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楚帆
男角之一
曾經三番四次的爲吳基帆作筆下的素描,這當中,作爲對像的吳楚帆,也自然以不同性格不同身份的人物出現。但如果要說對楚帆的演出有最傾心的成份,畢竟以「血染杜鵑紅」中這一角色佔最多數。
所以如此的原因,主要是「血染杜鵑紅」的原作者正是楚帆自己。
楚帆常有一種脾氣,對任何劇作中要他担演的角色,他總提出或多或少的意見,然而結果呢,我們仍不敢肯定楚帆對他所表演的角色感到满意。
「血染杜鵑紅」中那角色却顯然有了大分別,我們雖然還不敢斷定楚帆在這裡有了最高的成就,但他對這角色的滿意却是不庸置疑的。
既然角色爲他所創造,那麼我們可說這是傾注了他的心力,溶和了他的想像與寄託于其中的。自然我們不應說這人物的性格等等是模擬了他個人,要這樣說,楚帆也不會同意。然而說這是從楚帆的血肉而來又復歸爲楚帆血肉的一部份則不會爲人所反對。
我們看他愛上白燕又同時愛上小燕飛,他的情懐衝激着矛盾的複雜的情緒,世俗的所請「恩」與戀愛至上的「愛」這兩個觀念不斷地此伏彼出此出彼伏的煩擾着他,戲就這樣的情緖底起伏中發展,楚帆週旋于兩個女人與兩種情緖之間,他苦惱,徬徨,又愛又恨,是這樣的堅决是這様的脆弱,然而這只不過是暴風雨前堆積着例密雲。一朝,白燕在妒火中扼殺了小燕飛,楚帆則在憤怒的頂點中扼殺了白燕,最後竟聳身一躍墮樓毁滅了自己的生命。
我們可以想像,楚帆在這急劇而强烈的情緒的轉變中,用了怎樣大的氣力去鎮撮在胸中激盪的情緒,因爲梢一不愼,便流于過火,把握得不穩呢,却又無從表達這種過火的憤怒。
但看過試片的朋友,面對着像巨人那樣壓向白燕,壓向觀衆的楚帆的身影,也難得不爲之顫慄。最後,又不得不爲之擊節讃嘆。
我還沒有淸楚楚帆對自己創造在紙上的角色再表現在銀幕上已否滿意,但作爲觀衆的筆者,却實在不能有所置啄了。(懷德)
女角之一
葉萍
葉萍長得更圓潤了,因此也顯得更可愛。
葉萍爲什麼會長得更圓潤呢?是生活的享受使她如此嗎?抑或她在裝扮更懶得表現優美之點。
一切都不是,只有一個原因,就是,她更熱中於工作更能駕御工作從而産生樂觀與希望。
從理論而言,我們容許一個演員對她的工作感到不滿足,但却反對一個演員對工作沒有信心,卽是說,一個演員如果失却了追求的慾望,失却了樂觀的情断,只準備以一顆冰冷的心,一個失却了熱情支持的軀體去騙騙飯吃,那麼,我們可以斷定,它的「前途」,只能止於「騙飯吃」而已。新世紀的來臨,這碗騙來的飯,是毫無保障,不會持久的。
而葉萍却正和此相反,她不斷工作,和她的丈夫吳囘一樣,從未表露過對工作發生反感,因此,希望不斷的產生了,樂觀情緖越來越濃厚,於是她的精神飽滿了,她的肉體也圓潤了。
「血染杜鵑紅」中,我們可以窺見葉萍卽是在一舉一動中也充滿這種「飽滿」「圓潤」的情緒。
也因爲有這種情緖,所以葉萍的表演也是使人的精神有「飽滿」之感的。(木生)
本片女主角
白燕
「血染杜鵑紅」中,白燕超越了各種各様無形的限制,而眞正地表露她的才華。
像她的聲音所給人的感覺一樣,從來白燕所演的角色、總是那麼懶洋洋地,難得有激動的像爆發一樣的情緒。卽使有,都被包裏在凄愴的沉鬱的外形之中。
製片家或編導者常有一種可以說是錯誤的因循,總以爲某人只能演這樣的角色,而某人則只宜于演那一類人物,結果呢,演員失去了創造的自由,儘管如何努力,她或他在甲片中的表現,和在乙片中似乎並沒有更大的分別。因此這様的限制之下,演員是完全談不上有所謂「藝術生命」;除了機械地一再重覆曾經表演過的笑或哭、悲哀或歡愉、苦惱或憎恨這種種單純的情緒以外,她不能也不敢有任何的「越軌行動」。
當然,我們應該承認白燕是一個非常美好動人而又具有芒芒才華的女性,但她旣然以一個演員的身份在處處受着掣肘的電影圏中討生活,不能例外,白燕所能發展的也實在有限。我們別要以爲白燕今天在名利上已得到最大的滿足而滿足,我們應該體察到白燕也有她的苦悶。
她常說:「爲什麼別人總不能給我演一些我從未演過的人物呢?」
一點不錯,白燕今天的希望,也正如一切有才華的演員一樣。大家都希望別在一種「定型」之中犠牲了前途,大家都亟亟于跳出那沒有血肉的死的「軀殻」,而眞正地一種創造的生活。
正常別的演員們在徬徨、掙扎、希望、追求當中,白燕,却欣喜,雀躍于觸到她的願欲了,她在「血染杜鵑紅」中演了那一點也不重覆的角色。
別的且不說,單從她辱罵小燕飛那一埸,及在哭泣、恐懼、妒忌、懲求這種種複雜情緒中爲楚帆扼斃那一大段,就可看到白燕的才華和燃燒在她心胸裡的創造的熱情了。
看過試片的朋友,幾乎沒有人不爲白燕這一囘的演出而鼓掌。
大家都一致以爲:從沒有看過白燕像這一囘激動,那激動之情一直從銀幕上燃燒到觀衆的心坎,在腦裡烙上難于磨滅的深印。
劇中陳太這一角色,要是缺乏演戲經騐,與對戲劇不夠理解,也許祗能得其皮毛,然而,白燕如今却把陳太這個角色徹底把握着其性格,統一地表演,所以,有了這樣光亡萬度般的成就。看了白燕在「血染杜鵑紅」演出,值得我們為之加以讚頌。
讓我們爲白燕祝福,從「血染杜鵑紅」開始,她將眞正地在其演戲生命上創造了她一生最榮譽的一頁!(木生)
本片女角之一
小燕飛
在南園藝壇享譽十多年,崇高的藝術地位,從未有過一日跌落,與及動搖,也許祗有她一人而已。南国金嗓歌后寶座,在她還未退休,誰敢指染呢?
很顯然,小燕飛决不單是一個歌唱家,她還應是一個眞正的有光輝前途的演員。
以她那淸秀而纖膩的形格之美,確乎很宜于演在「血染杜鵑紅」中那個被侮辱與悽慘遭遇的女性。
因爲到今天止,觀衆對于一個角色的認識,對于一個人物的愛憎,還大多取决于其外形。這也不獨粵語片裡有此觀衆,卽國語片亦未能完全超越這觀念。
但這樣的取捨,有時並不如一般批評家所想當然的只能產生壞的效果,有許多實例可以証明這理論並非百分之百的對。
不是曾經有過不少美麗的而身段也異常美好的女性投身進影界來麼,她們甚至獲得不容易有的表演機會,她們于是戰戰兢兢地在鏡頭前搔首弄姿⋯⋯而結果,嘘,多麼使人失望,一出現,觀衆便表示擯棄了,觀衆說:這個人很漂亮,可是她不會演戲!
另有一些也曾而在銀幕上跳躍一個時間,她們或他們固不單有美好的外形,並且也不止若干次的以主角身份出現,但畢竟也經不起考騐,漸漸,觀眾對他冷淡了,忘記了,結果不是爲有修養肯努力的新人所擊倒,便是爲那些不斷向上的「老」演員所淹沒。
而小燕飛却並不如此,因爲她不單以秀麗的面孔纖美的身段去取悦觀衆,她深澈地認識,一個演員是不能單靠美麗贏取觀衆,觀衆固然願意面對一張美好面孔,但更需要還是一個好得眞實地去反映人生的演員。所以,小燕燕一方面一息不懈地去鍛練歌唱,更主要的是毫不懈怠地去爲表演而加强各方面的修養。
就爲了這原因,小燕飛不但一天比一天爲觀衆所熱愛,也一天比一天的更能把握劇中人的性格,更深入劇中人的生活。
「血染杜鵑紅」中,她一開始便以一個歌女的身份出現,這是她的本色,我們不反對編導者這樣做,我們應該讓一個演員盡量發揮她的才能。旣然小燕飛能歌唱出如玉之聲,爲什麼不讓觀衆欣賞呢,只要這歌唱不是硬生生的,能吻合于故事的發展和需要。
「血染杜鵑紅」中,小燕飛並不止賣弄她的歌喉便算了,她還認眞地去賣弄表演藝術。從這裡,我們可以淸楚,在一切以歌唱知名的女星中,是惟有小燕飛最懂得表演而已。(林茂)
陳天縱
電影界有一個非常不合理的現象,對于非「主角」的演員,常被認爲「二步針」。「二步針」的意思,就是,他們并非首要的,甚至是非必要的,卽從待遇而言,也和被稱爲「主角」的有了很大的距離。
但儘管如此,我個人却以爲,在演技和修養上比較,他們常常表現比所謂「主角」的更優秀,更獲得觀眾擁護,更爲有識者所讚美。
我們試一舉出黄楚山、馮應湘、陳天縱、周志誠之輩、幾乎沒有人不承認他們在表演上,實在有無可置疑的成就的。而我之所謂成就,幷不如一般人所指的旣有虛名,亦有奢侈的享受,因爲那完全是另一囘事。他們的成就旣非倖致,所以這「成就」就完全建築在認眞而勤懇的工作與「眞實的反映」上。
如果你以爲這說法有點誇張,那你不妨留心陳天縱在「血染杜鵑紅」中的表演。
雖然他在這裡沒有更多的表演機會,但一個能夠駕御幷把握角色的演員,卽使給他極少的機會,他也能在一瞥之間使人觸到,這就是「眞實」。
「血染杜鵑紅」的原著者是吳楚帆,吳楚帆又是一個最能瞭解表演上的「眞」與「僞」的好演員,當我們明白他一開便提出陳天縱演那角色時,我們便可瞭然于陳天縱的重量了。
血染杜鵑紅主題曲
吳一嘯撰曲
小燕飛主唱
「羅黛」蝴蝶夢難償,愁鎖春山上,香腮褪胭脂憶君情如柳絲長,嘆分張,怨分張,殘歌我自唱,恨煞情天生魔障,天涯月,今晚夜照天堂,昔日月照山城,我地泛舟湖上,不愁鐵鳥傷情鳥,依然烽火見鴛鴦,正待藍橋携手過,不期風雨滿山城,又要驪歌悲唱。
「鬱金春」惆悵别我君,君送我情長,惆悵別我君送我我情長,悲切切,血淚紅染車廂,鴛侶奈何分別了。
「乙反二王」個陣滿胸愁緒金石,難量,雲掩月,雨飄花,從此零落胭脂,沿途賣唱,踏遍萬重山,飄流千里路,風塵歷盡,才得身到,天堂,未卜愛郎君,是否尚生存,六載分飛,想未必有重逢,希望。
「乙反滾花下句」枉我守身如玉,等待檀郎。
從導演說到演員
導演李晨風
李晨風這個名字,在粤語片圏中好像很陌生,但假使大家對幕後人物稍爲注意的話,便不會有陌生的感覺了。不錯,李晨風在粤語片中,一向是據着編劇者的地位,在一般粤語觀衆來說,除銀幕上那幾位明星外,對幕後人物是很少認識的,卽使認識,最多只認識了導演一人,其餘是被認爲不必注意的,這個觀念是錯誤的,電影是多種藝術及文學集合的結晶,一部良好的電影,有了良好的漱員,導演外,也要有良好的編劇和工作者,所以編劇在電影藝術中也應該佔有重要的地位,李晨風一向從事編劇的責任,多年來許多優良的作品,像「鬼屋」等都是噲藉一時的名作。
李晨風不僅是一個編劇名家,而且還是導演能手——自從客年他躍升導演,導演處女作「守得雲開見明月」後,大家都承認,他是一員相當能幹的導演,在舞台上言,他是一位宿將,一生與戲劇結不解緣,他有文學修養,他有戲劇經騐,他的升任導演,並不是一件偶然的事。
終於他的第二部傑作「血染杜鵑紅」問世了這是一部社會倫理大悲劇,内容是描寫一個不安本份的小職員,因爲他孕育着一個向上爬的野心,戀上了一個富孀,憑着她的力量達到了他的目的,但結果他發覺在富孀身上不能獲得將愛情和安慰,而所愛的實在是一個身世可憐的歌女,在金錢和愛情的矛盾心理交熾下,他覺得愛情比金錢可貴,但當他要離開那富孀去和歌女找尋幸福生活時,已逃不出悲劇收埸,歌女被富孀逼死了,他爲了報仇,也和富孀同歸於盡。在這部片中,有熱鬧塲面,也有驚險,纏綿,哀艷,緊張鏡頭,盡量表現出李晨風編劇和導演的天才。
影帝吳楚帆
在粤語片的演員中,歷史最久的要算是吳楚帆了,十幾年來,他在粤語片圈中,一向榮居影帝的地位,這我們可以想象得出他的演技是如何精湛的了。
眞的,吳楚帆所以有這樣的地位,完全是由於他那正直的個性,肯努力向上,誠心學習;他喜歡大胆嘗試,他喜歡創造人物,所以像「罪惡鎖鏈」中那個大賊化身的慈善家,「南海漁歌」中那自壯至老被壓迫的漁民,「年晚錢」中那窮病交迫的窮敎員,「願郞重吻妾朱唇」中那賦正義感的青年——等這些不同個性,不同年齡的人物,都從他那精湛的演技中創造出來,一點也不苟且,一點也不敷衍,但這許多角式中,有一個共通的個性,便是有正義感,因爲他本身便是一個有正義感的人物,所以演來入木三分。
但是在「血染杜鵑紅」中,他又來一個最新的嘗試和創造了。在片中,他飾演一個被否定的人物,一個不安本分,拚命向上爬的靑年,雖然他達到了金錢地位的目的,但他得不到人生的樂趣,在物質享受上他感有餘,但精神快樂不足,他覺悟了,但已逃不出悲劇的圏子,這裡,我們只看見他陰險,被金錢屈服,和他正義感的個性正是一個反比,但從他幾十年來的演劇經騐,精湛的演技和創造角色的熱心去創造出來,結果唯妙唯肖,有超水準的演出,很得同業好評,影帝究竟還是影帝。
影后白燕
在銀幕上,我們時常看見一張甜蜜的面孔,一個美麗的美人影子,這便是電影皇后白燕了,誰都不能否認,白燕是一個精於演劇的甜姐兒,單看她在粤語片中所擁有的觀衆,便可以知道了。
她從影也已有了幾十年的歷史,主演過了百餘部片子,飾演過十幾種不同性的人物,像近年來她主演的「南海漁歌」中被迫害的漁女,「罪惡鎖鏈」中的正義女工,「兒心碎母心」中的好虛榮的媳婦,「斷腸母子心」中的悲苦母親⋯⋯等,無一不是噲藉人口的作品,但我以爲她演得最好的,要算大家閨秀,貴婦這一類角色,因爲她那美麗高貴的外型和大方的舉動,無一不是大家閨秀和貴婦的典型。
「血染杜鵑紅」的導演有見及此,特地請她飾演該片的富孀一角,她愛上了吳楚帆,便利用她的金錢地位使他成爲有名譽地位的人物,但爲了面子和財產,她不允和他結婚,寧願喑地裡偸戀着,但當她發現他戀上了另一女人小燕飛時,她的佔有慾和妒忌心立刻驅使她去陷害那個女人,結果演出一幕血濺鴛盎樓的慘劇,在片中,我們看見白燕的演技,不僅會演正派角色,而且對被否定的反派人物,也演得爐火純靑,怪不得她十幾年來一直走紅了。
歌后小燕飛
小燕飛的歌喉,不僅是底銀幕上使人讚賞,而遠在幾年前,她已經是一個紅得發紫雄踞南國歌壇的一流歌星了,但是她不僅有天生的歌喉,而還有演劇的天才,自從她被人發掘,除下歌衫躍登銀幕後,便一直被譽爲銀幕上的歌后了。
小燕飛最拿手的演技,便是演悲劇,因爲她生就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一個嬌弱無力的身材,使誰見了,也爲她可憐可憫,當你看見她在銀幕上忍氣吞聲去被人虐待,被生活壓迫時,你便由不得爲她流下同情的眼淚來,像不久之前公映的「天涯歌女」,「血淚洗殘脂」,「別離人對奈何天」⋯⋯等,無一不是感動觀衆的作品。
多面演員黄楚山
說起黃楚山,誰也不會知道,在戰前他曾經是喧赫一時的主角,戰後他才轉爲配角,我覺得他近年演的戲,無論任何角色,都能創造各種特出的人物,像「古園妖姬」中的恐怖司閽,「幾家歡笑幾家愁」中被壓迫的老農,「紅顏未老恩先斷」中的傻漢,甚至「泣殘紅」中的多情經理,無一不有優越的演出,因此,華南電影圈中,他被譽爲多面演員。
在「血染杜鵑紅」中,他是一個洋行經理。
來工作,李明正要辭出,恰陳太走進來,二人打了個
血染杜鵑紅
電影小說
春天,南國底香港之夜顯得特別繁榮。
XX企業公司總經理黃蔭,正在一家酒樓宴客,突然一個自稱姓李的青年來找他,經過茶房跟他通傳,黄蔭立刻走出來。
樓梯轉角的暗處,站着一個青年,篷長的頭髮,殘破的衣衫,黃蔭仔細的辨認,才知道是老朋友李子超的兒子李明。
李子超在三年前已經死了,死的原因是因爲戰後金融動蕩,他半生在上海所積聚的事業一掃淸光,因他剌激過甚而死。
李明說明父親死後,幾年來奮鬥一事無成,現在流浪來港,特來找他帮忙。總算黃蔭沒有忘舊,資助了幾百塊錢,還答應在公司代謀一職,叫他明天來見,這時,一個女人跑來,叫黃蔭囘去,因爲客人等得久了,黄蔭給她介紹李明,李明知道這個女人叫做陳太。
陳太的打扮,那麼地美麗,那麼地高貴,使李明特別感覺自己寒酸,恐怕有失黄蔭體面,不敢久留,向陳太循例點了點頭,匆匆的走了。
第二天,XX公司開股東會議,陳太在席上指責着經理陳超處事不當,陳太是公司的大股東,也是公司的董事長,很有權力,總理黄蔭知道她和陳超向來不睦,從旁調解,這時李明又來找他。
黃蔭接見李明,李明今天和昨天完全不同了,畢挺的西裝,格外顯得儀表非凡,公司一時沒有好的位置,黃蔭祗好替他安排了一個小小的職位,叫他明天照面,李明很恭敬地向她招呼,別了出去,陳太望着他的背影,有點奇異之感,覺得今天所見的李明和昨晚所見的完全不同了。
李明天天做着了刻板的工作,非常苦悶,一夕,公餘出外散悶,正値大雨,恰巧陳太乘車歸家,看見李明在屋簷下避雨,故停下車來,想載他到目的地,但李明沒有一定的去處,陳太就請他一同囘到家裡。
李明到了陳太的家,最先是陳太問及他的家况,後來從廳堂的一張老人遺像說起,李明也明白陳太的身世,陳太是嫁給這個老人做繼室的,三年前這個老人已經死了,他推想這位年靑寡婦現在的權勢,可能與遺像的老人有關的。
雨下得很大,他們坐在火爐邊喝酒,談得起勁了,酒越喝越多,談得投機了,話越說越長;這溫暖,使大家青春之火都燃起來了,那時大雨滂沱,雷電交作,陳太最怕雷聲的,雷一鳴,陳太就叫起來,由於此,李明無形中做了護花使者,刹那間,竟與陳太突然擁吻起來,這一吻不知是甜是酸,總之吻後陳太突然跑進房間去,李明不知怎的,也隨着她走進房間來,陳太背着他一言不發,李明忽然覺得自己有點不對,立卽叩要走了,可是陳太沒有答應他走,祗是囘過來默默地對着他,李明給她充滿了熱的眼睛迷惑着,不期然二人又緊緊的擁抱起來,吻起來,這一吻比剛才的熱烈得多了。
經過這一段巧合奇緣之後,李明默想着昨晚的奇遇,很容易顯出今天的神態有點異樣了,就是工作方面,也常常發生錯誤,同事們也覺得很奇怪。
突來一個電話是李明的,李明認得是陳太的聲音,陳太問候他,還說已經替他安排好晚上的娛樂節目,最後問黃總經理囘來沒有,恰巧黃蔭推門進來,接聽了電話,不知陳太在說些什麽,祗見黃蔭面有難色,嘴裡總是一一的答應着。
陳超和陳太雖然是叔嫂,但彼此的意見是相左的,有一次會議,爲了澳門的分行虧本,陳超提出把這機構結束,但陳太極力反對,結果陳太的理由充份,而且她又是公司的董事長,好容易把陳超打倒,而陳太的主要目的,却想把陳超調到澳門分行去,好讓她跟李明的來往和關係,不受陳超的干涉,結果,陳太這一願望竟然實行了。陳超的遺缺則擢升李明充任。
從此,李明由一名小職員,搖身一變,做了副經理之職,大權在手,地位僅次黃蔭而已。
李明接任經理了,但他所以能夠做了這個經理的内幕沒有一個人不知道,有人佩服他手段高强,有人羨慕他艷福不淺,因爲這個年輕、貌美、多錢而又能幹的小孀婦陳太,想淘古井的人多着呢。所以李明毎次碰見了同事或朋友,無不向他恭維,說一大堆艷羡的話,但每一個人說話的時候,總含着點神秘的笑容,李明不覺得這是恭維,反而覺得這是諷剌。
他在公司的經理權力不是很大,每逢較大的事情,總要聽命於陳太,他每次囘到陳太的家裡,僕人們也似乎看着陳太的面上才奉承他,這一切的一切,使他的精神受到很大的威脅。
這一切的不安,因爲他和陳太沒有正式名義,李明打定主意,决要和陳太結婚,可是陳太對這問題,非常冷落,她認爲男女之間只要眞誠相愛,不一定要有結婚形式的。
李明覺得很出奇,一個女人不願意和心愛的男人結婚,是沒有理由的,他漸漸地想到陳太壞的地方,最後想到她或者是個風流寡婦,由此,他責罵陳太一頓,還憤怒地跑出去。
李明漫無目的地在街頭流蕩着,忽然聽得一陣很熟耳的歌音,他循着那幽怨的歌聲走過去,發覺是由一個歌壇播送出來的。由這歌聲他憶起了六年前的往事來了。這是抗戰的時期,他和美麗的小芬正是一雙美滿的情侶,白天和小芬在海灘逐浪花,晚上和小芬在山野看流星,這歌是常常聽見她唱的,李明越想越像是小芬唱的,索性走上去看個究竟,果然,就此和小芬重逢了。大家喜歡得說不出話來。
小芬帶李明囘家,他們在一個狹窄的房子裡互訴離情,說出桂柳疏散,他們分手後的一切。
李明知道小芬從前愛唱歌是舒情的,現在却以賣歌爲活,小芬得有一件事不向李明說出,可是李明現在的環境怎能向小芬盡訴,祗說在XX公司當經理,叫小芬要見他的時候打電話來約他就行了。
李明自和小芬重逢後,暇時便和小芬囘復以前的生活,但這事不能給陳太知道的,行動不免有點詭秘,陳太漸漸發生懷疑,於是二人常生口角。
李明覺得這個環境太惡劣了,决定和小芬結婚,然後高飛遠走,到別的地方去。但手裡沒有較大的錢,今後的生活難以解决,便挪用公欵,作私人的黄金買賣,不幸失手,債主臨門,幸得陳太替代認脹,這才渡過難關,陳太問他何以要營私舞弊,他自然不肯說出,陳太加緊注意他的行動,不久從她的閨友何太口中知道小芬的所在地,便與何太同往找小芬理論,相見時,陳太自認是李明的愛人,痛罵小芬一蜩,何太還把小芬打傷。
小芬遭陳太侮辱後,傷心極了,她本來身懷六甲的,在與何大糾纏時,傷及腹部,因此竟吿流產,及後爲人發覺送進醫院救治,惟其生命已奄奄一息了。
一連串的惡耗,把李明剌激得有點瘋了,根據小芬的遺言,他知道小芬之死是由陳太造成的,他向陳太交涉,二人爭持得很利害,他罵陳太是蕩婦⋯⋯毒婦。
陳太是一個非常利害的女人,那肯受李明的侮辱,於是反唇相稽,由是大大爭執起來,李明此時已經沒有理智了,他祗知自己身敗名裂,是陳太一手做成,他失掉小芬之愛,小芬因流產而死,也是由陳太所賜的,有了這種種關係,李明下意識跟陳太並無兩立的餘地,在兇性發作時,陳太就死在李明之手了。
命案發生之後,陳家的僕人立刻召警,把陳家包圍,李明從天台躍下,頓卽斃命。
吳楚帆
男角之一
曾經三番四次的爲吳基帆作筆下的素描,這當中,作爲對像的吳楚帆,也自然以不同性格不同身份的人物出現。但如果要說對楚帆的演出有最傾心的成份,畢竟以「血染杜鵑紅」中這一角色佔最多數。
所以如此的原因,主要是「血染杜鵑紅」的原作者正是楚帆自己。
楚帆常有一種脾氣,對任何劇作中要他担演的角色,他總提出或多或少的意見,然而結果呢,我們仍不敢肯定楚帆對他所表演的角色感到满意。
「血染杜鵑紅」中那角色却顯然有了大分別,我們雖然還不敢斷定楚帆在這裡有了最高的成就,但他對這角色的滿意却是不庸置疑的。
既然角色爲他所創造,那麼我們可說這是傾注了他的心力,溶和了他的想像與寄託于其中的。自然我們不應說這人物的性格等等是模擬了他個人,要這樣說,楚帆也不會同意。然而說這是從楚帆的血肉而來又復歸爲楚帆血肉的一部份則不會爲人所反對。
我們看他愛上白燕又同時愛上小燕飛,他的情懐衝激着矛盾的複雜的情緒,世俗的所請「恩」與戀愛至上的「愛」這兩個觀念不斷地此伏彼出此出彼伏的煩擾着他,戲就這樣的情緖底起伏中發展,楚帆週旋于兩個女人與兩種情緖之間,他苦惱,徬徨,又愛又恨,是這樣的堅决是這様的脆弱,然而這只不過是暴風雨前堆積着例密雲。一朝,白燕在妒火中扼殺了小燕飛,楚帆則在憤怒的頂點中扼殺了白燕,最後竟聳身一躍墮樓毁滅了自己的生命。
我們可以想像,楚帆在這急劇而强烈的情緒的轉變中,用了怎樣大的氣力去鎮撮在胸中激盪的情緒,因爲梢一不愼,便流于過火,把握得不穩呢,却又無從表達這種過火的憤怒。
但看過試片的朋友,面對着像巨人那樣壓向白燕,壓向觀衆的楚帆的身影,也難得不爲之顫慄。最後,又不得不爲之擊節讃嘆。
我還沒有淸楚楚帆對自己創造在紙上的角色再表現在銀幕上已否滿意,但作爲觀衆的筆者,却實在不能有所置啄了。(懷德)
女角之一
葉萍
葉萍長得更圓潤了,因此也顯得更可愛。
葉萍爲什麼會長得更圓潤呢?是生活的享受使她如此嗎?抑或她在裝扮更懶得表現優美之點。
一切都不是,只有一個原因,就是,她更熱中於工作更能駕御工作從而産生樂觀與希望。
從理論而言,我們容許一個演員對她的工作感到不滿足,但却反對一個演員對工作沒有信心,卽是說,一個演員如果失却了追求的慾望,失却了樂觀的情断,只準備以一顆冰冷的心,一個失却了熱情支持的軀體去騙騙飯吃,那麼,我們可以斷定,它的「前途」,只能止於「騙飯吃」而已。新世紀的來臨,這碗騙來的飯,是毫無保障,不會持久的。
而葉萍却正和此相反,她不斷工作,和她的丈夫吳囘一樣,從未表露過對工作發生反感,因此,希望不斷的產生了,樂觀情緖越來越濃厚,於是她的精神飽滿了,她的肉體也圓潤了。
「血染杜鵑紅」中,我們可以窺見葉萍卽是在一舉一動中也充滿這種「飽滿」「圓潤」的情緒。
也因爲有這種情緖,所以葉萍的表演也是使人的精神有「飽滿」之感的。(木生)
本片女主角
白燕
「血染杜鵑紅」中,白燕超越了各種各様無形的限制,而眞正地表露她的才華。
像她的聲音所給人的感覺一樣,從來白燕所演的角色、總是那麼懶洋洋地,難得有激動的像爆發一樣的情緒。卽使有,都被包裏在凄愴的沉鬱的外形之中。
製片家或編導者常有一種可以說是錯誤的因循,總以爲某人只能演這樣的角色,而某人則只宜于演那一類人物,結果呢,演員失去了創造的自由,儘管如何努力,她或他在甲片中的表現,和在乙片中似乎並沒有更大的分別。因此這様的限制之下,演員是完全談不上有所謂「藝術生命」;除了機械地一再重覆曾經表演過的笑或哭、悲哀或歡愉、苦惱或憎恨這種種單純的情緒以外,她不能也不敢有任何的「越軌行動」。
當然,我們應該承認白燕是一個非常美好動人而又具有芒芒才華的女性,但她旣然以一個演員的身份在處處受着掣肘的電影圏中討生活,不能例外,白燕所能發展的也實在有限。我們別要以爲白燕今天在名利上已得到最大的滿足而滿足,我們應該體察到白燕也有她的苦悶。
她常說:「爲什麼別人總不能給我演一些我從未演過的人物呢?」
一點不錯,白燕今天的希望,也正如一切有才華的演員一樣。大家都希望別在一種「定型」之中犠牲了前途,大家都亟亟于跳出那沒有血肉的死的「軀殻」,而眞正地一種創造的生活。
正常別的演員們在徬徨、掙扎、希望、追求當中,白燕,却欣喜,雀躍于觸到她的願欲了,她在「血染杜鵑紅」中演了那一點也不重覆的角色。
別的且不說,單從她辱罵小燕飛那一埸,及在哭泣、恐懼、妒忌、懲求這種種複雜情緒中爲楚帆扼斃那一大段,就可看到白燕的才華和燃燒在她心胸裡的創造的熱情了。
看過試片的朋友,幾乎沒有人不爲白燕這一囘的演出而鼓掌。
大家都一致以爲:從沒有看過白燕像這一囘激動,那激動之情一直從銀幕上燃燒到觀衆的心坎,在腦裡烙上難于磨滅的深印。
劇中陳太這一角色,要是缺乏演戲經騐,與對戲劇不夠理解,也許祗能得其皮毛,然而,白燕如今却把陳太這個角色徹底把握着其性格,統一地表演,所以,有了這樣光亡萬度般的成就。看了白燕在「血染杜鵑紅」演出,值得我們為之加以讚頌。
讓我們爲白燕祝福,從「血染杜鵑紅」開始,她將眞正地在其演戲生命上創造了她一生最榮譽的一頁!(木生)
本片女角之一
小燕飛
在南園藝壇享譽十多年,崇高的藝術地位,從未有過一日跌落,與及動搖,也許祗有她一人而已。南国金嗓歌后寶座,在她還未退休,誰敢指染呢?
很顯然,小燕飛决不單是一個歌唱家,她還應是一個眞正的有光輝前途的演員。
以她那淸秀而纖膩的形格之美,確乎很宜于演在「血染杜鵑紅」中那個被侮辱與悽慘遭遇的女性。
因爲到今天止,觀衆對于一個角色的認識,對于一個人物的愛憎,還大多取决于其外形。這也不獨粵語片裡有此觀衆,卽國語片亦未能完全超越這觀念。
但這樣的取捨,有時並不如一般批評家所想當然的只能產生壞的效果,有許多實例可以証明這理論並非百分之百的對。
不是曾經有過不少美麗的而身段也異常美好的女性投身進影界來麼,她們甚至獲得不容易有的表演機會,她們于是戰戰兢兢地在鏡頭前搔首弄姿⋯⋯而結果,嘘,多麼使人失望,一出現,觀衆便表示擯棄了,觀衆說:這個人很漂亮,可是她不會演戲!
另有一些也曾而在銀幕上跳躍一個時間,她們或他們固不單有美好的外形,並且也不止若干次的以主角身份出現,但畢竟也經不起考騐,漸漸,觀眾對他冷淡了,忘記了,結果不是爲有修養肯努力的新人所擊倒,便是爲那些不斷向上的「老」演員所淹沒。
而小燕飛却並不如此,因爲她不單以秀麗的面孔纖美的身段去取悦觀衆,她深澈地認識,一個演員是不能單靠美麗贏取觀衆,觀衆固然願意面對一張美好面孔,但更需要還是一個好得眞實地去反映人生的演員。所以,小燕燕一方面一息不懈地去鍛練歌唱,更主要的是毫不懈怠地去爲表演而加强各方面的修養。
就爲了這原因,小燕飛不但一天比一天爲觀衆所熱愛,也一天比一天的更能把握劇中人的性格,更深入劇中人的生活。
「血染杜鵑紅」中,她一開始便以一個歌女的身份出現,這是她的本色,我們不反對編導者這樣做,我們應該讓一個演員盡量發揮她的才能。旣然小燕飛能歌唱出如玉之聲,爲什麼不讓觀衆欣賞呢,只要這歌唱不是硬生生的,能吻合于故事的發展和需要。
「血染杜鵑紅」中,小燕飛並不止賣弄她的歌喉便算了,她還認眞地去賣弄表演藝術。從這裡,我們可以淸楚,在一切以歌唱知名的女星中,是惟有小燕飛最懂得表演而已。(林茂)
陳天縱
電影界有一個非常不合理的現象,對于非「主角」的演員,常被認爲「二步針」。「二步針」的意思,就是,他們并非首要的,甚至是非必要的,卽從待遇而言,也和被稱爲「主角」的有了很大的距離。
但儘管如此,我個人却以爲,在演技和修養上比較,他們常常表現比所謂「主角」的更優秀,更獲得觀眾擁護,更爲有識者所讚美。
我們試一舉出黄楚山、馮應湘、陳天縱、周志誠之輩、幾乎沒有人不承認他們在表演上,實在有無可置疑的成就的。而我之所謂成就,幷不如一般人所指的旣有虛名,亦有奢侈的享受,因爲那完全是另一囘事。他們的成就旣非倖致,所以這「成就」就完全建築在認眞而勤懇的工作與「眞實的反映」上。
如果你以爲這說法有點誇張,那你不妨留心陳天縱在「血染杜鵑紅」中的表演。
雖然他在這裡沒有更多的表演機會,但一個能夠駕御幷把握角色的演員,卽使給他極少的機會,他也能在一瞥之間使人觸到,這就是「眞實」。
「血染杜鵑紅」的原著者是吳楚帆,吳楚帆又是一個最能瞭解表演上的「眞」與「僞」的好演員,當我們明白他一開便提出陳天縱演那角色時,我們便可瞭然于陳天縱的重量了。
血染杜鵑紅主題曲
吳一嘯撰曲
小燕飛主唱
「羅黛」蝴蝶夢難償,愁鎖春山上,香腮褪胭脂憶君情如柳絲長,嘆分張,怨分張,殘歌我自唱,恨煞情天生魔障,天涯月,今晚夜照天堂,昔日月照山城,我地泛舟湖上,不愁鐵鳥傷情鳥,依然烽火見鴛鴦,正待藍橋携手過,不期風雨滿山城,又要驪歌悲唱。
「鬱金春」惆悵别我君,君送我情長,惆悵別我君送我我情長,悲切切,血淚紅染車廂,鴛侶奈何分別了。
「乙反二王」個陣滿胸愁緒金石,難量,雲掩月,雨飄花,從此零落胭脂,沿途賣唱,踏遍萬重山,飄流千里路,風塵歷盡,才得身到,天堂,未卜愛郎君,是否尚生存,六載分飛,想未必有重逢,希望。
「乙反滾花下句」枉我守身如玉,等待檀郎。
從導演說到演員
導演李晨風
李晨風這個名字,在粤語片圏中好像很陌生,但假使大家對幕後人物稍爲注意的話,便不會有陌生的感覺了。不錯,李晨風在粤語片中,一向是據着編劇者的地位,在一般粤語觀衆來說,除銀幕上那幾位明星外,對幕後人物是很少認識的,卽使認識,最多只認識了導演一人,其餘是被認爲不必注意的,這個觀念是錯誤的,電影是多種藝術及文學集合的結晶,一部良好的電影,有了良好的漱員,導演外,也要有良好的編劇和工作者,所以編劇在電影藝術中也應該佔有重要的地位,李晨風一向從事編劇的責任,多年來許多優良的作品,像「鬼屋」等都是噲藉一時的名作。
李晨風不僅是一個編劇名家,而且還是導演能手——自從客年他躍升導演,導演處女作「守得雲開見明月」後,大家都承認,他是一員相當能幹的導演,在舞台上言,他是一位宿將,一生與戲劇結不解緣,他有文學修養,他有戲劇經騐,他的升任導演,並不是一件偶然的事。
終於他的第二部傑作「血染杜鵑紅」問世了這是一部社會倫理大悲劇,内容是描寫一個不安本份的小職員,因爲他孕育着一個向上爬的野心,戀上了一個富孀,憑着她的力量達到了他的目的,但結果他發覺在富孀身上不能獲得將愛情和安慰,而所愛的實在是一個身世可憐的歌女,在金錢和愛情的矛盾心理交熾下,他覺得愛情比金錢可貴,但當他要離開那富孀去和歌女找尋幸福生活時,已逃不出悲劇收埸,歌女被富孀逼死了,他爲了報仇,也和富孀同歸於盡。在這部片中,有熱鬧塲面,也有驚險,纏綿,哀艷,緊張鏡頭,盡量表現出李晨風編劇和導演的天才。
影帝吳楚帆
在粤語片的演員中,歷史最久的要算是吳楚帆了,十幾年來,他在粤語片圈中,一向榮居影帝的地位,這我們可以想象得出他的演技是如何精湛的了。
眞的,吳楚帆所以有這樣的地位,完全是由於他那正直的個性,肯努力向上,誠心學習;他喜歡大胆嘗試,他喜歡創造人物,所以像「罪惡鎖鏈」中那個大賊化身的慈善家,「南海漁歌」中那自壯至老被壓迫的漁民,「年晚錢」中那窮病交迫的窮敎員,「願郞重吻妾朱唇」中那賦正義感的青年——等這些不同個性,不同年齡的人物,都從他那精湛的演技中創造出來,一點也不苟且,一點也不敷衍,但這許多角式中,有一個共通的個性,便是有正義感,因爲他本身便是一個有正義感的人物,所以演來入木三分。
但是在「血染杜鵑紅」中,他又來一個最新的嘗試和創造了。在片中,他飾演一個被否定的人物,一個不安本分,拚命向上爬的靑年,雖然他達到了金錢地位的目的,但他得不到人生的樂趣,在物質享受上他感有餘,但精神快樂不足,他覺悟了,但已逃不出悲劇的圏子,這裡,我們只看見他陰險,被金錢屈服,和他正義感的個性正是一個反比,但從他幾十年來的演劇經騐,精湛的演技和創造角色的熱心去創造出來,結果唯妙唯肖,有超水準的演出,很得同業好評,影帝究竟還是影帝。
影后白燕
在銀幕上,我們時常看見一張甜蜜的面孔,一個美麗的美人影子,這便是電影皇后白燕了,誰都不能否認,白燕是一個精於演劇的甜姐兒,單看她在粤語片中所擁有的觀衆,便可以知道了。
她從影也已有了幾十年的歷史,主演過了百餘部片子,飾演過十幾種不同性的人物,像近年來她主演的「南海漁歌」中被迫害的漁女,「罪惡鎖鏈」中的正義女工,「兒心碎母心」中的好虛榮的媳婦,「斷腸母子心」中的悲苦母親⋯⋯等,無一不是噲藉人口的作品,但我以爲她演得最好的,要算大家閨秀,貴婦這一類角色,因爲她那美麗高貴的外型和大方的舉動,無一不是大家閨秀和貴婦的典型。
「血染杜鵑紅」的導演有見及此,特地請她飾演該片的富孀一角,她愛上了吳楚帆,便利用她的金錢地位使他成爲有名譽地位的人物,但爲了面子和財產,她不允和他結婚,寧願喑地裡偸戀着,但當她發現他戀上了另一女人小燕飛時,她的佔有慾和妒忌心立刻驅使她去陷害那個女人,結果演出一幕血濺鴛盎樓的慘劇,在片中,我們看見白燕的演技,不僅會演正派角色,而且對被否定的反派人物,也演得爐火純靑,怪不得她十幾年來一直走紅了。
歌后小燕飛
小燕飛的歌喉,不僅是底銀幕上使人讚賞,而遠在幾年前,她已經是一個紅得發紫雄踞南國歌壇的一流歌星了,但是她不僅有天生的歌喉,而還有演劇的天才,自從她被人發掘,除下歌衫躍登銀幕後,便一直被譽爲銀幕上的歌后了。
小燕飛最拿手的演技,便是演悲劇,因爲她生就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一個嬌弱無力的身材,使誰見了,也爲她可憐可憫,當你看見她在銀幕上忍氣吞聲去被人虐待,被生活壓迫時,你便由不得爲她流下同情的眼淚來,像不久之前公映的「天涯歌女」,「血淚洗殘脂」,「別離人對奈何天」⋯⋯等,無一不是感動觀衆的作品。
多面演員黄楚山
說起黃楚山,誰也不會知道,在戰前他曾經是喧赫一時的主角,戰後他才轉爲配角,我覺得他近年演的戲,無論任何角色,都能創造各種特出的人物,像「古園妖姬」中的恐怖司閽,「幾家歡笑幾家愁」中被壓迫的老農,「紅顏未老恩先斷」中的傻漢,甚至「泣殘紅」中的多情經理,無一不有優越的演出,因此,華南電影圈中,他被譽爲多面演員。
在「血染杜鵑紅」中,他是一個洋行經理。
來工作,李明正要辭出,恰陳太走進來,二人打了個
血染杜鵑紅
電影小說
春天,南國底香港之夜顯得特別繁榮。
XX企業公司總經理黃蔭,正在一家酒樓宴客,突然一個自稱姓李的青年來找他,經過茶房跟他通傳,黄蔭立刻走出來。
樓梯轉角的暗處,站着一個青年,篷長的頭髮,殘破的衣衫,黃蔭仔細的辨認,才知道是老朋友李子超的兒子李明。
李子超在三年前已經死了,死的原因是因爲戰後金融動蕩,他半生在上海所積聚的事業一掃淸光,因他剌激過甚而死。
李明說明父親死後,幾年來奮鬥一事無成,現在流浪來港,特來找他帮忙。總算黃蔭沒有忘舊,資助了幾百塊錢,還答應在公司代謀一職,叫他明天來見,這時,一個女人跑來,叫黃蔭囘去,因爲客人等得久了,黄蔭給她介紹李明,李明知道這個女人叫做陳太。
陳太的打扮,那麼地美麗,那麼地高貴,使李明特別感覺自己寒酸,恐怕有失黄蔭體面,不敢久留,向陳太循例點了點頭,匆匆的走了。
第二天,XX公司開股東會議,陳太在席上指責着經理陳超處事不當,陳太是公司的大股東,也是公司的董事長,很有權力,總理黄蔭知道她和陳超向來不睦,從旁調解,這時李明又來找他。
黃蔭接見李明,李明今天和昨天完全不同了,畢挺的西裝,格外顯得儀表非凡,公司一時沒有好的位置,黃蔭祗好替他安排了一個小小的職位,叫他明天照面,李明很恭敬地向她招呼,別了出去,陳太望着他的背影,有點奇異之感,覺得今天所見的李明和昨晚所見的完全不同了。
李明天天做着了刻板的工作,非常苦悶,一夕,公餘出外散悶,正値大雨,恰巧陳太乘車歸家,看見李明在屋簷下避雨,故停下車來,想載他到目的地,但李明沒有一定的去處,陳太就請他一同囘到家裡。
李明到了陳太的家,最先是陳太問及他的家况,後來從廳堂的一張老人遺像說起,李明也明白陳太的身世,陳太是嫁給這個老人做繼室的,三年前這個老人已經死了,他推想這位年靑寡婦現在的權勢,可能與遺像的老人有關的。
雨下得很大,他們坐在火爐邊喝酒,談得起勁了,酒越喝越多,談得投機了,話越說越長;這溫暖,使大家青春之火都燃起來了,那時大雨滂沱,雷電交作,陳太最怕雷聲的,雷一鳴,陳太就叫起來,由於此,李明無形中做了護花使者,刹那間,竟與陳太突然擁吻起來,這一吻不知是甜是酸,總之吻後陳太突然跑進房間去,李明不知怎的,也隨着她走進房間來,陳太背着他一言不發,李明忽然覺得自己有點不對,立卽叩要走了,可是陳太沒有答應他走,祗是囘過來默默地對着他,李明給她充滿了熱的眼睛迷惑着,不期然二人又緊緊的擁抱起來,吻起來,這一吻比剛才的熱烈得多了。
經過這一段巧合奇緣之後,李明默想着昨晚的奇遇,很容易顯出今天的神態有點異樣了,就是工作方面,也常常發生錯誤,同事們也覺得很奇怪。
突來一個電話是李明的,李明認得是陳太的聲音,陳太問候他,還說已經替他安排好晚上的娛樂節目,最後問黃總經理囘來沒有,恰巧黃蔭推門進來,接聽了電話,不知陳太在說些什麽,祗見黃蔭面有難色,嘴裡總是一一的答應着。
陳超和陳太雖然是叔嫂,但彼此的意見是相左的,有一次會議,爲了澳門的分行虧本,陳超提出把這機構結束,但陳太極力反對,結果陳太的理由充份,而且她又是公司的董事長,好容易把陳超打倒,而陳太的主要目的,却想把陳超調到澳門分行去,好讓她跟李明的來往和關係,不受陳超的干涉,結果,陳太這一願望竟然實行了。陳超的遺缺則擢升李明充任。
從此,李明由一名小職員,搖身一變,做了副經理之職,大權在手,地位僅次黃蔭而已。
李明接任經理了,但他所以能夠做了這個經理的内幕沒有一個人不知道,有人佩服他手段高强,有人羨慕他艷福不淺,因爲這個年輕、貌美、多錢而又能幹的小孀婦陳太,想淘古井的人多着呢。所以李明毎次碰見了同事或朋友,無不向他恭維,說一大堆艷羡的話,但每一個人說話的時候,總含着點神秘的笑容,李明不覺得這是恭維,反而覺得這是諷剌。
他在公司的經理權力不是很大,每逢較大的事情,總要聽命於陳太,他每次囘到陳太的家裡,僕人們也似乎看着陳太的面上才奉承他,這一切的一切,使他的精神受到很大的威脅。
這一切的不安,因爲他和陳太沒有正式名義,李明打定主意,决要和陳太結婚,可是陳太對這問題,非常冷落,她認爲男女之間只要眞誠相愛,不一定要有結婚形式的。
李明覺得很出奇,一個女人不願意和心愛的男人結婚,是沒有理由的,他漸漸地想到陳太壞的地方,最後想到她或者是個風流寡婦,由此,他責罵陳太一頓,還憤怒地跑出去。
李明漫無目的地在街頭流蕩着,忽然聽得一陣很熟耳的歌音,他循着那幽怨的歌聲走過去,發覺是由一個歌壇播送出來的。由這歌聲他憶起了六年前的往事來了。這是抗戰的時期,他和美麗的小芬正是一雙美滿的情侶,白天和小芬在海灘逐浪花,晚上和小芬在山野看流星,這歌是常常聽見她唱的,李明越想越像是小芬唱的,索性走上去看個究竟,果然,就此和小芬重逢了。大家喜歡得說不出話來。
小芬帶李明囘家,他們在一個狹窄的房子裡互訴離情,說出桂柳疏散,他們分手後的一切。
李明知道小芬從前愛唱歌是舒情的,現在却以賣歌爲活,小芬得有一件事不向李明說出,可是李明現在的環境怎能向小芬盡訴,祗說在XX公司當經理,叫小芬要見他的時候打電話來約他就行了。
李明自和小芬重逢後,暇時便和小芬囘復以前的生活,但這事不能給陳太知道的,行動不免有點詭秘,陳太漸漸發生懷疑,於是二人常生口角。
李明覺得這個環境太惡劣了,决定和小芬結婚,然後高飛遠走,到別的地方去。但手裡沒有較大的錢,今後的生活難以解决,便挪用公欵,作私人的黄金買賣,不幸失手,債主臨門,幸得陳太替代認脹,這才渡過難關,陳太問他何以要營私舞弊,他自然不肯說出,陳太加緊注意他的行動,不久從她的閨友何太口中知道小芬的所在地,便與何太同往找小芬理論,相見時,陳太自認是李明的愛人,痛罵小芬一蜩,何太還把小芬打傷。
小芬遭陳太侮辱後,傷心極了,她本來身懷六甲的,在與何大糾纏時,傷及腹部,因此竟吿流產,及後爲人發覺送進醫院救治,惟其生命已奄奄一息了。
一連串的惡耗,把李明剌激得有點瘋了,根據小芬的遺言,他知道小芬之死是由陳太造成的,他向陳太交涉,二人爭持得很利害,他罵陳太是蕩婦⋯⋯毒婦。
陳太是一個非常利害的女人,那肯受李明的侮辱,於是反唇相稽,由是大大爭執起來,李明此時已經沒有理智了,他祗知自己身敗名裂,是陳太一手做成,他失掉小芬之愛,小芬因流產而死,也是由陳太所賜的,有了這種種關係,李明下意識跟陳太並無兩立的餘地,在兇性發作時,陳太就死在李明之手了。
命案發生之後,陳家的僕人立刻召警,把陳家包圍,李明從天台躍下,頓卽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