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
編導人小誌
白雲在上海和香港,都以第一流紅小生的姿態,雄視影壇,這主要固然是由於于他的超人的身裁和漂亮,但他獨到的眼光和幹事的才幹也是不可忽視的。就是因為這樣,當還未有人拍過廈語片的時候,柩就攪起廈語片來,而且成功了。白雲,又是本片的編劇導演和主演人在本港身兼編導員的能有幾人?
東方明珠
東方明珠是白雲的妹妹,根據虎父無犬子的邏輯,東方明珠不用說也是一個頂呱呱的新人。
東方明珠,就像她的名字一樣,東方的一顆明麗的珠子,那樣美麗,那樣明媚,在本片裏,那顆明珠初試光芒。而這次嘗試,證明她是成功了。
我們可以預想到:在不久的將來,東方明珠將在影壇像月亮一樣,成為一位發紫的紅星。
孔雀
沒有看見孔雀演戲只短短的幾十天,就會像失去了一些什麽一樣,許多朋友都有這樣的感覺,那就是因為孔雀在許多觀衆的心目中已佔有了位置。
孔雀在觀衆心目中佔有位置靠的是什麽?
我想最重要的是她的美麗和演技。有人說:荷里活的艷美紅星安白麗芙和孔雀相當相像。這個說法中肯極了!孔雀的美是東方美最高表現,而是安白麗芙和她相似,所以東方人對安白麗芙那麽好感。
岳麟
岳麟在本片演戲的機會雖然不多,但是只短短的幾場戲,岳麟已在我們的心中留在一個
相當深刻的印象•由于這點,她在影界越走越紅。
李彬 尤光照
尤光照這個「影壇大胖」原來就已經是殷秀岑的「敵手」,自從殷秀岑囘了内地,尤光照便獨步影壇一時無兩。所以,如果你的片子不打算供給笑料則已,要呢,則捨尤光照莫屬。
至于賀賓,也是國語影壇中以演技見長的好演員。憑了他過去在舞台工作的歷史,憑了他各方面的修養,他之能在影壇吃得開,顯然並非倖致。
仙女下凡電影小說
月光非常皎潔,是深秋的夜晚了。
聽說秋的景色,最容易惹起人的傷感。像小龍,就是被這景色煩擾着的一個。
小龍今年二十二歲了。自幼隨父親和兄長行獵,翻山越嶺,在山野間練得一副很強壯的身體。
今晚二哥結婚了,小龍看着哥哥和嫂嫂一雙一對的勸酒行禮,心上浮起一種莫明其妙的寂寞感覺。
他討厭廳中那種煩雜的氣氛,獨自兒慢慢地踱出花園。花園很大,種滿了各式各樣的花草和樹木。在中央,還有一個荷池,荷花已經謝了,留下來的也只是一片荒涼的景象。小龍站在旁邊,心中有說不出的悵惘。
他想到二十多年來,隨着潘父親走遍附近的高山峻嶺,見識過不少奇禽異獸,也見識了不少人等,可是總未見過,一個喜歡的女孩子。
記不清有多少人這樣對自己的爸爸說過:「小龍大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老也該替他揀一個好姑娘,了結了一頭心事。莫說我說,你小龍長得一表人材,姑娘們對他誰見誰愛,只要你開一句聲,不知有多少人家馬上將女兒的八字送過來!」
他爸一聽到這類的說話,總是笑着點頭,一會又語:「我也知道,可是小龍這傢伙的性情就不同人,什麽也得他自己打主意。我不知問過他多少次,他總是說還不是時候。我也由得他了。」
小龍想着想着,忽然眼前一亮,池塘上慢慢地浮現出一朶蓮花。小龍從未見過這樣美麗的蓮花。他想伸手把它摘下……
忽然又是一陣亮光,一個女孩子站在他的面前。像那朵蓮花一樣,美麗得使人驚奇。他愕然,因爲她就像他所想象中的女孩子一模一樣。而且,他的出現來得太離奇了,使他也吃一驚。
那女孩子默默無言,只是微低着頭望着他。她的目光是那麼溫柔,那麼良善。
小龍察覺出,它完全沒有半點敵意。
半嚮,那女孩子首先開口:「我想你一定覺得奇怪,也許還以爲我是什麽眼睛。可是我告訴你:我是天上的蓮花仙子……」
「蓮花仙子?……眞是仙子,真是仙子……」小龍聽了非常高興,不禁這樣自言自語起來。
蓮花仙子點點頭。
「那麼你爲什麼走下凡間來?」
蓮花仙子笑了一笑,低下頭說:「我跟你有一段緣份。」
「……」小龍高興得說不出話來。
「如果你想永遠跟我在一起,那你等我回到花中之後,把花摘回房中好了。」說完,又是一陣亮光,仙子不見了。
小龍滿懷高興,把蓮花摘了下來,藏在懷裏,走回自己的房間去。
二
大廳中的賓客走完,廳中也收拾得和往昔一樣。一陣熱鬧的過去,帶來的往往是一種使人難過的寂寞。賓客滿堂和現在渺無一八,這對比實在太過强烈了。
可是現在小龍却沒有這種感覺。他走回自己的房間裏,和蓮花仙子在低聲傾訴。
他告訴仙子往昔的寂寞和今夜的歡欣,他告訴仙子自己的往事和對將來的希望。
仙子也告訴他今夜的歡欣和未來的計劃,她願意長留此地和他結成夫婦。
總之說不盡的都是彼此的往事和心底的哀曲。可以說一切戀人都是這樣:對於對方的一舉一動,一思一想,一點小小的往事,也都非常感到興趣。所以,他們說着說着,一直說到深夜,直到更鼓敲過四下。
三
此外,蓮花仙子每天日間隱沒,晚上出現,小龍沒有把這許多事透露出來,全家的人一點也不知道。
每天,小龍的爸馬可帶兩三個兒子上山行獵,臨出門的時候,吩咐兩個媳婦說:「我們去了,你兩個在家里閒着沒事,把家打理得乾乾淨淨,晚了,就準備晚飯給我們回來吃。」
可是她們都只顧得吃吃睡睡,或者到左鄰里去聊天,往往把公公的話置之不理。
蓮花仙子看不過眼,而且不忍叫公公生氣,於是乘她們都到了別處聊天的時候,靜靜地出來替她們把家務和飯做好。
馬可每晚回來,看見家中井井有條,心裏非常高興,稱贊兩個媳婦淑賢能幹。
兩個媳婦都感到奇怪,可是口中却不敢說出來。
連續幾天都是這樣,公公對她們贊口不絕,逢人就誇說自己的媳婦詩能。
兩個媳婦心中更加納悶,而且簡直有一點駭怕了,因爲她們想:如果一旦給公公察覺了,我們可不得了。想是暗地裏約定;明天靜靜地躱在厨房後面的窗下,看看是誰在作古弄怪。
四
第二天,馬可和三個兒子一早就出門去了。
兩個媳婦等他們走了之後,跟着一同由大門口走出門,到他們慣到的三嬸那裏聊天。一會,才暗地由小路走回廚房後面的窗脚下,蹲在那裏靜候動靜。
等了大約半個鐘頭,她們忽然聽到一陣輕輕的脚步聲,慢慢地由遠而近;最後,她們發見一個美麗得像天仙的女人走進廚房,手中還捧着一盆污水,水中有一條抹檯的布子。顯然,她剛在外邊抹過桌椅。
那個女人將盆中的水倒掉,另外換過一盆清潔的,把抹檯巾搓得乾淨,然後量米、煮飯、做菜,……一切都是那麼熟練、安當,顯然已經是一個有過不止一次的相同的經驗。
她們看着看着,竟對她妒忌起來。可是她們並沒有做聲,靜靜地走到外邊去商量對策。
「眞奇!」大媳婦說,「我們連大門也關上了,窗子也沒有打開。她究竟從什麼地方進去?」
「對啊!」二媳婦說,「她難道是神仙?」
「神仙,誰說是神仙!是妖精才眞!」大媳婦說,很憤慨的神氣。
「對,不是妖精是什麽?」二媳婦完全同意大媳婦的說法。
「可是她倒肯幫我們的忙!」大媳婦說,好像在和自己說話。
「幫忙?我想這不是幫忙那麼簡單。」
「那末是什麽?」
「……」二媳婦又說不出來。一會,才說:「我想她完全是想養成我們的惰性,使公公和丈夫知道了,把我們趕走。」
「對啊,對啊!」大媳婦差不多叫起來了,「天下間那裏有這樣好的人!」
「所以,」二媳婦向大媳婦望了一眼,「我們,還是先下手爲强——把她幹掉!」最後一句,她是附在大媳婦的耳邊說的。
大媳婦點了點頭,說:「固然好,可是她是妖精,我們恐怕不易把她幹掉。」
「唔……」二媳婦一時也不知所答。
想了半天,二媳婦才想出了一條計策:就是先告訴公公和丈夫,說在家裏發現一只妖補,再由他們去幹掉她。她們認爲:公公和丈夫什麼猛獸飛禽也可以制服,難道收拾這區區一個女妖精也沒有辦法。
五
這件事由兩個媳婦說出來,傳出去,不到三天,全村子的人都知道了這件事,而且紛紛議論起來。在街頭巷尾,茶樓酒館,人們都把這件事作爲談話的資料。
兩個媳婦告訴公公和丈夫,當然沒有把自己的懶惰說出來,至於妖精爲什麽會到他家裏來,他們自然不知道。
公公雖然年紀相當大,可是也不相信世界上會有這樣的怪事。對於媳婦的建議,只是唯唯否否。
然而,兩個媳婦又說得這樣眞切動人,好像不由不信。結果,公公决定還是自己製造機會,親眼看看那個妖精。
一天的早晨,馬可和兒子們出門的時候,大聲對兩個媳婦說:「我們的麥子晒在田裏,晚了別忘記收回來。」
他們走了沒有多久,天突然黑起來,刮起了一陣大風,行人連眼也不敢睜開。跟着又是一陣大雨,雨點像石子一樣,行人都紛紛的避到樹下和屋旁。
在田裏的麥子,眼看要給水冲得光了,兩個媳婦,不知躲到了什麽地方。
蓮花仙子看不過眼,她記起了公公臨走時的說話,於是冒着風雨,不顧一切地,解了籮子,跑下田去搶救。
在北方,初冬的天氣已經相當寒冷,加上狂風和暴雨,把她吹得差不多透不過氣來,把她的衣裳淋得濕透。她忍不住打了幾個寒噤,毛管也動起來了。
村子裏的人看見一個生面的美麗得驚人的女人解着籮子從馬可家裏跑出來已覺得奇怪,看見她冒着這樣大的風雨搶救麥子,那就更加驚奇,差不多全村子的人都出來看她。馬可那兩個媳婦也聞風跑出來了。當她們一看到蓮花仙子的時候,就對村人叫起來說:「就是她,就是她,就是我家裏的女妖精!」
突然,風雨變得更加劇烈,一條巨龍從天上而降,一直向着蓮花仙子撲過去。村人也大喫了一驚。蓮花仙子尖叫一聲,發足狂奔。
一會,蓮花仙子不見了,巨龍也不見了。
這一切,有意躲在大樹後面的馬可看得清清楚楚。於是他明白了。所謂妖精,原來是一個這樣的自己的話話的美麗的女人。而兩個媳婦,他開始對她們懷疑起來。
六
這晚,馬可翻來覆去,總是睡不着,他心裏總是在想:那個女人躱在什麼地方?爲什麽她跑到我家來?又爲什麼她時常這樣關心我的說話?這些問題,他越想越莫名其妙!更加沒法合得上眼。最後,他起了床,披了一件大衣,獨個兒走到花園散步。
這晚沒有月亮,連星星也只疏疏落落地只有幾顆;花園黑墨墨的只有一點點的星光。
馬可慢步走過去,吸了兩口新鮮空氣,舒服了許多。
無意中一抬頭,他發現小龍的房裏還有燈火。他覺得奇怪,因爲小龍以前一向都有一定的時候睡眠,有一定的時間起床,十年來照舊的。他靜靜地走到小龍的房間的窗下。撕開了一點窗紙,單起左眼望進去。
只見小龍坐在床上,今天看到的那個搶救麥子的女人伏在他的身上低泣,邊哭邊說:「小龍,我本來不想離開你,可是却給妖龍發現了,那有什麼辦法?」
「妖龍究竟和你有什麼冤仇?」
「說來話長,那天玉皇大帝生日,我先到蓮花池沐浴,準備一會晉謁大帝。不料却妖龍看見了,他走過來調戲我,我大怒,打了他一記耳光,他悻悻然走了。晉謁玉皇的時候,玉皇叫我跳舞給他看,他看得也很高興。不料妖龍在他旁邊說我的壞話,說我動了凡心,請玉皇大帝處罰我。玉皇了他的鬼話,不理我再四的解釋,不顧姊妹們的替我的請願,他一意孤行,把我打下凡間。我臨走的時候,我的妹妹葡萄仙子恐怕妖龍心仍不甘,到凡間來攪擾我,給我一件青蛙衣,教我一碰到妖龍就把這件青蛙衣披上,他就看不見我。果然不出他所料,昨天如果不是馬上跑進這裏來把青蛙衣披上,恐怕已經給妖龍抓去了!」
小龍聽着,心中感到非常難過,到了最後,竟低泣起來。
透過淚水,看出去的一切都是模模糊糊。蓮花仙子的美麗的臉龐,在淚水中振蕩着,他是那麼熟悉,那麽氣楚,他閉上眼睛,也可以默記出那裏是她那給他傷了不知多少次的咀唇,那裏是含情脈的神態,那裏是他熟悉的臉蛋。他仍舊閉着眼睛,伸出右手,撫摸着他的蓮花仙子。
他察覺到:手掌沾滿了淚水,是蓮花仙子的淚水。
日來的相處,使他們發生了深厚的愛情。到今天,他倆已變成無可或離的一雙夫婦,明天一旦要離開了,這種難過,是局外人所不容易了解的。
一個人看見另外一個人被處死刑,他可能無動於中,有些人看見人家給槍决了,反而哈哈大笑。如果是夫婦,那時的悲哀,是一個沒有這種經驗的人所不能想象得到的。他倆明天要離開了,不管將來是否還有見面的機會,可是此刻的悲痛,也是不是局外人所想象得其一的。
現在,馬可剛才不能解答的問題已經明白了大半,他反而替蓮花仙子的離開這裏而婉惜起來,他聽着兒子向她苦苦要求,請她留下來,她總是婉轉地拒絕了,不肯答應。
他也在外邊暗自着急起來,突然,他像想到了什麼似的,躡手躡足走回這裏,走到小龍的房間,乘他們不覺,把青蛙衣偷了出來,投下井裏。他心裏想:「這回你還不留下來?」他安心地回到自己的房裏睡。這一覺,他很快就睡着了。
突然,一聲巨響從夢中驚醒,只見屋外飛沙走石,暴雨淋漓,和今天日間那場風雨一樣,厲害得使人駭害。忽然,雨聲風聲中間夾雜着蓮花仙子的尖叫聲,他大吃一驚。他意識到一件什麽事已經發生了。他發狂地跑到小龍的房間。
妖龍正在那裏張牙舞爪,蓮花仙子四處亂跑,一邊跑一邊愴惶向四面張望,好像非常急切尋找一種什麼東西。馬可看見心裏明白,他馬上想跳下井去把青蛙衣拾上來,可是還沒有跳下井去的時候,已經聽到一聲淒厲的尖叫,蓮花仙子已經給妖龍擢走了。
小龍瘋了似的不顧一切地追上去。全村子裏的人也給這暴風雨和慘厲的呼聲驚醒了,紛紛點起了火把,像潮水一樣奔向妖龍。可是妖龍一陣風似的一瞬息已經失去了所在。村人們只得把暈倒在地上的小龍扶回來。
七
當小龍清醒過來的時候,他已停止了哭泣,他知道眼淚並不能解决問題。只有痛下决心,不顧一切艱難挫折地去幹,找回蓮花仙子也許還有希望。他不敢保證這個希望一定成功,但是他想:在這結果未揭曉之前,只可相信成功,不可想象失敗。作失敗的想象,往往使人氣餒,因而把原本有可能的成功也變成全無辦法。
由這一晚起,他就將一切隨身的東西準備好。第二天一早,別過老父和兄嫂,就朝妖龍昨晚所走的路上走去。
沒有目標,只是向前走,有山過山,有水過水,像苦行僧一樣,他走了不知多少的路。然而半點收獲都沒有。可是他並沒有灰心,他想信而且祈望着:有一天神會來指點他,帮助他找到妖龍,將它殺掉,把蓮花仙子回來。
小龍走着走着,不覺又走了不少路。日間餓了,打些山禽走獸燒熟了充飢;晚上倦了,倒在破屋或者古廟裏隨便過一夜,第二天一早,又踏上前程。
今晚,小龍還在一間破舊的小廟裏過夜。
就是那裏的內行人,也記不清那所古廟已經起了多少年。
上蓋像一塊千破百補的爛布,殘月的微光透過了上蓋洒下來,零零碎碎的,像白色的花瓣舖在地上。
神檯上掛滿了蜘蛛網,網上沿滿了塵埃。
菩薩的身體,也好像不很强健,不,簡直可以說十分孱弱了,因爲有很多處,都已腐爛了,有幾處還生出了木菌。
地上舖滿了塵埃,只有神檯的下面,還比較乾淨,小龍睡在這裏,很快就睡着了。因爲這種生涯他已習慣了,而且一天到晚地走路,也非常疲倦,一倒下來,就呼呼熟睡了。
夜半,忽然他在朦朦朧朧之中發現妖龍來侵犯他。
妖龍舞動着雙爪,朝他一把爪去。他大喝一聲,跳了起來,拔出身邊的利劍,和妖龍格鬥。仇人見面,份外眼紅,他越打越起勁,越打越出色,不一會,妖龍已被迫得只有招架之好,而無還刀之力了。
當小龍提起利劍,正要向妖龍的頭上斬下去的時候,妖龍不見了,一個紅顏白髮的老人站在他的面前,他慈祥地對小龍說:「你的意志這麼堅决,你的妻子總有一天給你找到的。」
小龍立刻跪下去,請求他指點指點,可是老人已經不見了。”
他睜開眼,原來發了一個夢。
八
這個夢,他堅信决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夢;這個夢,使他更加强了找尋蓮花仙子的信心。他再一次地堅信:夢中的老人的說話是一定兌現的。
於是繼續向前走。,就是那個在破廟中夢見的老人,代替了姑娘站在那裏。
小龍大喜過望,他知道這老人一定會給他一點指示,他連忙跪到他的跟前,請他指點指點。
老人微笑望着他:「孩子,我等你一個月多了,我知道你是要來的,現在果然來了。你對妻子的愛心使人感動,只要你聽我的話,我願意幫助你找
一個晚上,他發覺前面有一點燈光,他非常高興。因爲他很久沒有見過燈光了。
他走上前,有一間茅屋。在門上打了幾下,門開了,開門的是一個年輕美麗的姑娘。
飯香由裏而撲出來,小龍,他嚥了一口口水說:「請問姑娘,可以給我一點吃的東西嗎?」
「唔,」那美麗的姑娘嗲聲嗲氣地應了一聲,說:「可以。不過要你先答應吻我一下。」
小龍搖了搖頭,毫不遲疑地說:「對不起。除了蓮花仙子,我不再吻別的任何一個女人。」說完轉身就走,他以爲吃一頓的念頭已經無望。
「站住!」是那個姑娘的聲音,「你看看我是誰?」
當小龍回過頭去的時候,一個白髮紅顏的老人說。「我可以找回你的妻子的。」
「眞的?……」小龍快樂得說不下去。
「只要你聽我的話。」老人說,「再向前走不多遠,你便看到一座高山,高山面有顆樹,樹上有一個鳥籠,鳥籠裏有一只鳥,鳥肚裏有一只蛋,蛋中間有一把鎖匙,用這條鎖匙,你可以打開安放那唯一可以殺死妖龍的寳劍的山洞。」說完老人就不見了。
九
小龍依循着老人的吩咐,繼續向前走,果然不多久就發現了一座高山。
那時是夜晚,深深的夜晚。四面沒有一點聲音,間中只夾雜一些遠處的狗吠聲。小龍的鞋聲,非常清晰地一下一下地聽到。
也沒有月光,四面只是黑沉沉的一片。可是小龍過多月來夜行的經歷,鍛鍊得一雙「夜眼」,能在黑夜之中看到東西,那怕是只辨別出東西的輪廓,但也能够摸索着前進。
大概是野狗拉來的死人骨頭,疏疏落落地鋪滿了山野,東一處,西一起,在閃藍光。
有時沙沙的幾聲作響,小龍知道這是蛇在走動。他馬上把手中的寶劍提得起來。
這樣一步一提防地走過山腰,直到山頂,天空已經現出微光來了。在山頂的中央,小龍果然發現了一顆大樹,很大很大的樹。
在那顆大樹上面,他終於找到了鳥巢,那唯一的鳥巢。
他爬上樹上去,靜靜地爬上去,唯恐驚動了巢中的鳥。不料他還未爬到半腰,鳥已經發覺了「啞」的一聲,飛了起來。
小龍手急眼快,連忙跳下來,提起弓,拾好箭,「飄」的一聲,鳥馬上給射了下來。
小龍跑過去把鳥拾起,拿着鳥足,當中一撕,撕成兩邊。在肚子裏有一只蛋,蛋中果然發現一把金鎖匙。
小龍拿着金鎖匙,心中說不出的高興。
十
小龍得到了金鎖匙,那時天已完全亮了。他把鎖匙袋好,再四邊找尋山洞。
在山的南邊,山洞終於給他找到了。
山洞給一廣大鐵門關閉着,小龍把山門用力推了一推,不動一動。於是他拿出了鎖匙,再依照老人教他念的眞言,念了一遍。只聽得他喃喃地說:「不怕妖和怪,意志如鐵鋼,山門爲我開。」把鎖匙插進門孔裏,一扭,門應聲開了。裏面黑沉沉的一片。
小龍提心吊胆,提着劍,慢慢地走進去。
有一條狹狹的石級,他沿着石階走下去,看見裏面有一點光,向着亮光走去,越走越亮,走到和外邊一樣光亮的地方的時候,他猛然嚇了一跳,一只巨大無比的蜘蛛在前面舞動長爪,向他走過來。他連忙到退了一步。
但不顧一切的决心掩了一切的念頭,他馬上想到:要成功就不能退避,只有勇往直前,才會得到勝利。一想到這裏,什麼駭怕的念頭也沒有了。他緊握着利劍,迎着蜘蛛大戰起來。
小龍施展出行獵的功夫,和蜘蛛周旋了大約半個鐘頭蜘蛛終於給他結果了。然而小龍已渾身大汗,相當疲倦了。
他再走幾步,已到了山洞的盡頭。在那裏,他找到一個大鐵箱。鐵箱裏面,就藏着那把唯一可以斬殺妖龍的寳劍。
他把寶劍拔了出來,只見劍身閃閃生光。他拔一根頭髮放在劍鋒的旁邊,輕輕一吹,頭髮一碰到劍鋒就當堂變成兩截。他再把寶劍向自己原來的利劍一砍,利劍立刻被砍成兩截。他高興得了不得,把兩截的劍拋下,背起寶劍,走出山洞。
下了山,小龍好像得到仙人指點一樣,自自然然老到了妖龍收藏蓮花仙子的地方。
這也是一個山洞,地方比剛才那個寬敞而且光亮許多,而且裏面房間大廳,式式俱全。
小龍進得裏面去的時候,妖龍正在睡午覺。
小龍在裏面四處打聽,在一個小小的房間外邊,他忽然停下來。因爲他聽到裏面隱隱約約傳出女人的哭聲。他把耳朶貼在房門上,裏面的哭聲聽得清清楚楚,那不是蓮花仙子的哭聲是什麽!
小龍這時候的心情,是喜悅,是悲哀,也是憤怒:重新聽到妻子的聲音了,那該多麽高興;可是聽到的却是悲切的哭聲,又該多麼悲哀,一想到妻子受苦受難,對妖龍已經恨得入骨,聽到妻子悲切的哭泣聲,更恨不得馬上把他殺掉。
他立刻將房門砍破。蓮花仙子起先愕然,繼則欣然,到了最後,忍不住撲到小龍的身上大哭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妖龍帶着一羣手下聞聲趕來了。仇人見面,份外眼紅,小龍大喝一聲,一個箭步,跳到妖龍的面前提劍就斬。妖龍和他的手下們連忙招架,大戰起來。
憑小龍的武藝,已經可以戰勝他們而有餘,加上寶劍在手,三兩下功夫,妖龍的手下的刀劍給他都斬成兩截,一個個逃掉了。只有妖龍,仍然和小龍苦戰不已。可是,他的手下們走光了之後,顯然有點心慌,加上失卻了帮助,漸漸地變得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刀之力。到了最後,小龍又是一聲大喝,看準了妖龍的一個破綻,一劍斫下,妖龍想抵擋,可是已經遲了。
十一
小龍和蓮花仙子,離開了妖龍的山洞之後,走上回家的路上。
蓮花仙子在路上把妖龍攫走了她之後的經過完全告訴小龍。
原來妖龍攫走了蓮花仙子之後,穿山越嶺,到那個山洞來。
在路上,妖龍不知多少次向蓮花仙子强求成婚,可是蓮花仙子總是不肯答應。妖龍只得帶了她回洞再說。他心裏想,只要捉住了你,回到山洞怕你走了不成?
可是到了山洞以後,雖然妖龍派出了幾個女人來向她多方誘說,可是她還是不肯答應。
誘旣不能,妖龍又把蓮花仙子綑起來,鞭她打她,可是一點也沒有效果,原來她對於鞭打完全不,還哀求妖龍把她一下子鞭死,免至慢慢受辱。這一來,妖龍反而要爲他担心起來,派些人把她看守着,唯恐她自殺死掉。
妖龍想:只得等她慢慢改變過來。
就這樣,蓮花仙子被困在那個小房間裏,直到小龍把她救回出來。
十二
小龍的爸爸和兄長,正担心小龍的安全的時候,小龍回來了。而且還帶着蓮花仙子,一家人,除了兩個媳婦之外,沒有一個人不高興。
當晚,小龍的家熱鬧非常,馬可設讌慶祝,並且小龍和蓮花仙子,也在當晚補行婚禮。全村子裏有點關係都請來了,大家都說:「我們村下裏出了一位大英雄!」
當賓客走盡,小龍和蓮花仙子回到房裏的時候,大家那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情緒。要勉强形容,這種心情,只有新婚的第一夜那種心情有一點相像。不過應該說,這種情緒比新婚的第一夜更勝一籌的,就是已經沒有了那種微微的恐懼的心理。
當他倆互相依偎着,在喁喁細語的時候,突然一陣亮光,葡萄仙子出現在他們的眼前。
蓮花仙子立刻推開了小龍,歡天喜地跑到葡萄仙子的跟前,拉着她的手跟小龍介紹。
葡萄仙子告訴蓮花仙子,她是奉了王母的命令,下來告訴她,請她馬上回去,因爲給她的懲罰已經受完,她可以重回仙境了。
葡萄仙子滿以爲她聽一定高興,不料反而默然。
小龍更是緊張萬分,他拖着蓮花仙子,請她千萬不要離他而去。
半響的沉默過後,蓮花仙子抬起頭來了,說:「人間才有眞情愛,天堂給人的只是難堪的寂寞。我不回去了!」
葡萄仙子看見:她的眼裏包藏着激情的眼淚。
結尾
這是一個神話。
如果有人看完這個故事之後而整天夢想着碰見一個蓮花仙子的女人,那就罪過。
要是學習學習小龍勇往直前的無畏精神,學習蓮花仙子的寧死不向强暴低頭的氣節,我想還有一點好處。(完)
仙女下凡電影小說
月光非常皎潔,是深秋的夜晚了。
聽說秋的景色,最容易惹起人的傷感。像小龍,就是被這景色煩擾着的一個。
小龍今年二十二歲了。自幼隨父親和兄長行獵,翻山越嶺,在山野間練得一副很強壯的身體。
今晚二哥結婚了,小龍看着哥哥和嫂嫂一雙一對的勸酒行禮,心上浮起一種莫明其妙的寂寞感覺。
他討厭廳中那種煩雜的氣氛,獨自兒慢慢地踱出花園。花園很大,種滿了各式各樣的花草和樹木。在中央,還有一個荷池,荷花已經謝了,留下來的也只是一片荒涼的景象。小龍站在旁邊,心中有說不出的悵惘。
他想到二十多年來,隨着潘父親走遍附近的高山峻嶺,見識過不少奇禽異獸,也見識了不少人等,可是總未見過,一個喜歡的女孩子。
記不清有多少人這樣對自己的爸爸說過:「小龍大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老也該替他揀一個好姑娘,了結了一頭心事。莫說我說,你小龍長得一表人材,姑娘們對他誰見誰愛,只要你開一句聲,不知有多少人家馬上將女兒的八字送過來!」
他爸一聽到這類的說話,總是笑着點頭,一會又語:「我也知道,可是小龍這傢伙的性情就不同人,什麽也得他自己打主意。我不知問過他多少次,他總是說還不是時候。我也由得他了。」
小龍想着想着,忽然眼前一亮,池塘上慢慢地浮現出一朶蓮花。小龍從未見過這樣美麗的蓮花。他想伸手把它摘下……
忽然又是一陣亮光,一個女孩子站在他的面前。像那朵蓮花一樣,美麗得使人驚奇。他愕然,因爲她就像他所想象中的女孩子一模一樣。而且,他的出現來得太離奇了,使他也吃一驚。
那女孩子默默無言,只是微低着頭望着他。她的目光是那麼溫柔,那麼良善。
小龍察覺出,它完全沒有半點敵意。
半嚮,那女孩子首先開口:「我想你一定覺得奇怪,也許還以爲我是什麽眼睛。可是我告訴你:我是天上的蓮花仙子……」
「蓮花仙子?……眞是仙子,真是仙子……」小龍聽了非常高興,不禁這樣自言自語起來。
蓮花仙子點點頭。
「那麼你爲什麼走下凡間來?」
蓮花仙子笑了一笑,低下頭說:「我跟你有一段緣份。」
「……」小龍高興得說不出話來。
「如果你想永遠跟我在一起,那你等我回到花中之後,把花摘回房中好了。」說完,又是一陣亮光,仙子不見了。
小龍滿懷高興,把蓮花摘了下來,藏在懷裏,走回自己的房間去。
二
大廳中的賓客走完,廳中也收拾得和往昔一樣。一陣熱鬧的過去,帶來的往往是一種使人難過的寂寞。賓客滿堂和現在渺無一八,這對比實在太過强烈了。
可是現在小龍却沒有這種感覺。他走回自己的房間裏,和蓮花仙子在低聲傾訴。
他告訴仙子往昔的寂寞和今夜的歡欣,他告訴仙子自己的往事和對將來的希望。
仙子也告訴他今夜的歡欣和未來的計劃,她願意長留此地和他結成夫婦。
總之說不盡的都是彼此的往事和心底的哀曲。可以說一切戀人都是這樣:對於對方的一舉一動,一思一想,一點小小的往事,也都非常感到興趣。所以,他們說着說着,一直說到深夜,直到更鼓敲過四下。
三
此外,蓮花仙子每天日間隱沒,晚上出現,小龍沒有把這許多事透露出來,全家的人一點也不知道。
每天,小龍的爸馬可帶兩三個兒子上山行獵,臨出門的時候,吩咐兩個媳婦說:「我們去了,你兩個在家里閒着沒事,把家打理得乾乾淨淨,晚了,就準備晚飯給我們回來吃。」
可是她們都只顧得吃吃睡睡,或者到左鄰里去聊天,往往把公公的話置之不理。
蓮花仙子看不過眼,而且不忍叫公公生氣,於是乘她們都到了別處聊天的時候,靜靜地出來替她們把家務和飯做好。
馬可每晚回來,看見家中井井有條,心裏非常高興,稱贊兩個媳婦淑賢能幹。
兩個媳婦都感到奇怪,可是口中却不敢說出來。
連續幾天都是這樣,公公對她們贊口不絕,逢人就誇說自己的媳婦詩能。
兩個媳婦心中更加納悶,而且簡直有一點駭怕了,因爲她們想:如果一旦給公公察覺了,我們可不得了。想是暗地裏約定;明天靜靜地躱在厨房後面的窗下,看看是誰在作古弄怪。
四
第二天,馬可和三個兒子一早就出門去了。
兩個媳婦等他們走了之後,跟着一同由大門口走出門,到他們慣到的三嬸那裏聊天。一會,才暗地由小路走回廚房後面的窗脚下,蹲在那裏靜候動靜。
等了大約半個鐘頭,她們忽然聽到一陣輕輕的脚步聲,慢慢地由遠而近;最後,她們發見一個美麗得像天仙的女人走進廚房,手中還捧着一盆污水,水中有一條抹檯的布子。顯然,她剛在外邊抹過桌椅。
那個女人將盆中的水倒掉,另外換過一盆清潔的,把抹檯巾搓得乾淨,然後量米、煮飯、做菜,……一切都是那麼熟練、安當,顯然已經是一個有過不止一次的相同的經驗。
她們看着看着,竟對她妒忌起來。可是她們並沒有做聲,靜靜地走到外邊去商量對策。
「眞奇!」大媳婦說,「我們連大門也關上了,窗子也沒有打開。她究竟從什麼地方進去?」
「對啊!」二媳婦說,「她難道是神仙?」
「神仙,誰說是神仙!是妖精才眞!」大媳婦說,很憤慨的神氣。
「對,不是妖精是什麽?」二媳婦完全同意大媳婦的說法。
「可是她倒肯幫我們的忙!」大媳婦說,好像在和自己說話。
「幫忙?我想這不是幫忙那麼簡單。」
「那末是什麽?」
「……」二媳婦又說不出來。一會,才說:「我想她完全是想養成我們的惰性,使公公和丈夫知道了,把我們趕走。」
「對啊,對啊!」大媳婦差不多叫起來了,「天下間那裏有這樣好的人!」
「所以,」二媳婦向大媳婦望了一眼,「我們,還是先下手爲强——把她幹掉!」最後一句,她是附在大媳婦的耳邊說的。
大媳婦點了點頭,說:「固然好,可是她是妖精,我們恐怕不易把她幹掉。」
「唔……」二媳婦一時也不知所答。
想了半天,二媳婦才想出了一條計策:就是先告訴公公和丈夫,說在家裏發現一只妖補,再由他們去幹掉她。她們認爲:公公和丈夫什麼猛獸飛禽也可以制服,難道收拾這區區一個女妖精也沒有辦法。
五
這件事由兩個媳婦說出來,傳出去,不到三天,全村子的人都知道了這件事,而且紛紛議論起來。在街頭巷尾,茶樓酒館,人們都把這件事作爲談話的資料。
兩個媳婦告訴公公和丈夫,當然沒有把自己的懶惰說出來,至於妖精爲什麽會到他家裏來,他們自然不知道。
公公雖然年紀相當大,可是也不相信世界上會有這樣的怪事。對於媳婦的建議,只是唯唯否否。
然而,兩個媳婦又說得這樣眞切動人,好像不由不信。結果,公公决定還是自己製造機會,親眼看看那個妖精。
一天的早晨,馬可和兒子們出門的時候,大聲對兩個媳婦說:「我們的麥子晒在田裏,晚了別忘記收回來。」
他們走了沒有多久,天突然黑起來,刮起了一陣大風,行人連眼也不敢睜開。跟着又是一陣大雨,雨點像石子一樣,行人都紛紛的避到樹下和屋旁。
在田裏的麥子,眼看要給水冲得光了,兩個媳婦,不知躲到了什麽地方。
蓮花仙子看不過眼,她記起了公公臨走時的說話,於是冒着風雨,不顧一切地,解了籮子,跑下田去搶救。
在北方,初冬的天氣已經相當寒冷,加上狂風和暴雨,把她吹得差不多透不過氣來,把她的衣裳淋得濕透。她忍不住打了幾個寒噤,毛管也動起來了。
村子裏的人看見一個生面的美麗得驚人的女人解着籮子從馬可家裏跑出來已覺得奇怪,看見她冒着這樣大的風雨搶救麥子,那就更加驚奇,差不多全村子的人都出來看她。馬可那兩個媳婦也聞風跑出來了。當她們一看到蓮花仙子的時候,就對村人叫起來說:「就是她,就是她,就是我家裏的女妖精!」
突然,風雨變得更加劇烈,一條巨龍從天上而降,一直向着蓮花仙子撲過去。村人也大喫了一驚。蓮花仙子尖叫一聲,發足狂奔。
一會,蓮花仙子不見了,巨龍也不見了。
這一切,有意躲在大樹後面的馬可看得清清楚楚。於是他明白了。所謂妖精,原來是一個這樣的自己的話話的美麗的女人。而兩個媳婦,他開始對她們懷疑起來。
六
這晚,馬可翻來覆去,總是睡不着,他心裏總是在想:那個女人躱在什麼地方?爲什麽她跑到我家來?又爲什麼她時常這樣關心我的說話?這些問題,他越想越莫名其妙!更加沒法合得上眼。最後,他起了床,披了一件大衣,獨個兒走到花園散步。
這晚沒有月亮,連星星也只疏疏落落地只有幾顆;花園黑墨墨的只有一點點的星光。
馬可慢步走過去,吸了兩口新鮮空氣,舒服了許多。
無意中一抬頭,他發現小龍的房裏還有燈火。他覺得奇怪,因爲小龍以前一向都有一定的時候睡眠,有一定的時間起床,十年來照舊的。他靜靜地走到小龍的房間的窗下。撕開了一點窗紙,單起左眼望進去。
只見小龍坐在床上,今天看到的那個搶救麥子的女人伏在他的身上低泣,邊哭邊說:「小龍,我本來不想離開你,可是却給妖龍發現了,那有什麼辦法?」
「妖龍究竟和你有什麼冤仇?」
「說來話長,那天玉皇大帝生日,我先到蓮花池沐浴,準備一會晉謁大帝。不料却妖龍看見了,他走過來調戲我,我大怒,打了他一記耳光,他悻悻然走了。晉謁玉皇的時候,玉皇叫我跳舞給他看,他看得也很高興。不料妖龍在他旁邊說我的壞話,說我動了凡心,請玉皇大帝處罰我。玉皇了他的鬼話,不理我再四的解釋,不顧姊妹們的替我的請願,他一意孤行,把我打下凡間。我臨走的時候,我的妹妹葡萄仙子恐怕妖龍心仍不甘,到凡間來攪擾我,給我一件青蛙衣,教我一碰到妖龍就把這件青蛙衣披上,他就看不見我。果然不出他所料,昨天如果不是馬上跑進這裏來把青蛙衣披上,恐怕已經給妖龍抓去了!」
小龍聽着,心中感到非常難過,到了最後,竟低泣起來。
透過淚水,看出去的一切都是模模糊糊。蓮花仙子的美麗的臉龐,在淚水中振蕩着,他是那麼熟悉,那麽氣楚,他閉上眼睛,也可以默記出那裏是她那給他傷了不知多少次的咀唇,那裏是含情脈的神態,那裏是他熟悉的臉蛋。他仍舊閉着眼睛,伸出右手,撫摸着他的蓮花仙子。
他察覺到:手掌沾滿了淚水,是蓮花仙子的淚水。
日來的相處,使他們發生了深厚的愛情。到今天,他倆已變成無可或離的一雙夫婦,明天一旦要離開了,這種難過,是局外人所不容易了解的。
一個人看見另外一個人被處死刑,他可能無動於中,有些人看見人家給槍决了,反而哈哈大笑。如果是夫婦,那時的悲哀,是一個沒有這種經驗的人所不能想象得到的。他倆明天要離開了,不管將來是否還有見面的機會,可是此刻的悲痛,也是不是局外人所想象得其一的。
現在,馬可剛才不能解答的問題已經明白了大半,他反而替蓮花仙子的離開這裏而婉惜起來,他聽着兒子向她苦苦要求,請她留下來,她總是婉轉地拒絕了,不肯答應。
他也在外邊暗自着急起來,突然,他像想到了什麼似的,躡手躡足走回這裏,走到小龍的房間,乘他們不覺,把青蛙衣偷了出來,投下井裏。他心裏想:「這回你還不留下來?」他安心地回到自己的房裏睡。這一覺,他很快就睡着了。
突然,一聲巨響從夢中驚醒,只見屋外飛沙走石,暴雨淋漓,和今天日間那場風雨一樣,厲害得使人駭害。忽然,雨聲風聲中間夾雜着蓮花仙子的尖叫聲,他大吃一驚。他意識到一件什麽事已經發生了。他發狂地跑到小龍的房間。
妖龍正在那裏張牙舞爪,蓮花仙子四處亂跑,一邊跑一邊愴惶向四面張望,好像非常急切尋找一種什麼東西。馬可看見心裏明白,他馬上想跳下井去把青蛙衣拾上來,可是還沒有跳下井去的時候,已經聽到一聲淒厲的尖叫,蓮花仙子已經給妖龍擢走了。
小龍瘋了似的不顧一切地追上去。全村子裏的人也給這暴風雨和慘厲的呼聲驚醒了,紛紛點起了火把,像潮水一樣奔向妖龍。可是妖龍一陣風似的一瞬息已經失去了所在。村人們只得把暈倒在地上的小龍扶回來。
七
當小龍清醒過來的時候,他已停止了哭泣,他知道眼淚並不能解决問題。只有痛下决心,不顧一切艱難挫折地去幹,找回蓮花仙子也許還有希望。他不敢保證這個希望一定成功,但是他想:在這結果未揭曉之前,只可相信成功,不可想象失敗。作失敗的想象,往往使人氣餒,因而把原本有可能的成功也變成全無辦法。
由這一晚起,他就將一切隨身的東西準備好。第二天一早,別過老父和兄嫂,就朝妖龍昨晚所走的路上走去。
沒有目標,只是向前走,有山過山,有水過水,像苦行僧一樣,他走了不知多少的路。然而半點收獲都沒有。可是他並沒有灰心,他想信而且祈望着:有一天神會來指點他,帮助他找到妖龍,將它殺掉,把蓮花仙子回來。
小龍走着走着,不覺又走了不少路。日間餓了,打些山禽走獸燒熟了充飢;晚上倦了,倒在破屋或者古廟裏隨便過一夜,第二天一早,又踏上前程。
今晚,小龍還在一間破舊的小廟裏過夜。
就是那裏的內行人,也記不清那所古廟已經起了多少年。
上蓋像一塊千破百補的爛布,殘月的微光透過了上蓋洒下來,零零碎碎的,像白色的花瓣舖在地上。
神檯上掛滿了蜘蛛網,網上沿滿了塵埃。
菩薩的身體,也好像不很强健,不,簡直可以說十分孱弱了,因爲有很多處,都已腐爛了,有幾處還生出了木菌。
地上舖滿了塵埃,只有神檯的下面,還比較乾淨,小龍睡在這裏,很快就睡着了。因爲這種生涯他已習慣了,而且一天到晚地走路,也非常疲倦,一倒下來,就呼呼熟睡了。
夜半,忽然他在朦朦朧朧之中發現妖龍來侵犯他。
妖龍舞動着雙爪,朝他一把爪去。他大喝一聲,跳了起來,拔出身邊的利劍,和妖龍格鬥。仇人見面,份外眼紅,他越打越起勁,越打越出色,不一會,妖龍已被迫得只有招架之好,而無還刀之力了。
當小龍提起利劍,正要向妖龍的頭上斬下去的時候,妖龍不見了,一個紅顏白髮的老人站在他的面前,他慈祥地對小龍說:「你的意志這麼堅决,你的妻子總有一天給你找到的。」
小龍立刻跪下去,請求他指點指點,可是老人已經不見了。”
他睜開眼,原來發了一個夢。
八
這個夢,他堅信决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夢;這個夢,使他更加强了找尋蓮花仙子的信心。他再一次地堅信:夢中的老人的說話是一定兌現的。
於是繼續向前走。,就是那個在破廟中夢見的老人,代替了姑娘站在那裏。
小龍大喜過望,他知道這老人一定會給他一點指示,他連忙跪到他的跟前,請他指點指點。
老人微笑望着他:「孩子,我等你一個月多了,我知道你是要來的,現在果然來了。你對妻子的愛心使人感動,只要你聽我的話,我願意幫助你找
一個晚上,他發覺前面有一點燈光,他非常高興。因爲他很久沒有見過燈光了。
他走上前,有一間茅屋。在門上打了幾下,門開了,開門的是一個年輕美麗的姑娘。
飯香由裏而撲出來,小龍,他嚥了一口口水說:「請問姑娘,可以給我一點吃的東西嗎?」
「唔,」那美麗的姑娘嗲聲嗲氣地應了一聲,說:「可以。不過要你先答應吻我一下。」
小龍搖了搖頭,毫不遲疑地說:「對不起。除了蓮花仙子,我不再吻別的任何一個女人。」說完轉身就走,他以爲吃一頓的念頭已經無望。
「站住!」是那個姑娘的聲音,「你看看我是誰?」
當小龍回過頭去的時候,一個白髮紅顏的老人說。「我可以找回你的妻子的。」
「眞的?……」小龍快樂得說不下去。
「只要你聽我的話。」老人說,「再向前走不多遠,你便看到一座高山,高山面有顆樹,樹上有一個鳥籠,鳥籠裏有一只鳥,鳥肚裏有一只蛋,蛋中間有一把鎖匙,用這條鎖匙,你可以打開安放那唯一可以殺死妖龍的寳劍的山洞。」說完老人就不見了。
九
小龍依循着老人的吩咐,繼續向前走,果然不多久就發現了一座高山。
那時是夜晚,深深的夜晚。四面沒有一點聲音,間中只夾雜一些遠處的狗吠聲。小龍的鞋聲,非常清晰地一下一下地聽到。
也沒有月光,四面只是黑沉沉的一片。可是小龍過多月來夜行的經歷,鍛鍊得一雙「夜眼」,能在黑夜之中看到東西,那怕是只辨別出東西的輪廓,但也能够摸索着前進。
大概是野狗拉來的死人骨頭,疏疏落落地鋪滿了山野,東一處,西一起,在閃藍光。
有時沙沙的幾聲作響,小龍知道這是蛇在走動。他馬上把手中的寶劍提得起來。
這樣一步一提防地走過山腰,直到山頂,天空已經現出微光來了。在山頂的中央,小龍果然發現了一顆大樹,很大很大的樹。
在那顆大樹上面,他終於找到了鳥巢,那唯一的鳥巢。
他爬上樹上去,靜靜地爬上去,唯恐驚動了巢中的鳥。不料他還未爬到半腰,鳥已經發覺了「啞」的一聲,飛了起來。
小龍手急眼快,連忙跳下來,提起弓,拾好箭,「飄」的一聲,鳥馬上給射了下來。
小龍跑過去把鳥拾起,拿着鳥足,當中一撕,撕成兩邊。在肚子裏有一只蛋,蛋中果然發現一把金鎖匙。
小龍拿着金鎖匙,心中說不出的高興。
十
小龍得到了金鎖匙,那時天已完全亮了。他把鎖匙袋好,再四邊找尋山洞。
在山的南邊,山洞終於給他找到了。
山洞給一廣大鐵門關閉着,小龍把山門用力推了一推,不動一動。於是他拿出了鎖匙,再依照老人教他念的眞言,念了一遍。只聽得他喃喃地說:「不怕妖和怪,意志如鐵鋼,山門爲我開。」把鎖匙插進門孔裏,一扭,門應聲開了。裏面黑沉沉的一片。
小龍提心吊胆,提着劍,慢慢地走進去。
有一條狹狹的石級,他沿着石階走下去,看見裏面有一點光,向着亮光走去,越走越亮,走到和外邊一樣光亮的地方的時候,他猛然嚇了一跳,一只巨大無比的蜘蛛在前面舞動長爪,向他走過來。他連忙到退了一步。
但不顧一切的决心掩了一切的念頭,他馬上想到:要成功就不能退避,只有勇往直前,才會得到勝利。一想到這裏,什麼駭怕的念頭也沒有了。他緊握着利劍,迎着蜘蛛大戰起來。
小龍施展出行獵的功夫,和蜘蛛周旋了大約半個鐘頭蜘蛛終於給他結果了。然而小龍已渾身大汗,相當疲倦了。
他再走幾步,已到了山洞的盡頭。在那裏,他找到一個大鐵箱。鐵箱裏面,就藏着那把唯一可以斬殺妖龍的寳劍。
他把寶劍拔了出來,只見劍身閃閃生光。他拔一根頭髮放在劍鋒的旁邊,輕輕一吹,頭髮一碰到劍鋒就當堂變成兩截。他再把寶劍向自己原來的利劍一砍,利劍立刻被砍成兩截。他高興得了不得,把兩截的劍拋下,背起寶劍,走出山洞。
下了山,小龍好像得到仙人指點一樣,自自然然老到了妖龍收藏蓮花仙子的地方。
這也是一個山洞,地方比剛才那個寬敞而且光亮許多,而且裏面房間大廳,式式俱全。
小龍進得裏面去的時候,妖龍正在睡午覺。
小龍在裏面四處打聽,在一個小小的房間外邊,他忽然停下來。因爲他聽到裏面隱隱約約傳出女人的哭聲。他把耳朶貼在房門上,裏面的哭聲聽得清清楚楚,那不是蓮花仙子的哭聲是什麽!
小龍這時候的心情,是喜悅,是悲哀,也是憤怒:重新聽到妻子的聲音了,那該多麽高興;可是聽到的却是悲切的哭聲,又該多麼悲哀,一想到妻子受苦受難,對妖龍已經恨得入骨,聽到妻子悲切的哭泣聲,更恨不得馬上把他殺掉。
他立刻將房門砍破。蓮花仙子起先愕然,繼則欣然,到了最後,忍不住撲到小龍的身上大哭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妖龍帶着一羣手下聞聲趕來了。仇人見面,份外眼紅,小龍大喝一聲,一個箭步,跳到妖龍的面前提劍就斬。妖龍和他的手下們連忙招架,大戰起來。
憑小龍的武藝,已經可以戰勝他們而有餘,加上寶劍在手,三兩下功夫,妖龍的手下的刀劍給他都斬成兩截,一個個逃掉了。只有妖龍,仍然和小龍苦戰不已。可是,他的手下們走光了之後,顯然有點心慌,加上失卻了帮助,漸漸地變得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刀之力。到了最後,小龍又是一聲大喝,看準了妖龍的一個破綻,一劍斫下,妖龍想抵擋,可是已經遲了。
十一
小龍和蓮花仙子,離開了妖龍的山洞之後,走上回家的路上。
蓮花仙子在路上把妖龍攫走了她之後的經過完全告訴小龍。
原來妖龍攫走了蓮花仙子之後,穿山越嶺,到那個山洞來。
在路上,妖龍不知多少次向蓮花仙子强求成婚,可是蓮花仙子總是不肯答應。妖龍只得帶了她回洞再說。他心裏想,只要捉住了你,回到山洞怕你走了不成?
可是到了山洞以後,雖然妖龍派出了幾個女人來向她多方誘說,可是她還是不肯答應。
誘旣不能,妖龍又把蓮花仙子綑起來,鞭她打她,可是一點也沒有效果,原來她對於鞭打完全不,還哀求妖龍把她一下子鞭死,免至慢慢受辱。這一來,妖龍反而要爲他担心起來,派些人把她看守着,唯恐她自殺死掉。
妖龍想:只得等她慢慢改變過來。
就這樣,蓮花仙子被困在那個小房間裏,直到小龍把她救回出來。
十二
小龍的爸爸和兄長,正担心小龍的安全的時候,小龍回來了。而且還帶着蓮花仙子,一家人,除了兩個媳婦之外,沒有一個人不高興。
當晚,小龍的家熱鬧非常,馬可設讌慶祝,並且小龍和蓮花仙子,也在當晚補行婚禮。全村子裏有點關係都請來了,大家都說:「我們村下裏出了一位大英雄!」
當賓客走盡,小龍和蓮花仙子回到房裏的時候,大家那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情緒。要勉强形容,這種心情,只有新婚的第一夜那種心情有一點相像。不過應該說,這種情緒比新婚的第一夜更勝一籌的,就是已經沒有了那種微微的恐懼的心理。
當他倆互相依偎着,在喁喁細語的時候,突然一陣亮光,葡萄仙子出現在他們的眼前。
蓮花仙子立刻推開了小龍,歡天喜地跑到葡萄仙子的跟前,拉着她的手跟小龍介紹。
葡萄仙子告訴蓮花仙子,她是奉了王母的命令,下來告訴她,請她馬上回去,因爲給她的懲罰已經受完,她可以重回仙境了。
葡萄仙子滿以爲她聽一定高興,不料反而默然。
小龍更是緊張萬分,他拖着蓮花仙子,請她千萬不要離他而去。
半響的沉默過後,蓮花仙子抬起頭來了,說:「人間才有眞情愛,天堂給人的只是難堪的寂寞。我不回去了!」
葡萄仙子看見:她的眼裏包藏着激情的眼淚。
結尾
這是一個神話。
如果有人看完這個故事之後而整天夢想着碰見一個蓮花仙子的女人,那就罪過。
要是學習學習小龍勇往直前的無畏精神,學習蓮花仙子的寧死不向强暴低頭的氣節,我想還有一點好處。(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