薔薇香而多刺
刺着敎授的心
一個春光明媚的早晨，在一座古老洋房的花 園裡，名敎授周水月和家人老邱在洒掃庭園，園裡栽着一株盛開着的薔薇，周水月順手折了一枝，却一不小心被蔷薇花刺破了手。
「怎麼啦？我去替你拿紅藥水去。」老邱不勝關切。
「不用啦，唉！薔薇香而多刺。」周水月感慨多端，移步踱進書房，在書架上檢出了一本破舊日記，展開第一頁，便在矇朧中，幻覺着一個年輕美麗的少女面龐，可是這輕逸的囘憶却被老邱的呼喚所打破了。
水月問老邱，小姐上那兒去啦？老邱說是和一位同學叫姚薔的出去玩兒未歸，這更引出了他一段回想。
原來他所任敎的那所學校裡，有一天當他被校長向全校師生介紹時，他忽然發現有個學生的面貌酷肖自己，後來一問，知道名叫姚薔，而且和自已的女兒很友善，這對水月的印象特別深刻。
所以今天他特地讓女兒約了姚蔷來家午餐，老邱說明今天正是水月的生日，應該慶祝一下，水月却 很輕描淡寫地祗要隨便預備幾樣菜就算了。
學生述住事 老師關切
父親念骨肉 兒子茫然
快到中午時光，水月的 女兒周芹帶着他的同學姚薔囘來了。
「爸爸！」周芹活潑地跳躍着，如同一隻小鳥。
「噢！你們囘來啦！請坐！」水月特別注意着姚薔，並且很親切地和他談話：「忙嗎？」
「不，月考已經完啦！」姚薔一本正經地囘答着。
「姚薔！你這次月考成績很好，你對於哲學有新的見解，祗是還需要修養。」
「是的，周先生！」
「今天我難得淸閑，所以特地叫周芹請你來，我想同你談談……」當水月提出了談談，却使姚薔有點異樣起來。
「姚薔！你能吿訴我一點關於你的身世嗎？」
「我的身世？」這更使姚薔愕然了。
「是的，姚薔！不要覺得我冒昧，因爲我關心你，一個師長，就跟自己的父母一樣。」
「可是叫我從那裡說起呢？」
周芹聽見她父親突然問起姚薔的身世來，倒覺得十分奇怪。爲了不使姚薔難於啓齒，就插了一句:「就從你的家庭談起吧！」
「也好！」姚薔略思索後，就說下去了：「我父親在抗戰時期病故了，母親還在；我父親生前在蘇州買了 些田，這幾年來，我母親就靠着這幾畝田辛苦耕転，換錢來維持我的學業和生活。」姚薔說到此地，遲疑了一下，繼續說：「周先生！站在現在哲學觀點上講，我母親的確是一位有操守有魄力的女人，她，她能夠超脫現實，克服環境。她二十三歲就守寡，祗一心一意的敎養我，把我當作了她第二生命。」姚薔再强調他母親的慈愛。
「她是什麼地方人？」水月忍不住問了一句。
「是北平人，我父親在北平做生意，九一八那年結婚七七事變以後，他就帶着我到蘇州來了。」
「很好，姚薔，請你代我致意你的母親，說我很 敬佩她這樣一位勇敢貞節的女性！」水月說出了感情充沛的一句話。
「是的，周先生。」
於是，大家靜默了一會，周水月把那本古老的日記，重檢起來看了又看，忽然毫不猶豫地交給了姚薔：「這是我十八年前的一本日記，你拿去看看，從這裏面你會重新的認識我！」
姚薔接過了日記，倒覺得有些茫然，惶惑起來。要不是老邱來請他們吃午飯，眞不知姚薔怎樣應付呢。
展讀日記 往事歷歷在目
感慨叢生 餘言猶在耳際
姚薔回到他自已家中，正要打開那本日記來看，王媽拿了一封信進來，正是他母親從蘇州寄來的，信里說明天早上可以囘來了，鄕下的田租大部份巳收到。
「王媽！明天早上不要忘了買一束薔薇花來，擺在 太太房裡！」想不到姚薔的母親也是一個薔薇花的愛好者。
「知道了！少爺眞是個孝子！」王媽打趣着走了出去。
Ｘ Ｘ Ｘ
在燈下，姚薔翻閱那本日記，眞像銀幕上的電影一般，一幕幕地湧現在姚薔的眼前，那是十八年前的—— 民國二十年三月三十日。
那時候，水月年方卅歲，正翩翩少年，在北平任敎職，他住在一間公寓的房間裡。這一天早上，太陽已 晒滿了屋子，他還睡在床上，同事張竹舟在窗外喊他，打破了他的好夢。
周水月敎授對薔薇有着偏愛。老邱吿訴他今天正是他的 生日，但他却滿不在乎的樣子。
周芹興冲冲的帶了她的同學姚薔來，這引起了周水月的無限感慨。
他們的面貌相似，正是「春夢秋雲，聚散眞容易‥‥‥點點行行，總是悽凉意‥‥‥」
「噢！是竹舟！你進來！」水月也就起身披衣。
「七點多了，我的周敎授！該上課去啦！再說，今天三月卅號學校該發薪水啦！」
「三月卅號？啊！竹舟，等會兒領了薪水，我請你吃麵 去！」
「怎麽？難道今天是你生日？」竹舟非常興奮。
「可不是嗎？而且是我三十大慶！」水月頗爲得意。
張竹 舟話未說完，忽然靈機一動，跑了出去。他馬上打電話通知他們的好友汪立人，約定今晚在瀟湘館替水月暖壽。事先亚朱徽求水月的同意，但這是逢塲作戲想水月不致會拒絕的。
瀟湘舘裏美人雲集
脂粉陣中敎授神往
北平八大胡同之一胭脂胡向裡的瀟 湘館是有名的一家妓院，到了晚間電燈照耀得雪亮。
果然，他們三人約齊了上瀟湘館裡來。伙計看見了，連忙恭身迎接。並大聲 呼喊:「見客！」
同時，伙計把他們三人別進了房間裏，一刹那間，門簾揭處頓時現出三位花枝招展的姑娘。汪立人是這兒的老主顧、他非常老練地和姑娘們搭訕，並且把周水月作了談話的目標。
「我來給你們介紹：這位周水月先生，年輕、漂亮，有學問！ 」這末說，倒使水月有點羞答答起來。
「這位六小姐小翠，她很喜歡看書。」汪立人故意把一個年方及X的姑娘推荐給水月。這一說果然使水月對小翠頗爲神往。
於是，三位「客人」都有了對象，汪立人是由二小姐玉堂春相伴，張竹舟是由四小姐夜來香侍候 ，那末周水月自然是由六小姐小翠和他互道衷曲了。
繼着由四小姐夜來香唱了一段「駡曹」，嗓子果然瞭亮，但唱未及半，却咳 嗽不已。
「快喝口熱茶吧，你眞是瀟湘舘裏多愁善病的林黛玉」。立人雖屬打趣，但也有點掃興。
二小姐玉堂春唱「別窰」，獲得了一致讚美，最後輪到小翠，小翠是不善京劇的，但會唱崑曲，更別緻的一點，她自已還塡了一首詞，名叫「蝶戀花」，琴師把胡琴改了洞簫和着小翠的珠喉，不僅是動聽，而且有詩意，於是小翠的一舉一動，特別引起了水月的注意。
風月塲中大張壽宴
猜拳飲酒好不開懷
鴇兒打開鬥簾，說是酒菜都準備好了，他們就一窩蜂擁到了另一間房間裏。
三對兒各據一方坐下，玉堂春爲大家酬酒。
「今天是水月的三十大慶，我們來敬他一杯！」竹舟首先提議。
「大家一塊兒先乾一杯吧。」水月表示與衆共樂。大家起立，舉杯一飮而盡。
「水月！我得敬你三杯，第一杯祝你和六小姐一見傾心，第二杯祝你萬壽無彊，第三杯 祝我們哥兒三個永遠是好朋友！」汪立人最會出主意，打開了暢飮的局面。
「可是我實在不會喝酒！」水月很老實地囘答。
「不會喝也得學呀！」立人不肯罷休。
「那末周先生喝二杯，我替你喝一杯！」小翠見義勇爲，替水月解圍。
「對！六小姐原應該代一杯的！」竹舟也有話題。
當他們喝完了三杯，立人又出主意，說是要敬他倆喝兩杯交歡酒。
「不！我眞不能再喝啦！」水月只有推却。可是畢竟敵不過立入他們的糾纒，直至喝得醉意正濃方休。
「小妹妹！周先生有點醉了，你快去照 拂照拂！」立人示意小翠，小翠把水月扶到了自已房裏。
酒不醉人人自醉
靑樓紅粉訴衷情
水月雖有醉意，但當走 進小翠房間裏，忽而又有些淸醒起來，他在床邊拿到了一本小說，書名「花月痕」。
「花月痕，這是你看的？」水月像發現了奇 蹟似的。
「是的，這書太古舊了，周先生，你可以借我幾本新的小說嗎？」
「好！下次我替你送幾本來。」水月興趣濃厚起來。
「先謝謝你，以後希望你常常來玩，不過……」小翠說了一半，她很羞慚地走近桌邊，撫弄桌上放着的一瓶薔薇，變換了 語氣，又說：「我們這兒不是什麼好地方，恐怕你不會再來了。」
「不！我一定再來看你，怎麼你也喜歡薔薇？」
「呵！因爲薔薇香而多刺！」小翠囘答得很風趣。
「想不到你如此的儒雅，下次我來，帶一扎薔薇來送給你！」水月醉態曚朧，情不自 禁地趨近小翠，他們的心第一次緊張在一起。
有錢娶妓女並不以爲耻
偸偸上妓舘才是假道學
過了幾天，水月換了 西裝正要出門去，竹舟跑了進來。
「前天在瀟湘館的印象如何？」竹舟問。
「沒什麼！不過你那位夜來香眞像林黛玉！」
「她的身體本來不好末。」
「那你這位『假』寶玉常常去問候呀！」
「我如果有錢，我就去娶了她！」竹舟倒很 坦白，有錢娶一個妓女並不以爲耻，再說：「喂！你跟小翠倒好像是一見傾心的樣子？」
「別胡扯啦，人家還小啦！」
「人小心不小啊，哈哈哈。」
Ｘ Ｘ Ｘ
水月瞒了竹舟，挟了書，在街上買了一朿薔薇花，獨倘兒上瀟湘館來，一進門就問小翠姑娘在家嗎？鴇兒見是熟客，也就招呼他進了小翠的房。
「你眞的給我帶花來啦！」小翠髙興極了。
「我們小翠就愛這月月紅！」鴇婆也打趣着。做個怪樣就溜了出去。
「這兒還有幾本……」水月又帶來了幾本新小說。小翠趕 忙阻止水月別出聲，因爲這兒的鴇婆根本不喜歡她看書，有時候因爲看書要遭到責駡。
「看書長知識，她爲什麼要干渉呢？」水 月奇怪的問。
「他們本來就不讓你學好末？」小翠感慨地答。
「那你不是一點自由也沒有啦？」
「所以我盼望自 由，盼望跳出這火坑！」
正當小翠和水月談得很投機時，外面嚷着：「六小姐見客！姚大爺來啦！」
「你有客人來啦！我走吧！」
「再坐一會兒也不要緊，譲他們在外間等等好了！」
「不，我還是改天再來看你」
小翠目送水月出去後 ，心裏又高興又惆悵，鴇婆進來，發覺沒給盤子錢，大爲不滿，認爲一定是小翠私藏起來的，小翠含冤莫伸，祗好說下次要他補給好了。
花開花落 蝶戀花兒儂心動
人來人去 相約郞君今雨軒
時光過了一個多月，瓶裏的薔薇花幾度枯萎，幾度鮮艷。 這說明了周水月和小翠的感情日見增長，祇可惜小翠所處的環境特殊，不能暢所欲言。
還是玉堂春想出了好主意，向鴇婆佯稱， 他和小翠出去應酬姚大爺的牌局，乘個空隙，和水月相約在中央公園的今雨軒會聚。
「你眞有辦法！居然把小翠帶出來了！」水 月一面感謝玉堂春，一面迎接着小翠。
「二姐姐資格老哪！娘相信她！」小翠也捧了二姐一句。
玉堂春非常識時務，她聲言要去園子裏蹓躂蹓躂，留着他們好好的談談。
他們沉默了一會，水月看見了那隻掛在簷下的鳥籠，就借此打開了話匣子：「小 翠！你眞像那邊一隻籠中鳥。」
小翠也看了一眼，感慨地嘆了口氣，便低頭無語。
「可是今天你總算放了出來。」
「不過什麼時候，我才能得到眞正自由呢？」小翠是多麽憧憬着眞正的自由啊。
白雲流水，他倆徜牟在這大自然的懷抱中，徂他們始終存着距離。
魚兒共遊，他們羨慕着小動物之間的友愛，而他們仍是可望而不可及。
水月和小翠雖然獲得了一次最暢快的約會，但是好景不常，反而更增加了小翠內心的徬徨。
風塵姊妹共述艱難 勢利鴇母見錢眼開
又是一天。玉堂春和小翠在房裏輕聲地商量着什麼。
「二姐姐！我一共借了你四十塊錢了，你先把這側戒指子去賣掉吧！」小翠感激着玉堂春對她精神 物質上的雙重援助，她把僅有的這枚小首飾作爲抵償。
「這又何必呢？」玉堂春很重義氣，當然不會計較些什麼，但她說：「照 理這筆債就應當叫周先生還，因爲你是為他借的呀！」
玉堂春和小翠的私語，却被鴇兒在後面偷聽得明明白白。
「好哇！你們在說什麼呀？」鴇兒盛氣凌人地走了進來：「小翠！我問你，姓周的給了你什麼好處，你情願倒貼他？」
「娘！沒有這囘事 ！」
「你這個賤丫頭，還瞞哄我！幸虧你手裏沒有錢，你要是有錢，還不早飛哪！」
「娘！你聽錯了，我們在說周先生給了小妹姊幾十塊錢，她要借給我用！」還是玉堂春見機應變，想緩和一下鴇兒的脾氣。
「胡扯！連你也帮着她欺騙我，我老早就 看出姓周的是個窮鬼哪！」鴇兒的目的祗是爲了錢。
「娘！你要駡，駡我一人得啦！」
不用扯別人！小翠顯然袒護着水月。
「你竟敢跟我囘嘴！」鴇兒更盛氣地打了小翠一記耳光。
「你打吧！索性打死我倒也乾淨！」
「怎麼？打不得 你嗎？雖然你不是我生的，可是你是我養的呀！」鴇兒還要動手，給玉堂春擱住了，同時外面又嚷着：「六小姐見客！」
談身世 ，談遭遇，
兩情繾倦
恨目前，恨未來，
何必當初
第二天，玉堂春和小翠因被姚掌櫃約了出來，此之所謂「堂差」，姚掌植在鴇兄面前着實化了不少錢，鴇兒也不疑有他。
可是小翠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獨自溜到了水月那裏，他們談了 半天，談身世，談遭遇，談今後的打算，談眼前的情景。
浮雲掩月，斗室燈熄，在熱情交熾之下，小翠和水月發生了超友誼的關 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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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後，彼此都有些懊悔。
「小翠，你恨我嗎？」
「不，我願意把我的一切交給了你，還恨什麼？」
「那末……」水月的態度很不正常。
「那末以後怎麼辦？我們總不能這樣下去啊！」
「我知道……我得向我父親要錢爲你贖身。」
「要是你父親不答應呢？」
「那我就另想辦法，我决不辜負你的。」
「我總有點怕，我怕夜長夢多。」
「不用怕，小翠，我馬上寫信給我父親。」
「好，譲我等好消息。」小翠走了。
水月更感到徬惶不安起來。
眞心愛她，不必多加考慮
虛僞薄倖，才會發生矛盾
次日，水月帶着不安的情緒伏案 作書，竹舟和立人走了進來。
「發什麼楞呀？是不是想小翠哪？」竹舟進來就問。
「小翠咋天晚上不是來這兒嗎？你們在幹什麼？」立人開門見山，想到就說。
「你何必管人家幹什麼哪？」竹舟故意佯責立人。
「我正爲這件事在矛盾哩丨」水月倒是說出了心事。
「有什麼矛盾？你愛她，她愛你，這是雙方相愛的事。」竹舟說得光明裔落。
「那不是正好嗎？」立人揷嘴。
「可是我父親他不會答應我娶一個妓女作兒媳婦的！」水月憂慮着的正是這一點。
「這是什麼話？難道小翠就會辱沒了你的身份和地位嗎？」竹舟有點抱不平起來。繼着還說：「水月！如果你是眞心愛小翠，那你就不應當顧慮這些！」
「我 雖然很愛她，不過叫我眞的同她結婚，我想來想去總覺得……」竹舟還是猶豫不决。
「我眞沒想到，你是這樣一個人！」竹舟瞭 解了水月的虛僞與薄倖。很不愉快地走了出去。
一度春風竟然珠胎暗結
兩地相思誰料辜負痴心
二個多月了，小翠 形容憔悴地睡在床上。玉堂春安慰著她，她簡直是茶不思飯不想，心事重重，苦痛萬分。原來小翠有了身孕，在這期間，水月從未來看過她一次，祗有玉堂春爲她善言安慰，給她解愁。
鴇兒竟知道了這件事，玉堂春佯說是小翠患陽胃病，藉以遮瞞。
忽然，老媽子興冲冲跑進來說：「四小姐昏過去了！」
鴇兒和玉堂春跟著老媽子出去，小翠楞了一會，這正是她自已的寫照，不禁悲從中 來，倒在枕上痛哭。
說聲「道喜」，敎授有難色
不該「懊悔」，朋友抱不平
玉堂春到竹舟的寓所來吿訴他夜來香 的死訊。正巧周水月也來到竹舟房裏。
有一次水月和小翠發生了關係，事後水月換悔不已，立人頻開玩笑，竹舟却很正義地責備 水丹不該如此薄倖，更不該把妓女身份看得太低。
「好久不見了，周先生好吧！」玉堂春向水月招呼着。
「呵，二小妲，稀客！」水月有些侷促不安。
「周先生怎麼不到我那裏去玩呀？」
「我‥‥‥我‥‥‥」水月語塞。思氣了半天，好容易想出了理由：「因爲忙着學期大考，這陣子又忙着改卷子，沒功夫出去，小翠好嗎？」
「噢！我就是來跟你道喜哪。」
這一下却便水月慌了，急道：「怎么辦？那怎么辦？」
竹舟也有點奇怪，問玉堂春到底是怎么囘事。
「小妹妹有了一個月孕啦！」玉堂春脫口而出。
「……那怎么辦？」水月毫無主見。
「水月！無論爲了小翠，爲了你的孩子，你都應該替他贖身才好！」竹舟很正經地要水月如此去做。
「我，我換悔死哪！」水月仍在徬徨。
「不管怎樣，你總得去看看她呀！」還是玉堂春替水月想了個主意。
舊地重遊，鴇母擋駕
指桑罵槐，薔薇遭殃
次日早晨，水月拿着一東薔薇很躊躇地走進 瀟湘館來。無論是伙計和鴇婆，對他的態度生硬而冷淡，而且拒絕了水月要和小翠會面的耍求。言語之間，口口聲聲在諷刺着水月是個窮鬼，忘恩負義。
水月討了浚趣，臨行時把一束薔薇花要她轉交給小翠，鴇婆恨恨地說：「盡拿這些來騙人。」一下子把它摔在地 上。
敎授寡情，傖促南歸探父病
玉人憔悴，讀罷留言涙滿眶
水月很懊喪地囘到屋裏，躺在床上。苦思不得解决辦 法，忽然校役送來了一份電報，正是他父親因病重促他從速南歸。竹舟問他對於小翠的事情應該如何解决，水月說祗好聽候父命之後，再設法替小翠贖身，同時，他寫了一封信要立人轉給小翠。
竹舟受水月之託，持其留函來探望小翠。小翠仍在病中，憔悴中還帶着 無限的哀愁。
「六小姐！聽說你不大舒服？」竹舟略加撫慰。
「唉！別提啦！汪先生！」小翠感傷地答。
竹舟也 無從說些更適當的言詞，祗有把水月的信給了她。當小翠讀罷水月南歸的信後，一陣抑分不住的悲哀，竟然暈倒在地。玉堂春連忙將她抱起，小翠甦醒，失聲大哭。
戰火蔓延，瀟湘舘失色
就地取材，姚掌櫃納妾
九一八事變，影響了寧靜的北平，也影 響了夜夜笙歌的瀟湘舘。
想當時車水馬龍的胭脂胡同裡，如今是一片嘈雜逃難聲。可是姚掌植却鎭靜如常的在此時此地出現了。
鴇婆非常奇怪姚大爺何以在此時前來，姚大爺也很爽快地說出了來意，便是有意欲納小翠爲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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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後院，鴇婆責備小翠爲什么毫無準備，如今就要逃難了，大家一點積蓄也沒有。
最後，鴇婆說明了要小翠嫁給姚掌植，這樣才能解决了當前的困難，不過在小翠的困難却是無法解决的。她說：
「娘！你這是什麼意思？你不是 不知道我的身子不方便！」
「你懷孕的事情，姚大爺也瞭得，他不在乎！」
「娘！你就饒饒我吧！你要賣掉我也要讓我生了孩子再講」小翠跪在鴇婆面前哀懇着。
「那不行！姚大爺還在等我的囘音哪！」鴇婆很生氣地走了出去。
佳人薄命，嘆遭遇之不幸 商人多金，獲如花般美眷
另一邊汪立人正在玉堂春房裏相對商量。立人的意思要偕玉堂春同返自已的老家——徐州 。
「不！我不能跟你走！小妹妹再過五個月就要生產了，我若走了，丢下她怎麼辦呢？」玉堂春始終不能放下了小翠，雖然這不 是她的責住，可也見到了風塵女子的義氣。
小翠因爲鴇婆强迫她嫁給姚大爺，此刻她來和玉堂春計議。
她聽見室內有人在說話，略一遲疑，就在門外聽了一會。
「你倒比周水月熱心，吿訴你，前幾天他給我一封信，說他父親已强迫他同他的表妹結 婚哪！唉！算小翠白喜歡了他一塲！」正是汪立人在說着周水月的問題。
「他眞是個沒良心的東西！不過，這可不能吿訴小妹妹 呀！」玉堂春也大爲憤憤不平。
「我知道。」立人說。
小翠在門外竊聽了他們的談話，頓時臉色慘變。於是她不假思索，就作了决定，囘到了自己房中嚷着「娘！娘！」
等到鴇婆走進來，小翠馬上說出：「我願意馬上嫁給姚大爺！」
「好極啦！姚大爺就要來看你的！」鴇婆意外地高興起來。
鴇兒走後，小翠若有所失，不禁失聲痛哭，剛巧玉堂春送走了汪立人，聽見小 翠在啼哭，就走進來問她何以哭泣？小翠還沒答話，鴇兒巳領着姚掌植笑嘻嘻地跟了進來。
「六小姐，剛才你娘說，你願意嫁給 我啦？」姚掌櫃心花怒放地樂得可以，這使玉堂泰聽了，很吃驚地看着小翠。
「是的！不過我有一個條件，就是你得讓我生了孩 子，帶在身邊！」小翠含淚回答。
「這不成問題！反正我沒有兒子，養大了還不跟自已生的一樣。」姚掌櫃便從懷裏取出一本支 票簿來，寫了一張便交給鴇婆。
「那末我現在把欵子交給你，明天派車子來接六小姐。」姚掌櫃向小翠笑了笑，就走了出去。
「小妹妹！你這是怎麼囘事？」玉堂春感覺一陣茫然。
「他能跟別人結婚，我也可以嫁給別人！」小翠氣憤地道出了這是向 水月的一種報復。
玉堂春恍然明曰小翠的心意，想到事巳定局，無可挽囘，感嘆地走了出去。
整夜看日記，往事如烟
面對慈母前，黯然傷神
姚薔把這本日記足足看了一整夜，一幕幕的往事在銀幕上重現，姚薔感慨得啜泣起來。忽然有人推門進來，正是姚薔的母親「日記」中的小翠，她依然是丯韻猶存，祗是稍嫌蒼老了。
「媽！」姚薔不知該怎末說才好。
「薔兄！怎麼起來了不來接我？」
「忘哪！看了一夜書，看糊塗了！」
「什麼？看了一夜書，是趕月考嗎？」小翠頗爲關切，在桌上取了一本攤着的書、，便是『水月日記』。
「這是誰的？薔兒！」
「媽！我們校裏一位敎授的！」
「他姓什 麼？是不是姓周？」
姚蔷點點頭，一陣感觸使小翠的心情激動起來。
「那麼你全明白了？」
「媽！‥‥‥」姚薔 倒在母親的懷裡。
「不要難過！過去的事與你不相干！」畢竟小翠是一個飽經風霜的女人；她一面安慰着孩子，一面想去看看這 個「忘恩負義」的男人。
念舊情．意圖重修舊好
空餘恨．不必多此一擧
又一天的早晨，水月獨自坐在沙發上，吸 着烟斗在呆想。忽然，一陣淸脆的聲昔傳了進來：『請問周水月先生在家嗎？』
「你！你是誰？」水月站了起來。
「不認識了嗎？周先生！我是小翠！」
「啊！是你，請坐，請坐。」
「哎！你的頭髮都白啦。」小翠還是很關心似地。.
「老啦！就快五十歲了！小翠，噢！姚太太，你才從蘇州囘來？」
「是的！我今天看見你的一本日記，又聽薔兒說你在上海，所 以就叫他帶了我來看你。」
「想不到我們又能夠見面，轉眼我們已經分別了十八年。」
這是一次多變化的會面，讓水月和小翠又浸入往日的囘憶裡。
小翠注意一下水月的寫字桌，桌上正陳列着一瓶蔷薇花。
「唉，你還沒有忘記蔷薇？」
「忘不了！忘不了！昨天我的生日，我還囘憶到十八年前的那一天！」
「十八年的變化，實在太大了！」
「是的！國家 變亂了，年靑的變老了！小孩子變大了！」他們一問一答，舊事重提，使水月的畢生遺憾，就要在目前塡補了似的。
「姚太太！ 我對不起你，十八年來我好像欠了你一筆債，我常常自已發誓，抵要活在這個世界上，我一定要找着你，找着我們的薔兄！」
「 過去的事也不用提了！本來我想來問問你離開北平以後的情形，現在也覺得無此必要了。」
這一下却替水月有了解釋的機會，他 說：「我自從囘到上海以後‥‥‥我的父親已病得很厲害，躺在床上‥‥‥我父親一定要我和表妹湘琴結婚，他還說：這些年來，家裡的事都虧表妹照料，地是一個精明能幹的女孩子，又是我們的至親，因此，他一定要我這般去做，同時，當我父親去世的一刹那，他把保險箱的鑰匙都交給了她。事實上我不能不和表妹勉强結了婚。當九一八事件發生時，我還想去北平接你，可是火車輪船都不通行，好容易盼望到了平靖，我就和表妹商量，讓我到北平去一趟，她好像知道了我―麽秘密，她說如果我去北平，她就離此他去，爲了不使這個僵局堅持下去，我祇有依了她的意見，而竟然使我抱恨綿綿‥‥‥這些年來，我好像被釘在十字架上受罪。」
水月意在求得小翠的諒解 ，但是小翠非常冷靜地沒有表示意見。
最後，水月强調着對姚蔷的關切，水月說：「想不到在同一學校裏找到了薔兒，爲了要讓 他明白我和他的關係，前天特把那本曰記交給了他，同時我願意開始負起作父親的責任。」
「薔兄已經長大了，也用不着你操心 了！」小翠仍是冷冷地囘答。
「蔷兄！你能讓我負一點做父親的責任嗎？」水月祗有去問問姚薔的意見。
「謝謝你的好意！周先生！雖然你是我的生身之父，可是我們之間並沒有發生過直接的感情！」姚薔的囘答也很乾脆。
「唉！我的好孩子，媽總 算沒有白費心血。」小翠對姚薔的態度表示滿意。
「媽，你生我，養我，爲了我受盡苦難，我沒有別的報答你，我願意永遠不離 開你。」
這情景却使水月跌進了苦痛的深淵。
「水月，你也不用難過，薔兒是你的學生，今後你可以拿師長的身份來敎導，使他將來成爲一個不自私，自大，不懦怯無能而勇敢有用的人，那我們母子巳經感激不淺了！」還是小翠用婉轉的語調打破了水月心境上的岑寂。
當小翠母子倆離開這古老洋房花園時，水月望着他們的背影，感慨不巳，黯然神傷。
——完——
薔薇香而多刺
刺着敎授的心
一個春光明媚的早晨，在一座古老洋房的花 園裡，名敎授周水月和家人老邱在洒掃庭園，園裡栽着一株盛開着的薔薇，周水月順手折了一枝，却一不小心被蔷薇花刺破了手。
「怎麼啦？我去替你拿紅藥水去。」老邱不勝關切。
「不用啦，唉！薔薇香而多刺。」周水月感慨多端，移步踱進書房，在書架上檢出了一本破舊日記，展開第一頁，便在矇朧中，幻覺着一個年輕美麗的少女面龐，可是這輕逸的囘憶却被老邱的呼喚所打破了。
水月問老邱，小姐上那兒去啦？老邱說是和一位同學叫姚薔的出去玩兒未歸，這更引出了他一段回想。
原來他所任敎的那所學校裡，有一天當他被校長向全校師生介紹時，他忽然發現有個學生的面貌酷肖自己，後來一問，知道名叫姚薔，而且和自已的女兒很友善，這對水月的印象特別深刻。
所以今天他特地讓女兒約了姚蔷來家午餐，老邱說明今天正是水月的生日，應該慶祝一下，水月却 很輕描淡寫地祗要隨便預備幾樣菜就算了。
學生述住事 老師關切
父親念骨肉 兒子茫然
快到中午時光，水月的 女兒周芹帶着他的同學姚薔囘來了。
「爸爸！」周芹活潑地跳躍着，如同一隻小鳥。
「噢！你們囘來啦！請坐！」水月特別注意着姚薔，並且很親切地和他談話：「忙嗎？」
「不，月考已經完啦！」姚薔一本正經地囘答着。
「姚薔！你這次月考成績很好，你對於哲學有新的見解，祗是還需要修養。」
「是的，周先生！」
「今天我難得淸閑，所以特地叫周芹請你來，我想同你談談……」當水月提出了談談，却使姚薔有點異樣起來。
「姚薔！你能吿訴我一點關於你的身世嗎？」
「我的身世？」這更使姚薔愕然了。
「是的，姚薔！不要覺得我冒昧，因爲我關心你，一個師長，就跟自己的父母一樣。」
「可是叫我從那裡說起呢？」
周芹聽見她父親突然問起姚薔的身世來，倒覺得十分奇怪。爲了不使姚薔難於啓齒，就插了一句:「就從你的家庭談起吧！」
「也好！」姚薔略思索後，就說下去了：「我父親在抗戰時期病故了，母親還在；我父親生前在蘇州買了 些田，這幾年來，我母親就靠着這幾畝田辛苦耕転，換錢來維持我的學業和生活。」姚薔說到此地，遲疑了一下，繼續說：「周先生！站在現在哲學觀點上講，我母親的確是一位有操守有魄力的女人，她，她能夠超脫現實，克服環境。她二十三歲就守寡，祗一心一意的敎養我，把我當作了她第二生命。」姚薔再强調他母親的慈愛。
「她是什麼地方人？」水月忍不住問了一句。
「是北平人，我父親在北平做生意，九一八那年結婚七七事變以後，他就帶着我到蘇州來了。」
「很好，姚薔，請你代我致意你的母親，說我很 敬佩她這樣一位勇敢貞節的女性！」水月說出了感情充沛的一句話。
「是的，周先生。」
於是，大家靜默了一會，周水月把那本古老的日記，重檢起來看了又看，忽然毫不猶豫地交給了姚薔：「這是我十八年前的一本日記，你拿去看看，從這裏面你會重新的認識我！」
姚薔接過了日記，倒覺得有些茫然，惶惑起來。要不是老邱來請他們吃午飯，眞不知姚薔怎樣應付呢。
展讀日記 往事歷歷在目
感慨叢生 餘言猶在耳際
姚薔回到他自已家中，正要打開那本日記來看，王媽拿了一封信進來，正是他母親從蘇州寄來的，信里說明天早上可以囘來了，鄕下的田租大部份巳收到。
「王媽！明天早上不要忘了買一束薔薇花來，擺在 太太房裡！」想不到姚薔的母親也是一個薔薇花的愛好者。
「知道了！少爺眞是個孝子！」王媽打趣着走了出去。
Ｘ Ｘ Ｘ
在燈下，姚薔翻閱那本日記，眞像銀幕上的電影一般，一幕幕地湧現在姚薔的眼前，那是十八年前的—— 民國二十年三月三十日。
那時候，水月年方卅歲，正翩翩少年，在北平任敎職，他住在一間公寓的房間裡。這一天早上，太陽已 晒滿了屋子，他還睡在床上，同事張竹舟在窗外喊他，打破了他的好夢。
周水月敎授對薔薇有着偏愛。老邱吿訴他今天正是他的 生日，但他却滿不在乎的樣子。
周芹興冲冲的帶了她的同學姚薔來，這引起了周水月的無限感慨。
他們的面貌相似，正是「春夢秋雲，聚散眞容易‥‥‥點點行行，總是悽凉意‥‥‥」
「噢！是竹舟！你進來！」水月也就起身披衣。
「七點多了，我的周敎授！該上課去啦！再說，今天三月卅號學校該發薪水啦！」
「三月卅號？啊！竹舟，等會兒領了薪水，我請你吃麵 去！」
「怎麽？難道今天是你生日？」竹舟非常興奮。
「可不是嗎？而且是我三十大慶！」水月頗爲得意。
張竹 舟話未說完，忽然靈機一動，跑了出去。他馬上打電話通知他們的好友汪立人，約定今晚在瀟湘館替水月暖壽。事先亚朱徽求水月的同意，但這是逢塲作戲想水月不致會拒絕的。
瀟湘舘裏美人雲集
脂粉陣中敎授神往
北平八大胡同之一胭脂胡向裡的瀟 湘館是有名的一家妓院，到了晚間電燈照耀得雪亮。
果然，他們三人約齊了上瀟湘館裡來。伙計看見了，連忙恭身迎接。並大聲 呼喊:「見客！」
同時，伙計把他們三人別進了房間裏，一刹那間，門簾揭處頓時現出三位花枝招展的姑娘。汪立人是這兒的老主顧、他非常老練地和姑娘們搭訕，並且把周水月作了談話的目標。
「我來給你們介紹：這位周水月先生，年輕、漂亮，有學問！ 」這末說，倒使水月有點羞答答起來。
「這位六小姐小翠，她很喜歡看書。」汪立人故意把一個年方及X的姑娘推荐給水月。這一說果然使水月對小翠頗爲神往。
於是，三位「客人」都有了對象，汪立人是由二小姐玉堂春相伴，張竹舟是由四小姐夜來香侍候 ，那末周水月自然是由六小姐小翠和他互道衷曲了。
繼着由四小姐夜來香唱了一段「駡曹」，嗓子果然瞭亮，但唱未及半，却咳 嗽不已。
「快喝口熱茶吧，你眞是瀟湘舘裏多愁善病的林黛玉」。立人雖屬打趣，但也有點掃興。
二小姐玉堂春唱「別窰」，獲得了一致讚美，最後輪到小翠，小翠是不善京劇的，但會唱崑曲，更別緻的一點，她自已還塡了一首詞，名叫「蝶戀花」，琴師把胡琴改了洞簫和着小翠的珠喉，不僅是動聽，而且有詩意，於是小翠的一舉一動，特別引起了水月的注意。
風月塲中大張壽宴
猜拳飲酒好不開懷
鴇兒打開鬥簾，說是酒菜都準備好了，他們就一窩蜂擁到了另一間房間裏。
三對兒各據一方坐下，玉堂春爲大家酬酒。
「今天是水月的三十大慶，我們來敬他一杯！」竹舟首先提議。
「大家一塊兒先乾一杯吧。」水月表示與衆共樂。大家起立，舉杯一飮而盡。
「水月！我得敬你三杯，第一杯祝你和六小姐一見傾心，第二杯祝你萬壽無彊，第三杯 祝我們哥兒三個永遠是好朋友！」汪立人最會出主意，打開了暢飮的局面。
「可是我實在不會喝酒！」水月很老實地囘答。
「不會喝也得學呀！」立人不肯罷休。
「那末周先生喝二杯，我替你喝一杯！」小翠見義勇爲，替水月解圍。
「對！六小姐原應該代一杯的！」竹舟也有話題。
當他們喝完了三杯，立人又出主意，說是要敬他倆喝兩杯交歡酒。
「不！我眞不能再喝啦！」水月只有推却。可是畢竟敵不過立入他們的糾纒，直至喝得醉意正濃方休。
「小妹妹！周先生有點醉了，你快去照 拂照拂！」立人示意小翠，小翠把水月扶到了自已房裏。
酒不醉人人自醉
靑樓紅粉訴衷情
水月雖有醉意，但當走 進小翠房間裏，忽而又有些淸醒起來，他在床邊拿到了一本小說，書名「花月痕」。
「花月痕，這是你看的？」水月像發現了奇 蹟似的。
「是的，這書太古舊了，周先生，你可以借我幾本新的小說嗎？」
「好！下次我替你送幾本來。」水月興趣濃厚起來。
「先謝謝你，以後希望你常常來玩，不過……」小翠說了一半，她很羞慚地走近桌邊，撫弄桌上放着的一瓶薔薇，變換了 語氣，又說：「我們這兒不是什麼好地方，恐怕你不會再來了。」
「不！我一定再來看你，怎麼你也喜歡薔薇？」
「呵！因爲薔薇香而多刺！」小翠囘答得很風趣。
「想不到你如此的儒雅，下次我來，帶一扎薔薇來送給你！」水月醉態曚朧，情不自 禁地趨近小翠，他們的心第一次緊張在一起。
有錢娶妓女並不以爲耻
偸偸上妓舘才是假道學
過了幾天，水月換了 西裝正要出門去，竹舟跑了進來。
「前天在瀟湘館的印象如何？」竹舟問。
「沒什麼！不過你那位夜來香眞像林黛玉！」
「她的身體本來不好末。」
「那你這位『假』寶玉常常去問候呀！」
「我如果有錢，我就去娶了她！」竹舟倒很 坦白，有錢娶一個妓女並不以爲耻，再說：「喂！你跟小翠倒好像是一見傾心的樣子？」
「別胡扯啦，人家還小啦！」
「人小心不小啊，哈哈哈。」
Ｘ Ｘ Ｘ
水月瞒了竹舟，挟了書，在街上買了一朿薔薇花，獨倘兒上瀟湘館來，一進門就問小翠姑娘在家嗎？鴇兒見是熟客，也就招呼他進了小翠的房。
「你眞的給我帶花來啦！」小翠髙興極了。
「我們小翠就愛這月月紅！」鴇婆也打趣着。做個怪樣就溜了出去。
「這兒還有幾本……」水月又帶來了幾本新小說。小翠趕 忙阻止水月別出聲，因爲這兒的鴇婆根本不喜歡她看書，有時候因爲看書要遭到責駡。
「看書長知識，她爲什麼要干渉呢？」水 月奇怪的問。
「他們本來就不讓你學好末？」小翠感慨地答。
「那你不是一點自由也沒有啦？」
「所以我盼望自 由，盼望跳出這火坑！」
正當小翠和水月談得很投機時，外面嚷着：「六小姐見客！姚大爺來啦！」
「你有客人來啦！我走吧！」
「再坐一會兒也不要緊，譲他們在外間等等好了！」
「不，我還是改天再來看你」
小翠目送水月出去後 ，心裏又高興又惆悵，鴇婆進來，發覺沒給盤子錢，大爲不滿，認爲一定是小翠私藏起來的，小翠含冤莫伸，祗好說下次要他補給好了。
花開花落 蝶戀花兒儂心動
人來人去 相約郞君今雨軒
時光過了一個多月，瓶裏的薔薇花幾度枯萎，幾度鮮艷。 這說明了周水月和小翠的感情日見增長，祇可惜小翠所處的環境特殊，不能暢所欲言。
還是玉堂春想出了好主意，向鴇婆佯稱， 他和小翠出去應酬姚大爺的牌局，乘個空隙，和水月相約在中央公園的今雨軒會聚。
「你眞有辦法！居然把小翠帶出來了！」水 月一面感謝玉堂春，一面迎接着小翠。
「二姐姐資格老哪！娘相信她！」小翠也捧了二姐一句。
玉堂春非常識時務，她聲言要去園子裏蹓躂蹓躂，留着他們好好的談談。
他們沉默了一會，水月看見了那隻掛在簷下的鳥籠，就借此打開了話匣子：「小 翠！你眞像那邊一隻籠中鳥。」
小翠也看了一眼，感慨地嘆了口氣，便低頭無語。
「可是今天你總算放了出來。」
「不過什麼時候，我才能得到眞正自由呢？」小翠是多麽憧憬着眞正的自由啊。
白雲流水，他倆徜牟在這大自然的懷抱中，徂他們始終存着距離。
魚兒共遊，他們羨慕着小動物之間的友愛，而他們仍是可望而不可及。
水月和小翠雖然獲得了一次最暢快的約會，但是好景不常，反而更增加了小翠內心的徬徨。
風塵姊妹共述艱難 勢利鴇母見錢眼開
又是一天。玉堂春和小翠在房裏輕聲地商量着什麼。
「二姐姐！我一共借了你四十塊錢了，你先把這側戒指子去賣掉吧！」小翠感激着玉堂春對她精神 物質上的雙重援助，她把僅有的這枚小首飾作爲抵償。
「這又何必呢？」玉堂春很重義氣，當然不會計較些什麼，但她說：「照 理這筆債就應當叫周先生還，因爲你是為他借的呀！」
玉堂春和小翠的私語，却被鴇兒在後面偷聽得明明白白。
「好哇！你們在說什麼呀？」鴇兒盛氣凌人地走了進來：「小翠！我問你，姓周的給了你什麼好處，你情願倒貼他？」
「娘！沒有這囘事 ！」
「你這個賤丫頭，還瞞哄我！幸虧你手裏沒有錢，你要是有錢，還不早飛哪！」
「娘！你聽錯了，我們在說周先生給了小妹姊幾十塊錢，她要借給我用！」還是玉堂春見機應變，想緩和一下鴇兒的脾氣。
「胡扯！連你也帮着她欺騙我，我老早就 看出姓周的是個窮鬼哪！」鴇兒的目的祗是爲了錢。
「娘！你要駡，駡我一人得啦！」
不用扯別人！小翠顯然袒護着水月。
「你竟敢跟我囘嘴！」鴇兒更盛氣地打了小翠一記耳光。
「你打吧！索性打死我倒也乾淨！」
「怎麼？打不得 你嗎？雖然你不是我生的，可是你是我養的呀！」鴇兒還要動手，給玉堂春擱住了，同時外面又嚷着：「六小姐見客！」
談身世 ，談遭遇，
兩情繾倦
恨目前，恨未來，
何必當初
第二天，玉堂春和小翠因被姚掌櫃約了出來，此之所謂「堂差」，姚掌植在鴇兄面前着實化了不少錢，鴇兒也不疑有他。
可是小翠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獨自溜到了水月那裏，他們談了 半天，談身世，談遭遇，談今後的打算，談眼前的情景。
浮雲掩月，斗室燈熄，在熱情交熾之下，小翠和水月發生了超友誼的關 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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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後，彼此都有些懊悔。
「小翠，你恨我嗎？」
「不，我願意把我的一切交給了你，還恨什麼？」
「那末……」水月的態度很不正常。
「那末以後怎麼辦？我們總不能這樣下去啊！」
「我知道……我得向我父親要錢爲你贖身。」
「要是你父親不答應呢？」
「那我就另想辦法，我决不辜負你的。」
「我總有點怕，我怕夜長夢多。」
「不用怕，小翠，我馬上寫信給我父親。」
「好，譲我等好消息。」小翠走了。
水月更感到徬惶不安起來。
眞心愛她，不必多加考慮
虛僞薄倖，才會發生矛盾
次日，水月帶着不安的情緒伏案 作書，竹舟和立人走了進來。
「發什麼楞呀？是不是想小翠哪？」竹舟進來就問。
「小翠咋天晚上不是來這兒嗎？你們在幹什麼？」立人開門見山，想到就說。
「你何必管人家幹什麼哪？」竹舟故意佯責立人。
「我正爲這件事在矛盾哩丨」水月倒是說出了心事。
「有什麼矛盾？你愛她，她愛你，這是雙方相愛的事。」竹舟說得光明裔落。
「那不是正好嗎？」立人揷嘴。
「可是我父親他不會答應我娶一個妓女作兒媳婦的！」水月憂慮着的正是這一點。
「這是什麼話？難道小翠就會辱沒了你的身份和地位嗎？」竹舟有點抱不平起來。繼着還說：「水月！如果你是眞心愛小翠，那你就不應當顧慮這些！」
「我 雖然很愛她，不過叫我眞的同她結婚，我想來想去總覺得……」竹舟還是猶豫不决。
「我眞沒想到，你是這樣一個人！」竹舟瞭 解了水月的虛僞與薄倖。很不愉快地走了出去。
一度春風竟然珠胎暗結
兩地相思誰料辜負痴心
二個多月了，小翠 形容憔悴地睡在床上。玉堂春安慰著她，她簡直是茶不思飯不想，心事重重，苦痛萬分。原來小翠有了身孕，在這期間，水月從未來看過她一次，祗有玉堂春爲她善言安慰，給她解愁。
鴇兒竟知道了這件事，玉堂春佯說是小翠患陽胃病，藉以遮瞞。
忽然，老媽子興冲冲跑進來說：「四小姐昏過去了！」
鴇兒和玉堂春跟著老媽子出去，小翠楞了一會，這正是她自已的寫照，不禁悲從中 來，倒在枕上痛哭。
說聲「道喜」，敎授有難色
不該「懊悔」，朋友抱不平
玉堂春到竹舟的寓所來吿訴他夜來香 的死訊。正巧周水月也來到竹舟房裏。
有一次水月和小翠發生了關係，事後水月換悔不已，立人頻開玩笑，竹舟却很正義地責備 水丹不該如此薄倖，更不該把妓女身份看得太低。
「好久不見了，周先生好吧！」玉堂春向水月招呼着。
「呵，二小妲，稀客！」水月有些侷促不安。
「周先生怎麼不到我那裏去玩呀？」
「我‥‥‥我‥‥‥」水月語塞。思氣了半天，好容易想出了理由：「因爲忙着學期大考，這陣子又忙着改卷子，沒功夫出去，小翠好嗎？」
「噢！我就是來跟你道喜哪。」
這一下却便水月慌了，急道：「怎么辦？那怎么辦？」
竹舟也有點奇怪，問玉堂春到底是怎么囘事。
「小妹妹有了一個月孕啦！」玉堂春脫口而出。
「……那怎么辦？」水月毫無主見。
「水月！無論爲了小翠，爲了你的孩子，你都應該替他贖身才好！」竹舟很正經地要水月如此去做。
「我，我換悔死哪！」水月仍在徬徨。
「不管怎樣，你總得去看看她呀！」還是玉堂春替水月想了個主意。
舊地重遊，鴇母擋駕
指桑罵槐，薔薇遭殃
次日早晨，水月拿着一東薔薇很躊躇地走進 瀟湘館來。無論是伙計和鴇婆，對他的態度生硬而冷淡，而且拒絕了水月要和小翠會面的耍求。言語之間，口口聲聲在諷刺着水月是個窮鬼，忘恩負義。
水月討了浚趣，臨行時把一束薔薇花要她轉交給小翠，鴇婆恨恨地說：「盡拿這些來騙人。」一下子把它摔在地 上。
敎授寡情，傖促南歸探父病
玉人憔悴，讀罷留言涙滿眶
水月很懊喪地囘到屋裏，躺在床上。苦思不得解决辦 法，忽然校役送來了一份電報，正是他父親因病重促他從速南歸。竹舟問他對於小翠的事情應該如何解决，水月說祗好聽候父命之後，再設法替小翠贖身，同時，他寫了一封信要立人轉給小翠。
竹舟受水月之託，持其留函來探望小翠。小翠仍在病中，憔悴中還帶着 無限的哀愁。
「六小姐！聽說你不大舒服？」竹舟略加撫慰。
「唉！別提啦！汪先生！」小翠感傷地答。
竹舟也 無從說些更適當的言詞，祗有把水月的信給了她。當小翠讀罷水月南歸的信後，一陣抑分不住的悲哀，竟然暈倒在地。玉堂春連忙將她抱起，小翠甦醒，失聲大哭。
戰火蔓延，瀟湘舘失色
就地取材，姚掌櫃納妾
九一八事變，影響了寧靜的北平，也影 響了夜夜笙歌的瀟湘舘。
想當時車水馬龍的胭脂胡同裡，如今是一片嘈雜逃難聲。可是姚掌植却鎭靜如常的在此時此地出現了。
鴇婆非常奇怪姚大爺何以在此時前來，姚大爺也很爽快地說出了來意，便是有意欲納小翠爲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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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後院，鴇婆責備小翠爲什么毫無準備，如今就要逃難了，大家一點積蓄也沒有。
最後，鴇婆說明了要小翠嫁給姚掌植，這樣才能解决了當前的困難，不過在小翠的困難却是無法解决的。她說：
「娘！你這是什麼意思？你不是 不知道我的身子不方便！」
「你懷孕的事情，姚大爺也瞭得，他不在乎！」
「娘！你就饒饒我吧！你要賣掉我也要讓我生了孩子再講」小翠跪在鴇婆面前哀懇着。
「那不行！姚大爺還在等我的囘音哪！」鴇婆很生氣地走了出去。
佳人薄命，嘆遭遇之不幸 商人多金，獲如花般美眷
另一邊汪立人正在玉堂春房裏相對商量。立人的意思要偕玉堂春同返自已的老家——徐州 。
「不！我不能跟你走！小妹妹再過五個月就要生產了，我若走了，丢下她怎麼辦呢？」玉堂春始終不能放下了小翠，雖然這不 是她的責住，可也見到了風塵女子的義氣。
小翠因爲鴇婆强迫她嫁給姚大爺，此刻她來和玉堂春計議。
她聽見室內有人在說話，略一遲疑，就在門外聽了一會。
「你倒比周水月熱心，吿訴你，前幾天他給我一封信，說他父親已强迫他同他的表妹結 婚哪！唉！算小翠白喜歡了他一塲！」正是汪立人在說着周水月的問題。
「他眞是個沒良心的東西！不過，這可不能吿訴小妹妹 呀！」玉堂春也大爲憤憤不平。
「我知道。」立人說。
小翠在門外竊聽了他們的談話，頓時臉色慘變。於是她不假思索，就作了决定，囘到了自己房中嚷着「娘！娘！」
等到鴇婆走進來，小翠馬上說出：「我願意馬上嫁給姚大爺！」
「好極啦！姚大爺就要來看你的！」鴇婆意外地高興起來。
鴇兒走後，小翠若有所失，不禁失聲痛哭，剛巧玉堂春送走了汪立人，聽見小 翠在啼哭，就走進來問她何以哭泣？小翠還沒答話，鴇兒巳領着姚掌植笑嘻嘻地跟了進來。
「六小姐，剛才你娘說，你願意嫁給 我啦？」姚掌櫃心花怒放地樂得可以，這使玉堂泰聽了，很吃驚地看着小翠。
「是的！不過我有一個條件，就是你得讓我生了孩 子，帶在身邊！」小翠含淚回答。
「這不成問題！反正我沒有兒子，養大了還不跟自已生的一樣。」姚掌櫃便從懷裏取出一本支 票簿來，寫了一張便交給鴇婆。
「那末我現在把欵子交給你，明天派車子來接六小姐。」姚掌櫃向小翠笑了笑，就走了出去。
「小妹妹！你這是怎麼囘事？」玉堂春感覺一陣茫然。
「他能跟別人結婚，我也可以嫁給別人！」小翠氣憤地道出了這是向 水月的一種報復。
玉堂春恍然明曰小翠的心意，想到事巳定局，無可挽囘，感嘆地走了出去。
整夜看日記，往事如烟
面對慈母前，黯然傷神
姚薔把這本日記足足看了一整夜，一幕幕的往事在銀幕上重現，姚薔感慨得啜泣起來。忽然有人推門進來，正是姚薔的母親「日記」中的小翠，她依然是丯韻猶存，祗是稍嫌蒼老了。
「媽！」姚薔不知該怎末說才好。
「薔兄！怎麼起來了不來接我？」
「忘哪！看了一夜書，看糊塗了！」
「什麼？看了一夜書，是趕月考嗎？」小翠頗爲關切，在桌上取了一本攤着的書、，便是『水月日記』。
「這是誰的？薔兒！」
「媽！我們校裏一位敎授的！」
「他姓什 麼？是不是姓周？」
姚蔷點點頭，一陣感觸使小翠的心情激動起來。
「那麼你全明白了？」
「媽！‥‥‥」姚薔 倒在母親的懷裡。
「不要難過！過去的事與你不相干！」畢竟小翠是一個飽經風霜的女人；她一面安慰着孩子，一面想去看看這 個「忘恩負義」的男人。
念舊情．意圖重修舊好
空餘恨．不必多此一擧
又一天的早晨，水月獨自坐在沙發上，吸 着烟斗在呆想。忽然，一陣淸脆的聲昔傳了進來：『請問周水月先生在家嗎？』
「你！你是誰？」水月站了起來。
「不認識了嗎？周先生！我是小翠！」
「啊！是你，請坐，請坐。」
「哎！你的頭髮都白啦。」小翠還是很關心似地。.
「老啦！就快五十歲了！小翠，噢！姚太太，你才從蘇州囘來？」
「是的！我今天看見你的一本日記，又聽薔兒說你在上海，所 以就叫他帶了我來看你。」
「想不到我們又能夠見面，轉眼我們已經分別了十八年。」
這是一次多變化的會面，讓水月和小翠又浸入往日的囘憶裡。
小翠注意一下水月的寫字桌，桌上正陳列着一瓶蔷薇花。
「唉，你還沒有忘記蔷薇？」
「忘不了！忘不了！昨天我的生日，我還囘憶到十八年前的那一天！」
「十八年的變化，實在太大了！」
「是的！國家 變亂了，年靑的變老了！小孩子變大了！」他們一問一答，舊事重提，使水月的畢生遺憾，就要在目前塡補了似的。
「姚太太！ 我對不起你，十八年來我好像欠了你一筆債，我常常自已發誓，抵要活在這個世界上，我一定要找着你，找着我們的薔兄！」
「 過去的事也不用提了！本來我想來問問你離開北平以後的情形，現在也覺得無此必要了。」
這一下却替水月有了解釋的機會，他 說：「我自從囘到上海以後‥‥‥我的父親已病得很厲害，躺在床上‥‥‥我父親一定要我和表妹湘琴結婚，他還說：這些年來，家裡的事都虧表妹照料，地是一個精明能幹的女孩子，又是我們的至親，因此，他一定要我這般去做，同時，當我父親去世的一刹那，他把保險箱的鑰匙都交給了她。事實上我不能不和表妹勉强結了婚。當九一八事件發生時，我還想去北平接你，可是火車輪船都不通行，好容易盼望到了平靖，我就和表妹商量，讓我到北平去一趟，她好像知道了我―麽秘密，她說如果我去北平，她就離此他去，爲了不使這個僵局堅持下去，我祇有依了她的意見，而竟然使我抱恨綿綿‥‥‥這些年來，我好像被釘在十字架上受罪。」
水月意在求得小翠的諒解 ，但是小翠非常冷靜地沒有表示意見。
最後，水月强調着對姚蔷的關切，水月說：「想不到在同一學校裏找到了薔兒，爲了要讓 他明白我和他的關係，前天特把那本曰記交給了他，同時我願意開始負起作父親的責任。」
「薔兄已經長大了，也用不着你操心 了！」小翠仍是冷冷地囘答。
「蔷兄！你能讓我負一點做父親的責任嗎？」水月祗有去問問姚薔的意見。
「謝謝你的好意！周先生！雖然你是我的生身之父，可是我們之間並沒有發生過直接的感情！」姚薔的囘答也很乾脆。
「唉！我的好孩子，媽總 算沒有白費心血。」小翠對姚薔的態度表示滿意。
「媽，你生我，養我，爲了我受盡苦難，我沒有別的報答你，我願意永遠不離 開你。」
這情景却使水月跌進了苦痛的深淵。
「水月，你也不用難過，薔兒是你的學生，今後你可以拿師長的身份來敎導，使他將來成爲一個不自私，自大，不懦怯無能而勇敢有用的人，那我們母子巳經感激不淺了！」還是小翠用婉轉的語調打破了水月心境上的岑寂。
當小翠母子倆離開這古老洋房花園時，水月望着他們的背影，感慨不巳，黯然神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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