謂愛護備至了。
這眞是一個好姊姊。各位親愛的讀者,如果你們有這樣的一個好姊姊,心足不心足?我在戲中所演的就是這樣的一個好姊姊,但演得不好,還要請大家多多指敎。
我演朱錦盈
我在中聯公司成立之二週年的紀念出品「愛」中,所演的是一個少女錦盈,外表上我有着少女般的健壯和活潑,但是內心深處却有一股抑壓不住的凄凉之感。
爲甚麼呢?讓我吿訴你們吧!
我自小便死了父母,是叔叔和嬸嬸把我撫養大的,因此,我的一切都受着叔嬸的支配。我的叔叔嬸嬸因沒有兒女,所以他們對我還算不錯,不過,叔叔和嬸嬸都是勢利之人,他們當然很想我嫁給一個有錢人的兒子啦!這樣,我可不贊成哪,因爲我已經有了理想的對象,他就是打工仔程景康。雖然他窮,但他人很老實,我很愛他。至于景康,他也非常愛我。可以說,我們是彼此相愛的。
但是,我的叔叔和嬸嬸瞧不起景康,他們認爲他打一份「牛工」沒出息,不准我和景康結婚,要把我嫁給一個有錢子弟程百昌,程百昌的父親就是我叔叔工作的那家洋行的董事長,他們以爲我一旦嫁給百昌,他們就會「成家安樂晒」。對這頭親事,起初我是極力反對的,曾携了行李準備出走,誰知給嬸嬸發覺了,她跪下來求我,我爲了體念他們的養育之恩,就含着淚答應了。
于是,我就寫一封信給景康,將事情的經過吿訴他,他接閱了信,心裏難過極了。
我結婚之日,程家賀客盈門,熱鬧非凡,在賓客中,赫然有景康在,我一見了他,神不由主的就當堂昏了過去。當時疫症甚爲流行,程家一家大小都以爲我染上了疫症,起先是不敢親近我,繼則把我搬到柴房去,安置在一張木板床上,隨卽打發人到我的叔叔家裏去報喪,他們以爲我是死了。
誰知我沒有死。最後囘復甦醒走了出來,他們都把我當鬼看待,看他們那種發慌的樣子,眞是又好氣,又好笑,我一怒之下,就離了程家。
我離開程家的時候,天又黑又下大雨,我冒着雨到叔叔的家裏去敲門,誰知他們也像程家的人一樣,把我當鬼看待,不肯開門讓我進去。于是,我就離開叔叔的家裏,在街頭躑躅,碰巧遇着景康,原來他見我昏了過去,放心不下,而準備去探視我的,他見了我,份外歡喜,就把我帶囘家去。
景康眞是一個好人,他並不因爲愛情遭受了波折而怪責我,反而把我當爲小妹妹一樣的愛護,經過這一次波折之後,我開始認識到堅貞愛情的可貴。
從上面所講的一段故事看來,如果不由于我太懦弱,隨便答應嬸嬸的請求,就不會鬧出別人把自己當鬼看這樣的笑話來;如果自己意志堅定,不需經過曲折就能夠和景康結合,所以我在這裏誠懇地希望正在戀愛中的,將踏入戀愛階段的靑年男女們,當你們愛上個人時,而這個人又是値得愛的,那你們就應該勇敢地去愛,惟有這樣,才能取得幸福的婚姻生活。
紫羅蓮
粤語中的奇葩〝愛〞
中聯公司爲紀念成立兩週年而攝製的這部動員了全體編導演集體演出的鉅片「愛」,是粵語電影的空前偉構,爲粤語片創下新的紀錄,這裏特將片中情節,向讀者作簡略的介紹:
看『愛』感極而哭
在「愛」片中,白燕和羅衍達是一對母子,他一出世父親便死了,她去替人佣工謙點錢囘來買牛奶給他吃,含辛茹苦的才把他養活下來,可是,於一次疾病中,她無錢替他醫治,可又不能不理,就祗得忍痛把他送給出資替他醫病的貴婦人,此後她還千方百計的去接近他、怎料不爲他養母所諒,她惟有含淚而離開。有一位婦人看了此片,竟放聲大哭起來,據說她的遭遇和劇中人的遭遇大同小異,所以被感動得痛哭不止。
錯把活人當鬼看
紫羅蓮和李淸在愛片中大談戀愛,紫羅蓮的叔嬸不讓她下去,要把她嫁與財主少爺馮應湘,想藉此高攀,結婚之日,李淸也登門道喜,她一見之下,當堂暈厥。時値疫症流行,衆人以爲她染上疫癘,多不敢親近,繼而她無動靜,就認定她已死去。待至她昏後復甦醒,步行而來時,新郞哥,新家婆,新家翁……都把她當鬼看,紛紛走避,床底下,桌底下亂竄,慌作一團,這些勢利鬼,胆小鬼的卑鄙,驚慌之情,眞令人笑破肚皮。
耍盤子大讚好
容小意在片中表演了一項雜技,這是因爲她所演的角色是江湖藝人馬師曾的女兒,他們要靠開檔賣武討幾個零頭錢來過活。容小意表演的雜技耍盤子,她兩枝竹竿頂着兩個盤子飛快的旋轉,雙手靈活使用,控制自如。她還站在長櫈上,彎下身,表演各種花樣,令人拍掌叫絕。
两女爭愛一盲佬
紅線女和梅綺在「愛」中演一對姊妹花,姊姊紅線女敦厚樸實,妹妹梅綺虛榮浮躁,兩人的性格絕然不同,因此對人生的態度也各不相同。紅線女首先愛上了作曲家張活游,後來梅綺愛上了他,而他起初患有眼疾看不見東西的,於是梅綺就趁紅線女返鄕下探視母病這個空子,施展渾身解數,把張活游搶到了手,紅線女見妹妹把愛人奪去,心裏雖然難過,但又不便相爭,惟有忍痛離去而已。
犧牲一己爲人人
在「愛」中吳楚帆,張活游,李淸,馬師曾,紅線女,白燕,黄曼梨,小燕飛,容小意,紫羅蓮,梅綺,高魯泉,周志誠,李月淸,馮應湘,黃楚山,馬笑英,李小龍,羅衍達等等人乘搭之「博愛輪」於開赴南洋時,途中遇霧觸礁,危險萬分,全體船員和旅客的性命危在旦夕,船長李鐵就不顧一切,以自己的血肉之軀去塡塞破洞,機牲一己,去爲人人,大家對他這種祟高的行爲,都肅然起敬。
解鈴還是繫鈴人
吳楚帆和小燕飛在片中演一對頗爲恩愛的夫妻,平常生活得滿寫意,但有一天吳楚帆的女友葉萍因事突來拜訪,久別重逢,喜從中來,未免表現得比較親密一點,因而引起了小燕飛的不快,吳楚帆也懷疑她把女友寄交的照片收藏起來,有所責怪,於是就把事情鬧大了,鬧得幾乎不可收拾。夫婦這樣相處實在太危險了,好在他們明白事情眞相之後和好如初,正是解鈴還是繫鈴人,影片闡釋了夫婦相處之道。
「愛」……講崇高的德性
黃喜
「愛」是中聯二週年紀念作。看了「愛」的上集出來,有人激動的不斷在揩眼淚,有人不絕喊「偉大」。
兩年來,從「苦海明燈」到「愛」,我們看,粤語片的進步是迅速的,這進步當然不僅僅在製作認眞,技術講究等方面來說,而是粤片的製作者們,逐漸擺脫了庸俗,賣弄無聊噱頭的低級趣味,而在給觀衆以有敎益的東西,發揚人類善良崇高德性這一原則,作爲影片製作的前題,那麽,觀衆對於製作者們這方面的努力,是感激而不會忘記的,
「愛」片分上下集,從一隻大洋船上面衆多搭客不同的經歴,分爲幾個小故事來叙述,而綜合起來表達一點:人間的眞愛。
首先讓我們看到的是母子之愛,白燕飾演的母親,甫生幼兒,丈夫便撤手塵寰,爲了兒子病重,寧可把這惟一的親人送給人家,以救兒子一命這母親又是一個守信用極純良的人,當收養她兒子的太太爲免使兒子知道她是生母,三番四次要她離開時,都怕她講出了秘密,但她一直都沒有講,她處處照顧兒子,她偷偷把兒子帶去拜父親的墳,但她不能相認兒子。看到這裏,不僅使人感覺母子之間天性的愛,而這母親所受的社會壓迫,兒病無醫而要送給人家保存生命,却是一件悲慘的事實。
其次是姊姊的愛,紅線女與梅綺分飾姊妹,梅綺是個愛虛榮的女子,她奪了姊姊的愛人,結了婚又和丈夫鬧翻,紅線女爲了愛妹妹,要去勸她,梅綺竟懷疑姊姊來重奪愛人!紅線女爲妹妹那卑下的情操怒不可遏,她重重地打了梅綺一巴掌,才吐出她的心懷。紅線女所表現的不僅是愛妹妹的感情,更是一種博大的胸懷,人人爲她通情達理,能夠受得委屆,忍受痛苦而完成別人幸福感動。
戲演到這裏,是船遇了險,船長下令準備逃生,上集至此完。但這裏還有許多更吸引人的故事沒有叙說出來,如李淸與紫羅蓮,他們經歷過許多艱難才結了婚,究竟是什麼艱難呢?又馬師曾黃曼梨一家人又怎樣的呢?
上集給人以豐富的感受,下集預料是更緊張更感人的,但上下集都好,其中每一個人的經歷,每一個短故事都飽含着人間真摯的情感,使人頭腦淸新起來。
故事線索很多,一件一件在交帶,沒有一絲錯亂,這也是處理高明之處。
「愛」是成功的,値得一看再看。
我演阿薇
我在中聯公司的「愛」中演阿薇一角,阿薇的身份是一個妻子,她丈夫柳若春在律師樓工作。每次若春下班囘來總擁抱阿薇,有甚麽事也必徵來阿薇的意見,阿薇亦盡己之所能使他得到愉快。
在別人的眼裏看來,他倆是一對標準的恩愛夫妻。事實上他們還未能達到眞正的彼此了解的階段。何以見得呢?從下面一件事情就可以看得出來。
有一次,若春請他的一位濶別多年的女朋友囘家吃飯,事前阿薇是毫無猜疑的,但在席間却不由得她不妒忌了。各位讀者,這原因相信你們是估料得到的,就是若春和他的女朋友表現得太親熱了,他們你一杯,我一杯,頻頻獻酒共飲。妒念是毎一個女人都有的一種感情,阿薇當然也不例外。因此,她就走囘房間去,使這一次的請客不歡而散。
事後若春怪責她小氣,有失體面,並說她收藏起他的女朋友寄來的信和照片。她確實沒有收過這封信,當然不服氣啦,駁他兩句,但不爲他所諒,於是彼此的感情就有了裂痕。
當時她的心也很難過,好好的一對夫妻只因爲一點小事情吵翻了,眞是可惜。
爲甚麼會造成這種不愉快的事呢?我覺得理由有三點:第一是若春懷疑阿薇收藏起他的信和照片。在事情還沒有弄淸楚之前就隨便怪責人,這是他的不對。第二是阿薇看到若春和他的女朋友表現了一些親熟,就隨便興妒念,是她的不對。她沒有了解到,一個人跟他濶別的老朋友會面,表現得比平時親熱,這是在所難免的。第三,歸根究底,他們夫婦兩人未能夠深入了解,取得彼此的信任。
各位聰明的讀者,你們以爲我上面的意見對不對呢?當你們看過「愛」這部戲之後,請給我評批、指正。
小燕飛
我演江湖藝人之妻
我非常高興參加了中聯影業公司第二週年紀念影片「愛」的演出。在這張片子裏,我演走江湖賣藝謀生的馬師侯的老婆。
她是一個受盡了社會百般折磨的老婦人,她有着一頁傷心史,說來實在使人萬二分同情。
她本來也有一個安安寧寧的家,可是由於生活的迫逼,弄得他們流離失所,在沒辦法生存下,只得和年老的丈夫,携帶着女兒和兒子,四處流浪,在街頭巷尾賣武,表演雜技謀生。他們一直希望能賺得一筆旅費囘鄕。可是不幸得很,逢上這個年頭,他們一家幾口,不僅沒有一餐飽飯吃,且常常捱飢抵餓。有一次,她丈夫因爲年老力衰,表演失手,竟招致一片喝倒采之聲。
後來,她的女兒阿雁也因爲肚餓無力,在表演彎腰耍盤子時,失足跌下來,結果連一個斗零也得不到。
這眞是一幕悲劇。她戰戰兢兢地站在一旁,目睹了一切。眼見丈夫和女兒爲了吃飯,受盡一切苦難。這個心地純良的女人內心的感情,是何其痛苦難堪!
我對這個人物非常同情,但同時也十分担心,担心我是否會把這個人物演得生動,有血有肉。
導演們和朋友們給予我莫大莫大的帮助,他們鼓勵我,指導我。雖然他們始終支持着我不會像其他一般荏弱的女人,應該是一個相當堅强的女人,對生活充滿着信心,但同時也充滿了憂慮。
我在表演的時候,同時也非常注意角色的內心流露。我覺得,一個演員要演出他的角色,不單注意他的一言一動,更重要的還要注意表演他的精神活動。我是竭力按照這方法去做的。
「愛」現在已和親愛的觀觀見面了,我非常熱誠地等待大家賜給我寶貴的敎言和指導。
黃曼梨
愛續集内容一樣新鮮
愛是由五個小故事貫串成的,上集講了兩個,續集再講三個,貫串着客船遇險的故事。雖然劇情有聯系性,但上下集都可當獨立的影片看,未看上集的人,看續集時也不會感到茫然,反而一樣新鮮一樣感動。
這裏頭講一個夫妻之愛,吳楚帆小燕飛分飾夫婦,葉萍飾吳楚帆以前的愛人。因爲葉萍有事遠道來找吳帆楚,引起了小燕飛的妒忌,引起吳楚帆對小燕飛的不滿,夫婦互相猜疑,以致决裂。後來發覺彼此都是誤會,而言歸於好。這裏講出夫妻應互相諒解互相信任,這樣才能不斷促進彼此感情的進展。我很喜歡吳楚帆找到葉萍和在船艙與葉萍分手,後來又在寫字樓讀到葉萍的信那塲,這裏也表達了朋友的愛,他兩人雖是舊愛人,但彼此另外婚嫁之後,便只是朋友了,葉萍因丈夫死了,吳楚帆對她的協助、安慰(勸酒)等都是盡一個朋友的責任,葉萍的爲他夫妻解釋誤會,勸吳楚帆更愛妻子等也是難得的友情,因此我覺得這塲戲特別好的地方,不僅講夫妻之愛,也講朋友間親切高貴的友誼。
父母子女之愛那一塲引起不少人落淚,馬師曾飾演落難的街頭藝人,年老力衰了,舞不動大關刀被喝倒采,連飯都沒得吃,女兒容小意和兒子李小龍去乞錢買了兩個麵包,與母親黃曼梨四人分吃。爲了籌水脚,馬師曾要容小意彎腰要盤子,容小意竭力而爲,力盡失敗,觀衆大叫水嘢,馬師曾爲生活壓迫得狂了,他拿起木條打女兒,觀衆中有個修汽車的工人來阻止,駡老馬不是人,老馬何嘗不愛女兒,此時相擁痛哭,觀衆也爲之動容,老馬何嘗不是人?只是生活迫人之慘,於此盡見!後來街坊合力籌旅費助他一家還鄉,這裏是啓發觀衆同情與向善之心,假使觀衆設身處地見此情景,怕也會見義勇為的。另一故事是李淸與紫羅蓮,這一雙戀人在婚姻上經過一塲波折而結合,紫羅蓮幾乎失足嫁一個無愛情的馮應湘。這故事使人知道愛情是要專一而堅定,不能受任何不合理阻力變移。又說明了何謂眞愛何謂假愛,假愛就不能受考驗,如紫羅蓮被誤爲鬼,馮應湘見了她就快走,李淸則說是鬼也愛她。最後是船長爲危險倉着火,奮身撲救而犧牲,這是最動人的一幕,說明爲更多人的幸福着想,犧牲一己是一種偉大行爲,這種行爲是最値得尊敬的。
整套的「愛」,都表達了人性的崇高和美麗,敎人不要自私自利,敎人關心旁人,對觀衆來說,得益很大的。(黃喜)
幕邊偶得
看官
「愛」片續集一開始時,是全體搭客靜坐艙面。這時,幕後的配樂完全停息了,只傳來一聲聲單調的鐵鎚敲擊甲板的音響,這益發增加了一種沉重的緊張氣氛。記得西片「無情海」裏面,也有這樣一塲利用音響造成氣氛的戲。
吳楚帆說的這一段「夫妻之愛」,可眞是充滿人情味。在此時此地裏,可以說,人物是典型的,故事也是典型的。它的風格有點像「神鬼人」中的「人」片;但題材和情節却不盡相同。在五個小故事中,比較來說,我喜歡這一個。
這段「夫妻之愛」所以來得動人,因爲它不依靠離奇曲折的情節,而是向生活深處掘發它的人物和故事。因此有些人看了,就很有同感的說:「做夫妻,最要緊還是赫誠共處;要不,胡亂呷醋,那就糟了!」報衆可不把它當作「戲」來看。
李淸和紫羅蓮演的那個戀愛故事,奇峯迭起;有些事情似乎在情理之外——比如紫羅蓮在婚筵上暈倒,夫家也不請個醫生來看看,但有個觀衆說得妙:「夫家唔當佢係人呀嗎!」
紫羅蓮暈倒後,午夜醒來,夫家和娘家都認定她是「鬼」,只有李淸認爲她是人,編導者爲什麽要這樣來描寫呢?這是很有含義的一筆,意思是說:有點風吹草動,就沒有人把她當人看了;當她是人的惟李淸而已!這是很有意思的一個諷剌和曉喩。
李淸的故事很易使人得出結論;談戀愛如優柔寡斷,就最容易「失拖」!影片完全以一積善的意圖,向靑年男女們作告誡。
馬師曾接著演的那個闖蕩江湖的老者,一舉手、一投足都恰如其份。在輪船遇險而徵求搭客幫助時,他舉起手來,然後拍拍兒子的肩膊說:「呢處還有一位!」俠氣豪情,可以想見其爲人。這是成功鏡頭之一。
馬師曾對月洒淚一塲,夜色悽淸,胡琴喑咽;加上那涙光盈睫,唏噓强抑的深刻內心表情,短短的幾秒鐘,就畫出一個飽歷風霜,思鄕情切的江湖老漢。這是成功鏡頭之二。
容小意把角色演得極好。她破例地飾一賣藝姑娘;天眞、嬌憨、伶俐,要盤子還很有一手,叫人看了,覺得她决不是馬虎將事的。
影片最後以船長李鐵的「博愛」行爲作結束,把各式各樣的愛,都包涵在崇高偉大的博愛之中,意義來得特別深長。編導者是相當高明地組織了「愛」這份深邃的題材。
看這個戲,每一個故事都引起各式各樣人的流淚。因此,有人懷疑的問:「愛,豈不是一種痛苦的感情和悲劇的泉源?」但有人這樣來答覆:「如果世界上的人都不懂得『愛』的話,船長李鐵也就不會捨身搶險了,那時候,才是悲劇哩!」
做夫妻,莫亂「呷醋」
談戀愛,最怕「失拖」
我演了江湖藝人馬師侯
相信不少人都看過街頭賣武,賣武佬一把口一只鑼,先招徠了觀衆,然後表演玩把戲要雜技的情形了吧,但是看了之後,可知道賣武佬的生活怎樣過的?
我在中聯公司成立二周年的紀念出品「愛」中,所演的是一個賣武佬馬師侯。就讓我把賣武佬馬師侯的生活情形說出來。
大家都知道正鬧着不景氣,很多人都失業,馬師侯不例外。他四出想法都找無到工作,但家裏一妻、一子、一女是要吃飯的,爲不免白白餓死,就動員一家大小到街頭賣武,希望在觀衆中取得一些賞賜,勉强把生活捱下去。這祗不過是比討錢强一點吧了。觀衆的眼光是非常利害的,要是我現得不好,他們就理怨着,走開,連一個「斗零」也不佈施。因此之故,他們就非要小心奕奕表演不可。
雖然如此,他的還是常常捱餓的,因爲觀衆的袋子裏也沒有多少閒錢呀!
因爲肚餓的緣故,氣力當然是比較差啦,况且馬師侯已經是一個老人了,但爲了食飯却不能不拿起粗重的大關刀,在大庭廣衆中,賣盡力氣表演誰知因爲力不繼,大關不聽指揮,當堂出醜。
他不行,就叫女兒阿雁表演雙盤子,本來要雙盤子是阿雁的拿手戲,她可表演各種不同的花樣,譬如走路耍啦,騎在櫈子上耍啦,彎腰取杯耍啦,從來很少失手的。但這次,也因爲餓了幾天氣力不接而失手。觀衆「嘩」的一聲就走了。眼看着可以得到兩塊麵包也因此而失悼,於是他就沒頭沒腦的打阿雁。
親愛的讀者,你們中一定不少人是做人父母的。我相信你們很明白,爲人父母者,誰不愛自己的兄女,誰願意鞭打自己的兒女,但是他爲了兩片麵包,就鞭打阿雁。事實上他的心是痛楚的。
從我演的馬師侯這個人身上,可以看出,賣藝者在這個社會裏,過的是多麽悲慘的生活。不過人類是有同情的心,當觀衆知道他們的可憐身世時,就解囊相助,捐給們他一筆旅費,使之得以囘返鄕下。我希望這樣的好人一天天的多起來。
馬師曾
愛 電影小説
四平改作
(一)
「博愛」號在渺無邊際的大海續繼航行,它最終的目的地是新加坡,但航程是遙遠的,船上的搭客們有的躺在自己的船位上養神,有的則互相探詢身世,以解旅途的寂寞;有的則在甲板上眺望海景,藉作消遣;這裏有快樂的情侶;有恩愛的夫妻;有傷心的母親;有幸福的家庭;有親愛的姊妹;也有胸懷廣博的船長……總之,在這隻大洋輪裏面,是滙集了我們在日常生活的世界裏所能接觸到的一切人物。
方紫羣和程靜月是一對新婚不久的夫婦,因爲靜月曾經做了一件非常對不起她姊姊靜波的事,所以當她知道了姊姊也是這船上的搭客時,她和紫羣兩人就在船裏到處找她,然而,船上的搭客是這樣的擁擠,她們雖然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也無法找到她的姊姊。
當靜月知道了在船上的一個艙房裏面,住着一個和她姊姊的身段差不多的女人時,她們馬上冒冒失失的跑去敲門可是開門出來的却是一個陌生的男子,他笑笑的問道:
「你們找誰啊」?
「我找我的姊姊!聽說她是住在這一間房的。」靜月有點不好意思的答道。
「你的姊姊是誰呀?我可不認得啊!」對方有點莫明其妙的問道。
「難道你這房裏沒有女人住嗎?」靜月露出不大相信的神氣問。
「有是有的,」對方嘻着口說:「不過她是我的太太,可不是你的姊姊呀!」
「能不能請她出來讓我們見見呢?」靜月央求道。
「當然可以的!」對方笑笑的答道。
這時,,從漱洗間裏走出一個年輕的女人來,那男子指着她說:
「哪,這位就是我的太太了!」
靜月和紫羣朝這年輕的女人身上打量了一會,露出尷尬的樣子說:「對不住,先生,不是她,打擾你了!」就馬上退了出來。
「他們是做甚麼的啊?」女的問男的道。
「找姊姊的啊!」男的笑笑的朝女的乜斜了一眼,兩人就很親密的擁抱起來。
原來這對恩愛的夫婦,男的叫張子春。女的叫李香薇,他們爲了要向一個女友解釋誤會,正要趕到新加坡去呢!
「房子裏悶得很,讓我們到甲板上去散口氣吧!」阿薇掙脫了子春的手上提議道。
「好的,」子春答道,就很親密的拉着阿薇的手,兩人一同向甲板上走去。
這時,海上發生濃霧,濃厚的霧氣,把周圍罩上一片朦朧,子春夫婦走上甲板時,看見一對年靑的戀人,靠在船欄上,欣賞着霧景,只聽那女的嬌聲說:「景康,這麼美的霧,眞是很少見到的啊?」
「錦盈,現在霧很大,天很冷,還是讓我們囘到艙房裏面去吧!」
「不!我要多看一會這美麗的霧!」女的仍是目不轉睛的注視着那美麗的霧景,一動也不動的站着。
男的見她這個樣子,不忍拂她的意,只好在一旁陪着她。
張子春夫婦繼續向前走去,忽然看見在甲板的一角,有一個年輕的少女,靠着船欄,無限心事似的在沉思着,她的身體緩慢的向前俯着,就像要跳向海里去似的。
子春看了,拉拉他太太的手說:「阿薇,這個女人好像有甚麽心事似的,看樣子怕要投海了,我們上前看看吧!」
他們走上前去,在這女人的背後站住了。這女人見有人來了,略微車轉身,望了子春夫婦一眼,摸出一根香煙,點燃了,重重的吸了一口,接着,一聲喟嘆跟着一縷輕煙從她的蒼白的咀里迸了出來。
「小姐,霧濃風大,艙面很冷,站在這里做甚麽呢?還是囘到艙里息息吧!」張太太忍不住的說道。
「唉!」這滿臉帶着苦惱神色的女人,深深的嘆了一口氣,接着說:「謝謝您,太太,我不過想多看一會霧景吧了!」
「小姐,我看你好像甚麼心事似的,還是囘到艙里歇息吧!」子春也幫着勸說道。
這沮喪而憂鬱的女人,搖搖頭,一言不發的只是望著迷濛的遠方發呆。
「走吧!我們一起到餐廳里面坐坐吧!」張太太說着,一把把她拉着,不由分說的把她拉向餐廳去。
(二)
程靜月和方紫羣在各處尋找姊姊,她們剛走到大艙里,忽然看見一個女人暈倒了,就幫忙大家一起施救,當這個女人從迷糊中甦醒過來時,艙里的乘客們紛紛向她安慰道:「阿嫂,一張相片有甚麽要緊呢?將來再冲印一張不就得了,爲甚麼要急得這個樣子呢?」
原來剛才這婦人因看見同艙的賣藝佬馬師候的兒子阿仔,跟女兒阿雁在艙面上玩耍,觸景傷情,她想起了自己的兒子,就從懷裏掏出一張照片,不住的看着,可是,一不小心竟讓海風把相片給吹送到海里去了,她一急,就暈倒了。
當下她聽了大家的話,不由得更加傷心起來,她哽咽着說:「現在相片不見了,我連人也認他不得,要怎樣去找他呢?
「連自己的兒子也認不得,這到底是怎麽一的囘事兒啊!」大家都不由得帶着好奇和關心的問道。
「唉」!這不幸的婦人嘆了一口氣說:「說來眞是話長呢!」她把身子微微的支撐起來,然後就開始向大家叙述她不幸的際遇:
那是好幾年前的事了。她臨盆的那天,產下了一個孩子。她滿懷高興的託同居的三嬸把喜訊帶給她丈夫阿全知道。阿全哥是一個泥水工人,爲了担心妻子的生產,一夜沒睡,精神有點恍惚,當下聽了這個喜訊,因爲興奮過度,竟從高處跌了下來,不幸傷重不治,當三嬸把這個噩耗帶給她時,她哭得死去活來,她痛苦的啕嚎着:「我不要活!全哥!我要跟你一道去!你死了,我還有什麽依靠呢!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呢!」
但三嬸却在一旁勸慰他說:「全嫂,你不能夠這樣做,你不能死,你死了你的孩子要怎麽辦呢?你得爲你的孩子着想呀!」
聽了三嬸的話,她慢慢的冷靜下來,她知道,爲了孩子,無論如何她是一定要活下來的,于是,她咬緊牙關,立下志願,一定耍把孩子撫養長大。
可是,丈夫死了,她們要怎樣活下來呢?在三嬸的同情和帮助之下,她把孩子託給三嬸照顧,自己則到富戶王家去當傭人。王太太因爲自己沒有兒子,看見全嫂的孩子長得活潑伶俐,非常歡喜,時常要她把孩子帶到家裏來玩。
日子很快的過去,孩子慢慢的長大起來,快到週歲了,可是,就在這個時候,孩子忽然染了急病,非立刻送到醫院去施手術不可,但這是需要一筆很大的欵子的。她向王太太預支了三個月的薪金,但還凑不到進醫院所需的數目,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她的心也越來越焦急,因爲醫生說,孩子最遲得在當晚十時以前施手術,否則就沒有希望了。最後,她沒有辦法,只好再去向王太太商量,要求向她再借錢,但却給王太太拒絕了,她說:「全嫂。我已經給你預支三個月的薪水了,你還不滿足,須知我們用工人的,合則用,不合則去,我知你能做到甚麽時候呢,三個月薪水的預支,算我的氣量是很大的了!虧你還敢向我再開口!」
「太太,我是不得已才向你開口的,我的孩子病得很重,需立刻送醫院救治,太太求你幫幫我的忙,我永遠不會忘記你的恩德的!」全嫂傷心的向王太太哀懇道。
「你的孩子病了?你不會把他送到市立醫院去救治嗎?」
「來不及了!太太!」全嫂淚眼模糊的說:「醫生說不能超過十點鐘,不然就沒有救了!」
「那你快向別的地方想法吧!」王太太毫不動容的說。
聽了王太太的話,全嫂失望極了,在這茫茫人海,有誰能向她伸出救援之手呢?最後她沒有辦法,爲了救孩子的性命,她只好向王太太說,要是她能出錢替孩子治病,孩子的病好了,她願意把孩子無條件的送給她。王太太正急切的想抱一個孩子囘來撫養,一聽她這樣說,馬上答應她的要求,立刻和她一起把孩子送到醫院裏去。
經過了醫生的救急手術,孩子的病終于慢慢的痊好了。可是當孩子的病好了的時候,全嫂的工作也給辭掉了,她要求王太太讓她做孩子的保姆,但王太太却拒絕她說:「你是孩子的生母,要是讓你在這裏做下去,將來會有許多不便的。不是我忍心,這是人情之常,我想你心裏也會明白的。」
全嫂沒有辦法,只好含悲忍痛的離開了自己的骨肉,但她心裏却無時無刻的不在惦記着自己親愛的孩子啊!
時間很快的過了五六個年頭,全嫂的孩子小文長大了,而且已經到學校裏讀書了,全嫂爲了要多親近小文,以便照顧他,所以設法在學校裏找了一份工做,她天天和小文接近,很親切的照顧他,小文對她的感情很好,把她當母親一樣看待。可是,這件事情不久給王太太知道了,她趕到學校裏,痛責全嫂失信,並要她立刻離開此地,否則她便不讓小文再在這裏繼續唸書。爲了孩子,全嫂只好答應王太太隔天立卽離開此地。全嫂和王太太的談話給小文聽到,他偷偷的跑囘來,要求全嫂不要離開此地,並問她剛才和母親講的到底是什麽意思。她爲了孩子的前途,只好把一切詳情隱瞞起來,只騙他說她永遠不會離開他,同時帶他到照相館去攝了一張照片,留作紀念。現在他離開孩子已經有好幾年了,孩子今年已有十幾歲了,她想偷偷的囘去看看他,可是,她對孩子的印象已有點模糊,唯一憑藉作指認的線索的照片現在竟失掉了,這怎不敎她傷心呢?
全嫂講完了她的傷心史,大家都不覺唏噓嘆息,對她寄予莫大的同情。
程靜月和方紫羣聽了,對全嫂的這種偉大的母性的慈愛,也深深的表示敬佩,可是,爲了找尋她的姊姊靜波,她只好匆匆的和方紫羣離開大艙,向船上的另一個角落去尋覓了。
(三)
程靜波是不是也在這隻船裏面呢?是的,我們在前面所說過的那個神色沮喪的女人就是她;因爲她受了偌大的刺激,喝醉了酒,被張子春夫婦扶到他們的艙房裏歇息,現在她已經淸醒了,正在向子春夫婦叙說她的一頁傷心史呢:
程靜波和程靜月是一對親愛的姊妹,她們一同到香港找事做,靜波在一家夜總會裏面當歌唱員,靜月找不到事做,靜波就送她到學校裏去學習音樂,姊妹倆人很親密的住在一起。
一天晚上,靜波從夜總會囘來,剛走到門口,忽然看見有一個靑年人在對面的馬路上暈倒了,她趕快的跑過去把他扶了起來,並送他囘家。
原來這人是靑年作曲家方紫羣,因爲突然患了眼疾,失去視覺。靜波馬上爲他請醫治理,並細心的看護他。她對紫羣的作品,非常喜歡,她經常在夜總會唱的歌曲,多數就是紫羣的作品。
在看護紫羣的過程中,她不由得對她萌生了愛念,而紫羣對靜波的溫柔貼體,細心服侍,心裏也非常的感激。倆人的感情可說是由于頻繁的接觸而打成一片。一天,靜波接到家裏打來的電報,說是母親患了急病,要她們姊妹馬上囘去。但靜月却說不願囘去,因她出來了很久,還找不到事情做,實在不好思意囘去見她母親。静波只好獨自囘家一行。臨行的時候,她把照顧紫羣的責任託付給妹妹。
靜月是一個放縱任性,行爲浪漫的牛女,她結交了好多的男朋友,可是每一個都鬧翻了,現在她受了姊姊的囑託,來看護紫羣,却不料當她踏進紫羣的房子時,紫羣的眼疾已經好了,他正喜孜孜的準備晚飯,預備歡迎靜波呢!因爲他沒有見過静波,所以當他一看見静月走進來時,就很興奮的說道:「程小姐,我非常的感激你!這次病中,要是沒有你的照顧,我眞不知道會弄成怎麼的一個樣子呢!」
紫羣的女傭阿英是一個啞吧,她見紫羣認錯對象,心裏非常焦急,但她有口難言,空着急又有甚麼用呢?
靜月見紫羣長得一表人材,而且是一個頗有名氣的作家,心裡早存愛慕之念,所以將錯就錯,乘姊姊不在的當兒,竟把姊姊的愛人佔了!
静波囘到家裡,服侍母親的病好了,因一心掛念紫羣,正想早點趕返香港去時,忽然接到了靜月的信,說他將于後天和紫羣舉行婚禮,希望她知母親能一起去觀禮。
靜波接到了這封信,急得差點昏了過去,但她還强作鎭定,當她母親問她紫羣到底是一個怎麽樣的人時,她安慰她道:「媽媽你放心好了,紫羣是一個好人,我認識他,妹妹嫁給他準不會錯的!」
當母親叫她同往觀禮時,她借故說家裡沒有人看管而不去了。
靜月是一個慕虛榮的女性,她和紫羣婚後,常常因爲經濟問題而吵嘴,紫羣給他吵得沒有辦法,只是搖頭嘆氣。母親在紫羣家中住了好幾天,看了這種情形,囘來後對靜波道:「一切都是阿月不好,紫羣這人我看倒頂不錯,你還是去勸勸你妹妹吧!」
爲了愛護妹妹,更爲了不忍讓紫羣担受太多的痛苦,靜波只好下决心到香港一行。
可是當她到達紫羣家時,紫羣因剛才和静月吵嘴,給氣得舊病復發,雙眼又看不見了,静波一面趕快打電話召醫生,一方面又好言安慰他,她以静月的身份向他認錯,這使紫羣的心寧靜了許多。
這時,静月從外面囘來,看見静波和紫羣那種親熱的樣子,不覺醋意盎然,氣忿忿的對静波道:「我知道我搶了你的愛人是不對的!現在還給你吧!」她說了就匆匆的要向外面走去!静波聽了這話,氣得咬緊牙根,一把把她扯住,狠狠的打了她一把掌,說道「你這說的是什麽話?要是我想搶你的丈夫,在你們快結婚的時候,早就來向他說明原委了。你這不識好歹的人,我因爲愛你,所以把愛人讓給你,現在你竟對我說起這些難聽的話來,你眞是太沒良心了!」她說完了,提了皮篋,頭也不囘的匆匆下樓去了。
靜月站在走廊上呆呆的望着姊姊的背影,她的良心受了譴責,她覺得她實在太對不住姊姊了,她狂奔下樓,一面狂呼着:「姊姊,姊姊!」静波站住了,她噙着眼淚,對妹妹作着最後的勸誡:「你的脾氣應該要改變才好。結婚不是一張長期的飯票,而是夫妻間的和衷共濟,你和紫羣間的誤會,剛才我已經代你解釋過了。她還很愛你,你應該好好的對待他,他現在病着,你快點囘去照顧他吧!」
聽了靜波的話,靜月覺得又慚愧,又感激,她很難過的對靜波說:「姊姊我太對不住你了!」
「我不會怪你的,」靜波說:「你快點上去看紫羣吧!我走了!」
「那麼,你要到甚麽地方去呢!」靜月關心的問道。
「我想離開此地,到隨便甚麼地方去,我將來會寫信給你的,你現在快上去看紫羣吧……」
靜波剛叙述到這裡,船上突然發出了一聲緊急的警號;原來船在霧海中航行,因看不淸方向,誤觸礁石,現在危急萬分,船長正在籲求大家保持鎭定,同舟共濟,以渡過這個難關。擴音機這時正傳播出船長的命令:「……各位親愛的搭客,現在我們的船遇險了,希望大家保持鎭定,同舟共濟,共渡難關……我現在請求大家穿上救生衣,集中到第四艙面……我們將盡最大的努力,施行搶救工作……」
船上一陣騷動,大家都懷着恐懼、焦急的心情,匆匆的向第四艙面集中,程靜波也和子春夫婦一起,穿上救生衣,奔向第四艙面去,而在紛亂的人羣中,她終于和她的妹妹靜月見面了!静月已經把一切詳情吿訴了紫羣,所以當紫羣見了静波時,他帶着激動的聲音對她說:「原來當初就是你……」靜波打斷他的話說:「是,就是我,不過可以這樣說,我是認識你的,也是不認識你的.……」
這時,人聲汹汹,人羣騷動,大家都焦急的在等候着船長室的消息,而靠了船上職工們的努力,船終于安然的渡過了第一個難關。現在,船是擱淺了,水手們正在縫補漏洞,搭客們的神經也鬆弛了,大家躺在艙面上休息,等候着船長的消息。
(四)
修補漏口的釘鐺聲,單調地響着,搭客們在緊張中感覺有點煩悶了。峭厲的風,透進艙裏,使人們寒意培增。這時,李香薇跟張子春很親密的擠在一起,她帶着親切的口氣問子春道:「春哥,那件羊毛衣你有穿在身上嗎?」
「當然有的!」張子春笑笑的望着太太說:「這樣一件値得紀念的東西?我怎麼會不把它穿在身上呢?」
程静波在旁聽了子春的話,覺得有點奇怪,就問子春說:「張先生,你的羊毛衣是怎麼樣來的?竟是這樣重要?」
「這裏面是有一段故事的。」張子春說:「反正現在大家悶得慌,我就隨便說出來替大家解解悶吧!
于是子春開始向大家講了下面的故事:
張子春是一間律師樓的書記,和李香薇結婚已有一年。倆人感情非常要好,一天,子春下班囘來,阿薇正在編織一件羊毛衣,子春看見了,就問她說:「阿薇,你編羊毛衣做甚麽呀?」
阿薇笑笑地說:「現在天氣越來越冷,而且過幾天就是我們結婚的週年紀念,我想編這件羊毛衣給你做個紀念呢!」
「啊!虧你提醒我,不然我倒忘了!」子春恍然的說:「那我也該買點東西給你做個紀念呢!」
「算了!」阿薇笑笑的說:「老夫老妻還這樣幫做甚麼呢!」
這時子春記起了女傭吿訴他說他今天有信,就問她道:「阿薇,我今天有信是嗎?」
「是的,是一封情信呢!」阿薇帶着諷嘲的神氣說,從抽屉裏把信拿出來交給他。
子春把信看了,就很興奮啊跟阿薇說:「這是李雲小姐寄來的呢!她現在住在旅館裏,吃過了飯,我們一道去看她,你說好嗎?」
「不!我不去,她只約你一個人去,我去了會妨礙你們的!」阿薇帶着醋意的說。
李雲是子春的同學,也是子春過去的情人,因爲她的家庭頑固,不贊成她和子春的婚事,所以後來他們只好分手了。
子春見太太不去,吃了晚飯,只好獨自一個人到旅舘裏看李雲,李雲見了子春,很傷心的吿訴他說:她的丈夫不幸去世了,她這次到香港來,是爲了要拍賣丈夫遺下的一些股票和產業,她還吿訴子春說,她在新加坡動身之前,曾寄了一封夾着她的近照的信給他,這封信因爲子春沒有收到,所以他私心裏頗懷疑是阿薇私自把信沒收起來。
子春帮李雲辦完了股票和遺產的轉讓手續之後,就約李雲到他家裏吃飯,因爲是多年濶別的好友,在吃飯的時候,子春表現得特別的親熱,我一杯,你一杯,頻頻向李雲勸酒,這可使阿薇氣壞了。她飯還沒有吃完,就忿然的走囘房去,使這一次的請客不歡而散。
李雲小姐雖然囘到新加坡去了,但子春因爲阿薇這次的呷醋表現和懷疑她沒收李雲的來信,所以對阿薇非常痛恨,阿薇雖再三向他認錯,解釋,總不獲他的諒解。夫妻間的裂痕是越來越深了,最後他們終至于到了非分手不可的階段。
在除夕的早上,阿薇把尙未完成的羊毛衣留下來,偷偷的走了,她在留下來的一張紙條上寫道:「春哥!我走了,這件尙未完成的羊毛衣,請你另外找人把它織完吧!」
子春到寫字樓上班,心裏覺得非常難過,這時,他又接到李雲小姐的信,說她過去寄給他的信,是她寫錯了住址,爲了她的信而引起他們夫妻之間的誤會,這是她的不對,井向他表示歉意。而且同事們又紛紛向他勸解,于是,他開始有點悔悟了,他覺得他過去實在悬太對不住阿薇了!他决心到車站去找阿薇囘來,但火車已經開走了,它悵然若失的囘來,他在舞廳裏流連了整夜,瘋狂地喝着酒,看同事們和他們的太太情侶們在快樂的跳舞,渡過這狂歡的除夕,他的心有如蟲嚙一樣的難過,他不忍再看下去了,他悽然的囘到家裏,却赫然的看見阿薇坐在沙發上,低着頭在編織那件尙未完成的羊毛衣,原來她趕不到火車,所以只好囘來了,她吿訴子春說,她今天走不成,明天再走!子春這時悔恨交集,上前一把把阿薇擁在懷裏,並向她承認自己的過失,于是夫妻重又恢復了感情,而且經過了這次的敎訓之後,她們夫妻之間的情愛是較過去更加親密的呢!
(五)
子春剛講完了他的故事,擴音機裏忽然傳來了船長的呼籲:「各位親愛的搭客們!現在第三艙裏的漏洞已經修補好了,爲了減輕船上的重量,我們决意把貨艙裏的貨物抛下海去,但因爲人手不足,所以懇請大家本着同舟共濟的精神,到貨艙裏來幫忙……」搭客們聽了船長的呼籲,都紛紛的趕到貨艙裏去帮忙,程景康也嚷着要去,但却給她的太太朱錦盈阻住了,她淚眼糢糊的拉着景康的手說:「康哥,你不能去,要去,我和你一齊去,你不是答應過我,永遠不離開我?」
景康聽了錦盈的話,紅着臉,不好意思地重又坐下去。留在艙裏的一些老弱和殘廢的搭客們,都紛紛地向他們投射着鄙視的眼光,朱錦盈流着眼淚,跟大家說:「各位,我知道我這樣做,是不對的,但是因爲我和我丈夫的結合,實在是經過非常艱辛的奮鬥才成功的,所以我才這樣的捨不得離開他!我知道這是自私不對的,可是我控制不住我的感情,這是要請各位原諒的!」她停了一停,就把她和景康結合的曲折經過吿訴了搭客們:
朱錦盈的身世是很凄凉的,她從小就失去了父母,靠叔嬸撫養長大。她愛上了呂景康,但景康是一個窮小子,錦盈的叔父和嬸母的眼光是勢利的,他們瞧不起景康,不答應錦盈和景康的婚事,而强把錦盈許配給富商程家的少爺,錦康爲了反抗這椿婚事,她决意出走,她把她的决心寫信吿訴了景康。可是,當她臨要出走的那天晚上,她的行動給嬸嬸發覺了;當她提着皮篋,剛要開門時,嬸嬸在後面把她叫住了:「阿盈,你這樣就走了嗎?我們從小把你辛辛苦苦的養育長大,你現在羽毛豐滿了,不要我們了!」
「不是這樣說,嬸嬸,」錦盈解釋着說:「你們一定要把我嫁給程家,我只好忤逆你們這一次了!」
「怎麽?你一定要離開我們嗎?」嬸嬸有點傷心起來了:「我和你叔叔的年紀都老了,活在世上的日子也不會長久,我們把你許配給程家,也是爲了要你好,程家是你叔叔的後台老板,你叔叔已經答應了他們的婚事,你一定不肯,叫你叔叔怎樣對人家說呢?我求求你,」她說到這裏,就在錦盈的面前跪了下來:「無論如何你要答應這件婚事,不要使你叔叔下不了台!」她一把眼淚,一把鼻涕,說得錦盈酸溜溜的好生難受,她終于爲嬸嬸的眼涙所屈服了。她寫信把她的不得已的苦衷吿訴景康,勸他不要難過,她吿訴景康爲了嬸嬸和叔叔她决意犧牲一己的幸福。
景康接到了錦盈的信,當然是非常的傷心和難過,可是,他除了怨恨自己太窮以外,還有甚麽話好說呢?
錦盈和程家少爺舉行婚禮那天,景康因爲和程家有點親誼,經母親的勸吿之下他只好忍着無限的痛苦前去觀禮和道喜,料不到錦盈在無意中看見了景康,當塲暈了過去,那時剛好疫病流行,程家的人誤以爲她是患了流行症暴斃,嚇得慌了手足,把她抬到柴房里去。
當錦盈甦醒過來時,天剛好下着雨,她跑去叫程少爺開門,程少爺以爲她死了寃魂不散,嚇得全身抖索,不肯開門,勸她趕快離開程家,她沒有辦法,只好跑囘叔叔家里,但嬸嬸也跟程家少爺一樣,不肯開門,她沒有辦法,只好冒着大雨,去找景康。這時,景康也正記圭着她,穿着雨衣,冒雨想到程家看個究竟,她們倆人終于在半路上碰到了!錦盈因受刺激過渡,暈倒過去,景康把她扶囘家里,經過了一陣救急之後,她醒轉來了,她悲喜交集的躺在景康懷里,說:「康哥,我們以後再也不分離了!」「是的,」景康輕輕的撫摩着她柔美的頭髮說:「盈,我永遠不會離開你的!」
就這樣這一對年輕的戀人在經過了無限的波折之後,終于有情人終成眷屬……
(六)
時間一分一秒很快地過去,到貨艙里去幫忙的人還沒有囘來,大家心里不由得焦急萬分,尤其是那個江湖的賣藝佬馬師候更是急得了不得,因爲他的兒子阿仔去了很久還沒有囘來,這怎不敎他担心呢?他不斷的向船上的搭客們詢問消息,惹得大家非常厭煩,于是,他開始向大家解釋他焦急的原因:
馬師候本來是有正當的職業的,但在不景氣的風暴襲擊之下,他的職業給吹掉了,爲了生活,他不得不帶着一家四口,到處漂蕩,靠在大庭廣衆之前耍武藝,玩把戲換口飯吃,但是,這種沒有把握的收入,常常使他們挨飢受寒;他本想帶家人返鄉下過種田生活,但在日常的生活毫無着落的情况之下,那來的旅費呢?
因爲他們常常沒有飯吃。肚子空虛,所以表演的時候,時時失手,這樣就使他們的收入更壞了。
有一次,他强迫餓了兩天的女兒阿雁當衆表演吃力的玩藝,因爲阿雁乏力表演,當塲失手,觀衆大喝倒彩,他一怒之下,竟揮動藤鞭,兇狠的鞭打着阿雁,他這野蠻的舉動,激怒了兩位年靑的觀衆,他們代阿雁不平,上前和他理論,他含悲忍痛的把他的苦况向這兩位靑年人解釋,幷且說阿雁是他親生的女兒,他是不忍打她的,但餓火却把他燒得變成一頭瘋狂的野獸了。
這兩位靑年人聽了他的話,非常同情他的遭遇,除了自己慷慨解囊之外,還勸在旁的觀衆們盡力來帮助他,他們替他向大家勸募,終於使他獲得了這次囘鄕的旅費。
「諸位,想想看,我這次囘鄕的旅費是多麽僥倖才得到的啊!」最後,他結束了他的故事道:「要是現在這隻船發生了意外,那我以後就沒有囘鄉的希望了,這敎我怎能不焦急呢?」
大家聽了馬師候的話,都對他表示很大同情。
這時,播音機裏又傳出了報吿說:「諸位搭客們,船上的所有漏洞已全部修補好了。現在只要等潮水一漲,船就可以開行了。請大家依着秩序,安心的囘到艙房裏去歇息吧!」
大家聽了這個消息,臉上都露出寬慰的神色,正想散去,可是,這時却傳來了一個不幸的消息:船長壯烈的殉職了!
原來船長在船上各處巡邏,當他走到貯藏化學藥品的貨艙時,忽然見艙裏面有濃煙冒出來,他進去一看,看見艙裏着火,火舌就要舐到爆炸物上面,在這千鈞一髮的刹那,他找不到熄火的器具,爲了全船的性命,他只好奮不顧身的把身子壓到火舌上,火雖然是給他熄滅了,但他的性命也因此而犧牲了!
船長的葬禮在莊嚴肅穆的氣氛中舉行,大家都深深的爲船長的這種犧牲小我成全大衆的偉大精神所感動,當葬禮舉行之時,搭客張子春因爲太受感動了,他徵得副船長的同意,上前致詞道:
「人類之所以能夠生存,進步,就是靠了這種人與人相互之間的偉大的博愛精神……我們的船長雖然是壯烈的犧牲了,但他的偉大的精神却永遠的長存不滅!它給我們帶來一種啓示,一種鼓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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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晞明•
中聯新片「孤星血淚」,是根據狄更斯的小說「大願望」改編的。現已于本月十一日在港九獻映。
狄更斯是十九世紀英國偉大的現實主義作家,他的作品被改為電影的計有「苦海孤雛」,「雙城記」,「聖誕述異」,「孤星血淚」,「奇人玩世記」等多部。「奇人玩世記」上月在本港利舞台戲院上映,很博好評。「孤星血淚」十年前被英國的蘭克影片公司搬上銀幕,上月中旬還在港九重映過一次。
狄更斯熱愛善良樸實的人,而深惡一般虚僞的紳士。在他所有的作品中,幾乎沒有一部不是對虛僞的紳士加以無情的嘲諷,對良善的人予以謳歌的。他後期的作品,比方「孤星血淚」,對人性的刻劃就更加洗練成熟。
中聯這次拍攝的「孤星血淚」,和狄更斯的原著稍有不同,細節和人物都加以適當的更動,使故事更加中國化,更加適合於中國觀衆的口味。不過原著的精華,却盡量保留了下來。
「孤星血涙」的故事是寫一個忠於職守,一心一意爲貧苦病人服務的好醫生范田笙,在鄕下行醫,損害到當地一間括龍醫院院長杜濟仁的利益,因此被誣陷入獄。後來他逃監出來,凑巧遇見自己的親生兒子復羣,於是就把報仇的心暫時放下,忍辱負重,改名換姓,勤勞操作,辛辛苦苦地賺錢來供兒子讀書,希望他將來學有所成,能做個好醫生,替千千萬萬的窮苦病人服務。殊不知,當復羣大學畢業之後,卽爲杜濟仁所利用,假借他的名義製造假藥,用以前陷害田笙的同樣方法陷害復羣。田笙知道了這件事,憤火中燒,按捺不住,乃挺身而出,跟杜濟仁厮拚,率至將仇人殺死,得報大仇,而自己也因受傷過重,倒在血泊中死去。
這故事的情節很緊張,意義也頗爲深廣,製作上保持中聯公司過去一貫認眞嚴肅的態度。
影片是由劉芳製片,珠璣導演,劉芳和珠璣聯合改編。在改編的時候,他們曾將原著細加硏讀,並且幾經修正才脫稿,主演者有吳楚帆,張活游,容小意,梅綺,黃楚山,劉克宜,高魯泉,周志誠,李鵬飛,檸檬,李小龍,蕭亮,王菲菲等。蕭亮和王菲菲是中聯公司爲開拍本片招考童角中選的兩個小演員,其中小蕭亮在國語片中,早已拍過好幾部片了。
中聯成立週年紀念輝煌鉅製 愛
中聯的作品一向是以認眞,嚴肅,眞實見稱,從首部作品「家」到最近完成的「愛」都是如此。
「愛」是中聯公司成立二週年的紀念作品,劇本是經過精湛細磨,屢易其稿才竣事的,導演對于一件小道具也不隨便用,從它的籌備拍攝到全部成完,足足花去一年的時間。
「愛」是一部集體大片,不僅製片是集體的,編導也是集體的,製片是由劉芳,陳文,朱紫貴共同担任,編導則由秦劍,吳囘,李鐵,李晨風,王鏗,珠磯聯合負責,演員的陣容更是强大,一共包括有吳楚帆,張游活,李淸,白燕,馬師曾,紅線女,紫羅蓮,梅綺,小燕飛,容小意,盧敦,黃楚山,李月淸,黎灼灼,葉萍,高魯泉,周志誠,馬笑英,馮應湘,馮奕薇,何碧堅和童星李小龍,羅衍達等等。
「愛」的內容是在說霧海中航行的一艘「博愛號」大洋船上,載着各種不同身份與不同心情及遭遇的搭客,通過他們的不同遭遇而交織成各種不同的故事,也可以說這部戲是由幾個短故事組成,其中包括「母愛」「姊妹之愛」「天倫之愛」「夫妻之愛」;「戀愛」及「博愛」等,都是發揚愛的偉大,誠如吳楚帆在結尾時的致詞:「人與人之間能夠共處,就是因爲人與人之間存在着一種永恆不滅而偉大的愛……」說明了愛之所至,金石爲開,也說明了人類必須互愛互助,才能生存及幸福,在幾個故事中,「天倫之愛」是最現實的一個,是抗戰時期的街頭宣傳劇「放下你的鞭子」改編的,以前上演的「八千里路雲和月」也加插上去。寫出江湖賣藝者的悲慘生活,是血淚交織,由于太現實了,所以很是感人。
導演方面,對于處理幾個沉船時搭客緊張的大塲面相當好,洗鍊淸楚;有條不紊;幾個故事的處理以「母愛」及「戀愛」最好,簡潔細膩,至于演員方面,個個都能稱職,無懈可擊。容小意在戲中表演江湖技藝「轉盤子」,相當熟鍊,據說她因要演這塲戲而苦練數十日,盤子也打爛了很多,才能成功,她對藝術的認眞態度,是値得讚許的。
綜合來說,中聯公司動員了全體導演及演員,傾力製作的——「愛」,是一部優秀而在水準上的好片。相信一定會爲廣大的觀衆所熱烈歡迎和讚許的。最後,筆者更希望這純潔眞摯而偉大的「愛」,永遠充滿在人間。
〝愛〞高度表現人類美德
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中,常常會接觸到許多的人,有的是我們認識的,有的是不認識的;在我們認識的當中,有的是我們的父母,兄弟,姊妹,親人。有的有的是我們的親戚朋友,同學,他們都切密的關懷我們,愛護我們在我們認識的人當中,他們也和我們保持着一定的聯繫,因爲我們是生活在人類的集體之中。
人類最可寶貴的是愛。愛,對於每個人來說,都是存在着的。父母愛子女,子女愛父母,哥哥愛弟弟,弟弟愛哥哥,姊姊愛妹妹,妹妹愛姊姊,丈夫愛妻子,妻子愛丈夫,這是人之常情,而在朋友與朋友之間,同學和同學之間,彼此也都有着共通的感情。如果你是一個正派向上的人,更會去愛大衆——千千萬萬你所不認識的人,有時甚至捨己而去完成大衆。這是最偉大的博愛,人類最値得珍貴的東西。
中聯公司動員全體製片,導演和演員的集體大片「愛「就是以人類最可寶貴的愛做主題的,在愛的範圍內它描寫了姊妹之愛,母愛,夫妻之愛,戀愛,天倫之愛和博愛。
姊妹之愛是通過姊妹倆共同愛上一個男子,姊姊甘願自動退出,讓與妹妹,妹妹婚後跟丈夫鬥別扯,她又諸般委屈的去使他們夫婦兩人和好如初而表現出來,母愛是通過一個孤苦伶仃的單身母親,含辛茹苦的把剛出世便死了父親的兒子養育長大,不幸孩子病重,無錢醫治而讓與別人,自己含着眼淚離開而表現出來的。夫妻之愛是通過一對噓寒問暖相敬如賓的恩愛夫婦,雖因一點小誤會發生爭吵,但經過解釋之後便和好如初,重新過着如糖似蜜一樣的生活而表現出來,戀愛是通過一對戀人,一度遭受外力拆散,但由倆人的愛情堅如鐵石,到頭來還是終成眷屬而表現出來的。天倫愛是通過父母子女四人,在不安的社會環境底下,過着捱飢捱餓困苦生活,但由于他們相愛得緊,終戰于勝困顯。離開這個不安定的社會環境,返囘鄕下去而表現出來的。博愛則是通過一艘大洋輪博愛號在航行途中遇險,船長爲搭救全體船員和旅客的生命冒死搶救,發揮了極偉大的博愛精神而加以表現。
我演一個好姊姊
・紅線女・
我今天要講的是一個姊姊愛妺妺的故事。這個故事發生在「愛」這張片子裏面。那個姊姊是一個歌女,她每天到歌壇去賣唱,深夜才囘家。這種生涯,不好受的。
她是和妺妺住在一起的,鄕下還有個老母親。全家人的生活和妺妺的學費,都靠她一個人來維持。
她很愛自己的妺妺,凡有所請,只要能力所及,必定應承。
某夜,她在囘家的路上,遇到一個患目疾的人,這人是她崇拜的作曲家,她現在歌壇唱的曲子,大多數是他的作品,因此,她把他攙扶囘去,幷加意服侍,後來而且愛上了他。
在她的延醫診治和小心服侍之下,那作曲家的目疾很快就要痉癒,恢復光明了。正在這時候,她接到母病的消息,迫得要返囘鄕下去。在臨行前,她吩咐妺妺暫時去照料那作曲家一下。誰知妹妹肯棄了她的囑託,且做了一件超乎情理的事,就是橫刀奪愛,把姊姊的愛人搶走,據爲己有。
做姊姊的後來知道了這件事,她心裏很難過,她也明知道妺妺這種做法不對,但她當時心想:妺妺是自己的。爲了愛妺妺,爲了不使妺妺難過,就讓給她吧,何必相爭!於是她忍受了痛楚,寧願犧牲自己去完成別人。
想不到這個妺妺婚後拚命追求享受,丈夫不能滿足她時,就常常吵鬧?鬧得天翻地覆幾乎離婚。
好在這事又給姊姊知道了,她不計較過去的得失,雖然妺妺對不住她,她還是一樣的愛妺妺。妺妺夫婦不和,她把這事當為自己的事看,甘受委屈去進行排解。待至他們恢復了和好之後,她卽悄然引退。她對於妺妺,可謂愛護備至了。
這眞是一個好姊姊。各位親愛的讀者,如果你們有這樣的一個好姊姊,心足不心足?我在戲中所演的就是這樣的一個好姊姊,但演得不好,還要請大家多多指敎。
我演朱錦盈
我在中聯公司成立之二週年的紀念出品「愛」中,所演的是一個少女錦盈,外表上我有着少女般的健壯和活潑,但是內心深處却有一股抑壓不住的凄凉之感。
爲甚麼呢?讓我吿訴你們吧!
我自小便死了父母,是叔叔和嬸嬸把我撫養大的,因此,我的一切都受着叔嬸的支配。我的叔叔嬸嬸因沒有兒女,所以他們對我還算不錯,不過,叔叔和嬸嬸都是勢利之人,他們當然很想我嫁給一個有錢人的兒子啦!這樣,我可不贊成哪,因爲我已經有了理想的對象,他就是打工仔程景康。雖然他窮,但他人很老實,我很愛他。至于景康,他也非常愛我。可以說,我們是彼此相愛的。
但是,我的叔叔和嬸嬸瞧不起景康,他們認爲他打一份「牛工」沒出息,不准我和景康結婚,要把我嫁給一個有錢子弟程百昌,程百昌的父親就是我叔叔工作的那家洋行的董事長,他們以爲我一旦嫁給百昌,他們就會「成家安樂晒」。對這頭親事,起初我是極力反對的,曾携了行李準備出走,誰知給嬸嬸發覺了,她跪下來求我,我爲了體念他們的養育之恩,就含着淚答應了。
于是,我就寫一封信給景康,將事情的經過吿訴他,他接閱了信,心裏難過極了。
我結婚之日,程家賀客盈門,熱鬧非凡,在賓客中,赫然有景康在,我一見了他,神不由主的就當堂昏了過去。當時疫症甚爲流行,程家一家大小都以爲我染上了疫症,起先是不敢親近我,繼則把我搬到柴房去,安置在一張木板床上,隨卽打發人到我的叔叔家裏去報喪,他們以爲我是死了。
誰知我沒有死。最後囘復甦醒走了出來,他們都把我當鬼看待,看他們那種發慌的樣子,眞是又好氣,又好笑,我一怒之下,就離了程家。
我離開程家的時候,天又黑又下大雨,我冒着雨到叔叔的家裏去敲門,誰知他們也像程家的人一樣,把我當鬼看待,不肯開門讓我進去。于是,我就離開叔叔的家裏,在街頭躑躅,碰巧遇着景康,原來他見我昏了過去,放心不下,而準備去探視我的,他見了我,份外歡喜,就把我帶囘家去。
景康眞是一個好人,他並不因爲愛情遭受了波折而怪責我,反而把我當爲小妹妹一樣的愛護,經過這一次波折之後,我開始認識到堅貞愛情的可貴。
從上面所講的一段故事看來,如果不由于我太懦弱,隨便答應嬸嬸的請求,就不會鬧出別人把自己當鬼看這樣的笑話來;如果自己意志堅定,不需經過曲折就能夠和景康結合,所以我在這裏誠懇地希望正在戀愛中的,將踏入戀愛階段的靑年男女們,當你們愛上個人時,而這個人又是値得愛的,那你們就應該勇敢地去愛,惟有這樣,才能取得幸福的婚姻生活。
紫羅蓮
粤語中的奇葩〝愛〞
中聯公司爲紀念成立兩週年而攝製的這部動員了全體編導演集體演出的鉅片「愛」,是粵語電影的空前偉構,爲粤語片創下新的紀錄,這裏特將片中情節,向讀者作簡略的介紹:
看『愛』感極而哭
在「愛」片中,白燕和羅衍達是一對母子,他一出世父親便死了,她去替人佣工謙點錢囘來買牛奶給他吃,含辛茹苦的才把他養活下來,可是,於一次疾病中,她無錢替他醫治,可又不能不理,就祗得忍痛把他送給出資替他醫病的貴婦人,此後她還千方百計的去接近他、怎料不爲他養母所諒,她惟有含淚而離開。有一位婦人看了此片,竟放聲大哭起來,據說她的遭遇和劇中人的遭遇大同小異,所以被感動得痛哭不止。
錯把活人當鬼看
紫羅蓮和李淸在愛片中大談戀愛,紫羅蓮的叔嬸不讓她下去,要把她嫁與財主少爺馮應湘,想藉此高攀,結婚之日,李淸也登門道喜,她一見之下,當堂暈厥。時値疫症流行,衆人以爲她染上疫癘,多不敢親近,繼而她無動靜,就認定她已死去。待至她昏後復甦醒,步行而來時,新郞哥,新家婆,新家翁……都把她當鬼看,紛紛走避,床底下,桌底下亂竄,慌作一團,這些勢利鬼,胆小鬼的卑鄙,驚慌之情,眞令人笑破肚皮。
耍盤子大讚好
容小意在片中表演了一項雜技,這是因爲她所演的角色是江湖藝人馬師曾的女兒,他們要靠開檔賣武討幾個零頭錢來過活。容小意表演的雜技耍盤子,她兩枝竹竿頂着兩個盤子飛快的旋轉,雙手靈活使用,控制自如。她還站在長櫈上,彎下身,表演各種花樣,令人拍掌叫絕。
两女爭愛一盲佬
紅線女和梅綺在「愛」中演一對姊妹花,姊姊紅線女敦厚樸實,妹妹梅綺虛榮浮躁,兩人的性格絕然不同,因此對人生的態度也各不相同。紅線女首先愛上了作曲家張活游,後來梅綺愛上了他,而他起初患有眼疾看不見東西的,於是梅綺就趁紅線女返鄕下探視母病這個空子,施展渾身解數,把張活游搶到了手,紅線女見妹妹把愛人奪去,心裏雖然難過,但又不便相爭,惟有忍痛離去而已。
犧牲一己爲人人
在「愛」中吳楚帆,張活游,李淸,馬師曾,紅線女,白燕,黄曼梨,小燕飛,容小意,紫羅蓮,梅綺,高魯泉,周志誠,李月淸,馮應湘,黃楚山,馬笑英,李小龍,羅衍達等等人乘搭之「博愛輪」於開赴南洋時,途中遇霧觸礁,危險萬分,全體船員和旅客的性命危在旦夕,船長李鐵就不顧一切,以自己的血肉之軀去塡塞破洞,機牲一己,去爲人人,大家對他這種祟高的行爲,都肅然起敬。
解鈴還是繫鈴人
吳楚帆和小燕飛在片中演一對頗爲恩愛的夫妻,平常生活得滿寫意,但有一天吳楚帆的女友葉萍因事突來拜訪,久別重逢,喜從中來,未免表現得比較親密一點,因而引起了小燕飛的不快,吳楚帆也懷疑她把女友寄交的照片收藏起來,有所責怪,於是就把事情鬧大了,鬧得幾乎不可收拾。夫婦這樣相處實在太危險了,好在他們明白事情眞相之後和好如初,正是解鈴還是繫鈴人,影片闡釋了夫婦相處之道。
「愛」……講崇高的德性
黃喜
「愛」是中聯二週年紀念作。看了「愛」的上集出來,有人激動的不斷在揩眼淚,有人不絕喊「偉大」。
兩年來,從「苦海明燈」到「愛」,我們看,粤語片的進步是迅速的,這進步當然不僅僅在製作認眞,技術講究等方面來說,而是粤片的製作者們,逐漸擺脫了庸俗,賣弄無聊噱頭的低級趣味,而在給觀衆以有敎益的東西,發揚人類善良崇高德性這一原則,作爲影片製作的前題,那麽,觀衆對於製作者們這方面的努力,是感激而不會忘記的,
「愛」片分上下集,從一隻大洋船上面衆多搭客不同的經歴,分爲幾個小故事來叙述,而綜合起來表達一點:人間的眞愛。
首先讓我們看到的是母子之愛,白燕飾演的母親,甫生幼兒,丈夫便撤手塵寰,爲了兒子病重,寧可把這惟一的親人送給人家,以救兒子一命這母親又是一個守信用極純良的人,當收養她兒子的太太爲免使兒子知道她是生母,三番四次要她離開時,都怕她講出了秘密,但她一直都沒有講,她處處照顧兒子,她偷偷把兒子帶去拜父親的墳,但她不能相認兒子。看到這裏,不僅使人感覺母子之間天性的愛,而這母親所受的社會壓迫,兒病無醫而要送給人家保存生命,却是一件悲慘的事實。
其次是姊姊的愛,紅線女與梅綺分飾姊妹,梅綺是個愛虛榮的女子,她奪了姊姊的愛人,結了婚又和丈夫鬧翻,紅線女爲了愛妹妹,要去勸她,梅綺竟懷疑姊姊來重奪愛人!紅線女爲妹妹那卑下的情操怒不可遏,她重重地打了梅綺一巴掌,才吐出她的心懷。紅線女所表現的不僅是愛妹妹的感情,更是一種博大的胸懷,人人爲她通情達理,能夠受得委屆,忍受痛苦而完成別人幸福感動。
戲演到這裏,是船遇了險,船長下令準備逃生,上集至此完。但這裏還有許多更吸引人的故事沒有叙說出來,如李淸與紫羅蓮,他們經歷過許多艱難才結了婚,究竟是什麼艱難呢?又馬師曾黃曼梨一家人又怎樣的呢?
上集給人以豐富的感受,下集預料是更緊張更感人的,但上下集都好,其中每一個人的經歷,每一個短故事都飽含着人間真摯的情感,使人頭腦淸新起來。
故事線索很多,一件一件在交帶,沒有一絲錯亂,這也是處理高明之處。
「愛」是成功的,値得一看再看。
我演阿薇
我在中聯公司的「愛」中演阿薇一角,阿薇的身份是一個妻子,她丈夫柳若春在律師樓工作。每次若春下班囘來總擁抱阿薇,有甚麽事也必徵來阿薇的意見,阿薇亦盡己之所能使他得到愉快。
在別人的眼裏看來,他倆是一對標準的恩愛夫妻。事實上他們還未能達到眞正的彼此了解的階段。何以見得呢?從下面一件事情就可以看得出來。
有一次,若春請他的一位濶別多年的女朋友囘家吃飯,事前阿薇是毫無猜疑的,但在席間却不由得她不妒忌了。各位讀者,這原因相信你們是估料得到的,就是若春和他的女朋友表現得太親熱了,他們你一杯,我一杯,頻頻獻酒共飲。妒念是毎一個女人都有的一種感情,阿薇當然也不例外。因此,她就走囘房間去,使這一次的請客不歡而散。
事後若春怪責她小氣,有失體面,並說她收藏起他的女朋友寄來的信和照片。她確實沒有收過這封信,當然不服氣啦,駁他兩句,但不爲他所諒,於是彼此的感情就有了裂痕。
當時她的心也很難過,好好的一對夫妻只因爲一點小事情吵翻了,眞是可惜。
爲甚麼會造成這種不愉快的事呢?我覺得理由有三點:第一是若春懷疑阿薇收藏起他的信和照片。在事情還沒有弄淸楚之前就隨便怪責人,這是他的不對。第二是阿薇看到若春和他的女朋友表現了一些親熟,就隨便興妒念,是她的不對。她沒有了解到,一個人跟他濶別的老朋友會面,表現得比平時親熱,這是在所難免的。第三,歸根究底,他們夫婦兩人未能夠深入了解,取得彼此的信任。
各位聰明的讀者,你們以爲我上面的意見對不對呢?當你們看過「愛」這部戲之後,請給我評批、指正。
小燕飛
我演江湖藝人之妻
我非常高興參加了中聯影業公司第二週年紀念影片「愛」的演出。在這張片子裏,我演走江湖賣藝謀生的馬師侯的老婆。
她是一個受盡了社會百般折磨的老婦人,她有着一頁傷心史,說來實在使人萬二分同情。
她本來也有一個安安寧寧的家,可是由於生活的迫逼,弄得他們流離失所,在沒辦法生存下,只得和年老的丈夫,携帶着女兒和兒子,四處流浪,在街頭巷尾賣武,表演雜技謀生。他們一直希望能賺得一筆旅費囘鄕。可是不幸得很,逢上這個年頭,他們一家幾口,不僅沒有一餐飽飯吃,且常常捱飢抵餓。有一次,她丈夫因爲年老力衰,表演失手,竟招致一片喝倒采之聲。
後來,她的女兒阿雁也因爲肚餓無力,在表演彎腰耍盤子時,失足跌下來,結果連一個斗零也得不到。
這眞是一幕悲劇。她戰戰兢兢地站在一旁,目睹了一切。眼見丈夫和女兒爲了吃飯,受盡一切苦難。這個心地純良的女人內心的感情,是何其痛苦難堪!
我對這個人物非常同情,但同時也十分担心,担心我是否會把這個人物演得生動,有血有肉。
導演們和朋友們給予我莫大莫大的帮助,他們鼓勵我,指導我。雖然他們始終支持着我不會像其他一般荏弱的女人,應該是一個相當堅强的女人,對生活充滿着信心,但同時也充滿了憂慮。
我在表演的時候,同時也非常注意角色的內心流露。我覺得,一個演員要演出他的角色,不單注意他的一言一動,更重要的還要注意表演他的精神活動。我是竭力按照這方法去做的。
「愛」現在已和親愛的觀觀見面了,我非常熱誠地等待大家賜給我寶貴的敎言和指導。
黃曼梨
愛續集内容一樣新鮮
愛是由五個小故事貫串成的,上集講了兩個,續集再講三個,貫串着客船遇險的故事。雖然劇情有聯系性,但上下集都可當獨立的影片看,未看上集的人,看續集時也不會感到茫然,反而一樣新鮮一樣感動。
這裏頭講一個夫妻之愛,吳楚帆小燕飛分飾夫婦,葉萍飾吳楚帆以前的愛人。因爲葉萍有事遠道來找吳帆楚,引起了小燕飛的妒忌,引起吳楚帆對小燕飛的不滿,夫婦互相猜疑,以致决裂。後來發覺彼此都是誤會,而言歸於好。這裏講出夫妻應互相諒解互相信任,這樣才能不斷促進彼此感情的進展。我很喜歡吳楚帆找到葉萍和在船艙與葉萍分手,後來又在寫字樓讀到葉萍的信那塲,這裏也表達了朋友的愛,他兩人雖是舊愛人,但彼此另外婚嫁之後,便只是朋友了,葉萍因丈夫死了,吳楚帆對她的協助、安慰(勸酒)等都是盡一個朋友的責任,葉萍的爲他夫妻解釋誤會,勸吳楚帆更愛妻子等也是難得的友情,因此我覺得這塲戲特別好的地方,不僅講夫妻之愛,也講朋友間親切高貴的友誼。
父母子女之愛那一塲引起不少人落淚,馬師曾飾演落難的街頭藝人,年老力衰了,舞不動大關刀被喝倒采,連飯都沒得吃,女兒容小意和兒子李小龍去乞錢買了兩個麵包,與母親黃曼梨四人分吃。爲了籌水脚,馬師曾要容小意彎腰要盤子,容小意竭力而爲,力盡失敗,觀衆大叫水嘢,馬師曾爲生活壓迫得狂了,他拿起木條打女兒,觀衆中有個修汽車的工人來阻止,駡老馬不是人,老馬何嘗不愛女兒,此時相擁痛哭,觀衆也爲之動容,老馬何嘗不是人?只是生活迫人之慘,於此盡見!後來街坊合力籌旅費助他一家還鄉,這裏是啓發觀衆同情與向善之心,假使觀衆設身處地見此情景,怕也會見義勇為的。另一故事是李淸與紫羅蓮,這一雙戀人在婚姻上經過一塲波折而結合,紫羅蓮幾乎失足嫁一個無愛情的馮應湘。這故事使人知道愛情是要專一而堅定,不能受任何不合理阻力變移。又說明了何謂眞愛何謂假愛,假愛就不能受考驗,如紫羅蓮被誤爲鬼,馮應湘見了她就快走,李淸則說是鬼也愛她。最後是船長爲危險倉着火,奮身撲救而犧牲,這是最動人的一幕,說明爲更多人的幸福着想,犧牲一己是一種偉大行爲,這種行爲是最値得尊敬的。
整套的「愛」,都表達了人性的崇高和美麗,敎人不要自私自利,敎人關心旁人,對觀衆來說,得益很大的。(黃喜)
幕邊偶得
看官
「愛」片續集一開始時,是全體搭客靜坐艙面。這時,幕後的配樂完全停息了,只傳來一聲聲單調的鐵鎚敲擊甲板的音響,這益發增加了一種沉重的緊張氣氛。記得西片「無情海」裏面,也有這樣一塲利用音響造成氣氛的戲。
吳楚帆說的這一段「夫妻之愛」,可眞是充滿人情味。在此時此地裏,可以說,人物是典型的,故事也是典型的。它的風格有點像「神鬼人」中的「人」片;但題材和情節却不盡相同。在五個小故事中,比較來說,我喜歡這一個。
這段「夫妻之愛」所以來得動人,因爲它不依靠離奇曲折的情節,而是向生活深處掘發它的人物和故事。因此有些人看了,就很有同感的說:「做夫妻,最要緊還是赫誠共處;要不,胡亂呷醋,那就糟了!」報衆可不把它當作「戲」來看。
李淸和紫羅蓮演的那個戀愛故事,奇峯迭起;有些事情似乎在情理之外——比如紫羅蓮在婚筵上暈倒,夫家也不請個醫生來看看,但有個觀衆說得妙:「夫家唔當佢係人呀嗎!」
紫羅蓮暈倒後,午夜醒來,夫家和娘家都認定她是「鬼」,只有李淸認爲她是人,編導者爲什麽要這樣來描寫呢?這是很有含義的一筆,意思是說:有點風吹草動,就沒有人把她當人看了;當她是人的惟李淸而已!這是很有意思的一個諷剌和曉喩。
李淸的故事很易使人得出結論;談戀愛如優柔寡斷,就最容易「失拖」!影片完全以一積善的意圖,向靑年男女們作告誡。
馬師曾接著演的那個闖蕩江湖的老者,一舉手、一投足都恰如其份。在輪船遇險而徵求搭客幫助時,他舉起手來,然後拍拍兒子的肩膊說:「呢處還有一位!」俠氣豪情,可以想見其爲人。這是成功鏡頭之一。
馬師曾對月洒淚一塲,夜色悽淸,胡琴喑咽;加上那涙光盈睫,唏噓强抑的深刻內心表情,短短的幾秒鐘,就畫出一個飽歷風霜,思鄕情切的江湖老漢。這是成功鏡頭之二。
容小意把角色演得極好。她破例地飾一賣藝姑娘;天眞、嬌憨、伶俐,要盤子還很有一手,叫人看了,覺得她决不是馬虎將事的。
影片最後以船長李鐵的「博愛」行爲作結束,把各式各樣的愛,都包涵在崇高偉大的博愛之中,意義來得特別深長。編導者是相當高明地組織了「愛」這份深邃的題材。
看這個戲,每一個故事都引起各式各樣人的流淚。因此,有人懷疑的問:「愛,豈不是一種痛苦的感情和悲劇的泉源?」但有人這樣來答覆:「如果世界上的人都不懂得『愛』的話,船長李鐵也就不會捨身搶險了,那時候,才是悲劇哩!」
做夫妻,莫亂「呷醋」
談戀愛,最怕「失拖」
我演了江湖藝人馬師侯
相信不少人都看過街頭賣武,賣武佬一把口一只鑼,先招徠了觀衆,然後表演玩把戲要雜技的情形了吧,但是看了之後,可知道賣武佬的生活怎樣過的?
我在中聯公司成立二周年的紀念出品「愛」中,所演的是一個賣武佬馬師侯。就讓我把賣武佬馬師侯的生活情形說出來。
大家都知道正鬧着不景氣,很多人都失業,馬師侯不例外。他四出想法都找無到工作,但家裏一妻、一子、一女是要吃飯的,爲不免白白餓死,就動員一家大小到街頭賣武,希望在觀衆中取得一些賞賜,勉强把生活捱下去。這祗不過是比討錢强一點吧了。觀衆的眼光是非常利害的,要是我現得不好,他們就理怨着,走開,連一個「斗零」也不佈施。因此之故,他們就非要小心奕奕表演不可。
雖然如此,他的還是常常捱餓的,因爲觀衆的袋子裏也沒有多少閒錢呀!
因爲肚餓的緣故,氣力當然是比較差啦,况且馬師侯已經是一個老人了,但爲了食飯却不能不拿起粗重的大關刀,在大庭廣衆中,賣盡力氣表演誰知因爲力不繼,大關不聽指揮,當堂出醜。
他不行,就叫女兒阿雁表演雙盤子,本來要雙盤子是阿雁的拿手戲,她可表演各種不同的花樣,譬如走路耍啦,騎在櫈子上耍啦,彎腰取杯耍啦,從來很少失手的。但這次,也因爲餓了幾天氣力不接而失手。觀衆「嘩」的一聲就走了。眼看着可以得到兩塊麵包也因此而失悼,於是他就沒頭沒腦的打阿雁。
親愛的讀者,你們中一定不少人是做人父母的。我相信你們很明白,爲人父母者,誰不愛自己的兄女,誰願意鞭打自己的兒女,但是他爲了兩片麵包,就鞭打阿雁。事實上他的心是痛楚的。
從我演的馬師侯這個人身上,可以看出,賣藝者在這個社會裏,過的是多麽悲慘的生活。不過人類是有同情的心,當觀衆知道他們的可憐身世時,就解囊相助,捐給們他一筆旅費,使之得以囘返鄕下。我希望這樣的好人一天天的多起來。
馬師曾
愛 電影小説
四平改作
(一)
「博愛」號在渺無邊際的大海續繼航行,它最終的目的地是新加坡,但航程是遙遠的,船上的搭客們有的躺在自己的船位上養神,有的則互相探詢身世,以解旅途的寂寞;有的則在甲板上眺望海景,藉作消遣;這裏有快樂的情侶;有恩愛的夫妻;有傷心的母親;有幸福的家庭;有親愛的姊妹;也有胸懷廣博的船長……總之,在這隻大洋輪裏面,是滙集了我們在日常生活的世界裏所能接觸到的一切人物。
方紫羣和程靜月是一對新婚不久的夫婦,因爲靜月曾經做了一件非常對不起她姊姊靜波的事,所以當她知道了姊姊也是這船上的搭客時,她和紫羣兩人就在船裏到處找她,然而,船上的搭客是這樣的擁擠,她們雖然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也無法找到她的姊姊。
當靜月知道了在船上的一個艙房裏面,住着一個和她姊姊的身段差不多的女人時,她們馬上冒冒失失的跑去敲門可是開門出來的却是一個陌生的男子,他笑笑的問道:
「你們找誰啊」?
「我找我的姊姊!聽說她是住在這一間房的。」靜月有點不好意思的答道。
「你的姊姊是誰呀?我可不認得啊!」對方有點莫明其妙的問道。
「難道你這房裏沒有女人住嗎?」靜月露出不大相信的神氣問。
「有是有的,」對方嘻着口說:「不過她是我的太太,可不是你的姊姊呀!」
「能不能請她出來讓我們見見呢?」靜月央求道。
「當然可以的!」對方笑笑的答道。
這時,,從漱洗間裏走出一個年輕的女人來,那男子指着她說:
「哪,這位就是我的太太了!」
靜月和紫羣朝這年輕的女人身上打量了一會,露出尷尬的樣子說:「對不住,先生,不是她,打擾你了!」就馬上退了出來。
「他們是做甚麼的啊?」女的問男的道。
「找姊姊的啊!」男的笑笑的朝女的乜斜了一眼,兩人就很親密的擁抱起來。
原來這對恩愛的夫婦,男的叫張子春。女的叫李香薇,他們爲了要向一個女友解釋誤會,正要趕到新加坡去呢!
「房子裏悶得很,讓我們到甲板上去散口氣吧!」阿薇掙脫了子春的手上提議道。
「好的,」子春答道,就很親密的拉着阿薇的手,兩人一同向甲板上走去。
這時,海上發生濃霧,濃厚的霧氣,把周圍罩上一片朦朧,子春夫婦走上甲板時,看見一對年靑的戀人,靠在船欄上,欣賞着霧景,只聽那女的嬌聲說:「景康,這麼美的霧,眞是很少見到的啊?」
「錦盈,現在霧很大,天很冷,還是讓我們囘到艙房裏面去吧!」
「不!我要多看一會這美麗的霧!」女的仍是目不轉睛的注視着那美麗的霧景,一動也不動的站着。
男的見她這個樣子,不忍拂她的意,只好在一旁陪着她。
張子春夫婦繼續向前走去,忽然看見在甲板的一角,有一個年輕的少女,靠着船欄,無限心事似的在沉思着,她的身體緩慢的向前俯着,就像要跳向海里去似的。
子春看了,拉拉他太太的手說:「阿薇,這個女人好像有甚麽心事似的,看樣子怕要投海了,我們上前看看吧!」
他們走上前去,在這女人的背後站住了。這女人見有人來了,略微車轉身,望了子春夫婦一眼,摸出一根香煙,點燃了,重重的吸了一口,接着,一聲喟嘆跟着一縷輕煙從她的蒼白的咀里迸了出來。
「小姐,霧濃風大,艙面很冷,站在這里做甚麽呢?還是囘到艙里息息吧!」張太太忍不住的說道。
「唉!」這滿臉帶着苦惱神色的女人,深深的嘆了一口氣,接着說:「謝謝您,太太,我不過想多看一會霧景吧了!」
「小姐,我看你好像甚麼心事似的,還是囘到艙里歇息吧!」子春也幫着勸說道。
這沮喪而憂鬱的女人,搖搖頭,一言不發的只是望著迷濛的遠方發呆。
「走吧!我們一起到餐廳里面坐坐吧!」張太太說着,一把把她拉着,不由分說的把她拉向餐廳去。
(二)
程靜月和方紫羣在各處尋找姊姊,她們剛走到大艙里,忽然看見一個女人暈倒了,就幫忙大家一起施救,當這個女人從迷糊中甦醒過來時,艙里的乘客們紛紛向她安慰道:「阿嫂,一張相片有甚麽要緊呢?將來再冲印一張不就得了,爲甚麼要急得這個樣子呢?」
原來剛才這婦人因看見同艙的賣藝佬馬師候的兒子阿仔,跟女兒阿雁在艙面上玩耍,觸景傷情,她想起了自己的兒子,就從懷裏掏出一張照片,不住的看着,可是,一不小心竟讓海風把相片給吹送到海里去了,她一急,就暈倒了。
當下她聽了大家的話,不由得更加傷心起來,她哽咽着說:「現在相片不見了,我連人也認他不得,要怎樣去找他呢?
「連自己的兒子也認不得,這到底是怎麽一的囘事兒啊!」大家都不由得帶着好奇和關心的問道。
「唉」!這不幸的婦人嘆了一口氣說:「說來眞是話長呢!」她把身子微微的支撐起來,然後就開始向大家叙述她不幸的際遇:
那是好幾年前的事了。她臨盆的那天,產下了一個孩子。她滿懷高興的託同居的三嬸把喜訊帶給她丈夫阿全知道。阿全哥是一個泥水工人,爲了担心妻子的生產,一夜沒睡,精神有點恍惚,當下聽了這個喜訊,因爲興奮過度,竟從高處跌了下來,不幸傷重不治,當三嬸把這個噩耗帶給她時,她哭得死去活來,她痛苦的啕嚎着:「我不要活!全哥!我要跟你一道去!你死了,我還有什麽依靠呢!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呢!」
但三嬸却在一旁勸慰他說:「全嫂,你不能夠這樣做,你不能死,你死了你的孩子要怎麽辦呢?你得爲你的孩子着想呀!」
聽了三嬸的話,她慢慢的冷靜下來,她知道,爲了孩子,無論如何她是一定要活下來的,于是,她咬緊牙關,立下志願,一定耍把孩子撫養長大。
可是,丈夫死了,她們要怎樣活下來呢?在三嬸的同情和帮助之下,她把孩子託給三嬸照顧,自己則到富戶王家去當傭人。王太太因爲自己沒有兒子,看見全嫂的孩子長得活潑伶俐,非常歡喜,時常要她把孩子帶到家裏來玩。
日子很快的過去,孩子慢慢的長大起來,快到週歲了,可是,就在這個時候,孩子忽然染了急病,非立刻送到醫院去施手術不可,但這是需要一筆很大的欵子的。她向王太太預支了三個月的薪金,但還凑不到進醫院所需的數目,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她的心也越來越焦急,因爲醫生說,孩子最遲得在當晚十時以前施手術,否則就沒有希望了。最後,她沒有辦法,只好再去向王太太商量,要求向她再借錢,但却給王太太拒絕了,她說:「全嫂。我已經給你預支三個月的薪水了,你還不滿足,須知我們用工人的,合則用,不合則去,我知你能做到甚麽時候呢,三個月薪水的預支,算我的氣量是很大的了!虧你還敢向我再開口!」
「太太,我是不得已才向你開口的,我的孩子病得很重,需立刻送醫院救治,太太求你幫幫我的忙,我永遠不會忘記你的恩德的!」全嫂傷心的向王太太哀懇道。
「你的孩子病了?你不會把他送到市立醫院去救治嗎?」
「來不及了!太太!」全嫂淚眼模糊的說:「醫生說不能超過十點鐘,不然就沒有救了!」
「那你快向別的地方想法吧!」王太太毫不動容的說。
聽了王太太的話,全嫂失望極了,在這茫茫人海,有誰能向她伸出救援之手呢?最後她沒有辦法,爲了救孩子的性命,她只好向王太太說,要是她能出錢替孩子治病,孩子的病好了,她願意把孩子無條件的送給她。王太太正急切的想抱一個孩子囘來撫養,一聽她這樣說,馬上答應她的要求,立刻和她一起把孩子送到醫院裏去。
經過了醫生的救急手術,孩子的病終于慢慢的痊好了。可是當孩子的病好了的時候,全嫂的工作也給辭掉了,她要求王太太讓她做孩子的保姆,但王太太却拒絕她說:「你是孩子的生母,要是讓你在這裏做下去,將來會有許多不便的。不是我忍心,這是人情之常,我想你心裏也會明白的。」
全嫂沒有辦法,只好含悲忍痛的離開了自己的骨肉,但她心裏却無時無刻的不在惦記着自己親愛的孩子啊!
時間很快的過了五六個年頭,全嫂的孩子小文長大了,而且已經到學校裏讀書了,全嫂爲了要多親近小文,以便照顧他,所以設法在學校裏找了一份工做,她天天和小文接近,很親切的照顧他,小文對她的感情很好,把她當母親一樣看待。可是,這件事情不久給王太太知道了,她趕到學校裏,痛責全嫂失信,並要她立刻離開此地,否則她便不讓小文再在這裏繼續唸書。爲了孩子,全嫂只好答應王太太隔天立卽離開此地。全嫂和王太太的談話給小文聽到,他偷偷的跑囘來,要求全嫂不要離開此地,並問她剛才和母親講的到底是什麽意思。她爲了孩子的前途,只好把一切詳情隱瞞起來,只騙他說她永遠不會離開他,同時帶他到照相館去攝了一張照片,留作紀念。現在他離開孩子已經有好幾年了,孩子今年已有十幾歲了,她想偷偷的囘去看看他,可是,她對孩子的印象已有點模糊,唯一憑藉作指認的線索的照片現在竟失掉了,這怎不敎她傷心呢?
全嫂講完了她的傷心史,大家都不覺唏噓嘆息,對她寄予莫大的同情。
程靜月和方紫羣聽了,對全嫂的這種偉大的母性的慈愛,也深深的表示敬佩,可是,爲了找尋她的姊姊靜波,她只好匆匆的和方紫羣離開大艙,向船上的另一個角落去尋覓了。
(三)
程靜波是不是也在這隻船裏面呢?是的,我們在前面所說過的那個神色沮喪的女人就是她;因爲她受了偌大的刺激,喝醉了酒,被張子春夫婦扶到他們的艙房裏歇息,現在她已經淸醒了,正在向子春夫婦叙說她的一頁傷心史呢:
程靜波和程靜月是一對親愛的姊妹,她們一同到香港找事做,靜波在一家夜總會裏面當歌唱員,靜月找不到事做,靜波就送她到學校裏去學習音樂,姊妹倆人很親密的住在一起。
一天晚上,靜波從夜總會囘來,剛走到門口,忽然看見有一個靑年人在對面的馬路上暈倒了,她趕快的跑過去把他扶了起來,並送他囘家。
原來這人是靑年作曲家方紫羣,因爲突然患了眼疾,失去視覺。靜波馬上爲他請醫治理,並細心的看護他。她對紫羣的作品,非常喜歡,她經常在夜總會唱的歌曲,多數就是紫羣的作品。
在看護紫羣的過程中,她不由得對她萌生了愛念,而紫羣對靜波的溫柔貼體,細心服侍,心裏也非常的感激。倆人的感情可說是由于頻繁的接觸而打成一片。一天,靜波接到家裏打來的電報,說是母親患了急病,要她們姊妹馬上囘去。但靜月却說不願囘去,因她出來了很久,還找不到事情做,實在不好思意囘去見她母親。静波只好獨自囘家一行。臨行的時候,她把照顧紫羣的責任託付給妹妹。
靜月是一個放縱任性,行爲浪漫的牛女,她結交了好多的男朋友,可是每一個都鬧翻了,現在她受了姊姊的囑託,來看護紫羣,却不料當她踏進紫羣的房子時,紫羣的眼疾已經好了,他正喜孜孜的準備晚飯,預備歡迎靜波呢!因爲他沒有見過静波,所以當他一看見静月走進來時,就很興奮的說道:「程小姐,我非常的感激你!這次病中,要是沒有你的照顧,我眞不知道會弄成怎麼的一個樣子呢!」
紫羣的女傭阿英是一個啞吧,她見紫羣認錯對象,心裏非常焦急,但她有口難言,空着急又有甚麼用呢?
靜月見紫羣長得一表人材,而且是一個頗有名氣的作家,心裡早存愛慕之念,所以將錯就錯,乘姊姊不在的當兒,竟把姊姊的愛人佔了!
静波囘到家裡,服侍母親的病好了,因一心掛念紫羣,正想早點趕返香港去時,忽然接到了靜月的信,說他將于後天和紫羣舉行婚禮,希望她知母親能一起去觀禮。
靜波接到了這封信,急得差點昏了過去,但她還强作鎭定,當她母親問她紫羣到底是一個怎麽樣的人時,她安慰她道:「媽媽你放心好了,紫羣是一個好人,我認識他,妹妹嫁給他準不會錯的!」
當母親叫她同往觀禮時,她借故說家裡沒有人看管而不去了。
靜月是一個慕虛榮的女性,她和紫羣婚後,常常因爲經濟問題而吵嘴,紫羣給他吵得沒有辦法,只是搖頭嘆氣。母親在紫羣家中住了好幾天,看了這種情形,囘來後對靜波道:「一切都是阿月不好,紫羣這人我看倒頂不錯,你還是去勸勸你妹妹吧!」
爲了愛護妹妹,更爲了不忍讓紫羣担受太多的痛苦,靜波只好下决心到香港一行。
可是當她到達紫羣家時,紫羣因剛才和静月吵嘴,給氣得舊病復發,雙眼又看不見了,静波一面趕快打電話召醫生,一方面又好言安慰他,她以静月的身份向他認錯,這使紫羣的心寧靜了許多。
這時,静月從外面囘來,看見静波和紫羣那種親熱的樣子,不覺醋意盎然,氣忿忿的對静波道:「我知道我搶了你的愛人是不對的!現在還給你吧!」她說了就匆匆的要向外面走去!静波聽了這話,氣得咬緊牙根,一把把她扯住,狠狠的打了她一把掌,說道「你這說的是什麽話?要是我想搶你的丈夫,在你們快結婚的時候,早就來向他說明原委了。你這不識好歹的人,我因爲愛你,所以把愛人讓給你,現在你竟對我說起這些難聽的話來,你眞是太沒良心了!」她說完了,提了皮篋,頭也不囘的匆匆下樓去了。
靜月站在走廊上呆呆的望着姊姊的背影,她的良心受了譴責,她覺得她實在太對不住姊姊了,她狂奔下樓,一面狂呼着:「姊姊,姊姊!」静波站住了,她噙着眼淚,對妹妹作着最後的勸誡:「你的脾氣應該要改變才好。結婚不是一張長期的飯票,而是夫妻間的和衷共濟,你和紫羣間的誤會,剛才我已經代你解釋過了。她還很愛你,你應該好好的對待他,他現在病着,你快點囘去照顧他吧!」
聽了靜波的話,靜月覺得又慚愧,又感激,她很難過的對靜波說:「姊姊我太對不住你了!」
「我不會怪你的,」靜波說:「你快點上去看紫羣吧!我走了!」
「那麼,你要到甚麽地方去呢!」靜月關心的問道。
「我想離開此地,到隨便甚麼地方去,我將來會寫信給你的,你現在快上去看紫羣吧……」
靜波剛叙述到這裡,船上突然發出了一聲緊急的警號;原來船在霧海中航行,因看不淸方向,誤觸礁石,現在危急萬分,船長正在籲求大家保持鎭定,同舟共濟,以渡過這個難關。擴音機這時正傳播出船長的命令:「……各位親愛的搭客,現在我們的船遇險了,希望大家保持鎭定,同舟共濟,共渡難關……我現在請求大家穿上救生衣,集中到第四艙面……我們將盡最大的努力,施行搶救工作……」
船上一陣騷動,大家都懷着恐懼、焦急的心情,匆匆的向第四艙面集中,程靜波也和子春夫婦一起,穿上救生衣,奔向第四艙面去,而在紛亂的人羣中,她終于和她的妹妹靜月見面了!静月已經把一切詳情吿訴了紫羣,所以當紫羣見了静波時,他帶着激動的聲音對她說:「原來當初就是你……」靜波打斷他的話說:「是,就是我,不過可以這樣說,我是認識你的,也是不認識你的.……」
這時,人聲汹汹,人羣騷動,大家都焦急的在等候着船長室的消息,而靠了船上職工們的努力,船終于安然的渡過了第一個難關。現在,船是擱淺了,水手們正在縫補漏洞,搭客們的神經也鬆弛了,大家躺在艙面上休息,等候着船長的消息。
(四)
修補漏口的釘鐺聲,單調地響着,搭客們在緊張中感覺有點煩悶了。峭厲的風,透進艙裏,使人們寒意培增。這時,李香薇跟張子春很親密的擠在一起,她帶着親切的口氣問子春道:「春哥,那件羊毛衣你有穿在身上嗎?」
「當然有的!」張子春笑笑的望着太太說:「這樣一件値得紀念的東西?我怎麼會不把它穿在身上呢?」
程静波在旁聽了子春的話,覺得有點奇怪,就問子春說:「張先生,你的羊毛衣是怎麼樣來的?竟是這樣重要?」
「這裏面是有一段故事的。」張子春說:「反正現在大家悶得慌,我就隨便說出來替大家解解悶吧!
于是子春開始向大家講了下面的故事:
張子春是一間律師樓的書記,和李香薇結婚已有一年。倆人感情非常要好,一天,子春下班囘來,阿薇正在編織一件羊毛衣,子春看見了,就問她說:「阿薇,你編羊毛衣做甚麽呀?」
阿薇笑笑地說:「現在天氣越來越冷,而且過幾天就是我們結婚的週年紀念,我想編這件羊毛衣給你做個紀念呢!」
「啊!虧你提醒我,不然我倒忘了!」子春恍然的說:「那我也該買點東西給你做個紀念呢!」
「算了!」阿薇笑笑的說:「老夫老妻還這樣幫做甚麼呢!」
這時子春記起了女傭吿訴他說他今天有信,就問她道:「阿薇,我今天有信是嗎?」
「是的,是一封情信呢!」阿薇帶着諷嘲的神氣說,從抽屉裏把信拿出來交給他。
子春把信看了,就很興奮啊跟阿薇說:「這是李雲小姐寄來的呢!她現在住在旅館裏,吃過了飯,我們一道去看她,你說好嗎?」
「不!我不去,她只約你一個人去,我去了會妨礙你們的!」阿薇帶着醋意的說。
李雲是子春的同學,也是子春過去的情人,因爲她的家庭頑固,不贊成她和子春的婚事,所以後來他們只好分手了。
子春見太太不去,吃了晚飯,只好獨自一個人到旅舘裏看李雲,李雲見了子春,很傷心的吿訴他說:她的丈夫不幸去世了,她這次到香港來,是爲了要拍賣丈夫遺下的一些股票和產業,她還吿訴子春說,她在新加坡動身之前,曾寄了一封夾着她的近照的信給他,這封信因爲子春沒有收到,所以他私心裏頗懷疑是阿薇私自把信沒收起來。
子春帮李雲辦完了股票和遺產的轉讓手續之後,就約李雲到他家裏吃飯,因爲是多年濶別的好友,在吃飯的時候,子春表現得特別的親熱,我一杯,你一杯,頻頻向李雲勸酒,這可使阿薇氣壞了。她飯還沒有吃完,就忿然的走囘房去,使這一次的請客不歡而散。
李雲小姐雖然囘到新加坡去了,但子春因爲阿薇這次的呷醋表現和懷疑她沒收李雲的來信,所以對阿薇非常痛恨,阿薇雖再三向他認錯,解釋,總不獲他的諒解。夫妻間的裂痕是越來越深了,最後他們終至于到了非分手不可的階段。
在除夕的早上,阿薇把尙未完成的羊毛衣留下來,偷偷的走了,她在留下來的一張紙條上寫道:「春哥!我走了,這件尙未完成的羊毛衣,請你另外找人把它織完吧!」
子春到寫字樓上班,心裏覺得非常難過,這時,他又接到李雲小姐的信,說她過去寄給他的信,是她寫錯了住址,爲了她的信而引起他們夫妻之間的誤會,這是她的不對,井向他表示歉意。而且同事們又紛紛向他勸解,于是,他開始有點悔悟了,他覺得他過去實在悬太對不住阿薇了!他决心到車站去找阿薇囘來,但火車已經開走了,它悵然若失的囘來,他在舞廳裏流連了整夜,瘋狂地喝着酒,看同事們和他們的太太情侶們在快樂的跳舞,渡過這狂歡的除夕,他的心有如蟲嚙一樣的難過,他不忍再看下去了,他悽然的囘到家裏,却赫然的看見阿薇坐在沙發上,低着頭在編織那件尙未完成的羊毛衣,原來她趕不到火車,所以只好囘來了,她吿訴子春說,她今天走不成,明天再走!子春這時悔恨交集,上前一把把阿薇擁在懷裏,並向她承認自己的過失,于是夫妻重又恢復了感情,而且經過了這次的敎訓之後,她們夫妻之間的情愛是較過去更加親密的呢!
(五)
子春剛講完了他的故事,擴音機裏忽然傳來了船長的呼籲:「各位親愛的搭客們!現在第三艙裏的漏洞已經修補好了,爲了減輕船上的重量,我們决意把貨艙裏的貨物抛下海去,但因爲人手不足,所以懇請大家本着同舟共濟的精神,到貨艙裏來幫忙……」搭客們聽了船長的呼籲,都紛紛的趕到貨艙裏去帮忙,程景康也嚷着要去,但却給她的太太朱錦盈阻住了,她淚眼糢糊的拉着景康的手說:「康哥,你不能去,要去,我和你一齊去,你不是答應過我,永遠不離開我?」
景康聽了錦盈的話,紅着臉,不好意思地重又坐下去。留在艙裏的一些老弱和殘廢的搭客們,都紛紛地向他們投射着鄙視的眼光,朱錦盈流着眼淚,跟大家說:「各位,我知道我這樣做,是不對的,但是因爲我和我丈夫的結合,實在是經過非常艱辛的奮鬥才成功的,所以我才這樣的捨不得離開他!我知道這是自私不對的,可是我控制不住我的感情,這是要請各位原諒的!」她停了一停,就把她和景康結合的曲折經過吿訴了搭客們:
朱錦盈的身世是很凄凉的,她從小就失去了父母,靠叔嬸撫養長大。她愛上了呂景康,但景康是一個窮小子,錦盈的叔父和嬸母的眼光是勢利的,他們瞧不起景康,不答應錦盈和景康的婚事,而强把錦盈許配給富商程家的少爺,錦康爲了反抗這椿婚事,她决意出走,她把她的决心寫信吿訴了景康。可是,當她臨要出走的那天晚上,她的行動給嬸嬸發覺了;當她提着皮篋,剛要開門時,嬸嬸在後面把她叫住了:「阿盈,你這樣就走了嗎?我們從小把你辛辛苦苦的養育長大,你現在羽毛豐滿了,不要我們了!」
「不是這樣說,嬸嬸,」錦盈解釋着說:「你們一定要把我嫁給程家,我只好忤逆你們這一次了!」
「怎麽?你一定要離開我們嗎?」嬸嬸有點傷心起來了:「我和你叔叔的年紀都老了,活在世上的日子也不會長久,我們把你許配給程家,也是爲了要你好,程家是你叔叔的後台老板,你叔叔已經答應了他們的婚事,你一定不肯,叫你叔叔怎樣對人家說呢?我求求你,」她說到這裏,就在錦盈的面前跪了下來:「無論如何你要答應這件婚事,不要使你叔叔下不了台!」她一把眼淚,一把鼻涕,說得錦盈酸溜溜的好生難受,她終于爲嬸嬸的眼涙所屈服了。她寫信把她的不得已的苦衷吿訴景康,勸他不要難過,她吿訴景康爲了嬸嬸和叔叔她决意犧牲一己的幸福。
景康接到了錦盈的信,當然是非常的傷心和難過,可是,他除了怨恨自己太窮以外,還有甚麽話好說呢?
錦盈和程家少爺舉行婚禮那天,景康因爲和程家有點親誼,經母親的勸吿之下他只好忍着無限的痛苦前去觀禮和道喜,料不到錦盈在無意中看見了景康,當塲暈了過去,那時剛好疫病流行,程家的人誤以爲她是患了流行症暴斃,嚇得慌了手足,把她抬到柴房里去。
當錦盈甦醒過來時,天剛好下着雨,她跑去叫程少爺開門,程少爺以爲她死了寃魂不散,嚇得全身抖索,不肯開門,勸她趕快離開程家,她沒有辦法,只好跑囘叔叔家里,但嬸嬸也跟程家少爺一樣,不肯開門,她沒有辦法,只好冒着大雨,去找景康。這時,景康也正記圭着她,穿着雨衣,冒雨想到程家看個究竟,她們倆人終于在半路上碰到了!錦盈因受刺激過渡,暈倒過去,景康把她扶囘家里,經過了一陣救急之後,她醒轉來了,她悲喜交集的躺在景康懷里,說:「康哥,我們以後再也不分離了!」「是的,」景康輕輕的撫摩着她柔美的頭髮說:「盈,我永遠不會離開你的!」
就這樣這一對年輕的戀人在經過了無限的波折之後,終于有情人終成眷屬……
(六)
時間一分一秒很快地過去,到貨艙里去幫忙的人還沒有囘來,大家心里不由得焦急萬分,尤其是那個江湖的賣藝佬馬師候更是急得了不得,因爲他的兒子阿仔去了很久還沒有囘來,這怎不敎他担心呢?他不斷的向船上的搭客們詢問消息,惹得大家非常厭煩,于是,他開始向大家解釋他焦急的原因:
馬師候本來是有正當的職業的,但在不景氣的風暴襲擊之下,他的職業給吹掉了,爲了生活,他不得不帶着一家四口,到處漂蕩,靠在大庭廣衆之前耍武藝,玩把戲換口飯吃,但是,這種沒有把握的收入,常常使他們挨飢受寒;他本想帶家人返鄉下過種田生活,但在日常的生活毫無着落的情况之下,那來的旅費呢?
因爲他們常常沒有飯吃。肚子空虛,所以表演的時候,時時失手,這樣就使他們的收入更壞了。
有一次,他强迫餓了兩天的女兒阿雁當衆表演吃力的玩藝,因爲阿雁乏力表演,當塲失手,觀衆大喝倒彩,他一怒之下,竟揮動藤鞭,兇狠的鞭打着阿雁,他這野蠻的舉動,激怒了兩位年靑的觀衆,他們代阿雁不平,上前和他理論,他含悲忍痛的把他的苦况向這兩位靑年人解釋,幷且說阿雁是他親生的女兒,他是不忍打她的,但餓火却把他燒得變成一頭瘋狂的野獸了。
這兩位靑年人聽了他的話,非常同情他的遭遇,除了自己慷慨解囊之外,還勸在旁的觀衆們盡力來帮助他,他們替他向大家勸募,終於使他獲得了這次囘鄕的旅費。
「諸位,想想看,我這次囘鄕的旅費是多麽僥倖才得到的啊!」最後,他結束了他的故事道:「要是現在這隻船發生了意外,那我以後就沒有囘鄉的希望了,這敎我怎能不焦急呢?」
大家聽了馬師候的話,都對他表示很大同情。
這時,播音機裏又傳出了報吿說:「諸位搭客們,船上的所有漏洞已全部修補好了。現在只要等潮水一漲,船就可以開行了。請大家依着秩序,安心的囘到艙房裏去歇息吧!」
大家聽了這個消息,臉上都露出寬慰的神色,正想散去,可是,這時却傳來了一個不幸的消息:船長壯烈的殉職了!
原來船長在船上各處巡邏,當他走到貯藏化學藥品的貨艙時,忽然見艙裏面有濃煙冒出來,他進去一看,看見艙裏着火,火舌就要舐到爆炸物上面,在這千鈞一髮的刹那,他找不到熄火的器具,爲了全船的性命,他只好奮不顧身的把身子壓到火舌上,火雖然是給他熄滅了,但他的性命也因此而犧牲了!
船長的葬禮在莊嚴肅穆的氣氛中舉行,大家都深深的爲船長的這種犧牲小我成全大衆的偉大精神所感動,當葬禮舉行之時,搭客張子春因爲太受感動了,他徵得副船長的同意,上前致詞道:
「人類之所以能夠生存,進步,就是靠了這種人與人相互之間的偉大的博愛精神……我們的船長雖然是壯烈的犧牲了,但他的偉大的精神却永遠的長存不滅!它給我們帶來一種啓示,一種鼓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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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晞明•
中聯新片「孤星血淚」,是根據狄更斯的小說「大願望」改編的。現已于本月十一日在港九獻映。
狄更斯是十九世紀英國偉大的現實主義作家,他的作品被改為電影的計有「苦海孤雛」,「雙城記」,「聖誕述異」,「孤星血淚」,「奇人玩世記」等多部。「奇人玩世記」上月在本港利舞台戲院上映,很博好評。「孤星血淚」十年前被英國的蘭克影片公司搬上銀幕,上月中旬還在港九重映過一次。
狄更斯熱愛善良樸實的人,而深惡一般虚僞的紳士。在他所有的作品中,幾乎沒有一部不是對虛僞的紳士加以無情的嘲諷,對良善的人予以謳歌的。他後期的作品,比方「孤星血淚」,對人性的刻劃就更加洗練成熟。
中聯這次拍攝的「孤星血淚」,和狄更斯的原著稍有不同,細節和人物都加以適當的更動,使故事更加中國化,更加適合於中國觀衆的口味。不過原著的精華,却盡量保留了下來。
「孤星血涙」的故事是寫一個忠於職守,一心一意爲貧苦病人服務的好醫生范田笙,在鄕下行醫,損害到當地一間括龍醫院院長杜濟仁的利益,因此被誣陷入獄。後來他逃監出來,凑巧遇見自己的親生兒子復羣,於是就把報仇的心暫時放下,忍辱負重,改名換姓,勤勞操作,辛辛苦苦地賺錢來供兒子讀書,希望他將來學有所成,能做個好醫生,替千千萬萬的窮苦病人服務。殊不知,當復羣大學畢業之後,卽爲杜濟仁所利用,假借他的名義製造假藥,用以前陷害田笙的同樣方法陷害復羣。田笙知道了這件事,憤火中燒,按捺不住,乃挺身而出,跟杜濟仁厮拚,率至將仇人殺死,得報大仇,而自己也因受傷過重,倒在血泊中死去。
這故事的情節很緊張,意義也頗爲深廣,製作上保持中聯公司過去一貫認眞嚴肅的態度。
影片是由劉芳製片,珠璣導演,劉芳和珠璣聯合改編。在改編的時候,他們曾將原著細加硏讀,並且幾經修正才脫稿,主演者有吳楚帆,張活游,容小意,梅綺,黃楚山,劉克宜,高魯泉,周志誠,李鵬飛,檸檬,李小龍,蕭亮,王菲菲等。蕭亮和王菲菲是中聯公司爲開拍本片招考童角中選的兩個小演員,其中小蕭亮在國語片中,早已拍過好幾部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