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錯鴛鴦譜
美艶親王芳艶芬
有人比芳艶芬如一朵盛放的春花,這,不單在她的色相而言,同時,也是對她的演戲成就的稱喩。
這一句說話,在她投身影壇以後,就益發顯得貼切了,尤其表現在這部點錯鴛鴦譜裏,她的演技修養,已達到登峯造極的境界,這正象徵著她的未來遠境,不只像浥露的春花,同時也正如一盤初昇的旭日呢。
任劍輝
任劍輝,她是一個成功的女戲人,同時也是一員勇敢的女戰士。
記得廿年前,一般女兒家,就連到社會找一份小職員幹的勇氣也沒有,然而,她就不怕這些假道學的非議和阻撓,在選擇她的事業目標之後,卽勇猛邁進,終於克服一切挫折和困難,獲至今天的成就。
馮鳳歌就覷中這一點,使她飾演片中人何文芳,因爲文芳易釵而弁的身份,旣適于她的演戲作風,而且,那不願做犧牲羔羊,奮起向惡劣環境挑戰的表現,也正好符合她的個性。所以,在這一部片裏,她演出的優越,是過去的作品所不能比擬的,難怪她自己也承認:這是她生平最稱心得意之作呢。
黄超武小評
蘊蓄着的天才假如沒有機會發展,是不易流露於外的,從來多少有用之材,就因得不到識貨者發掘而鬱鬱老死。
我不是要比黃超武做天才,但他確有一套隱藏着的優越演技,過去他主演的影片所以成績平平,就是他的長處未曾被人發掘和賞識。
馮鳳歌堪稱得是善于相人的伯樂,當張瑛因病而推掉本片的聘約以後,老馮就一手抓住超仔,果然,王丙雄的一個角色,使他的呆派作風,得到盡情施展了,他的含蓄着的光芒已得在這部點錯鴛鴦譜裏炫耀到毎個觀衆的眼前,今而後,他總算獲德揚眉吐氣了。
以紅娘姿態出現的周坤玲
周坤玲投身影城的日子雖然不算很悠長,但是她的成就,却可與任何一位掛頭牌的女演員互相媲美,這個顯然有賴于她的天賦聰明,和不斷的虛心學習所獲致的成果。
在這部片裏,她飾演的是丫頭小花,但,你莫因此而小覷她,整個故事的發展,都是由她穿針引線,一手做出來的呢。難怪這部影片一完成,人們就給她冠出一個小紅娘的雅號了。
在本片然科的那一晚;白雲曾說:他從了十多年,演過二百部影片,很能像這次那樣稱心滿意的,尙不多見。他這番話,是否是有意捧塲呢?
幷不,下面的一些事實是可證明他是語出由衷的,第一本片有的是美好完整的劇本,且能不惜製作工本,這使每個演員,能有盡情施展所長的機會。其次,工作人員能够通力合作,由導演、演員、小工都打成一片,這不只加强工作效能,也提高了每個人的工作情緒。此外,早在兩年前,他便渴望能和芳艶芬合作?好容易到今天才得償心願,又何怪他對這部片是特別抱好感呢。
談「點錯鴛鴦譜」
這一部「點錯鴛鴦譜」,是鳳凰影業公司成立以來的第一炮,爲了這個緣故,所以該公司方面不敢不審愼從事,無論劇本選擇,導演技巧和演員陣容各方面,都經過長時間的硏究。廣東有句俗語說得好:最難得是「頭纜」,該公司的主持者馮鳳歌先生,正把握着這一點,所以不惜破耗鉅大的時間和金錢來完成這第一炮,以期收到一鳴驚人的效果。
同時,這部影片也是馮鳳歌自動集資拍攝的第一部,他半生從事編導工作的輝煌成就,大家是知道的,這次自己編導自己千辛萬苦集資經營的第一都影片,我想,就是儍子也不會相信這是一部粗製濫造的貨品吧。
還有,芳艶芬與任姐合作演出,也是由這一部片開始,加以她們在劇中飾演角色的適合和導演的得法,相信她們一定不會「丟架」的。
總之,這一部「點錯鴛鴦譜」的出現,一切都在朝氣蓬勃中,它是一鳴驚人是毫無疑義的。
電影故事
點錯鴛鴦譜
一
在一個堂皇而帶點樸素的廳堂裏,當中供着佛像,老婦人左氏手敲木魚,閉目唸經。
唸經畢,放下木魚,坐在旁邊的椅子上。
「南無阿彌陀佛………………」她又取下頸際的佛珠,寂寞地數着。
她是一個年近花甲的人了,因爲丈夫早經身故,沒有兒子,兩個女兒又已出嫁,所以多年來她就過著孤獨的日子。幸而先生遺下了豐厚的產業,物質方面,儘够她下半世享受。
她的長女嫁夫何傳忠,家頗富有,可惜還沒有兒女。次女是他的養女,嫁夫王繼先,有一個兒子叫丙雄,雖然家道淸貧,家庭中倒也融融曳曳。
左氏每想起兩個女兒都已各有歸宿,寂寞的唇邊,總是泛起一絲欣慰的微笑。但她還有一件末了的心事,因爲她想搬到尼庵去吃長齋,從此擺脫凡塵,皈依我佛;同時關於自己的財產該交給誰的問題,也想趁自己精神還好的時候早爲分配,好免後輩將來爭執。剛才她特地叫女僕三嬸去叫女兒女婿們到她家裏來,就是爲了這件事情。
二
何傳忠到了,他因爲妻子快要臨盆,所以自個兒前來。接着王繼光夫婦也趕到。大家見面後,忙着請安問好,擾攘了一陣子。
當左氏宣佈自己要搬到尼庵去長住時,傳忠等你一句我一句的勸着,但左氏已經打定了主意,他們勸也勸不過來。
其實他們對左氏進尼庵的事幷不怎樣重視,關心的只是左氏的財產將要怎樣分配,所以不能不苦勸一番來表示孝思而已。
最後左氏談到這事了,大家都緊張地等待着。
「不要說我偏心,本來呢,你居長,產業應該交給你,可惜你沒有兒子,現在我决定交給我的外孫子丙雄了。」左氏邊對傳忠說,一邊拿過一個木盒子來打開取出一叠契約道:「這就是我的全部田契尾契了。」
繼先夫婦聽左氏這麽說,眞是喜出望外,連忙走近左氏身旁,預備代他們的兒子接受這一筆豐厚的產業。
這一個重大的打擊,使傳忠呆住半响說不出話來。
「且慢!」傳忠在絕望中想起一件事來,他高聲對左氏說:「請岳母公平一點,過幾天再作决定吧,我的妻子快要臨盆,這事難道你老人家忘了,如果她產下一個男孩,產業不是該歸他承受嗎?」
經傳忠這末一說,左氏才猛然想起來,一時頓感猶豫。在傳忠力爭下,左氏終於動搖了初衷,答應了再等一兩天再算。
憤恨與失望交襲下的繼先夫婦,不等吃過飯就告辭了。
三
幾天後,傳忠的妻分娩的時候到了。
傳忠在廳中踱着,焦灼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房間裏傳出來一陣呱呱的嬰兒哭聲,聲音是那末响亮,他意識到一定是個男孩,咀角上不禁泛起一絲得意的微笑。
好容易等到接生婦出來了,他連忙上前詢問:「是不是男的!三姑。」
三姑搖了搖頭,吿訴他是一對孿生女兒。
傳忠像澆了一盆冷水。
到底還是三姑辦法多,她對傳忠夫婦貢獻了一個偷龍換鳳的計謀來,她說有一家貧農剛產下一個男孩,是她經手接生的,他們不但貧,還要等着錢完稅,如果肯出一點錢,准可以討了他們的兒子來養。
傳忠夫婦爲了那一筆偌大的產業接受了三姑的建議,叫她馬上祕密進行,幷且在外面宣揚說何家養了一對孿生男女子。
四
三姑是一個愛管閒事和愛賣弄的傢伙,別的事情也許她幹得不好,像這類見不得天的勾當,她幹起來可特別爽利,何况事成事她還可以揩一點油水。
果然三姑去了不久,便引着那貧婦大嬸來了,在房間裏傳忠夫婦把她的兒子打量了一囘,都認爲滿意。
正在討價還價的當兒,婢女報說繼先夫婦到,這一下子可把傳忠聽呆了,他恐懼着祕密已被識穿,然而不能不硬着頭皮到外面應付。
在談話裏,知道他們此來不過是試探性質,這才安心下來,在傳忠敷衍政策之下,繼先夫婦不得要領而退。
偷龍轉鳳的勾當,終於議定十両銀成交了。但大嬸有一個附帶條件,就是要把他們的一個女兒抱囘家去養,因爲她的丈夫病在床上,賣兒子的事情是瞞着他的,囘去給他發覺嬰孩沒有了,將會增加他的病的。
這時的傳忠已是利慾昏心,他不管妻子的傷心,順手在床中把那大的女嬰抱起來交給大嬸。
五
過了幾天,左氏和繼先夫婦丙雄都齊集在何家的廳堂上。
左氏此來除了要看看那何家的小生命之外,主要的還是爲了履行她的諾言,將財產重新支配。
她又拿出那盛契約的木盒子來。
傳忠的妻抱着孩子站在她的身旁。她看着孩子問道:「我這外孫子改了名字沒有?」
「有了,他叫文芳,是大哥呢!那小的女兒叫瑞芬。」傳忠連忙代答。
「文芳,何文芳………這名字不錯。」左氏邊說着邊把木盒子拿到小孩子面前說:「現在我就把這些田契屋契都交給你了。」
傳忠忙代小孩子把木盒子接過。
左氏還沒有忘記另外一個外孫子,接着她又宣佈所有浮財和倉穀都歸丙雄承受。
繼先的妻叫丙雄拜謝外祖母時,不知怎的丙雄却哇的一聲哭了起來,他似乎在抗議他的姨父那種巧取豪奪的陰謀。
六
在這邊,那無知的小孩子爲傳忠騙來一份豐厚的產業,使到有些人心滿意足。
可是在另一方面,那貧婦正被丈夫發覺了這事而捱駡,她的丈夫迫着她同到何家交還那十両銀和小女孩去換囘自己的親生骨肉。
正當分產後大家一同進午點的時候,何家門外突然來了不速之客,小婢在傳忠的妻耳邊說了幾句話,她便馬上離屋到外面去。
一來爲了避免吵起來被人看破,二來也實在捨不得自己骨肉,傳忠的妻終於使大嬸夫婦滿意而去。
這件事她一直瞞着大家。可巧傳忠也從這時便遠出經商,一去十多年,所以連傳忠也是懵然不覺。
七
正如說書的說:「有話則長,無話則短。」
流水時光,轉眼就過了十冬個春秋。
這時的丙雄、文芳、瑞芬都已長大,他(她)們慈祥的外祖母和丙雄的媽媽早已隨着時間的消逝而離開了人世,傳忠這時亦已鳥倦知還,囘到他的家過着團聚的生活。
眞是十年前事幾番新,一切的一切都在變掉了原來的樣子,不變的只有何家和王家之間的猜忌,依然强固地深嵌在傳忠那一代的心間。
八
有一天,瑞芬獨個兒在花園內唱歌,丙雄從背後閃出來,輕輕拍了幾下掌。
「表哥,你來幹嗎?爲什麽老是鬼鬼祟祟的?」瑞芬給他嚇了一跳,定定神然後問。
「我來等你,不過我怕給姨父看見。」丙雄有點赧然,他的目光在盯着瑞芬秀麗的面龐說:「瑞芬,你還記得我們小的時候常在這兒玩嗎?」他邊說邊行前拖著瑞芬的手。
「表哥,現在我們都長大了,怎様能够和從前一樣呢。」瑞芬摔脫了丙雄的手,借意走開。
「瑞芬………」丙雄鼓着勇氣追上前,喊着她的名字,正待要說甚麽,文芳和一個同學這時剛來了,他只好止住不說下去。
和文芳同來的那一個同學叫招士華,是他們的招老師的兒子,當文芳介紹給他和瑞芬認識後,他(她)們不期然地四目交投。
招士華的瀟洒英姿與瑞芬的天生麗質,使兩入之間都起了愛慕,大有一見鍾情之感。
可憐冷眼旁觀的丙雄,不禁一股兒酸氣,直透心間了。
九
爲了兒女婚姻問題,傳忠和他的妻子不知吵過多少次。
傳忠抱孫念切,常催促他的妻子早日替文芳定親。但她心間隱藏着的一段祕密,這時還不願向傳忠公開。所以當傳忠向她提起文芳的親事時,她老是左推右搪,不是說文芳年紀還輕,就是說他和瑞芬是一雙孿生兄妹,要定親也要兒女兩人同時舉行。
就這樣拖下去,一年二年的,所以文芳和瑞芬的婚事到這時還沒有一點兒端倪。
一〇
招士華自從那天見過瑞芬,囘家後總是念念不忘。
這天在書塾裏覷着招老師在打瞌睡,他便暗裏約了同學方興偷偷溜過隔壁去。因爲他要調奔瑞芬和丙雄的感情怎樣,以利便進行追求,他叫方興負責當他的情報員。
方興是個懶惰而頑皮的傢伙,也是士華的幫閑,這事情他當然滿口答應。他只希望在考試的時候士華關照他的爸爸給他多一點的分數。
一陣喧嘩雜着笑聲把招老師從夢中驚過來,他敲响戒方喝問是誰的惡作劇。
丙雄告訴老師說是因爲大家取笑他的表弟,說他是女人相,弄到他哭起來。
招老師看看文芳,果然還在抽咽着。
這時士華和方興也聞聲溜囘課室,士華爲了要討好文芳,也挺身出而作證。
一一
這天文芳在書塾中被人取笑後,囘到家裏仍是悶悶不樂。小婢阿花安慰著她。
「阿花,還說你是我的心腹,爲什麽我的心事你一點也不懂?雖然我現在還沒有被人識穿,但是,我到底是一個女孩子啊!我真不明白媽爲什麽要這樣做,難道要我一輩子這樣男不男女不女的過下去不成?」文芳說着不覺傷起心來。
傳忠的妻剛在這時候到文芳房間來,文芳的話說給她聽到了,她責備文芳不聽她的敎訓,隨便胡也亂道,她把她十八年來隱藏著的苦衷吿訴了文芳,幷安慰她總有個時候叫她恢復本來面目。
然而這些不著邊際的安慰怎能叫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滿足呢?何况她的一顆芳心,早已印下了她的表哥丙雄的影子。正如她對阿花說的:「現在就只有我愛上別人,別人可絕不會愛我,像我這様的人是多沒意思啊!」
一二
雖然丙雄在暗暗地被人愛着,可是他一點兒也不會知道,他心目中只有一個瑞芬表妹。
當他的父親问他徴求對於婚事的意見時,他勇敢地說出了愛上了表妹。
自然這是不會得到繼先的同意的,他一直沒有忘掉何家爭產那一囘事,同時也知道那勢利的襟兄絕不會將女兒嫁給他的兒子的。
他責備了丙雄幾句,以後不准他再到何家走動。
但丙雄是一個意志堅强的小夥子,這一下子幷沒有灰了他的心,他相信終有一天精誠所至,瑞芬會接受他的愛的。他又那曉得那個小妮子的心,早已給招士華佔領着了呢。
一三
春天又到了,何家花園內開遍了燦爛的花兒。
瑞芬在小亭子裏整理着盆栽。
丙雄忽然從花盆後面伸出頭來。
「又是這末鬼鬼崇崇的,胆子小一點眞給你嚇壞了。」瑞芬嬌嗔地說。
「我不是安心嚇你的,不過………瑞芬………」丙雄囁嚅着。
但他終於鼓起勇氣來,向瑞芬表達他的愛忱。
然而瑞芬幷不爲他的愚誠所感動,她只是對他婉詞相拒。甚至丙雄跪地央求,她還是無動於中。
這一切,都給匿身花間的文芳窺見了。他看到丙雄的可憐相和瑞芳的冷若冰霜的態度,內心泛起一種莫名的感覺。
瑞芬正在給丙雄糾纏得慌,可巧招士華來了,他借故說找文芳進了亭子,丙雄和瑞芬連忙上前打招呼。
瑞芬和士華談得很投機,士華藉口要參觀園裏環翠閣的書畫,瑞芬也自吿奮勇担任了響導,於是兩人雙雙向環翠閣那邊走去。
這情景却苦了丙雄,他目送著二人的背影,失神地坐下來。
匿在花間的文芳,這時從花盆後面伸出頭來,正在沉思的丙雄,給嚇了一跳。
「我不是安心嚇你的,不過………表哥………」文芳學着剛才丙雄的口吻說,跟着他撲的跪在丙雄面前,模彷他向瑞芬求愛的姿態,要丙雄拖他起來。
丙雄把他拖起來後,文芳不覺心花怒放,臉色緋紅,恨不得投身在丙雄的懷抱。
然而他的一片癡心有誰曉得呢,在丙雄目中,他不過是一個頑皮的小弟弟罷了。
一四
傳忠又提起兒女婚姻來了,他不理妻子的推搪,叫齊了兒女當面問他們可曾找到了心上人。
這一下使瑞芬樂得滿面春風,她羞怯地說出自己心裏已經有了如意郞君,不久便可正式宣佈。只可憐文芳却不知從何說起,她險些兒把祕密拆穿了。
他悶悶的囘到房子裏,他呆看着在一旁磨墨的阿花,不覺羨慕起來說:「阿花,我眞的願意做你了,你看吧,我將來的收塲,怕比祝英台還要悲慘呢!」
「誰叫你學祝英台那末儍?」阿花說。
這一句話提醍了文芳,他和阿花商量了一會,决定冒充他的妹妹約丙雄到後花園幽會,叫阿花把他妹妹的扇子和一套衣裳偷來。
一五
在書塾放學的時候,文芳找個機會通知丙雄,說瑞芬約他晚上在花園相會。這消息太突然了,這使正陷於失望深淵中的丙雄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經過文芳解釋:他妹妹本來是愛丙雄的,是個性深沉,不喜歡別人在當眼的地方向她求愛,因爲她一則女兒家害羞,二來怕給爹娘發覺加以阻撓,所以表面上裝成冷淡。丙雄聽了這一番理由,眞樂得眉飛色舞。
「表哥,我替你做紅娘,你可有什麽報答呢?」文芳打趣地說。
「你喜歡什麽我都答應你。」丙雄答道。
「我什麽都不希罕,只要你對我好像對待我的妹妹那樣就行了。」
絃外之音,丙雄又那裏曉得呢。
一六
眞個是誰個少女不擅懷春,那個男子不擅鍾情。
這一邊文芳約了丙雄,那一邊士華和瑞芬已在花園內並肩携手,喁喁細語了。
「你說你爸的脾氣古怪,那末你怎麽樣對他說呢?」瑞芬不放心地對士華說:「我答應和你結婚,可是也要你的父母同意呀。」
「你眞的答應了嗎!只要我囘家對媽一說,她沒有不答應的,她一同意,爸那敢反對。」士華心花怒放很有把握地囘答瑞芬。
他倆互訴衷曲,卿憐我愛,只羡鴛鴦不羨仙了。
一七
約好了丙雄後,文芳在晚上穿囘了女裝,對鏡端詳,細看自己像不像一個女孩子。
阿花在後面說:「大少爺,不,大小姐,我看你裝扮起來,比二小姐還要漂亮哪,等一會表少爺見到,他不愛你才怪呢。」
文芳聽了再向鏡子裏打量一下,自己也覺得楚楚可憐,禁不住臉上泛起滿意的微笑。
一八
夜幕籠罩着大地,四野蟲聲唧唧,更顯得寂寞而幽靜。
在何家花園内,丙雄從花陰小徑摸索前行,轉過一個石山,果然看見婢女阿花在小亭子裏竚候着。他帶着驚喜的心情,連忙向小亭子跑去。
「小姐呢?」丙雄低聲問。
「在裏面。」阿花用手指着環翠閣說:「小姐說過,這是初次幽會,她怕羞,你進去的時候,要把燈光熄滅,她才讓你進去。」
丙雄自然滿口答應,阿花含笑引他進去。
阿花輕輕敲了兩下門,門呀然而開,裏面伸出一隻拿着紙扇的手來,向着丙雄招手。這時的丙雄,舉動失措,益驚喜交集,早已靈魂兒飛去半天了
。
文芳和丙雄二人在這一個不平凡的晚上,了却了相思之苦,他倆輕憐密愛,把臂盟心。只可憐在門外偷窺的阿花,也惹得春心蕩漾,抱着門柱當情人呢。
一九
經過這一晚,丙雄深以爲自己精誠所至,所以瑞芬竟不嫌多露,遠作西廂之約。他又那曉得這是一幕移花接木的活劇呢。
從這時起,丙雄一洗過去的愁眉苦臉,鎮日春風滿面,喜氣揚眉,前後判若兩人。
這情形給士華看在眼裏,不禁大起狐疑,他是一個細心眼的人,懐疑到他的愛情起了變化,雖然瑞芬是親口答應過他的婚絪的。
爲了明白葫蘆賣什麽藥,他只好又叫方興去替他査問一下。
二〇
也許是因爲昨夜裏經不起雨驟風狂,文芳病起來了,雖然不過是輕微的一點寒熱。
他吃過了藥後,想起了昨夜的事,便從懷中取出戒指玩弄着,那是昨夜丙雄給他的定情信物。
瑞芬來了,文芳忙把戒指收藏。
接着丙雄也來探病,他見了瑞芬也在坐,不覺心頭鹿撞,吶吶的說不出話來。
瑞芬看丙雄的尷尬樣子,覺得不好意思,借故離開躱避,丙雄想跟她出去,這可急煞了文芳,他連忙叫住丙雄,要丙雄扶他出花園散步去。
漫談中文芳試探着丙雄的心情,他說:「假如將來你發覺昨夜裏和你幽會的不是我妹妹而是另有其人,你能不能够像愛我妹妹那樣愛她呢?」
丙雄堅决的答道:「如果世間上眞有這末一個癡心愛我的女子,我怎能不投桃報李啊。」
文芳滿意地作了一個深呼吸。
二一
招老師又在打瞌睡了。士華覷着機會,偷偷的約了方興溜過隔壁去。
「喂,叫你調查的事情怎麽樣了?」士華劈頭就問道。
「糟得很!是丙雄親口說的,他和何家小姐在後花園幽會,早已私訂良緣。他還說,何小姐對你的假情假義,不過是利用你做擋箭牌罷了。」方興帶點諷剌的囘答。
然而士華幷沒有完全相信,雖然後來丙雄當面誇耀着今晚又是幽會之期,他懐疑這是丙雄裝腔作勢來解嘲,因爲瑞芬正約了他在這天晚上到花園相會。他决定偕同方興前去一看究竟。
二二
夜深了,星星在天空裏閃着眼睛,它似乎要偷窺何家花園內那些癡男怨女的偷情密約。
在環翠閣中,文芳穿上女裝在等待着情郞,她不時催促阿花到外面探視。
「糟了,小姐在亭子裏!」阿花跑囘來說。
文芳走近窗前一看,果然瑞芬站在那兒好像在有所等待,她默禱着丙雄今晚失約不來。
然而她的默禱一點也不生效,丙雄終於守時地來了。他發覺瑞芬在亭子裏,連忙上前對着她發出憨笑。瑞芬見來的是丙雄,趕忙離開亭子逃避。丙雄誤會那是一種暗示,啣尾追隨,瑞芬更加着慌,急足躱向環翠閣來。
這一下子可急煞了文芳,她不知如何是好。到底還是阿花這小鬼頭有辦法,她叫文芳匿在屏風後面,讓她獨個兒應付。她開門讓瑞芬進來再把門兒關了,吿訴她自己是趁着空閑到這兒檢理傢具,並指引她從後門脫身。
這一道危關是平安渡過了。那外邊的丙雄還在不停的輕輕敲著門。
門開了,阿花讓丙雄進去後自己走出來代掩上門。環翠閣內一片黑暗裏飄出男女的低聲私語。
這一幕移花接木的喜劇,却給匿身石旁的士華與方興看得一淸二楚。當然他們不會知道瑞芬從後門脫身的那一個重要關鍵。
不相信的也要相信了,士華悲憤之餘,忽然捧了一盆花摔在地上,看着它變成粉碎。
二三
愛情眞是一件奇妙的東西,得到它的人就會眉飛色舞,失去它的人就感到心灰意冷。
士華自從昨晚上從何家花園出來後,馬上就變得意氣消沉,茶飯無心。正如他的爸爸招老師說他:「你們後生小夥子染上了戀愛病還記得唸書嗎?熱戀的時候沒有心思念書,失戀就更沒有心思念書。
瑞芬來找士華,本來想責問他昨晚上爲什麽失約,不料士華不由分說,把她狗血淋頭的痛駡一頓。瑞芬欲辯無從,只得含寃負屈的離去。可憐一顆少女的心,還不知道個郞爲什麽出此摧花辣手呢。
二四
被駡後的瑞芬,痛恨士華蠻横無理,她想接受她表哥的愛,藉此來向士華報復。她把這事情報吿文芳,文芳倒着急起來,他生怕弄假成眞,那時自己豈不落了一個空,他勸妹妹不要結寃太深,將來還可以慢慢解釋。
至於士華,他是一肚子憤恨無可發洩,決定來一個煑鶴焚琴,一拍兩散。他叫方興去見丙雄的父親,把那一個晚上見到的情形吿訴他。他想利用王何兩的不睦而拆散丙雄和瑞芬的姻緣。
二五
果然,王繼先得到了方興的消息,不禁大發雷霆,他審問丙雄道:「你的同學說你和你的表妹常常在何家的後花園幽會,幹那不可吿人的事。有嗎?」
「對,不過,爸,這是自由結合,幷不是犯法呀。」丙雄直截了當的承認。
但王繼先的意見和他的兒子不同,他知道了傳忠對他們素懷嫉忌,這事情他反起臉來,說他的兒子誘姦閨女,罪名可不小。
爲了希望得到傳忠的寬恕,繼先要他的兒子一同到何家認錯。
二六
這邊爲着文芳的婚事,正和他的妻子大吵了一陣,他的妻子忿然外出。
傳忠一來抱孫念切;二來文芳到底是討囘來養的,生怕這樣一年二年的拖下去,將來事情會起了變化。所以他不愛他的妻子和文芳反對與否,自己拿主意將阿花許配文芳,並叫他們出來馬上拜堂成親。因爲他覺得阿花雖然是婢女,可是人倒也伶俐標緻,而且不假外求,可以水到渠成。
這事可把文芳和阿花弄得啼笑皆非。
二七
傳忠正在催促文芳和阿花拜堂,繼先父子來了。這倒把傳忠嚇得一跳。因爲他們多年沒有來往,這囘父子一同上門,使他想到一定是當年奪產的陰謀敗露,所以他們來和他算賬。
大家坐下之後,繼先欲吐還呑的對傳忠說:「襟兄,我們的來意,大概你也知道一點吧?」
傳忠心裏益加驚惶,他只尷尬地說了「是……是……」兩個字。
繼先續說:「瞞也瞞不得好久的,俗語說得好,雞蛋那末密也會孵出小雛,事情終有揭穿的一天。你說對嗎?我今天帶了丙雄來找你,就是想大家來解決它。」他把話說得這末婉轉地在繞圈子,因爲怕觸怒了傳忠。
然而作賊心虛的傳忠,聽了這番話更證明自己的料想不差,如果不是他的妻子這時囘來打斷他的話頭,險些兒把當年的事情坦白出來。
最後再經過繼先明白說出來意,傳忠這才如釋重負,但他聽說女兒和丙雄發生了關係,不禁冒起火來,馬上叫瑞芬出來責駡。
自己沒有幹過什麽,瑞芬當然矢口否認。但丙雄却又繪影繪聲的把幽會的情形招認出來。這使傳忠和繼先都感到惶惑起來。
只有傳忠的妻聽丙雄說每次幽會都是由文芳作通知,她心裏就明白了幾分,立刻跑到文芳的房間去。
二八
傳忠的妻手執雞毛掃子拖着阿花走進文芳房中。這時文芳已略聞風聲,見媽媽怒氣冲冲知道東窗事發。
傳忠的妻叫阿花跪在地上,來一幕老夫人拷打紅娘,文芳不忍阿花受罪,突然跪在她的面前,把怎樣冒充妹妹偷情密約的事原原本本的招認出來。
但這事情究竟是誰的錯呢?傳忠的妻想起來覺得自己實在難辭其咎,她感動的流下淚來,擁抱着文芳請求她寬恕自己的過失。
二九
在廳上,傳忠還狠狠的迫問瑞芬,他連招士華也叫了來作證。只可憐瑞芬哭得像一個淚人兒。
傳忠的妻出來了,她說已經査明了不是瑞芬,瑞芬得了這一解救,抱着她大哭起來。
接着阿花攙扶着文芳出來,她穿上了第一晚約會丙雄的一套女裝,羞怯地不敢把頭抬。大家也都怔怔的看着說不出話來。
「丙雄,你認得她嗎?」傳忠妻對丙雄問。
丙雄看見文芳手上戴着他贈給她的戒指,向傳忠妻點點頭。倒是傳忠他們給弄得莫名其妙。
及到傳忠的妻把當年大嬸索囘男嬰的事說出來,大家才恍然。傳忠也在這時表示懺悔,繼先反而向他安慰。經過這一塲,大家的猜忌都煥然冰釋。
三〇
在花園內,那幾個癡男怨女也在互相道歉。
「瑞芬,是我誤會你,使你受盡委屈,請你原諒我吧!」士華說着跪在瑞芬面前。
在相隔不遠的地方,站著丙雄和文芳。
「我妹妹愛你,快點到那邊去吧!」文芳突然從手上脫下戒指交還丙雄道。
「文芳,你收囘它吧,我重新再向你求婚好嗎?」丙雄說著,突然跪下作求婚狀,引得文芳笑了起來。
隨後他(她)四個人父會在一起解釋誤會,手攙手的漫步在花間小徑。路旁的花木都正在規擺著它們的腰肢,似乎也在替他們高興而手舞足蹈。
只有阿花,她獨個兒站著,神往於她的憧憬,她是最寂寞的一個了。
—完—
談「點錯鴛鴦譜」
這一部「點錯鴛鴦譜」,是鳳凰影業公司成立以來的第一炮,爲了這個緣故,所以該公司方面不敢不審愼從事,無論劇本選擇,導演技巧和演員陣容各方面,都經過長時間的硏究。廣東有句俗語說得好:最難得是「頭纜」,該公司的主持者馮鳳歌先生,正把握着這一點,所以不惜破耗鉅大的時間和金錢來完成這第一炮,以期收到一鳴驚人的效果。
同時,這部影片也是馮鳳歌自動集資拍攝的第一部,他半生從事編導工作的輝煌成就,大家是知道的,這次自己編導自己千辛萬苦集資經營的第一都影片,我想,就是儍子也不會相信這是一部粗製濫造的貨品吧。
還有,芳艶芬與任姐合作演出,也是由這一部片開始,加以她們在劇中飾演角色的適合和導演的得法,相信她們一定不會「丟架」的。
總之,這一部「點錯鴛鴦譜」的出現,一切都在朝氣蓬勃中,它是一鳴驚人是毫無疑義的。
電影故事
點錯鴛鴦譜
一
在一個堂皇而帶點樸素的廳堂裏,當中供着佛像,老婦人左氏手敲木魚,閉目唸經。
唸經畢,放下木魚,坐在旁邊的椅子上。
「南無阿彌陀佛………………」她又取下頸際的佛珠,寂寞地數着。
她是一個年近花甲的人了,因爲丈夫早經身故,沒有兒子,兩個女兒又已出嫁,所以多年來她就過著孤獨的日子。幸而先生遺下了豐厚的產業,物質方面,儘够她下半世享受。
她的長女嫁夫何傳忠,家頗富有,可惜還沒有兒女。次女是他的養女,嫁夫王繼先,有一個兒子叫丙雄,雖然家道淸貧,家庭中倒也融融曳曳。
左氏每想起兩個女兒都已各有歸宿,寂寞的唇邊,總是泛起一絲欣慰的微笑。但她還有一件末了的心事,因爲她想搬到尼庵去吃長齋,從此擺脫凡塵,皈依我佛;同時關於自己的財產該交給誰的問題,也想趁自己精神還好的時候早爲分配,好免後輩將來爭執。剛才她特地叫女僕三嬸去叫女兒女婿們到她家裏來,就是爲了這件事情。
二
何傳忠到了,他因爲妻子快要臨盆,所以自個兒前來。接着王繼光夫婦也趕到。大家見面後,忙着請安問好,擾攘了一陣子。
當左氏宣佈自己要搬到尼庵去長住時,傳忠等你一句我一句的勸着,但左氏已經打定了主意,他們勸也勸不過來。
其實他們對左氏進尼庵的事幷不怎樣重視,關心的只是左氏的財產將要怎樣分配,所以不能不苦勸一番來表示孝思而已。
最後左氏談到這事了,大家都緊張地等待着。
「不要說我偏心,本來呢,你居長,產業應該交給你,可惜你沒有兒子,現在我决定交給我的外孫子丙雄了。」左氏邊對傳忠說,一邊拿過一個木盒子來打開取出一叠契約道:「這就是我的全部田契尾契了。」
繼先夫婦聽左氏這麽說,眞是喜出望外,連忙走近左氏身旁,預備代他們的兒子接受這一筆豐厚的產業。
這一個重大的打擊,使傳忠呆住半响說不出話來。
「且慢!」傳忠在絕望中想起一件事來,他高聲對左氏說:「請岳母公平一點,過幾天再作决定吧,我的妻子快要臨盆,這事難道你老人家忘了,如果她產下一個男孩,產業不是該歸他承受嗎?」
經傳忠這末一說,左氏才猛然想起來,一時頓感猶豫。在傳忠力爭下,左氏終於動搖了初衷,答應了再等一兩天再算。
憤恨與失望交襲下的繼先夫婦,不等吃過飯就告辭了。
三
幾天後,傳忠的妻分娩的時候到了。
傳忠在廳中踱着,焦灼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房間裏傳出來一陣呱呱的嬰兒哭聲,聲音是那末响亮,他意識到一定是個男孩,咀角上不禁泛起一絲得意的微笑。
好容易等到接生婦出來了,他連忙上前詢問:「是不是男的!三姑。」
三姑搖了搖頭,吿訴他是一對孿生女兒。
傳忠像澆了一盆冷水。
到底還是三姑辦法多,她對傳忠夫婦貢獻了一個偷龍換鳳的計謀來,她說有一家貧農剛產下一個男孩,是她經手接生的,他們不但貧,還要等着錢完稅,如果肯出一點錢,准可以討了他們的兒子來養。
傳忠夫婦爲了那一筆偌大的產業接受了三姑的建議,叫她馬上祕密進行,幷且在外面宣揚說何家養了一對孿生男女子。
四
三姑是一個愛管閒事和愛賣弄的傢伙,別的事情也許她幹得不好,像這類見不得天的勾當,她幹起來可特別爽利,何况事成事她還可以揩一點油水。
果然三姑去了不久,便引着那貧婦大嬸來了,在房間裏傳忠夫婦把她的兒子打量了一囘,都認爲滿意。
正在討價還價的當兒,婢女報說繼先夫婦到,這一下子可把傳忠聽呆了,他恐懼着祕密已被識穿,然而不能不硬着頭皮到外面應付。
在談話裏,知道他們此來不過是試探性質,這才安心下來,在傳忠敷衍政策之下,繼先夫婦不得要領而退。
偷龍轉鳳的勾當,終於議定十両銀成交了。但大嬸有一個附帶條件,就是要把他們的一個女兒抱囘家去養,因爲她的丈夫病在床上,賣兒子的事情是瞞着他的,囘去給他發覺嬰孩沒有了,將會增加他的病的。
這時的傳忠已是利慾昏心,他不管妻子的傷心,順手在床中把那大的女嬰抱起來交給大嬸。
五
過了幾天,左氏和繼先夫婦丙雄都齊集在何家的廳堂上。
左氏此來除了要看看那何家的小生命之外,主要的還是爲了履行她的諾言,將財產重新支配。
她又拿出那盛契約的木盒子來。
傳忠的妻抱着孩子站在她的身旁。她看着孩子問道:「我這外孫子改了名字沒有?」
「有了,他叫文芳,是大哥呢!那小的女兒叫瑞芬。」傳忠連忙代答。
「文芳,何文芳………這名字不錯。」左氏邊說着邊把木盒子拿到小孩子面前說:「現在我就把這些田契屋契都交給你了。」
傳忠忙代小孩子把木盒子接過。
左氏還沒有忘記另外一個外孫子,接着她又宣佈所有浮財和倉穀都歸丙雄承受。
繼先的妻叫丙雄拜謝外祖母時,不知怎的丙雄却哇的一聲哭了起來,他似乎在抗議他的姨父那種巧取豪奪的陰謀。
六
在這邊,那無知的小孩子爲傳忠騙來一份豐厚的產業,使到有些人心滿意足。
可是在另一方面,那貧婦正被丈夫發覺了這事而捱駡,她的丈夫迫着她同到何家交還那十両銀和小女孩去換囘自己的親生骨肉。
正當分產後大家一同進午點的時候,何家門外突然來了不速之客,小婢在傳忠的妻耳邊說了幾句話,她便馬上離屋到外面去。
一來爲了避免吵起來被人看破,二來也實在捨不得自己骨肉,傳忠的妻終於使大嬸夫婦滿意而去。
這件事她一直瞞着大家。可巧傳忠也從這時便遠出經商,一去十多年,所以連傳忠也是懵然不覺。
七
正如說書的說:「有話則長,無話則短。」
流水時光,轉眼就過了十冬個春秋。
這時的丙雄、文芳、瑞芬都已長大,他(她)們慈祥的外祖母和丙雄的媽媽早已隨着時間的消逝而離開了人世,傳忠這時亦已鳥倦知還,囘到他的家過着團聚的生活。
眞是十年前事幾番新,一切的一切都在變掉了原來的樣子,不變的只有何家和王家之間的猜忌,依然强固地深嵌在傳忠那一代的心間。
八
有一天,瑞芬獨個兒在花園內唱歌,丙雄從背後閃出來,輕輕拍了幾下掌。
「表哥,你來幹嗎?爲什麽老是鬼鬼祟祟的?」瑞芬給他嚇了一跳,定定神然後問。
「我來等你,不過我怕給姨父看見。」丙雄有點赧然,他的目光在盯着瑞芬秀麗的面龐說:「瑞芬,你還記得我們小的時候常在這兒玩嗎?」他邊說邊行前拖著瑞芬的手。
「表哥,現在我們都長大了,怎様能够和從前一樣呢。」瑞芬摔脫了丙雄的手,借意走開。
「瑞芬………」丙雄鼓着勇氣追上前,喊着她的名字,正待要說甚麽,文芳和一個同學這時剛來了,他只好止住不說下去。
和文芳同來的那一個同學叫招士華,是他們的招老師的兒子,當文芳介紹給他和瑞芬認識後,他(她)們不期然地四目交投。
招士華的瀟洒英姿與瑞芬的天生麗質,使兩入之間都起了愛慕,大有一見鍾情之感。
可憐冷眼旁觀的丙雄,不禁一股兒酸氣,直透心間了。
九
爲了兒女婚姻問題,傳忠和他的妻子不知吵過多少次。
傳忠抱孫念切,常催促他的妻子早日替文芳定親。但她心間隱藏着的一段祕密,這時還不願向傳忠公開。所以當傳忠向她提起文芳的親事時,她老是左推右搪,不是說文芳年紀還輕,就是說他和瑞芬是一雙孿生兄妹,要定親也要兒女兩人同時舉行。
就這樣拖下去,一年二年的,所以文芳和瑞芬的婚事到這時還沒有一點兒端倪。
一〇
招士華自從那天見過瑞芬,囘家後總是念念不忘。
這天在書塾裏覷着招老師在打瞌睡,他便暗裏約了同學方興偷偷溜過隔壁去。因爲他要調奔瑞芬和丙雄的感情怎樣,以利便進行追求,他叫方興負責當他的情報員。
方興是個懶惰而頑皮的傢伙,也是士華的幫閑,這事情他當然滿口答應。他只希望在考試的時候士華關照他的爸爸給他多一點的分數。
一陣喧嘩雜着笑聲把招老師從夢中驚過來,他敲响戒方喝問是誰的惡作劇。
丙雄告訴老師說是因爲大家取笑他的表弟,說他是女人相,弄到他哭起來。
招老師看看文芳,果然還在抽咽着。
這時士華和方興也聞聲溜囘課室,士華爲了要討好文芳,也挺身出而作證。
一一
這天文芳在書塾中被人取笑後,囘到家裏仍是悶悶不樂。小婢阿花安慰著她。
「阿花,還說你是我的心腹,爲什麽我的心事你一點也不懂?雖然我現在還沒有被人識穿,但是,我到底是一個女孩子啊!我真不明白媽爲什麽要這樣做,難道要我一輩子這樣男不男女不女的過下去不成?」文芳說着不覺傷起心來。
傳忠的妻剛在這時候到文芳房間來,文芳的話說給她聽到了,她責備文芳不聽她的敎訓,隨便胡也亂道,她把她十八年來隱藏著的苦衷吿訴了文芳,幷安慰她總有個時候叫她恢復本來面目。
然而這些不著邊際的安慰怎能叫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滿足呢?何况她的一顆芳心,早已印下了她的表哥丙雄的影子。正如她對阿花說的:「現在就只有我愛上別人,別人可絕不會愛我,像我這様的人是多沒意思啊!」
一二
雖然丙雄在暗暗地被人愛着,可是他一點兒也不會知道,他心目中只有一個瑞芬表妹。
當他的父親问他徴求對於婚事的意見時,他勇敢地說出了愛上了表妹。
自然這是不會得到繼先的同意的,他一直沒有忘掉何家爭產那一囘事,同時也知道那勢利的襟兄絕不會將女兒嫁給他的兒子的。
他責備了丙雄幾句,以後不准他再到何家走動。
但丙雄是一個意志堅强的小夥子,這一下子幷沒有灰了他的心,他相信終有一天精誠所至,瑞芬會接受他的愛的。他又那曉得那個小妮子的心,早已給招士華佔領着了呢。
一三
春天又到了,何家花園內開遍了燦爛的花兒。
瑞芬在小亭子裏整理着盆栽。
丙雄忽然從花盆後面伸出頭來。
「又是這末鬼鬼崇崇的,胆子小一點眞給你嚇壞了。」瑞芬嬌嗔地說。
「我不是安心嚇你的,不過………瑞芬………」丙雄囁嚅着。
但他終於鼓起勇氣來,向瑞芬表達他的愛忱。
然而瑞芬幷不爲他的愚誠所感動,她只是對他婉詞相拒。甚至丙雄跪地央求,她還是無動於中。
這一切,都給匿身花間的文芳窺見了。他看到丙雄的可憐相和瑞芳的冷若冰霜的態度,內心泛起一種莫名的感覺。
瑞芬正在給丙雄糾纏得慌,可巧招士華來了,他借故說找文芳進了亭子,丙雄和瑞芬連忙上前打招呼。
瑞芬和士華談得很投機,士華藉口要參觀園裏環翠閣的書畫,瑞芬也自吿奮勇担任了響導,於是兩人雙雙向環翠閣那邊走去。
這情景却苦了丙雄,他目送著二人的背影,失神地坐下來。
匿在花間的文芳,這時從花盆後面伸出頭來,正在沉思的丙雄,給嚇了一跳。
「我不是安心嚇你的,不過………表哥………」文芳學着剛才丙雄的口吻說,跟着他撲的跪在丙雄面前,模彷他向瑞芬求愛的姿態,要丙雄拖他起來。
丙雄把他拖起來後,文芳不覺心花怒放,臉色緋紅,恨不得投身在丙雄的懷抱。
然而他的一片癡心有誰曉得呢,在丙雄目中,他不過是一個頑皮的小弟弟罷了。
一四
傳忠又提起兒女婚姻來了,他不理妻子的推搪,叫齊了兒女當面問他們可曾找到了心上人。
這一下使瑞芬樂得滿面春風,她羞怯地說出自己心裏已經有了如意郞君,不久便可正式宣佈。只可憐文芳却不知從何說起,她險些兒把祕密拆穿了。
他悶悶的囘到房子裏,他呆看着在一旁磨墨的阿花,不覺羨慕起來說:「阿花,我眞的願意做你了,你看吧,我將來的收塲,怕比祝英台還要悲慘呢!」
「誰叫你學祝英台那末儍?」阿花說。
這一句話提醍了文芳,他和阿花商量了一會,决定冒充他的妹妹約丙雄到後花園幽會,叫阿花把他妹妹的扇子和一套衣裳偷來。
一五
在書塾放學的時候,文芳找個機會通知丙雄,說瑞芬約他晚上在花園相會。這消息太突然了,這使正陷於失望深淵中的丙雄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經過文芳解釋:他妹妹本來是愛丙雄的,是個性深沉,不喜歡別人在當眼的地方向她求愛,因爲她一則女兒家害羞,二來怕給爹娘發覺加以阻撓,所以表面上裝成冷淡。丙雄聽了這一番理由,眞樂得眉飛色舞。
「表哥,我替你做紅娘,你可有什麽報答呢?」文芳打趣地說。
「你喜歡什麽我都答應你。」丙雄答道。
「我什麽都不希罕,只要你對我好像對待我的妹妹那樣就行了。」
絃外之音,丙雄又那裏曉得呢。
一六
眞個是誰個少女不擅懷春,那個男子不擅鍾情。
這一邊文芳約了丙雄,那一邊士華和瑞芬已在花園內並肩携手,喁喁細語了。
「你說你爸的脾氣古怪,那末你怎麽樣對他說呢?」瑞芬不放心地對士華說:「我答應和你結婚,可是也要你的父母同意呀。」
「你眞的答應了嗎!只要我囘家對媽一說,她沒有不答應的,她一同意,爸那敢反對。」士華心花怒放很有把握地囘答瑞芬。
他倆互訴衷曲,卿憐我愛,只羡鴛鴦不羨仙了。
一七
約好了丙雄後,文芳在晚上穿囘了女裝,對鏡端詳,細看自己像不像一個女孩子。
阿花在後面說:「大少爺,不,大小姐,我看你裝扮起來,比二小姐還要漂亮哪,等一會表少爺見到,他不愛你才怪呢。」
文芳聽了再向鏡子裏打量一下,自己也覺得楚楚可憐,禁不住臉上泛起滿意的微笑。
一八
夜幕籠罩着大地,四野蟲聲唧唧,更顯得寂寞而幽靜。
在何家花園内,丙雄從花陰小徑摸索前行,轉過一個石山,果然看見婢女阿花在小亭子裏竚候着。他帶着驚喜的心情,連忙向小亭子跑去。
「小姐呢?」丙雄低聲問。
「在裏面。」阿花用手指着環翠閣說:「小姐說過,這是初次幽會,她怕羞,你進去的時候,要把燈光熄滅,她才讓你進去。」
丙雄自然滿口答應,阿花含笑引他進去。
阿花輕輕敲了兩下門,門呀然而開,裏面伸出一隻拿着紙扇的手來,向着丙雄招手。這時的丙雄,舉動失措,益驚喜交集,早已靈魂兒飛去半天了
。
文芳和丙雄二人在這一個不平凡的晚上,了却了相思之苦,他倆輕憐密愛,把臂盟心。只可憐在門外偷窺的阿花,也惹得春心蕩漾,抱着門柱當情人呢。
一九
經過這一晚,丙雄深以爲自己精誠所至,所以瑞芬竟不嫌多露,遠作西廂之約。他又那曉得這是一幕移花接木的活劇呢。
從這時起,丙雄一洗過去的愁眉苦臉,鎮日春風滿面,喜氣揚眉,前後判若兩人。
這情形給士華看在眼裏,不禁大起狐疑,他是一個細心眼的人,懐疑到他的愛情起了變化,雖然瑞芬是親口答應過他的婚絪的。
爲了明白葫蘆賣什麽藥,他只好又叫方興去替他査問一下。
二〇
也許是因爲昨夜裏經不起雨驟風狂,文芳病起來了,雖然不過是輕微的一點寒熱。
他吃過了藥後,想起了昨夜的事,便從懷中取出戒指玩弄着,那是昨夜丙雄給他的定情信物。
瑞芬來了,文芳忙把戒指收藏。
接着丙雄也來探病,他見了瑞芬也在坐,不覺心頭鹿撞,吶吶的說不出話來。
瑞芬看丙雄的尷尬樣子,覺得不好意思,借故離開躱避,丙雄想跟她出去,這可急煞了文芳,他連忙叫住丙雄,要丙雄扶他出花園散步去。
漫談中文芳試探着丙雄的心情,他說:「假如將來你發覺昨夜裏和你幽會的不是我妹妹而是另有其人,你能不能够像愛我妹妹那樣愛她呢?」
丙雄堅决的答道:「如果世間上眞有這末一個癡心愛我的女子,我怎能不投桃報李啊。」
文芳滿意地作了一個深呼吸。
二一
招老師又在打瞌睡了。士華覷着機會,偷偷的約了方興溜過隔壁去。
「喂,叫你調查的事情怎麽樣了?」士華劈頭就問道。
「糟得很!是丙雄親口說的,他和何家小姐在後花園幽會,早已私訂良緣。他還說,何小姐對你的假情假義,不過是利用你做擋箭牌罷了。」方興帶點諷剌的囘答。
然而士華幷沒有完全相信,雖然後來丙雄當面誇耀着今晚又是幽會之期,他懐疑這是丙雄裝腔作勢來解嘲,因爲瑞芬正約了他在這天晚上到花園相會。他决定偕同方興前去一看究竟。
二二
夜深了,星星在天空裏閃着眼睛,它似乎要偷窺何家花園內那些癡男怨女的偷情密約。
在環翠閣中,文芳穿上女裝在等待着情郞,她不時催促阿花到外面探視。
「糟了,小姐在亭子裏!」阿花跑囘來說。
文芳走近窗前一看,果然瑞芬站在那兒好像在有所等待,她默禱着丙雄今晚失約不來。
然而她的默禱一點也不生效,丙雄終於守時地來了。他發覺瑞芬在亭子裏,連忙上前對着她發出憨笑。瑞芬見來的是丙雄,趕忙離開亭子逃避。丙雄誤會那是一種暗示,啣尾追隨,瑞芬更加着慌,急足躱向環翠閣來。
這一下子可急煞了文芳,她不知如何是好。到底還是阿花這小鬼頭有辦法,她叫文芳匿在屏風後面,讓她獨個兒應付。她開門讓瑞芬進來再把門兒關了,吿訴她自己是趁着空閑到這兒檢理傢具,並指引她從後門脫身。
這一道危關是平安渡過了。那外邊的丙雄還在不停的輕輕敲著門。
門開了,阿花讓丙雄進去後自己走出來代掩上門。環翠閣內一片黑暗裏飄出男女的低聲私語。
這一幕移花接木的喜劇,却給匿身石旁的士華與方興看得一淸二楚。當然他們不會知道瑞芬從後門脫身的那一個重要關鍵。
不相信的也要相信了,士華悲憤之餘,忽然捧了一盆花摔在地上,看着它變成粉碎。
二三
愛情眞是一件奇妙的東西,得到它的人就會眉飛色舞,失去它的人就感到心灰意冷。
士華自從昨晚上從何家花園出來後,馬上就變得意氣消沉,茶飯無心。正如他的爸爸招老師說他:「你們後生小夥子染上了戀愛病還記得唸書嗎?熱戀的時候沒有心思念書,失戀就更沒有心思念書。
瑞芬來找士華,本來想責問他昨晚上爲什麽失約,不料士華不由分說,把她狗血淋頭的痛駡一頓。瑞芬欲辯無從,只得含寃負屈的離去。可憐一顆少女的心,還不知道個郞爲什麽出此摧花辣手呢。
二四
被駡後的瑞芬,痛恨士華蠻横無理,她想接受她表哥的愛,藉此來向士華報復。她把這事情報吿文芳,文芳倒着急起來,他生怕弄假成眞,那時自己豈不落了一個空,他勸妹妹不要結寃太深,將來還可以慢慢解釋。
至於士華,他是一肚子憤恨無可發洩,決定來一個煑鶴焚琴,一拍兩散。他叫方興去見丙雄的父親,把那一個晚上見到的情形吿訴他。他想利用王何兩的不睦而拆散丙雄和瑞芬的姻緣。
二五
果然,王繼先得到了方興的消息,不禁大發雷霆,他審問丙雄道:「你的同學說你和你的表妹常常在何家的後花園幽會,幹那不可吿人的事。有嗎?」
「對,不過,爸,這是自由結合,幷不是犯法呀。」丙雄直截了當的承認。
但王繼先的意見和他的兒子不同,他知道了傳忠對他們素懷嫉忌,這事情他反起臉來,說他的兒子誘姦閨女,罪名可不小。
爲了希望得到傳忠的寬恕,繼先要他的兒子一同到何家認錯。
二六
這邊爲着文芳的婚事,正和他的妻子大吵了一陣,他的妻子忿然外出。
傳忠一來抱孫念切;二來文芳到底是討囘來養的,生怕這樣一年二年的拖下去,將來事情會起了變化。所以他不愛他的妻子和文芳反對與否,自己拿主意將阿花許配文芳,並叫他們出來馬上拜堂成親。因爲他覺得阿花雖然是婢女,可是人倒也伶俐標緻,而且不假外求,可以水到渠成。
這事可把文芳和阿花弄得啼笑皆非。
二七
傳忠正在催促文芳和阿花拜堂,繼先父子來了。這倒把傳忠嚇得一跳。因爲他們多年沒有來往,這囘父子一同上門,使他想到一定是當年奪產的陰謀敗露,所以他們來和他算賬。
大家坐下之後,繼先欲吐還呑的對傳忠說:「襟兄,我們的來意,大概你也知道一點吧?」
傳忠心裏益加驚惶,他只尷尬地說了「是……是……」兩個字。
繼先續說:「瞞也瞞不得好久的,俗語說得好,雞蛋那末密也會孵出小雛,事情終有揭穿的一天。你說對嗎?我今天帶了丙雄來找你,就是想大家來解決它。」他把話說得這末婉轉地在繞圈子,因爲怕觸怒了傳忠。
然而作賊心虛的傳忠,聽了這番話更證明自己的料想不差,如果不是他的妻子這時囘來打斷他的話頭,險些兒把當年的事情坦白出來。
最後再經過繼先明白說出來意,傳忠這才如釋重負,但他聽說女兒和丙雄發生了關係,不禁冒起火來,馬上叫瑞芬出來責駡。
自己沒有幹過什麽,瑞芬當然矢口否認。但丙雄却又繪影繪聲的把幽會的情形招認出來。這使傳忠和繼先都感到惶惑起來。
只有傳忠的妻聽丙雄說每次幽會都是由文芳作通知,她心裏就明白了幾分,立刻跑到文芳的房間去。
二八
傳忠的妻手執雞毛掃子拖着阿花走進文芳房中。這時文芳已略聞風聲,見媽媽怒氣冲冲知道東窗事發。
傳忠的妻叫阿花跪在地上,來一幕老夫人拷打紅娘,文芳不忍阿花受罪,突然跪在她的面前,把怎樣冒充妹妹偷情密約的事原原本本的招認出來。
但這事情究竟是誰的錯呢?傳忠的妻想起來覺得自己實在難辭其咎,她感動的流下淚來,擁抱着文芳請求她寬恕自己的過失。
二九
在廳上,傳忠還狠狠的迫問瑞芬,他連招士華也叫了來作證。只可憐瑞芬哭得像一個淚人兒。
傳忠的妻出來了,她說已經査明了不是瑞芬,瑞芬得了這一解救,抱着她大哭起來。
接着阿花攙扶着文芳出來,她穿上了第一晚約會丙雄的一套女裝,羞怯地不敢把頭抬。大家也都怔怔的看着說不出話來。
「丙雄,你認得她嗎?」傳忠妻對丙雄問。
丙雄看見文芳手上戴着他贈給她的戒指,向傳忠妻點點頭。倒是傳忠他們給弄得莫名其妙。
及到傳忠的妻把當年大嬸索囘男嬰的事說出來,大家才恍然。傳忠也在這時表示懺悔,繼先反而向他安慰。經過這一塲,大家的猜忌都煥然冰釋。
三〇
在花園內,那幾個癡男怨女也在互相道歉。
「瑞芬,是我誤會你,使你受盡委屈,請你原諒我吧!」士華說着跪在瑞芬面前。
在相隔不遠的地方,站著丙雄和文芳。
「我妹妹愛你,快點到那邊去吧!」文芳突然從手上脫下戒指交還丙雄道。
「文芳,你收囘它吧,我重新再向你求婚好嗎?」丙雄說著,突然跪下作求婚狀,引得文芳笑了起來。
隨後他(她)四個人父會在一起解釋誤會,手攙手的漫步在花間小徑。路旁的花木都正在規擺著它們的腰肢,似乎也在替他們高興而手舞足蹈。
只有阿花,她獨個兒站著,神往於她的憧憬,她是最寂寞的一個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