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夢奇緣(精彩曲詞)
妙瓊:(春風得意)晴空氣爽襯艶陽,惠風和暢,表兄冷寂對書窓,鎭日硏經心不暢,應去遊行,以舒困悶愁腸。
子雲:(接)難同往,請見諒,我性喜冷靜對書窓
妙瓊:(接)不若踏靑去,賞風光,望哥能共往。
子雲:(秋江別大調)受了震蕩,張眼觀望,爲甚我彷彿喪失了心肝,但覺頭暈脚步浮浪,隨處東張西望,心慌慌眼光光鬱鬱更不安,此際不知究竟在那方,更兼肚餓流流蕩,滿身標冷汗,以前事幹通通不知實在已盡忘。
石朗:(下西岐)你臉若桃紅唇染脂,美麗如花添秀姿,我愛慕更心痴,怎能繫赤絲,盼嬌允諾爲妾侍。
月梅:(接)我是你家下人實乃一粗婢,怎配共賦齊眉。
石朗:(接)我一片熱情願作鴛鴦戲,嘻嘻朝晚爲你來畫眉。
月梅:(接)求老爺立卽離開了此地,深恐惹來是與非。
石朗:(接)一心愛嬌姿,怕乜招來是與非。
石妻:(夢中夢)你衰到死,眞卑鄙,放蕩更不羈,眞够胆,不知死,要煎你層皮,不分尊卑與婢僕賦雙飛,尺幾厚面皮,重話同人畫眼眉。
月梅:(萬斛珠)憂鬱祗心知,屈身爲侍兒,自嘆孤單更有誰人解心事,怨只怨,蕭瑟飄零苦飛絮,恨煞橫遭寃枉受鬱氣,衣衿淚染暗凄淇,一腔恨緖貫雙眉。
月梅:(無錫景)你做人做得確係奇,又帶有傻氣
子雲:(接)瞓敎枕筲箕,肚饑想吃腊鴨皮,與共燒猪脷,乳鴿要燒又要肥,眞香味。
月梅 (接)你說話多,咪入嚟,遇見老爺必彭你
子雲:(孔雀開屛中段)你當眞不怕激氣,孖我參拜天地,你份人實情笨到死,跟我枕筲箕,到處流離好似上灘蟛蜞,你貌似天姬,我貌似張飛,你其實咁嬌媚,因乜孖我結婚咁出奇,怕你完全無趣味。
月梅:(接)佢又呆又痴,只好將他點化盡心兼盡意,鴛鴦同心欣並翅,夫妻同衾應悅意,勿愁勿疑不休不止,居停無地要想法爲安安。
子雲:(反線戲水鴛鴦)刨花靚,油潤夾乾净,貨眞兼價錢平,買啦零舍省鏡總之包正,買啦腥包你梳頭靚,重滑過膠,更白净,靑春少婦梳得要髻光如鏡。
牧童:(小曲)到山邊,到溪邊,我執竹枝你揸大扇,大衆開心似蜜甜,晚晚瓜棚月下眠,白日天,你及看牛我落田。
妙瓊:(寄生草)盼只盼,盼望冋家同叙見,深閨可憐望眼穿,怕看幷蒂運。
李能:(接)毋再翹企望長天,想必生意餂了本,淸理未完。
妙瓊:(接)已經數月人未見,不知怎打算,况是魚沉雁渺,音書斷。
李能:(接)我可以買棹臨安尋叙見。
妙瓊:(接)卽刻起程按地點,訪少主莫再延。
亜纔:(和尙思妻尾段)已知錯,惟恨遲,深悔自己何太意。
李能:(接)你做事冇心機,誤事確該死,實在唔成器
亜纔:(接)請你莫勞氣,請你代回報,少主爲因生意別離。
月梅:(木魚)我已嫁夫共作雙棲燕,佢暫爲小販在街邊,獨惜痴呆難改變,惟是至誠相處,未曾嫌。
李能:(接)佢雖是痴呆難得心向善,你已尋歸宿令我喜地歡天,應要互愛互憐兼互勉,休怨巧妻常伴拙夫眠。
子雲:(山歌小曲)到山邊。
小花:(接)到溪邊。
子雲:(接)我執竹枝你揸大扇。
子雲小花:(合唱)大衆開心似蜜甜,晚晚瓜棚月下眠,白日天,你去看牛我落田。
羣童:(毛毛雨)捉依人,咪俾佢捉住人,要甩身,應該要極留神,捉得到,任食肥鵝又送銀,唉吔喲,大衆都興奮。
子雲:(接)唉吔喲,大衆都興奮。
群童:(接)耍小心,快匿到樹林,快的走。走得摩哈被人擒,總之要步步留神唉吔喲,吽八眞當泵。
子雲:(接)唉吔喲,阿吽八眞當泵。
子雲:(錦城春)驚魂驚魂,流落荒山實有疑問,憶記舊時是富人,一向盛名獨壓文華鎭,可稱首富大戶人,追憶當初被暴徒襲我身,痛擊腦後逢危運,堪嗟我眞不幸,遭奸計,驚險甚,想必有置刧我金銀,如今淸醒,重得新生,欲歸文華鎭,謁萱親,慰親心,毋使掛征人。
妙瓊:(採菱曲)表哥遠處歸家鄉,欣慰情若狂,未得玉女配玉郎,因他數載已別往,至令難如期望,盼能共結鴛鴦望姨媽主婚配,倘得結鳳侶心歡暢。
月梅:(痴鳳)鎮日愁縈恨繞空揮涕,日盼夫歸,爲怕他痴迷,總不思歸計,佢似戇似痴怕他有問題,令我長掛繫,一載鳳侶相分袂,朝朝念煞好夫婿,魂繞目迷,空吩還故第。
月梅:(絲絲淚)玉燕匆匆飛去後,長懷念嗟音訊滯,巧婦嗟糧絕,飢渴難抵,單衣破敝,訪夫君,異地流浪,嘆風⋯⋯雪厲。
小花:(白)阿媽,我好肚餓呀。
月梅:(續唱)念愛女,更惨凄,牽衣泣涕,蒼天降罪太嚴厲飄零飄零憂鬱繞心底便算有家書,借重鴻雁,也難投遞,甘化精衛覓郞歸,雙雙歸故第,夫婿聲音與容貌心底永繫。
月梅:(尋針)謝君垂憐憫,心裏減悲凄,今得枝棲,雖則艱辛又何畏,感戴熱腸爲人助困危。
月梅:(撲仙令)請細認,我共郞屬至親。驚詫甚,你是誰人。
月梅:(接)毛浩素,憶否曩昔共結婚,嘆別後,倍念良人,我共你,舊愛仍未泯。
子雲:(接)灯下婢,你實太胡混,哼可惡甚,我實情未結婚,竟錯認,我是良人。
月梅:(禪院聲鐘尾段)郞君—朝變心,何堪終生抱恨,哼,你負愛負情負責任,有心背負前盟,情不專,恩義冺。
子雲:(接)何來戇婦,妄指我是佢夫君。
月梅:(接)不恤當初有深恩,有意拋妻太薄倖,狼心,乖心,天哀,地憤竟爲了發達嫌棄
寒貧。
月梅:(反線中板)含淚訴前因,此宅少主人,與我曾諧婚嬪,離別已經年,今日相逢不相認,竟然視作,陌路人。
李能:(接)少主性純良,决不致負義忘恩,怎肯作王魁,薄倖,人面有相同,物猶有相似,提防認錯,枕邊人。
月梅:(二王)挈女尋夫,爲解决當前,艱困。
子雲:(序)千里間關情可憫。
月梅:(二王)一日他鄕重遇,喜見鴛鳥,再同林
子雲:(序)皇天不負苦心人。
月梅:(二王)估道鴛夢重温,從此消除,怨恨。
子雲:(序)送抱投懷應本份。
月梅:(二王)誰料王魁薄倖,竟然不認,枕邊人
子雲:(序)世間竟有此衰神。
月梅:(二王)更重白眼相加,斥我荒售,胡混。
子雲:(序)唏,此人眞可恨,(二王)竟然抛妻棄子,不恤負義,忘恩。
月梅:(泣殘紅尾段)悲夫君,盲心變心,已忘責任,倩誰關心,祗得嗟怨命運,五內如焚,慰我無人,如何不痛心。
小花:(蘇武牧羊)祇緣父親愛別人,阿媽好傷心,數度耍犠牲,,他朝得我一身,又倚靠誰人,萬望做好心,將我收養復憐憫,唉我母眞不幸,生父實不仁,遺下母女朝朝泣對如同淚人。
子雲:(點秋香)我係一鎭首富爲着一衣費萬錢,安得汚衣牝巾此地寄存,你匿心不端,可惡實討厭,謝我聲厩俱有損,有辱我祖宗,再講一聲當飽以老拳,我確未有到此間寄居非僞言
月梅:(巫山恨)玉郎不認同巢故……燕……鴛盟另訂愁難遣,洞房今夕戀新歡含恨空埋怨,枉流熱淚爲情牽,腸欲斷。
子雲:(良宵花弄月)含愁更自憐,怨憂相交煎,母親命諧鳳眷,今天須與妙瓊共締緣,她非心中所愛,怎堪結雙鴛,婚姻非我願,欲却未能空嗟怨。
牧童:(山歌小曲)到山邊,到溪邊,我執竹枝你揸大扇,大衆開心似蜜甜。
子雲(和牧童歌聲)晚晚瓜棚月下眠,白日天,你去看牛我……落田。
子雲:(和牧童小曲)過東村,過西村,眼底家家歡樂遍,又有公鶏更有豚,兩只耕牛十畝田,落雨天,個個偷閒大覺眠
子雲:(花鼓芙蓉)翠柳一株,是我當年栽階砌,竹籬依舊,是我親手圍,故宇依稀,階前栽花卉,一邊培碧杏,一便植靑葵,翠瓦竹窻,風日俱可蔽,(尾腔)心問猶永繫,如同臨故第,(天堂歌)苦追憶,看新柳,戶前搖曳,片片朿薪滿唯階砌,若前時門第,悵悵追思佇看天際,歲月如浮雲逝,獨前塵猶未逝。
子雲:(乙反長二王)撫躬自問負賢妻,幸勿心中芥蒂,忍見情鴛泣血效烏啼。
月梅:(接)但得剖白疑團心已慰,攖心前事莫重提。
子雲:(接)我非薄倖王魁情義廢,只爲頭昏腦亂,往事盡忘遺,此際腦海澄淸,恰似雲蒸,霞蔚。
月梅:(序)心上愁痕經盡洗,(曲)不啻荒年大旱,(正線)一日得足,雲霓。
子雲:(序)此後恩愛不相遺,(曲)雨過天晴,重得蓮開,並蒂。
村能:(序)鴛侶重逢應喜慰,(曲)你與妙瓊婚事,應防惹起,問題。
子雲:(雨打芭蕉中段)我與表妹無緣莫再提,婚姻與願相違,若緣成恨永埋,要面慈幃,當卽返歸,先將婚約毀。
月梅:(接)只怕愁無計,婚盟不可廢,慈命那堪違,傷心不許結並蒂。
子雲:(七喜臨門)快樂更高興,鴛鴦再定情。
月梅:(接)共諧白首舉家遍歡聲。
衆人:(合唱)熱誠互敬,家世鼎盛,盡情共歡,一家共慶。
『非夢奇緣』本事
鏡花水月,有形無實,苟無花月,則鏡水之花月何來,此故事之構成,疑幻疑眞,正如鏡花水月然,所以云奇者,奇在似夢而非夢也。
事緣浙江杭州府之陲有文華鎭,鎭中首富李子雲,年少英俊,多財善賈,商店遍設于各大城鎭,有表妹張妙瓊,少無父母,長于其家,雲憐其遇,復以姑息故,致養成妙瓊任性刁蠻,雲母更欲子雲娶之爲妻,子雲以彼此不甚投機,故屢次借故推辭,然而子雲亦無稱意佳麗,但歲月催人,慈母抱孫心切,子雲不能不耿耿于懷,適有臨安府店伴亞纔來報,店務不前,急需子雲親自處理,子雲久欲巡視各處業務,乃朿裝別母,由亞纔隨侍,向臨安而去,亜纔最近因過被店方辭退,所報盡屬子虛,子雲尙在五里霧中,及主僕步經白馬站時,(由文華站往臨安必經之路)亜纔以地避人稀,遂在子雲背後,當頭一棒,將子雲擊倒在地,盡刧其所有衣物而去。
子雲以腦受重創,神經頓吿失常,醒來時竟痴痴呆呆,渾忘一切,隨意所之,適有民伕一隊經過,子雲懵然雜于隊伍中,人行亦行而去。翌日抵臨安府城,驛在站候領午飯,驛吏按花名册唱號派發,旣及子雲,見其旣無編號而又問非所答,儼如痴人白撞,因揮之去,子雲遂流浪于臨安爲丐。
蕭月梅,乃臨安城富戶石朗之灶下婢,見子雲痴呆流蕩,憐之殘羹食之,問及身世,子雲茫然無以對,祗識「毛浩」爲自己之姓名,蓋以派飯時,驛吏屢斥其無號也。月梅憐恤子雲之事,已爲其主婦石妻所知。石妻以石朗欲納月梅爲妾,轉對月梅憎恨,欲去之爲快,乃命人將子雲帶到家中,願賠粧奩費五十両,將月梅贈之爲妻,徵詢其意,子雲但傻頭傻腦,事事含羞笑納,石妻遂一意孤行,將月梅嫁與子雲,幷於其成婚之後遣之離去。
巧婦拙夫,月梅認爲命定,絕無怨懟,求得同鄕趙樹義助,將城郊一石屋廉價割讓以作蝸居,而繞宅以籬,砌磚以石,旁植細柳,小橋流水,仿如世外人家,從此月梅在家織布,子雲上街作小買賣,以維生計,惜子雲痴呆不改,「刨花與刨柴」不分,蔗與竹不辨,諸如此類,每使月梅啼笑皆非,惟黃昏閒暇,於宅外柳陰,月梅常敎導子雲,與騎牛而過之牧童,唱和山歌,作魚水之歡,天倫之樂。
時雲母以子雲久無音訊,派老管家李能到城鎭之店舖査問,李能於臨安城內,巧遇亞纔,詢及子雲近况,亜纔僞云子雲遠赴蒙古貿易,此去三數年不等,音訊不易傳遞,請轉知老夫人,不必掛念,巧言令色,遂將李能瞞住,李能以能主人平安,即匆匆折返,途經石屋外,又與月梅相遇,彼此以同鄉之誼,歡然話舊,知月梅已嫁,丈夫雖是痴呆,而家室相安,絕無嫌怨,亦甚快慰,李能以亟須歸向主母覆命,雖月梅極力挽留,亦匆匆辭謝而去。適與子雲背道而行,致彼此緣慳一面。
韶光易逝,月梅生一女名小花,生活漸感拮据,適趙桐來訪,談及文華鎭募工趕建官衙,工價甚優,子雲毅然欲往應募,以助生計,月梅以其痴呆混沌,絕不放心,趙桐憶及適有友亦應募,可以同行照料,月梅乃囑子雲多寄家書,以免掛念,子雲遂欣然治裝就道。
子雲隨趙桐之友李安,抵白馬站,投宿于該站唯一之雲來客店,子雲卽請李安代作家書交店主寄發,李安旋被當地戚友邀與晚膳,獨留子雲於客店,子雲飯後無聊,穿內衣出外納凉,頑童見其痴呆,群起戲之,擲以果皮之類,子雲狼狽奔避,失足墮於山下,暈厥醒來,神經囘復正常,自知是文華鎭中首富,姓名居址,絕未遺忘,猶記途中被害,離家多時,兼程趕同文華鎭,惟對神經失常時與月梅一段纏綿恩情,及對小花之溺愛,已不能復憶絲毫矣。
雲母以子雲突然狼狽歸來,問其所以,子雲但謂被人毆擊,逗留於白馬站多時,而雲母則以爲是子雲之歸程遭遇,復見子雲猶有愠色,故不再多問。
子雲歸來之後,妙瓊又不時藉端向子雲親近,雲母復暗中助長,不斷勸子擇配,惟數月以來,子雲從不以婚事縈懷,而終日若有所憶,因其身畔繫一粗劣之門匙,舉凡家內之門房箱篋,均不適用,而此匙何來,百思莫解,蓋以遺忘用以開啓石屋之門也。而月梅於西湖石屋,以子雲一度家書之後,卽音訊杳然,復因小花有病,已盡棄所有,乃携小花離家决往文華鎭尋之。旣宿於白馬站雲來客店,出家書順向店主査問,果知丈夫當日發信後,留下行李而去,驚悸之餘,乃趕到文華鎭,査知募工趕之築官衙已建築完竣,正是人海茫茫,丈夫何處,母女躑躅街頭,徬惶之至,幸與李能相遇,詢知其苦,荐於李家操廚下工作,藉此棲身,以便訪査子雲下落,誰知李能之主人,卽其所訪尋之夫婿也。
子雲與月梅,雖已共處一家,惟是華堂廚下,咫尺天涯,久未見面,一日管家李能使月梅晉羹湯於主人,月梅因而得入內堂,轉進書齋,不期所見之主人,正是自己丈夫,不禁驚喜若狂,豈料子雲視之如陌路人,凛然若不可犯,月梅再而欲訴別况,返遭厭惡,揮之使去,月梅大爲錯愕,而妙瓊對子雲之親匿,更使月梅難堪,以爲子雲一旦驟富,便貪新忘舊,遂悄自囘房,對小花飮泣,李能詢知一切,欵子雲蓄意遺棄,遂同情月梅,允代設法。
李能想得一計,敎小花詐病,使月梅抱同小花往見子雲,藉借薪爲詞,暗示丈夫薄倖,以爲試探,而子雲深憐月梅遇人不淑,旣使李能廷醫善視其女,復斥其夫有忝天職,爲月梅小花大抱不平,使月梅爲之啼笑皆非,雲母又進談子雲婚事,更以「不孝有三」相迫,使娶妙瓊爲妻,子雲却無可却,俯首不言,雲母以爲子雲默允,决意擇吉成婚,月梅驚聞之下,幾爲昏倒,適妙瓊之伯父張彥華病重,遣僕自臨安帶來一信,囑妙瓊卽往作最後一見,復對妙瓊婚事,萬分關懷,聲言見面時當詳爲訓示等語,子雲素知彥華與李家有意氣之爭,遂藉此又將婚事推延,而雲母要說服彥華,决與子雲陪妙瓊同赴臨安,月梅以機會難逢,暗請李能求子雲准予隨侍,及由月梅料理膳食,希望從中設法,使子雲囘心轉意,不料李能之請求,遭子雲完全拒絕。
是夜,子雲正手持不明來歷之身上鎖匙在房凝思之際,小花走來,凄然謂奉母之命求子雲收養,因母謂已無人生樂趣,子雲極感不安,因問小花知否其父所在,小花謂如母所敎,應說「不知」以對,子雲追問在於何處,小花指在此家,子雲再問是誰,小花直指子雲,使子雲愠然於色,斥之使去,小花放聲號哭,驚動雲母走來査問,李能亦走來,雲母詢知一切,頗疑確有其事,勸子雲莫嫌貧賤,勿棄骨肉,使子雲大爲氣結,並極力否認,指爲「人有相似」之故,並願偕李能月梅同行,赴白馬站,以得月梅之誤會。
一行人等於白馬站雲來客店闢室之後,月梅與李能引子雲見店主,檢視子雲昔日寄存之行李,子雲見而矢口否認,又將殘破衣裳檢出,更使豪富之子雲莫名其妙,認爲無稽之至。
各人旣抵臨安,謁見張彥華,而彥華之病,已畧有起色,以雲母遠來問病,盡釋前嫌,遂對子雲與妙瓊婚事,大表贊同,復因翌日乃黃道吉日,適得雲母同意,在彥華家內舉行婚禮,月楊以與子雲緣盡於斯,擁小花凄然飮泣,李能亦爲之淚下。
翌日傍晚,賀客雲集,雲母忙於欵待,新房內喜娘忙爲妙瓊梳粧,子雲則躱在書齋,正悶悶對匙苦思間,而牧歌隱約傳至,子雲聞之,于不知不覺間悠然神往,漸而隨之擊節,更和之而歌,復茫然循聲出門而去,月梅大爲詫異,忙抱小花與李能暗中追隨,子雲沿路與牧童羣且歌且走,抵城郊,漸覺景物依稀,風光如昨,及子雲步抵石屋門外,但見籬門開處,垂柳成蔭,溪水潺潺,鳥語花香,大有畫意詩情,一往情深,頗有舊地重遊,心花怒放之感,旣止於石屋門前,睹屋門緊閉,匙穿門鎖,則呀然而開,頓覺景物依然,記憶完全恢復,忙奔入室,高呼月梅小花,月梅忙抱小花由後門追入,擁之狂吻,欣慰若狂,李能趙桐立於門外,亦爲之熱淚交流。
及囘抵彥華家中,李能盡將往事吿雲母、彥華、妙瓊以各有前因,惟怨命薄,雲母以子雲與月梅若有夙世姻緣,爲之大喜,迫認媳婦孫兒,並設喜酒歡宴嘉賓,擇吉囘鄕拜祖,一時非夢奇緣,閭里傳爲佳話。
(完)
非夢奇緣(精彩曲詞)
妙瓊:(春風得意)晴空氣爽襯艶陽,惠風和暢,表兄冷寂對書窓,鎭日硏經心不暢,應去遊行,以舒困悶愁腸。
子雲:(接)難同往,請見諒,我性喜冷靜對書窓
妙瓊:(接)不若踏靑去,賞風光,望哥能共往。
子雲:(秋江別大調)受了震蕩,張眼觀望,爲甚我彷彿喪失了心肝,但覺頭暈脚步浮浪,隨處東張西望,心慌慌眼光光鬱鬱更不安,此際不知究竟在那方,更兼肚餓流流蕩,滿身標冷汗,以前事幹通通不知實在已盡忘。
石朗:(下西岐)你臉若桃紅唇染脂,美麗如花添秀姿,我愛慕更心痴,怎能繫赤絲,盼嬌允諾爲妾侍。
月梅:(接)我是你家下人實乃一粗婢,怎配共賦齊眉。
石朗:(接)我一片熱情願作鴛鴦戲,嘻嘻朝晚爲你來畫眉。
月梅:(接)求老爺立卽離開了此地,深恐惹來是與非。
石朗:(接)一心愛嬌姿,怕乜招來是與非。
石妻:(夢中夢)你衰到死,眞卑鄙,放蕩更不羈,眞够胆,不知死,要煎你層皮,不分尊卑與婢僕賦雙飛,尺幾厚面皮,重話同人畫眼眉。
月梅:(萬斛珠)憂鬱祗心知,屈身爲侍兒,自嘆孤單更有誰人解心事,怨只怨,蕭瑟飄零苦飛絮,恨煞橫遭寃枉受鬱氣,衣衿淚染暗凄淇,一腔恨緖貫雙眉。
月梅:(無錫景)你做人做得確係奇,又帶有傻氣
子雲:(接)瞓敎枕筲箕,肚饑想吃腊鴨皮,與共燒猪脷,乳鴿要燒又要肥,眞香味。
月梅 (接)你說話多,咪入嚟,遇見老爺必彭你
子雲:(孔雀開屛中段)你當眞不怕激氣,孖我參拜天地,你份人實情笨到死,跟我枕筲箕,到處流離好似上灘蟛蜞,你貌似天姬,我貌似張飛,你其實咁嬌媚,因乜孖我結婚咁出奇,怕你完全無趣味。
月梅:(接)佢又呆又痴,只好將他點化盡心兼盡意,鴛鴦同心欣並翅,夫妻同衾應悅意,勿愁勿疑不休不止,居停無地要想法爲安安。
子雲:(反線戲水鴛鴦)刨花靚,油潤夾乾净,貨眞兼價錢平,買啦零舍省鏡總之包正,買啦腥包你梳頭靚,重滑過膠,更白净,靑春少婦梳得要髻光如鏡。
牧童:(小曲)到山邊,到溪邊,我執竹枝你揸大扇,大衆開心似蜜甜,晚晚瓜棚月下眠,白日天,你及看牛我落田。
妙瓊:(寄生草)盼只盼,盼望冋家同叙見,深閨可憐望眼穿,怕看幷蒂運。
李能:(接)毋再翹企望長天,想必生意餂了本,淸理未完。
妙瓊:(接)已經數月人未見,不知怎打算,况是魚沉雁渺,音書斷。
李能:(接)我可以買棹臨安尋叙見。
妙瓊:(接)卽刻起程按地點,訪少主莫再延。
亜纔:(和尙思妻尾段)已知錯,惟恨遲,深悔自己何太意。
李能:(接)你做事冇心機,誤事確該死,實在唔成器
亜纔:(接)請你莫勞氣,請你代回報,少主爲因生意別離。
月梅:(木魚)我已嫁夫共作雙棲燕,佢暫爲小販在街邊,獨惜痴呆難改變,惟是至誠相處,未曾嫌。
李能:(接)佢雖是痴呆難得心向善,你已尋歸宿令我喜地歡天,應要互愛互憐兼互勉,休怨巧妻常伴拙夫眠。
子雲:(山歌小曲)到山邊。
小花:(接)到溪邊。
子雲:(接)我執竹枝你揸大扇。
子雲小花:(合唱)大衆開心似蜜甜,晚晚瓜棚月下眠,白日天,你去看牛我落田。
羣童:(毛毛雨)捉依人,咪俾佢捉住人,要甩身,應該要極留神,捉得到,任食肥鵝又送銀,唉吔喲,大衆都興奮。
子雲:(接)唉吔喲,大衆都興奮。
群童:(接)耍小心,快匿到樹林,快的走。走得摩哈被人擒,總之要步步留神唉吔喲,吽八眞當泵。
子雲:(接)唉吔喲,阿吽八眞當泵。
子雲:(錦城春)驚魂驚魂,流落荒山實有疑問,憶記舊時是富人,一向盛名獨壓文華鎭,可稱首富大戶人,追憶當初被暴徒襲我身,痛擊腦後逢危運,堪嗟我眞不幸,遭奸計,驚險甚,想必有置刧我金銀,如今淸醒,重得新生,欲歸文華鎭,謁萱親,慰親心,毋使掛征人。
妙瓊:(採菱曲)表哥遠處歸家鄉,欣慰情若狂,未得玉女配玉郎,因他數載已別往,至令難如期望,盼能共結鴛鴦望姨媽主婚配,倘得結鳳侶心歡暢。
月梅:(痴鳳)鎮日愁縈恨繞空揮涕,日盼夫歸,爲怕他痴迷,總不思歸計,佢似戇似痴怕他有問題,令我長掛繫,一載鳳侶相分袂,朝朝念煞好夫婿,魂繞目迷,空吩還故第。
月梅:(絲絲淚)玉燕匆匆飛去後,長懷念嗟音訊滯,巧婦嗟糧絕,飢渴難抵,單衣破敝,訪夫君,異地流浪,嘆風⋯⋯雪厲。
小花:(白)阿媽,我好肚餓呀。
月梅:(續唱)念愛女,更惨凄,牽衣泣涕,蒼天降罪太嚴厲飄零飄零憂鬱繞心底便算有家書,借重鴻雁,也難投遞,甘化精衛覓郞歸,雙雙歸故第,夫婿聲音與容貌心底永繫。
月梅:(尋針)謝君垂憐憫,心裏減悲凄,今得枝棲,雖則艱辛又何畏,感戴熱腸爲人助困危。
月梅:(撲仙令)請細認,我共郞屬至親。驚詫甚,你是誰人。
月梅:(接)毛浩素,憶否曩昔共結婚,嘆別後,倍念良人,我共你,舊愛仍未泯。
子雲:(接)灯下婢,你實太胡混,哼可惡甚,我實情未結婚,竟錯認,我是良人。
月梅:(禪院聲鐘尾段)郞君—朝變心,何堪終生抱恨,哼,你負愛負情負責任,有心背負前盟,情不專,恩義冺。
子雲:(接)何來戇婦,妄指我是佢夫君。
月梅:(接)不恤當初有深恩,有意拋妻太薄倖,狼心,乖心,天哀,地憤竟爲了發達嫌棄
寒貧。
月梅:(反線中板)含淚訴前因,此宅少主人,與我曾諧婚嬪,離別已經年,今日相逢不相認,竟然視作,陌路人。
李能:(接)少主性純良,决不致負義忘恩,怎肯作王魁,薄倖,人面有相同,物猶有相似,提防認錯,枕邊人。
月梅:(二王)挈女尋夫,爲解决當前,艱困。
子雲:(序)千里間關情可憫。
月梅:(二王)一日他鄕重遇,喜見鴛鳥,再同林
子雲:(序)皇天不負苦心人。
月梅:(二王)估道鴛夢重温,從此消除,怨恨。
子雲:(序)送抱投懷應本份。
月梅:(二王)誰料王魁薄倖,竟然不認,枕邊人
子雲:(序)世間竟有此衰神。
月梅:(二王)更重白眼相加,斥我荒售,胡混。
子雲:(序)唏,此人眞可恨,(二王)竟然抛妻棄子,不恤負義,忘恩。
月梅:(泣殘紅尾段)悲夫君,盲心變心,已忘責任,倩誰關心,祗得嗟怨命運,五內如焚,慰我無人,如何不痛心。
小花:(蘇武牧羊)祇緣父親愛別人,阿媽好傷心,數度耍犠牲,,他朝得我一身,又倚靠誰人,萬望做好心,將我收養復憐憫,唉我母眞不幸,生父實不仁,遺下母女朝朝泣對如同淚人。
子雲:(點秋香)我係一鎭首富爲着一衣費萬錢,安得汚衣牝巾此地寄存,你匿心不端,可惡實討厭,謝我聲厩俱有損,有辱我祖宗,再講一聲當飽以老拳,我確未有到此間寄居非僞言
月梅:(巫山恨)玉郎不認同巢故……燕……鴛盟另訂愁難遣,洞房今夕戀新歡含恨空埋怨,枉流熱淚爲情牽,腸欲斷。
子雲:(良宵花弄月)含愁更自憐,怨憂相交煎,母親命諧鳳眷,今天須與妙瓊共締緣,她非心中所愛,怎堪結雙鴛,婚姻非我願,欲却未能空嗟怨。
牧童:(山歌小曲)到山邊,到溪邊,我執竹枝你揸大扇,大衆開心似蜜甜。
子雲(和牧童歌聲)晚晚瓜棚月下眠,白日天,你去看牛我……落田。
子雲:(和牧童小曲)過東村,過西村,眼底家家歡樂遍,又有公鶏更有豚,兩只耕牛十畝田,落雨天,個個偷閒大覺眠
子雲:(花鼓芙蓉)翠柳一株,是我當年栽階砌,竹籬依舊,是我親手圍,故宇依稀,階前栽花卉,一邊培碧杏,一便植靑葵,翠瓦竹窻,風日俱可蔽,(尾腔)心問猶永繫,如同臨故第,(天堂歌)苦追憶,看新柳,戶前搖曳,片片朿薪滿唯階砌,若前時門第,悵悵追思佇看天際,歲月如浮雲逝,獨前塵猶未逝。
子雲:(乙反長二王)撫躬自問負賢妻,幸勿心中芥蒂,忍見情鴛泣血效烏啼。
月梅:(接)但得剖白疑團心已慰,攖心前事莫重提。
子雲:(接)我非薄倖王魁情義廢,只爲頭昏腦亂,往事盡忘遺,此際腦海澄淸,恰似雲蒸,霞蔚。
月梅:(序)心上愁痕經盡洗,(曲)不啻荒年大旱,(正線)一日得足,雲霓。
子雲:(序)此後恩愛不相遺,(曲)雨過天晴,重得蓮開,並蒂。
村能:(序)鴛侶重逢應喜慰,(曲)你與妙瓊婚事,應防惹起,問題。
子雲:(雨打芭蕉中段)我與表妹無緣莫再提,婚姻與願相違,若緣成恨永埋,要面慈幃,當卽返歸,先將婚約毀。
月梅:(接)只怕愁無計,婚盟不可廢,慈命那堪違,傷心不許結並蒂。
子雲:(七喜臨門)快樂更高興,鴛鴦再定情。
月梅:(接)共諧白首舉家遍歡聲。
衆人:(合唱)熱誠互敬,家世鼎盛,盡情共歡,一家共慶。
『非夢奇緣』本事
鏡花水月,有形無實,苟無花月,則鏡水之花月何來,此故事之構成,疑幻疑眞,正如鏡花水月然,所以云奇者,奇在似夢而非夢也。
事緣浙江杭州府之陲有文華鎭,鎭中首富李子雲,年少英俊,多財善賈,商店遍設于各大城鎭,有表妹張妙瓊,少無父母,長于其家,雲憐其遇,復以姑息故,致養成妙瓊任性刁蠻,雲母更欲子雲娶之爲妻,子雲以彼此不甚投機,故屢次借故推辭,然而子雲亦無稱意佳麗,但歲月催人,慈母抱孫心切,子雲不能不耿耿于懷,適有臨安府店伴亞纔來報,店務不前,急需子雲親自處理,子雲久欲巡視各處業務,乃朿裝別母,由亞纔隨侍,向臨安而去,亜纔最近因過被店方辭退,所報盡屬子虛,子雲尙在五里霧中,及主僕步經白馬站時,(由文華站往臨安必經之路)亜纔以地避人稀,遂在子雲背後,當頭一棒,將子雲擊倒在地,盡刧其所有衣物而去。
子雲以腦受重創,神經頓吿失常,醒來時竟痴痴呆呆,渾忘一切,隨意所之,適有民伕一隊經過,子雲懵然雜于隊伍中,人行亦行而去。翌日抵臨安府城,驛在站候領午飯,驛吏按花名册唱號派發,旣及子雲,見其旣無編號而又問非所答,儼如痴人白撞,因揮之去,子雲遂流浪于臨安爲丐。
蕭月梅,乃臨安城富戶石朗之灶下婢,見子雲痴呆流蕩,憐之殘羹食之,問及身世,子雲茫然無以對,祗識「毛浩」爲自己之姓名,蓋以派飯時,驛吏屢斥其無號也。月梅憐恤子雲之事,已爲其主婦石妻所知。石妻以石朗欲納月梅爲妾,轉對月梅憎恨,欲去之爲快,乃命人將子雲帶到家中,願賠粧奩費五十両,將月梅贈之爲妻,徵詢其意,子雲但傻頭傻腦,事事含羞笑納,石妻遂一意孤行,將月梅嫁與子雲,幷於其成婚之後遣之離去。
巧婦拙夫,月梅認爲命定,絕無怨懟,求得同鄕趙樹義助,將城郊一石屋廉價割讓以作蝸居,而繞宅以籬,砌磚以石,旁植細柳,小橋流水,仿如世外人家,從此月梅在家織布,子雲上街作小買賣,以維生計,惜子雲痴呆不改,「刨花與刨柴」不分,蔗與竹不辨,諸如此類,每使月梅啼笑皆非,惟黃昏閒暇,於宅外柳陰,月梅常敎導子雲,與騎牛而過之牧童,唱和山歌,作魚水之歡,天倫之樂。
時雲母以子雲久無音訊,派老管家李能到城鎭之店舖査問,李能於臨安城內,巧遇亞纔,詢及子雲近况,亜纔僞云子雲遠赴蒙古貿易,此去三數年不等,音訊不易傳遞,請轉知老夫人,不必掛念,巧言令色,遂將李能瞞住,李能以能主人平安,即匆匆折返,途經石屋外,又與月梅相遇,彼此以同鄉之誼,歡然話舊,知月梅已嫁,丈夫雖是痴呆,而家室相安,絕無嫌怨,亦甚快慰,李能以亟須歸向主母覆命,雖月梅極力挽留,亦匆匆辭謝而去。適與子雲背道而行,致彼此緣慳一面。
韶光易逝,月梅生一女名小花,生活漸感拮据,適趙桐來訪,談及文華鎭募工趕建官衙,工價甚優,子雲毅然欲往應募,以助生計,月梅以其痴呆混沌,絕不放心,趙桐憶及適有友亦應募,可以同行照料,月梅乃囑子雲多寄家書,以免掛念,子雲遂欣然治裝就道。
子雲隨趙桐之友李安,抵白馬站,投宿于該站唯一之雲來客店,子雲卽請李安代作家書交店主寄發,李安旋被當地戚友邀與晚膳,獨留子雲於客店,子雲飯後無聊,穿內衣出外納凉,頑童見其痴呆,群起戲之,擲以果皮之類,子雲狼狽奔避,失足墮於山下,暈厥醒來,神經囘復正常,自知是文華鎭中首富,姓名居址,絕未遺忘,猶記途中被害,離家多時,兼程趕同文華鎭,惟對神經失常時與月梅一段纏綿恩情,及對小花之溺愛,已不能復憶絲毫矣。
雲母以子雲突然狼狽歸來,問其所以,子雲但謂被人毆擊,逗留於白馬站多時,而雲母則以爲是子雲之歸程遭遇,復見子雲猶有愠色,故不再多問。
子雲歸來之後,妙瓊又不時藉端向子雲親近,雲母復暗中助長,不斷勸子擇配,惟數月以來,子雲從不以婚事縈懷,而終日若有所憶,因其身畔繫一粗劣之門匙,舉凡家內之門房箱篋,均不適用,而此匙何來,百思莫解,蓋以遺忘用以開啓石屋之門也。而月梅於西湖石屋,以子雲一度家書之後,卽音訊杳然,復因小花有病,已盡棄所有,乃携小花離家决往文華鎭尋之。旣宿於白馬站雲來客店,出家書順向店主査問,果知丈夫當日發信後,留下行李而去,驚悸之餘,乃趕到文華鎭,査知募工趕之築官衙已建築完竣,正是人海茫茫,丈夫何處,母女躑躅街頭,徬惶之至,幸與李能相遇,詢知其苦,荐於李家操廚下工作,藉此棲身,以便訪査子雲下落,誰知李能之主人,卽其所訪尋之夫婿也。
子雲與月梅,雖已共處一家,惟是華堂廚下,咫尺天涯,久未見面,一日管家李能使月梅晉羹湯於主人,月梅因而得入內堂,轉進書齋,不期所見之主人,正是自己丈夫,不禁驚喜若狂,豈料子雲視之如陌路人,凛然若不可犯,月梅再而欲訴別况,返遭厭惡,揮之使去,月梅大爲錯愕,而妙瓊對子雲之親匿,更使月梅難堪,以爲子雲一旦驟富,便貪新忘舊,遂悄自囘房,對小花飮泣,李能詢知一切,欵子雲蓄意遺棄,遂同情月梅,允代設法。
李能想得一計,敎小花詐病,使月梅抱同小花往見子雲,藉借薪爲詞,暗示丈夫薄倖,以爲試探,而子雲深憐月梅遇人不淑,旣使李能廷醫善視其女,復斥其夫有忝天職,爲月梅小花大抱不平,使月梅爲之啼笑皆非,雲母又進談子雲婚事,更以「不孝有三」相迫,使娶妙瓊爲妻,子雲却無可却,俯首不言,雲母以爲子雲默允,决意擇吉成婚,月梅驚聞之下,幾爲昏倒,適妙瓊之伯父張彥華病重,遣僕自臨安帶來一信,囑妙瓊卽往作最後一見,復對妙瓊婚事,萬分關懷,聲言見面時當詳爲訓示等語,子雲素知彥華與李家有意氣之爭,遂藉此又將婚事推延,而雲母要說服彥華,决與子雲陪妙瓊同赴臨安,月梅以機會難逢,暗請李能求子雲准予隨侍,及由月梅料理膳食,希望從中設法,使子雲囘心轉意,不料李能之請求,遭子雲完全拒絕。
是夜,子雲正手持不明來歷之身上鎖匙在房凝思之際,小花走來,凄然謂奉母之命求子雲收養,因母謂已無人生樂趣,子雲極感不安,因問小花知否其父所在,小花謂如母所敎,應說「不知」以對,子雲追問在於何處,小花指在此家,子雲再問是誰,小花直指子雲,使子雲愠然於色,斥之使去,小花放聲號哭,驚動雲母走來査問,李能亦走來,雲母詢知一切,頗疑確有其事,勸子雲莫嫌貧賤,勿棄骨肉,使子雲大爲氣結,並極力否認,指爲「人有相似」之故,並願偕李能月梅同行,赴白馬站,以得月梅之誤會。
一行人等於白馬站雲來客店闢室之後,月梅與李能引子雲見店主,檢視子雲昔日寄存之行李,子雲見而矢口否認,又將殘破衣裳檢出,更使豪富之子雲莫名其妙,認爲無稽之至。
各人旣抵臨安,謁見張彥華,而彥華之病,已畧有起色,以雲母遠來問病,盡釋前嫌,遂對子雲與妙瓊婚事,大表贊同,復因翌日乃黃道吉日,適得雲母同意,在彥華家內舉行婚禮,月楊以與子雲緣盡於斯,擁小花凄然飮泣,李能亦爲之淚下。
翌日傍晚,賀客雲集,雲母忙於欵待,新房內喜娘忙爲妙瓊梳粧,子雲則躱在書齋,正悶悶對匙苦思間,而牧歌隱約傳至,子雲聞之,于不知不覺間悠然神往,漸而隨之擊節,更和之而歌,復茫然循聲出門而去,月梅大爲詫異,忙抱小花與李能暗中追隨,子雲沿路與牧童羣且歌且走,抵城郊,漸覺景物依稀,風光如昨,及子雲步抵石屋門外,但見籬門開處,垂柳成蔭,溪水潺潺,鳥語花香,大有畫意詩情,一往情深,頗有舊地重遊,心花怒放之感,旣止於石屋門前,睹屋門緊閉,匙穿門鎖,則呀然而開,頓覺景物依然,記憶完全恢復,忙奔入室,高呼月梅小花,月梅忙抱小花由後門追入,擁之狂吻,欣慰若狂,李能趙桐立於門外,亦爲之熱淚交流。
及囘抵彥華家中,李能盡將往事吿雲母、彥華、妙瓊以各有前因,惟怨命薄,雲母以子雲與月梅若有夙世姻緣,爲之大喜,迫認媳婦孫兒,並設喜酒歡宴嘉賓,擇吉囘鄕拜祖,一時非夢奇緣,閭里傳爲佳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