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鳳雙飛
電.影.故.事
真愛情心心相印 元宵夜花市觀燈
明末崇禎年間,浙江蘭溪縣城外有一個小市鎭叫板橋鎮,住着幾十戶莊稼人家,全鎭只有一條街道,簡陋的住屋和狹隘的舖子像鴿籠似的排列在兩旁,侷促萬分。街道盡處有一座小木橋,橋頭開設一間豆腐店,店主金三寶爲人忠厚慈祥,老妻已故,膝下只有一個十八歲的女兒小鳳。父女相依爲命,勤勞操作過活,樂也融融。
金小鳳雖是小戶人家,倒也落得豐姿天然,甚惹人愛。豆腐店對面的小茅棚裏,住着一個名喚周彩根的青年木匠,他父母早在荒年雙亡,遺下他一人篤實忠信,刻苦耐勞,學得一身好手藝,金三寶是親眼見他長大的,倒有心把女兒嫁給他。小鳳和彩根從小就玩在一起,青梅竹馬,感情很是融洽,長大以後,怕人家說閒話,不常接近,但暗裏私相往來,關係已非尋常了。
時屆元宵佳節,金三寶興高彩烈準備帶女兒上城觀燈。小鳳捨不得彩根一人冷清清地獃在茅棚裏,情絲萬縷勇氣說:「爸爸,找彩根哥一起去……好不好?」金三寶看着女兒那害羞樣子,憐惜地說:「好吧!找他一起去吧!」金小鳳樂得一溜烟飛跑到彩根那邊。
恰好彩根和他舅父有約,不能陪小鳳看燈去。他倆只好約定半夜裏在彩根茅棚相會。小鳳臨走還依依不捨,小心地叮囑彩根少喝點酒,早些回家。
蘭溪縣城本來就十分熱鬧,新年又給裝點了一番景色,今晚是元宵,大小店舖門前都張燈結綵,把一條大街照耀如同白晝,好不熱鬧。男女老少擠滿了街旁。其中也有不少打扮漂亮的婦女,但比起麗質天生的小鳳,却要弱幾分了。
城裏有名的御史獨子沈紫貴,整天尋花問柳,仗勢欺人的「花花公子」帶着兩名家丁,大搖大擺地從遠處走來,對賊眼睛骨碌碌地轉到小鳳身上,就像在一堆石頭中間發現一顆寶石似的,緊緊地追逐着。
花燈看完,已是半夜時分,月亮照着清澈的水塘和石板路,水中印着金三寶攙着小鳳向鎮上走去的倒影,在他們後面又有一個黑影躲躲藏藏地跟着,這黑影就是「花花公子」沈紫貴。
花公子殘踐民女 英雄漢一拳除暴
回到家裏,小鳳等候父親上床之後,輕輕地打開了門,躡手躡足地走到彩根茅棚前,雖然過去晚上時時來過,但心裏一樣緊張非常,看見門還鎖着,埋怨地說:「這個傢伙還不回來!」伸着身子從草堆裏摸出鑰匙,預備先開門進去等彩根囘來。
忽然小鳳聽見後面有輕輕地脚步聲,開始還以爲是彩根囘來了。正是私心暗喜,可是她覺得走路的脚步有點異樣,警覺地囘轉身來。一道從屋角小窗和板壁縫裏射進來的月光中,看見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看燈時遇見的花花公子,小鳳嚇得心慌意亂,因爲自己是偷偷來看彩根的,不敢大聲喊救,沈紫貴也看清了這一點,返身關上門,把背靠着說:「別害怕,是熟人了,剛才陪你看了半天花燈……」小鳳又恨又怕只顧後退,聲調也顯得戰慄:「你趕快出去,我要叫喊啦!」沈紫貴惡毒地笑着說:「不!我知道你不會叫喊的!一個姑娘家半夜三更的出門來……」小鳳急得流淚,說時遲那時快,沈紫貴猛然向她撲過去,兇暴地說:「告訴你,在蘭溪城裏城外,沒有人管得了我的事……」她被迫退到屋角,失魂落魄地慘叫了一聲。
沈紫貴抓住了她,一隻手掩住小鳳的嘴,小鳳拚命的掙扎着。
剛好彩根在這時趕回來,聽見了哭泣聲音,急忙推門進去,低聲喊着:「小鳳!小鳳!」
門突然開了,一個黑影衝出來,彩根連忙追上兩步,把他捉住,用力向屋內一推,沈紫貴被他推得頭昏眼花倒在地下打滾。正當彩根掏出火石打火點燈的時候,沈紫貴昏亂間在地上摸到一把木匠用的斧頭,掙扎着爬了起來,小鳳看見他正舉斧要向彩根砍去,驚叫一聲,彩根猛力將斧頭從沈紫貴手中奪下,沈紫貴拚命咬住彩根,彩根激怒之下,一拳打去,沈紫貴倒地哼了一聲即告斃命。
彩根眼見闖了大禍,心裏害怕,但想起平日受有錢人的欺侮,覺得很是痛快,向小鳳懇切地問:「小鳳,他欺侮了你沒有?」小鳳一陣傷心伏在彩根身上痛哭,彩根安慰她說:「別難過,我們總算是報了仇!」
緝兇手滿城風雨 生別離寸斷肝腸
御史府的沈老夫人,因爲她的獨子沈紫貴二天沒有回家,氣得直罵家丁和丫頭,弄得一家上下惶恐不安。幾天過後御史府的家丁跑遍了蘭溪城,始終找不着這位沈府的花花公子。沈老夫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面去信南京都察院告知沈御史;一面托閻溪縣的吳知縣協助尋找。
風聲一天緊迫一天,城門口貼著一張縣衙門尋找沈紫貴的「懸賞」告示,縣衙的差役和沈府的家丁,不斷出現在市集、廟會、鄰縣的名勝風景區和沈紫貴常去的賭台、妓院。
彩根無奈只得决定跟舅舅到外縣暫避。分別的晚上,室外風雨凄迷,室內微弱的油燈搖曳不定,小鳳難過地看彩根收拾行李,眼淚一滴滴地落下來。彩根猛然想起她身上已經懷孕,萬一有了事情却要担驚受怕,他不安的對着小鳳說:「我不走了!我們要死也一起死好了!」但小鳳那裏肯答應呢?
雨越下越大,風呼呼地在叫嘯着,小鳳拿自己親手做的新布鞋塞進彩根的背包裏去,用力把門拉開,顫抖地叮囑「快走吧!路上要小心。」
破蔴袋發現線索 金三記父女被捕
夏天捕魚的季節到來了。一個漁夫在河裏撈起了一個被水泡得快要腐朽的蔴袋,打開來却是沈紫貴的死屍。
消息像風一樣傳遍全城,吳知縣親自出馬驗屍,發見蔴袋上面有「金三記」三個大字。
衙役們奉了吳知縣的命令,如狼似虎地出動。他們一到金三寶門口,抬頭見招牌上歪斜斜地寫着:「金三記豆腐店」就闖入舖裏,不由分說的把金三寶父女押着入城。
審訊開始了,蘭溪縣衙門的大堂上,正面坐着一個戴紗帽的縣官,另一個人和他耳語着。兩旁陰森森地站滿了衙役,前面堆着棍棒和虎頭牌……等各色各樣的刑具,活像地獄一般,善良的金老頭早已嚇得魂不附體,但自問無罪,死也不認犯法。顫抖着哀告說:「青天大老爺,這眞是天大的冤枉啊……」
……吳知縣瞪眼厲聲呵喝:「你這老混蛋,還想刁賴……來人呀!看大刑!」小鳳看見衙役嘩啦一聲將刑具摔到父親面前,愛父心切,死死拖住父親哭說:「慢點用刑,我願意招供!」
爲了不牽連父親和彩根,她直率供認:「我們睡覺以後,不知怎的,他就撬開門到我樓上來,他就……我就叫喊,他一把掩住了我的嘴,我發急了,用脚踢他,他一下就倒下去,後來,我用燈一照……他死了……」
小鳳怕編造不像,又給吳知縣再三催逼,更加心慌意亂了。這把金三寶急得連叫着:「小鳳:小鳳」:吳知縣正想馬上審定口供,破案到御史府邀功,偏偏金三寶又在旁亂叫,引起他太發脾氣,把桌子一拍,大聲叫喊:「來人啊!跟這小丫頭上大刑!」撈起衣袖,伸手到籤筒裏摸籤子!正在這時,旁邊衝出一個禁婆,跪着說:「啓禀大老爺,這個女犯人已經有孕!」
一意起勁逼供的吳知縣揩了一額臭汗說:「管她有孕不有孕,快上刑!」不等他說完,坐在他旁邊的陳師爺遞過一條子,上面寫着:「此女既然有孕……沈氏一脈單傳,何妨移花接木?」
吳知縣一想這裏頭倒有文章,連連點頭說:「既然有孕,就暫免用刑吧!」
吳知縣移花接木 抱神位迫女成親
沈御史已經從南京都察院回到家中來了。
吳知府審得小鳳有孕和經陳師爺獻計後,滿心歡喜,坐上轎子到御史府邀功。沈御史是一個老奸巨滑,外表仁慈,內心惡毒的傢伙,爲了顧全沈門一脈香燈,他决定把小鳳接過來守節待產,吳知縣怕他嫌小鳳出身貧賤,進一步拉攏說:「卑職願將這個女孩子認作義妹,嫁到府上來……」沈大笑着說:「好極了,好極了,那這樁事就拜托貴縣全權辦理!」接着又把頭靠到知縣耳朶旁邊,低聲說:「至於將來報仇的事,我已經有一個計劃,那時還要貴縣多多幫忙……」吳知縣連連點頭:「那當然,當然,難道卑職還眞把這個下賤的女人當作義妹不成!」兩個壞蛋,獰笑了一陣。
黑夜裏,小鳳被提到小客廳來,爲了彩根,小鳳承認自己懷孕是沈公子的。吳知府將計就計故意高聲對陳師爺說:「……讓她嫁過去守節待產,沈家有了後代,總可以答應免她們一死。」小鳳想起孩子是彩根的怎能算作仇人的骨肉,寧肯一死抵命。但不答應父女兩人都要殺頭,……小鳳想想,還是救父親要緊,下定决心說:「我答應!」話剛出口。禁不住滿腔憤恨,伏地痛哭。
在「黃道吉日」這一天,縣衙門張燈結綵,迎娶的樂隊吹吹打打地經過大街,隊伍前面的燈上寫着:「南京督察院皇封二品御史,敦本堂沈」,後面女家送嫁隊伍打着「蘭溪縣正堂,清和堂吳」的大燈籠,這位新娘的義兄吳知縣,神氣活現地坐在大轎裏。但花轎裏却傳出小鳳凄楚的哭泣聲音……。
婚禮開始了,一個孩子捧着一塊披上紅綾的木牌子,上面寫着「沈紫貴靈位」,小鳳被喜娘拉着和這木牌交拜天地。這時她已經麻木了,一塊紅綢遮在她臉上,但人們可以看見,她下頰的淚水和頭上的鳳冠在顫動着!
金三寶含恨慘死 好姊妹敵愾同仇
金三寶雖被釋放回家,但光景全非,想想過去和女兒小鳳二人,小本經營,總算還可安份的過日子。如今落得自己孑然一身,貧病交纏,女兒小鳳又身陷虎口,越想越覺心痛,病也一天天沉重起來。等到彩根從外縣得到消息趕回來服侍他時,他已口吐鮮血,日夜發着囈語:「小鳳,你來呀!囘來呀!……」
小鳳父女被沈家拆散了,那有團圓的時候呢?可憐金三寶只能含恨飲泣,眼睛半閉,淒涼死去。彩根草草把他埋葬後,就進城當木匠,等候機會,把小鳳救出來。
御史府裏的僕婦李嫂,原是沈府的丫頭,三年前給沈御史污辱了。事後沈夫人把她趕出去,嫁給一個布店的伙計,但不到兩個月,丈夫病死了,沈家怕她不能守節,立刻把她拖囘這座人間地獄,咒罵她是「掃帚星」,像牛馬一樣使喚她……。李嫂向小鳳哭訴着自己的身世,眼淚和着眼淚。小鳳安慰着她,緊握着她的手說:「不!我們有翅膀,我們要飛出去!」
同是受苦受難的姊妹,小鳳和李嫂心連着心,在御史府渡着災難的生活。
修佛殿暗施幽禁 假山洞乍訴灕情
沈御史雖已回到南京,但還是念念不忘爲子報仇的事。他來信囑咐沈夫人放心,待小鳳分娩之後,他自有「收拾之策」,說目前可將後花園中倒掉的「待春軒」改建爲佛堂,名目上是要她「終日在內誦經拜佛,以修來世,又使她靜心待產」,實在也就是「暗施幽禁」,然後……「按步就班,實行收拾之策……」。沈夫人呵呵笑起來說:「早一天報仇,就早一天了我一樁心願……」。
第二天修建佛堂的工程開始了,彩根也混在其中,他自從進來作工的一天起就盼望着見小鳳一面,但一直就沒有機會,眼看佛堂快要造好了,心裏更是焦急。
小鳳知道沈府修建佛堂的用意後,恨恨地盤算着:「哼:關住我的身體還不够,現在要來關我的心了!」
這天,小鳳在樓上氣悶不過,李嫂陪着她到花園裏看看,她們沿着佛堂前面的小路走去,通到一座假山背後。這裏環境十分幽靜,假山下還有一個小洞,洞前有一張石桌子,是夏天下棋避暑的好地方。彩根正好爬在佛堂屋頂上工作着,一見小鳳,只顧張望,不意一跤從梯子上摔了下來。小鳳巴看淸了是彩根,央求李嫂讓他們說幾句話,李嫂會意,把他們引到山洞裏去相會,自己跑到洞門外守望。
假山洞裏光線暗淡,一對愛情備受磨折的年青情侶遇見了,他倆緊緊地握着手,心在跳,熱淚滾滾地湧出來。
半晌,小鳳才激動地說:「彩根,我們終於見面了!」彩根興奮地打斷了她的話:「不!我們還要見面,我這兩天觀察後花園外面的地勢,我們要想辦法逃!」逃!小鳳心裏一亮,可是她想起沈府的勢力,搖搖頭說:「逃到那裏去呢?到處是做官人的勢力!」彩根堅定的說:「不!有一個叫李闖王的帶頭,他也是窮人我們要去跟他打出一個天下來!」「眞的!」小鳳高興地注視着彩根,他們兩個人的眼光中閃耀着信心和希望。
沈御史巧下毒計 金小鳳揭穿陰謀
中秋節過後不久,小鳳生了一個男孩,御史沈廉特地從南京告假回家,名義是孫兒滿月,要親自主持「湯餅之宴」,其實他正在設計陷害小鳳。
孩子滿月之後,又是舉行家祭。沈廉依照着自己的計劃,帶小鳳去參觀祠堂裏陰森森的大小匾額,都是表揚忠孝節義的,有的寫着:「柏舟貞堅」,有的寫着「勁節流芳」……,其中大半是皇朝欽賜的御筆。沈廉一面誇耀,一面指着「貞節可風」的匾額說:「這是前朝皇帝欽賜給我們太祖母的。她嫁到我們沈家不到一年,太祖父死了,她就把孩子托給族人,投井而死!眞是貞烈可風,貞烈可風!」沈廉又解釋着另一紅底金字的匾額,說得眉飛色舞,小鳳完全明白沈廉的意思,不但要自己替沈家守節,還要自己替沈家宗祠添一塊匾額,她覺得這些匾額在逼得她喘不過氣來。
沈廉接着又帶小鳳到沈氏墓園看看。裏邊約有十來個墳墓,另一座新墳石匠們已把墓基造好了,正在墓前雕刻花紋,從前面看去,露出兩個磚砌的墓穴,旁邊有兩塊石碑,上寫着「先考紫貴公之墓」「先妣金氏之墓」下面的落欸寫着「奉祖命男旭初百拜奉祀」墳前墓道兩邊也正在栽樹澆水,像是要舉行葬禮的樣子。李嫂驚奇地指着石碑說:「哎呀!連葬你的墳都造好了!」。
深夜裏,李嫂偷偷到沈夫人房裏看孩子,剛走到屏風後面,聽到沈廉夫婦在內廳應低密談……沈廉說:「夫人,你想想看,今天下午我帶她到宗祠裏去看貞節匾額,帶她到墓園,讓她看看,我加工添料地幫她造墳,爲的是什麼?要是讓她去帶髮修行,那我沈氏宗祠豈不是要少一塊貞節匾麼?」沈夫人聽後連聲贊好,沈廉抹鬍子說:「要是打不出這個兩全其美的好主意,那我還能在當今萬歲手下當一個堂堂的都察院御史!」「這個女孩子在我手掌之中,還怕她逃掉不成……哈,哈……」一陣猙獰的笑聲在寂靜的夜空飄廻着,李嫂但覺這不是人的笑聲,是深夜的狼叫,她心驚胆跳,恐懼地走回小鳳房中。
很快地,毒害小鳳的行動開始了。沈廉約了吳知縣和沈夫人、小鳳一同吃酒。席間,沈廉突然站了起來,提起茶壺說:「今天我做公公的要當吳知縣的面敬你一杯酒!」正要倒酒時,忽然發現拿錯了酒壺,急用衣袖遮住,換了剛才放好毒藥的小酒壺,倒滿一杯,送到小鳳面前說:「請!請喝這一杯!……」小鳳被逼得走頭無路,她憤怒地說:「你這個御史大人好厲害呵,當初爲了你們沈家後代香丁,就串通知縣嫁我過來守活寡,如今爲了你們姓沈的門庭名聲,又串通了吳知縣要我服毒自盡,但我却要活下去!」沈廉和吳知縣沒有想到她居然敢這樣反抗,呼喝來人,把小鳳七手八脚地拖到後花園佛堂關閉起來。
沈廉的毒計被小鳳揭穿了,他想進一步公開地謀殺她。
好李嫂深夜報訊 有情人彩鳳雙飛
沈廉氣喘喘地跨進佛堂,將一根繩子,一把鋒利的剪刀,扔在小鳳面前威脅說:「給你兩樣東西,限你在天亮以前,揀一條路走!」接着,他和管家王壽,把佛堂内外,仔細檢查一番,鎖好大門,安心走回内宅。
夜空裏飄盪着小鳳凄慘的哭聲,她正撲在佛堂柵門上掙扎着。李嫂連忙走過去,低聲喊着:「少夫人!少夫人!」小鳳立刻警覺地答應了一聲,李嫂隔着木柵門,拉着她的手說:「千萬不能走他們給你的路,你還年青,你過去說過的,要好好地活下去,我馬上找他來救……」一線希望閃過小鳳的心頭:「找彩根」,李嫂有把握地回答:「對!他有辦法……」說完就消失在假山後面。
沈廉以爲小鳳夜裏準是自殺了,吩咐總管王壽把大廳連夜佈置起來,並預先寫好報喪的帖子,等着天亮發出去。並再三吩咐僕役:「後花園門要馬上鎖上,五更時候禀報過我再去開門,知道了嗎?」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大廳上已掛滿了輓聯素綵,三更敲過了,四更……五的鑼聲也敲過了,管家王壽匆忙地禀告沈廉說:「老奴已經去看過了,佛堂裏一片漆黑,毫無聲息,恐怕少夫人已經……歸陰了……。」沈廉噓了一口氣說:「好,你馬上派幾個人跟我一起到後花園去。還有,馬上派人把報喪的帖子發出去,越快越好!」然後自己帶着六、七名家丁朝佛堂奔去。
門鎖打開了,燈光把佛堂照得亮閃閃,祇見剪刀和繩索還靜靜地躺在昨天晚上放的老地方,大家不禁驚喊:「啊呀!」原來佛堂後壁窗子的木柵都給利斧砍掉了。家丁們注視御史大人的臉色,由白到黄,嘴唇顫動着說:「糟了,她跑掉了,這個下賤的……」
沈廉想了一想向王壽說:「馬上派人去提靈柩,趁弔喪的人沒有來以前,把這些事情辦好,就說少夫人盡節殉夫,對眞情實事,不准走漏半點風聲!」
上午弔客都來了,大廳裏傳出一陣陣哀樂,沈廉夫婦啼笑皆非地接受客人的弔喪。
就在這時,朝陽普照着大地,原野裏一片光彩,彩根和小鳳手攙着手,李嫂抱着孩子緊跟着趕來,他們滿懷信心地向前路奔去。
彩鳳雙飛
電.影.故.事
真愛情心心相印 元宵夜花市觀燈
明末崇禎年間,浙江蘭溪縣城外有一個小市鎭叫板橋鎮,住着幾十戶莊稼人家,全鎭只有一條街道,簡陋的住屋和狹隘的舖子像鴿籠似的排列在兩旁,侷促萬分。街道盡處有一座小木橋,橋頭開設一間豆腐店,店主金三寶爲人忠厚慈祥,老妻已故,膝下只有一個十八歲的女兒小鳳。父女相依爲命,勤勞操作過活,樂也融融。
金小鳳雖是小戶人家,倒也落得豐姿天然,甚惹人愛。豆腐店對面的小茅棚裏,住着一個名喚周彩根的青年木匠,他父母早在荒年雙亡,遺下他一人篤實忠信,刻苦耐勞,學得一身好手藝,金三寶是親眼見他長大的,倒有心把女兒嫁給他。小鳳和彩根從小就玩在一起,青梅竹馬,感情很是融洽,長大以後,怕人家說閒話,不常接近,但暗裏私相往來,關係已非尋常了。
時屆元宵佳節,金三寶興高彩烈準備帶女兒上城觀燈。小鳳捨不得彩根一人冷清清地獃在茅棚裏,情絲萬縷勇氣說:「爸爸,找彩根哥一起去……好不好?」金三寶看着女兒那害羞樣子,憐惜地說:「好吧!找他一起去吧!」金小鳳樂得一溜烟飛跑到彩根那邊。
恰好彩根和他舅父有約,不能陪小鳳看燈去。他倆只好約定半夜裏在彩根茅棚相會。小鳳臨走還依依不捨,小心地叮囑彩根少喝點酒,早些回家。
蘭溪縣城本來就十分熱鬧,新年又給裝點了一番景色,今晚是元宵,大小店舖門前都張燈結綵,把一條大街照耀如同白晝,好不熱鬧。男女老少擠滿了街旁。其中也有不少打扮漂亮的婦女,但比起麗質天生的小鳳,却要弱幾分了。
城裏有名的御史獨子沈紫貴,整天尋花問柳,仗勢欺人的「花花公子」帶着兩名家丁,大搖大擺地從遠處走來,對賊眼睛骨碌碌地轉到小鳳身上,就像在一堆石頭中間發現一顆寶石似的,緊緊地追逐着。
花燈看完,已是半夜時分,月亮照着清澈的水塘和石板路,水中印着金三寶攙着小鳳向鎮上走去的倒影,在他們後面又有一個黑影躲躲藏藏地跟着,這黑影就是「花花公子」沈紫貴。
花公子殘踐民女 英雄漢一拳除暴
回到家裏,小鳳等候父親上床之後,輕輕地打開了門,躡手躡足地走到彩根茅棚前,雖然過去晚上時時來過,但心裏一樣緊張非常,看見門還鎖着,埋怨地說:「這個傢伙還不回來!」伸着身子從草堆裏摸出鑰匙,預備先開門進去等彩根囘來。
忽然小鳳聽見後面有輕輕地脚步聲,開始還以爲是彩根囘來了。正是私心暗喜,可是她覺得走路的脚步有點異樣,警覺地囘轉身來。一道從屋角小窗和板壁縫裏射進來的月光中,看見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看燈時遇見的花花公子,小鳳嚇得心慌意亂,因爲自己是偷偷來看彩根的,不敢大聲喊救,沈紫貴也看清了這一點,返身關上門,把背靠着說:「別害怕,是熟人了,剛才陪你看了半天花燈……」小鳳又恨又怕只顧後退,聲調也顯得戰慄:「你趕快出去,我要叫喊啦!」沈紫貴惡毒地笑着說:「不!我知道你不會叫喊的!一個姑娘家半夜三更的出門來……」小鳳急得流淚,說時遲那時快,沈紫貴猛然向她撲過去,兇暴地說:「告訴你,在蘭溪城裏城外,沒有人管得了我的事……」她被迫退到屋角,失魂落魄地慘叫了一聲。
沈紫貴抓住了她,一隻手掩住小鳳的嘴,小鳳拚命的掙扎着。
剛好彩根在這時趕回來,聽見了哭泣聲音,急忙推門進去,低聲喊着:「小鳳!小鳳!」
門突然開了,一個黑影衝出來,彩根連忙追上兩步,把他捉住,用力向屋內一推,沈紫貴被他推得頭昏眼花倒在地下打滾。正當彩根掏出火石打火點燈的時候,沈紫貴昏亂間在地上摸到一把木匠用的斧頭,掙扎着爬了起來,小鳳看見他正舉斧要向彩根砍去,驚叫一聲,彩根猛力將斧頭從沈紫貴手中奪下,沈紫貴拚命咬住彩根,彩根激怒之下,一拳打去,沈紫貴倒地哼了一聲即告斃命。
彩根眼見闖了大禍,心裏害怕,但想起平日受有錢人的欺侮,覺得很是痛快,向小鳳懇切地問:「小鳳,他欺侮了你沒有?」小鳳一陣傷心伏在彩根身上痛哭,彩根安慰她說:「別難過,我們總算是報了仇!」
緝兇手滿城風雨 生別離寸斷肝腸
御史府的沈老夫人,因爲她的獨子沈紫貴二天沒有回家,氣得直罵家丁和丫頭,弄得一家上下惶恐不安。幾天過後御史府的家丁跑遍了蘭溪城,始終找不着這位沈府的花花公子。沈老夫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面去信南京都察院告知沈御史;一面托閻溪縣的吳知縣協助尋找。
風聲一天緊迫一天,城門口貼著一張縣衙門尋找沈紫貴的「懸賞」告示,縣衙的差役和沈府的家丁,不斷出現在市集、廟會、鄰縣的名勝風景區和沈紫貴常去的賭台、妓院。
彩根無奈只得决定跟舅舅到外縣暫避。分別的晚上,室外風雨凄迷,室內微弱的油燈搖曳不定,小鳳難過地看彩根收拾行李,眼淚一滴滴地落下來。彩根猛然想起她身上已經懷孕,萬一有了事情却要担驚受怕,他不安的對着小鳳說:「我不走了!我們要死也一起死好了!」但小鳳那裏肯答應呢?
雨越下越大,風呼呼地在叫嘯着,小鳳拿自己親手做的新布鞋塞進彩根的背包裏去,用力把門拉開,顫抖地叮囑「快走吧!路上要小心。」
破蔴袋發現線索 金三記父女被捕
夏天捕魚的季節到來了。一個漁夫在河裏撈起了一個被水泡得快要腐朽的蔴袋,打開來却是沈紫貴的死屍。
消息像風一樣傳遍全城,吳知縣親自出馬驗屍,發見蔴袋上面有「金三記」三個大字。
衙役們奉了吳知縣的命令,如狼似虎地出動。他們一到金三寶門口,抬頭見招牌上歪斜斜地寫着:「金三記豆腐店」就闖入舖裏,不由分說的把金三寶父女押着入城。
審訊開始了,蘭溪縣衙門的大堂上,正面坐着一個戴紗帽的縣官,另一個人和他耳語着。兩旁陰森森地站滿了衙役,前面堆着棍棒和虎頭牌……等各色各樣的刑具,活像地獄一般,善良的金老頭早已嚇得魂不附體,但自問無罪,死也不認犯法。顫抖着哀告說:「青天大老爺,這眞是天大的冤枉啊……」
……吳知縣瞪眼厲聲呵喝:「你這老混蛋,還想刁賴……來人呀!看大刑!」小鳳看見衙役嘩啦一聲將刑具摔到父親面前,愛父心切,死死拖住父親哭說:「慢點用刑,我願意招供!」
爲了不牽連父親和彩根,她直率供認:「我們睡覺以後,不知怎的,他就撬開門到我樓上來,他就……我就叫喊,他一把掩住了我的嘴,我發急了,用脚踢他,他一下就倒下去,後來,我用燈一照……他死了……」
小鳳怕編造不像,又給吳知縣再三催逼,更加心慌意亂了。這把金三寶急得連叫着:「小鳳:小鳳」:吳知縣正想馬上審定口供,破案到御史府邀功,偏偏金三寶又在旁亂叫,引起他太發脾氣,把桌子一拍,大聲叫喊:「來人啊!跟這小丫頭上大刑!」撈起衣袖,伸手到籤筒裏摸籤子!正在這時,旁邊衝出一個禁婆,跪着說:「啓禀大老爺,這個女犯人已經有孕!」
一意起勁逼供的吳知縣揩了一額臭汗說:「管她有孕不有孕,快上刑!」不等他說完,坐在他旁邊的陳師爺遞過一條子,上面寫着:「此女既然有孕……沈氏一脈單傳,何妨移花接木?」
吳知縣一想這裏頭倒有文章,連連點頭說:「既然有孕,就暫免用刑吧!」
吳知縣移花接木 抱神位迫女成親
沈御史已經從南京都察院回到家中來了。
吳知府審得小鳳有孕和經陳師爺獻計後,滿心歡喜,坐上轎子到御史府邀功。沈御史是一個老奸巨滑,外表仁慈,內心惡毒的傢伙,爲了顧全沈門一脈香燈,他决定把小鳳接過來守節待產,吳知縣怕他嫌小鳳出身貧賤,進一步拉攏說:「卑職願將這個女孩子認作義妹,嫁到府上來……」沈大笑着說:「好極了,好極了,那這樁事就拜托貴縣全權辦理!」接着又把頭靠到知縣耳朶旁邊,低聲說:「至於將來報仇的事,我已經有一個計劃,那時還要貴縣多多幫忙……」吳知縣連連點頭:「那當然,當然,難道卑職還眞把這個下賤的女人當作義妹不成!」兩個壞蛋,獰笑了一陣。
黑夜裏,小鳳被提到小客廳來,爲了彩根,小鳳承認自己懷孕是沈公子的。吳知府將計就計故意高聲對陳師爺說:「……讓她嫁過去守節待產,沈家有了後代,總可以答應免她們一死。」小鳳想起孩子是彩根的怎能算作仇人的骨肉,寧肯一死抵命。但不答應父女兩人都要殺頭,……小鳳想想,還是救父親要緊,下定决心說:「我答應!」話剛出口。禁不住滿腔憤恨,伏地痛哭。
在「黃道吉日」這一天,縣衙門張燈結綵,迎娶的樂隊吹吹打打地經過大街,隊伍前面的燈上寫着:「南京督察院皇封二品御史,敦本堂沈」,後面女家送嫁隊伍打着「蘭溪縣正堂,清和堂吳」的大燈籠,這位新娘的義兄吳知縣,神氣活現地坐在大轎裏。但花轎裏却傳出小鳳凄楚的哭泣聲音……。
婚禮開始了,一個孩子捧着一塊披上紅綾的木牌子,上面寫着「沈紫貴靈位」,小鳳被喜娘拉着和這木牌交拜天地。這時她已經麻木了,一塊紅綢遮在她臉上,但人們可以看見,她下頰的淚水和頭上的鳳冠在顫動着!
金三寶含恨慘死 好姊妹敵愾同仇
金三寶雖被釋放回家,但光景全非,想想過去和女兒小鳳二人,小本經營,總算還可安份的過日子。如今落得自己孑然一身,貧病交纏,女兒小鳳又身陷虎口,越想越覺心痛,病也一天天沉重起來。等到彩根從外縣得到消息趕回來服侍他時,他已口吐鮮血,日夜發着囈語:「小鳳,你來呀!囘來呀!……」
小鳳父女被沈家拆散了,那有團圓的時候呢?可憐金三寶只能含恨飲泣,眼睛半閉,淒涼死去。彩根草草把他埋葬後,就進城當木匠,等候機會,把小鳳救出來。
御史府裏的僕婦李嫂,原是沈府的丫頭,三年前給沈御史污辱了。事後沈夫人把她趕出去,嫁給一個布店的伙計,但不到兩個月,丈夫病死了,沈家怕她不能守節,立刻把她拖囘這座人間地獄,咒罵她是「掃帚星」,像牛馬一樣使喚她……。李嫂向小鳳哭訴着自己的身世,眼淚和着眼淚。小鳳安慰着她,緊握着她的手說:「不!我們有翅膀,我們要飛出去!」
同是受苦受難的姊妹,小鳳和李嫂心連着心,在御史府渡着災難的生活。
修佛殿暗施幽禁 假山洞乍訴灕情
沈御史雖已回到南京,但還是念念不忘爲子報仇的事。他來信囑咐沈夫人放心,待小鳳分娩之後,他自有「收拾之策」,說目前可將後花園中倒掉的「待春軒」改建爲佛堂,名目上是要她「終日在內誦經拜佛,以修來世,又使她靜心待產」,實在也就是「暗施幽禁」,然後……「按步就班,實行收拾之策……」。沈夫人呵呵笑起來說:「早一天報仇,就早一天了我一樁心願……」。
第二天修建佛堂的工程開始了,彩根也混在其中,他自從進來作工的一天起就盼望着見小鳳一面,但一直就沒有機會,眼看佛堂快要造好了,心裏更是焦急。
小鳳知道沈府修建佛堂的用意後,恨恨地盤算着:「哼:關住我的身體還不够,現在要來關我的心了!」
這天,小鳳在樓上氣悶不過,李嫂陪着她到花園裏看看,她們沿着佛堂前面的小路走去,通到一座假山背後。這裏環境十分幽靜,假山下還有一個小洞,洞前有一張石桌子,是夏天下棋避暑的好地方。彩根正好爬在佛堂屋頂上工作着,一見小鳳,只顧張望,不意一跤從梯子上摔了下來。小鳳巴看淸了是彩根,央求李嫂讓他們說幾句話,李嫂會意,把他們引到山洞裏去相會,自己跑到洞門外守望。
假山洞裏光線暗淡,一對愛情備受磨折的年青情侶遇見了,他倆緊緊地握着手,心在跳,熱淚滾滾地湧出來。
半晌,小鳳才激動地說:「彩根,我們終於見面了!」彩根興奮地打斷了她的話:「不!我們還要見面,我這兩天觀察後花園外面的地勢,我們要想辦法逃!」逃!小鳳心裏一亮,可是她想起沈府的勢力,搖搖頭說:「逃到那裏去呢?到處是做官人的勢力!」彩根堅定的說:「不!有一個叫李闖王的帶頭,他也是窮人我們要去跟他打出一個天下來!」「眞的!」小鳳高興地注視着彩根,他們兩個人的眼光中閃耀着信心和希望。
沈御史巧下毒計 金小鳳揭穿陰謀
中秋節過後不久,小鳳生了一個男孩,御史沈廉特地從南京告假回家,名義是孫兒滿月,要親自主持「湯餅之宴」,其實他正在設計陷害小鳳。
孩子滿月之後,又是舉行家祭。沈廉依照着自己的計劃,帶小鳳去參觀祠堂裏陰森森的大小匾額,都是表揚忠孝節義的,有的寫着:「柏舟貞堅」,有的寫着「勁節流芳」……,其中大半是皇朝欽賜的御筆。沈廉一面誇耀,一面指着「貞節可風」的匾額說:「這是前朝皇帝欽賜給我們太祖母的。她嫁到我們沈家不到一年,太祖父死了,她就把孩子托給族人,投井而死!眞是貞烈可風,貞烈可風!」沈廉又解釋着另一紅底金字的匾額,說得眉飛色舞,小鳳完全明白沈廉的意思,不但要自己替沈家守節,還要自己替沈家宗祠添一塊匾額,她覺得這些匾額在逼得她喘不過氣來。
沈廉接着又帶小鳳到沈氏墓園看看。裏邊約有十來個墳墓,另一座新墳石匠們已把墓基造好了,正在墓前雕刻花紋,從前面看去,露出兩個磚砌的墓穴,旁邊有兩塊石碑,上寫着「先考紫貴公之墓」「先妣金氏之墓」下面的落欸寫着「奉祖命男旭初百拜奉祀」墳前墓道兩邊也正在栽樹澆水,像是要舉行葬禮的樣子。李嫂驚奇地指着石碑說:「哎呀!連葬你的墳都造好了!」。
深夜裏,李嫂偷偷到沈夫人房裏看孩子,剛走到屏風後面,聽到沈廉夫婦在內廳應低密談……沈廉說:「夫人,你想想看,今天下午我帶她到宗祠裏去看貞節匾額,帶她到墓園,讓她看看,我加工添料地幫她造墳,爲的是什麼?要是讓她去帶髮修行,那我沈氏宗祠豈不是要少一塊貞節匾麼?」沈夫人聽後連聲贊好,沈廉抹鬍子說:「要是打不出這個兩全其美的好主意,那我還能在當今萬歲手下當一個堂堂的都察院御史!」「這個女孩子在我手掌之中,還怕她逃掉不成……哈,哈……」一陣猙獰的笑聲在寂靜的夜空飄廻着,李嫂但覺這不是人的笑聲,是深夜的狼叫,她心驚胆跳,恐懼地走回小鳳房中。
很快地,毒害小鳳的行動開始了。沈廉約了吳知縣和沈夫人、小鳳一同吃酒。席間,沈廉突然站了起來,提起茶壺說:「今天我做公公的要當吳知縣的面敬你一杯酒!」正要倒酒時,忽然發現拿錯了酒壺,急用衣袖遮住,換了剛才放好毒藥的小酒壺,倒滿一杯,送到小鳳面前說:「請!請喝這一杯!……」小鳳被逼得走頭無路,她憤怒地說:「你這個御史大人好厲害呵,當初爲了你們沈家後代香丁,就串通知縣嫁我過來守活寡,如今爲了你們姓沈的門庭名聲,又串通了吳知縣要我服毒自盡,但我却要活下去!」沈廉和吳知縣沒有想到她居然敢這樣反抗,呼喝來人,把小鳳七手八脚地拖到後花園佛堂關閉起來。
沈廉的毒計被小鳳揭穿了,他想進一步公開地謀殺她。
好李嫂深夜報訊 有情人彩鳳雙飛
沈廉氣喘喘地跨進佛堂,將一根繩子,一把鋒利的剪刀,扔在小鳳面前威脅說:「給你兩樣東西,限你在天亮以前,揀一條路走!」接着,他和管家王壽,把佛堂内外,仔細檢查一番,鎖好大門,安心走回内宅。
夜空裏飄盪着小鳳凄慘的哭聲,她正撲在佛堂柵門上掙扎着。李嫂連忙走過去,低聲喊着:「少夫人!少夫人!」小鳳立刻警覺地答應了一聲,李嫂隔着木柵門,拉着她的手說:「千萬不能走他們給你的路,你還年青,你過去說過的,要好好地活下去,我馬上找他來救……」一線希望閃過小鳳的心頭:「找彩根」,李嫂有把握地回答:「對!他有辦法……」說完就消失在假山後面。
沈廉以爲小鳳夜裏準是自殺了,吩咐總管王壽把大廳連夜佈置起來,並預先寫好報喪的帖子,等着天亮發出去。並再三吩咐僕役:「後花園門要馬上鎖上,五更時候禀報過我再去開門,知道了嗎?」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大廳上已掛滿了輓聯素綵,三更敲過了,四更……五的鑼聲也敲過了,管家王壽匆忙地禀告沈廉說:「老奴已經去看過了,佛堂裏一片漆黑,毫無聲息,恐怕少夫人已經……歸陰了……。」沈廉噓了一口氣說:「好,你馬上派幾個人跟我一起到後花園去。還有,馬上派人把報喪的帖子發出去,越快越好!」然後自己帶着六、七名家丁朝佛堂奔去。
門鎖打開了,燈光把佛堂照得亮閃閃,祇見剪刀和繩索還靜靜地躺在昨天晚上放的老地方,大家不禁驚喊:「啊呀!」原來佛堂後壁窗子的木柵都給利斧砍掉了。家丁們注視御史大人的臉色,由白到黄,嘴唇顫動着說:「糟了,她跑掉了,這個下賤的……」
沈廉想了一想向王壽說:「馬上派人去提靈柩,趁弔喪的人沒有來以前,把這些事情辦好,就說少夫人盡節殉夫,對眞情實事,不准走漏半點風聲!」
上午弔客都來了,大廳裏傳出一陣陣哀樂,沈廉夫婦啼笑皆非地接受客人的弔喪。
就在這時,朝陽普照着大地,原野裏一片光彩,彩根和小鳳手攙着手,李嫂抱着孩子緊跟着趕來,他們滿懷信心地向前路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