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相逢 電影小說
天剛破曉,芳芳就被催着起身,到張伯的花圃中取了鮮花,整理妥當,挽起花籃去沿街叫賣。
芳芳是一個年約二十左右的姑娘,生得窈窕多姿,她美麗的體態引起小流氓小龍的垂涎,他知道芳芳每天賣花必經之途,那天,他一早就守候在芳芳家附近。
芳芳挽了花籃,想囘去好好整理一次,以便到輪船碼頭,向外來遊客兜售,她一邊走一邊唱着歌,冷不防小龍在旁邊閃出,攔住去路。
「讓我走,我要趕着做生意去。」
芳芳停住脚步,不敢硬闖,她知道小龍這輩人是不容易打發的,就是兇惡似她的養母,也不敢和他們鬥。
「要走?」小龍涎着臉上前拉住芳芳手臂,親熱地說:「先讓我親一下。」
芳芳掙扎着不肯,小龍又約她晚上看戲,芳芳推說:
「爸爸不許。」
「他又不是你親生爸爸,怕他幹什麽?」
芳芳一手力拒小龍,一手還挽着花籃,正在爲難時,突然有一隻手把小龍拉開。芳芳鬆一口氣,向救她的人一望,芳芳的心又緊張了。
「大哥!」小龍尷尬地叫一聲。
「大清老早,調戲小姑娘!」
吳大寇一巴掌打過去,小龍閃避不及,挨了一下,熱辣辣地痛得他想流淚,趕快放了芳芳,芳芳獲得自由,正想走,吳大寇又拉住她,說:
「喂,別走得那麼容易,保護費!」
「上個月我已經給過你們五塊錢了。」
「每個月十塊錢。上個月交過五塊,現在還欠十五塊,不交費,別想做買賣。」
「我,我一天才賺塊把錢,那末……」
「這是你的事。」吳大寇把頭抬起,瞧着天對小龍說:「小龍,你喜歡她,這差使,交給你辦!」
這句話無異把一隻小鷄交給黃鼠郎,芳芳乘小龍目送吳大寇時,一溜煙跑到一幢破樓内,飛奔上樓,小龍也不追她,就在門口守候。
芳芳一口氣奔上樓,逃進房時,喘息未定,養母的鷄毛帚已經執在手中,大聲吆喝道:
「這末遲才囘來?又野到哪兒去啦?昨天一朶花都沒賣掉,要是今天再賣不到錢,你就別囘來,快,紥好了花去賣!」
芳芳想告訴她吳大寇討保護費事,但是養母的話滔滔如黃河决口,她知道說出來也沒有用,養母是不會有錢付的,她一聲不响把花紮成一束束小花球,從擱板上取下一只小籐箱,把花球裝進去,又換過養母拿過來的衫裙,悶悶的下樓去。
小龍一見芳芳的打扮,知道她要去賣花,就伴着芳芳一起到九龍倉碼頭去。
這也是花販們的新綽頭,專門向外來遊客兜售花球,希望獲得較高的利潤。
九龍倉碼頭是不容易進去的,芳芳向那個司閘的說盡好話,都不能獲得通過,芳芳無法,她遠遠看見有個胖婦人行來,靈機一動,她把籐籃交給小龍,自己整理衣襟,在人叢中擠到胖婦側邊,一混而入碼頭。
當芳芳在柵欄處取還籐籃後,小龍也混入碼頭。
碼頭邊,巨輪已泊岸,客人絡續上岸,在碼頭上,有一隊男女,張着一幅大布幅,上面寫着:歡迎馮錦芬小姐蒞港。
布幅下有一位胖胖的 太太,手裡拿了一張十一二歲的女孩子照片,不住地瞧了又向船上望,嘴裡喃喃地向她的兒女及四姑媽說。
「我有十幾年沒見到馮小姐了,大家幫我看看。」
大家伸長頸子望,看不到一個似照片上的姑娘。
彭太太心焦萬分,她希望那位馮錦芬小姐會看到這幅布幅,因爲彼此簡直是不相識的,很容易失之交臂。
船艙口,有一個裝扮華貴艷麗的女人出現,有意無意向布幅看,她一直往這裡走來,彭太太大的兒子西鴻,一心以爲是他們期待的貴賓,連忙上前迎接,不料在西鴻背後,閃出一位靑年男子,親親熱熱把這女子接了去。
西鴻失望地往後退去,撞到了在他旁側兜售花球的芳芳,花球散了滿地,西鴻趕快蹲下去幫她拾,一面向她道歉,目光無意中和芳芳對視,彼此低下頭。
小龍的口哨聲起,芳芳立刻闔上籐籃,飛也似奔開,西鴻手上還執了一朶花,不住口喚她,芳芳似驚弓之鳥,剎那間奔到路邊,看看警察走遠,她才透一口氣。
芳芳慢慢轉過身去,忽然背後有一個穿制服的人注視着她,芳芳一驚,躱到一輛汽車後,穿制服的人跟來,芳芳前無去路後有追兵,情急下躱入了汽車,那裡穿制服的人立刻把車門關上,急奔入碼頭。
「太太,太太,馮小姐到了。」
這個穿制服的人是彭家的司機,他從彭太太手中也曾看到過馮小姐的幼年照片,現在看到芳芳酷似照片上的人,立刻通知彭太太。
彭太太驚喜交集,她無暇研究這位馮小姐是怎樣會找到自己的車的,率領親友蠭湧到車前,芳芳沒辦法,正襟危坐,聽彭太太對自己說一番聽不懂的話。
「馮小姐,眞對不起,我們以爲您還沒有下船,我眞是老花眼,看不清您已經下了船。」
芳芳瞪着眼盯住彭太太,不知如何囘答,彭西鴻在旁邊看得清清楚楚,這個坐在車中的馮小姐,實在是碼頭上兜售花球的姑娘,他一來愛上芳芳的美麗,二來不好意思使母親失望,於是,他把芳芳遺落的一小束花,乘機遞上去,芳芳接受下來,西鴻博得彭太太贊美。
彭太太留下西鴻去爲馮小姐招呼行李,自己陪着先行囘家。在碼頭上的小龍,眼睜睜看着芳芳被人家莫明其妙的接了去,連忙通知在外面守候的吳大寇,坐了電單車在彭家車子後面追踪。
在車中,彭太太對芳芳絮絮道往事,芳芳一頭霧水,不知如何是好,唯唯否否地對彭太太尷尬地笑,彭太太低頭說話,沒有理會芳芳的表情,彭太太的女兒西美、西麗和小兒子西林對芳芳的態度感到詫異,尤其看見她緊抓着籐籃不放。
小龍和吳大寇追踪到彭家門口,看着芳芳被簇擁進去,他們就在附近徘徊守候,不曉得芳芳在攪些什麽?
芳芳誠惶誠恐進入彭家,她的神色和舉止令彭太太以爲馮小姐病了,連忙引導上樓,到預先安排定當的房間去,自己下樓去阻止一切來訪的親友。四姑媽當衆宣佈說:
「馮小姐患上神經衰弱的病,她爸爸來信特別關照,說是來香港是爲了換個環境休養。」
芳芳獨自在佈置精緻的臥室中徘徊,她在鏡中看看自己的臉,下意識地摸一下,笑道:
「馮小姐?」
她對鏡中人扮一個鬼臉,把在門匙孔中偷窺的西麗嚇了一大跳。西麗看見芳芳似乎很怕那張柔軟的床,又見她使勁拉上窗帘窗外彷彿有惡魔等待着她。
不錯,芳芳在窗口望見小龍和吳大寇惡狠狠地站在對街,她下决心「將錯就錯」了。
彭太太聽到西麗的報告,怕樓上那位貴賓「病情」惡化,連忙把家庭醫藥顧問梁醫生請來,據梁醫生診斷結果,說是神經分裂症,叮囑多休息。
衆人正忙成一團,女僕拾了一隻衣箱進來說:
「少爺給馮小姐送囘來的行李。」
彭太太對衆人說:
「我們都出去,讓馮小姐休息,換衣服,今天晚上我們替你接風,等會兒再來看你。」
大家都出了房後,芳芳趕快打開送來的「行李」看,裡面是全新的衣物,連紙包都未打開,芳芳心知有異,不禁徬徨無主,突然,一陣敲門聲驚動了她。
進來的是彭西鴻,他向芳芳介紹自己曾在碼頭上見過她,芳芳聽說就放下心頭大石,與西鴻談說。
「他們眞糊塗,都把我當做馮小姐。」芳芳對西鴻說:「這些東西哪兒來的?」
「我替你買來的,你沒有行李,怎末像剛下船的濶小姐?」
「你明知我不是,爲什麽還要……」
「我自己也不明白,我一見你就……」
西鴻含情脈脈地對芳芳看,芳芳不敢正眼相覷。
「我問你,你爲什麽冒充馮小姐?」
「冒充,我冒充?」芳芳滿肚子怨氣,在西鴻面前吐露:「我可以把全部的事都告訴你。我從小是個孤女,現在的養父母把我檢起來養大,要我賣花賺錢,如果賣不出去,他們就打我。今天在碼頭上一朶都沒有賣掉,又有兩個流氓跟着要討保護費一直追着我,現在追到你家門口,我就一直躱到現在。」
提起賣花,芳芳慌忙把籐籃打開,把花朶放在浴盆裡,放水養花。她懇求西鴻幫助她明晨脫離彭家,她要賣完那些花才敢囘去。
「你不用逃,暫時就住在這兒,我來想辦法。」
西鴻柔言安慰,芳芳低頭不語,彭太太敲門進來,一見兩人情況,作「會心」微笑。她問過芳芳想吃什麽㸃心後,一把把西鴻拉出去,同到她的臥室中。
太太把彭先生在金山寄來的信給西鴻看,西鴻讀完,明白馮小姐對彭家的前途十分重要時,不禁暗暗叫苦。
原來彭先生在金山經商失敗,債台高築,能助他解决困難的僅馮先生一人,故而他乘馮小姐到港之便,叫西鴻多多接近。馮錦芬是獨女,如果與西鴻能結秦晋之好,那末他的困難就迎刃而解。
晚上,彭家遍邀親友,爲貴賓洗塵,芳芳穿了西鴻爲她買來的新衣,翩然下樓赴宴,席間還被迫唱歌,唱到尾聲時,芳芳忽然看見窗外有小龍和吳大寇的臉出現,一嚇之下,歌聲頓止,她用發抖的手指着窗,衆人望去,窗外一無所見,都疑心她的精神病發作,於是趕着送她上樓。
小龍和吳大寇的確在窺看,他們一見芳芳用手指窗,怕衆人發覺,一溜煙逃去,直奔芳芳家,把所見情形告訴芳芳養父母,芳芳的養母一聽,就地撒賴,要小龍交出人來,二個流氓無法,祗好答應明天設法。
芳芳被送上樓後,知道彭家並非她安身之處,再住下去,不是被認出冒充,就是被送入神經病院。
夜深了,芳芳見各臥室的燈都熄了,她換上自己穿來的一身衣服,放棄籐籃,越窗口,沿水管往下滑,她還未曾滑到地面,彭家的幾隻狗大叫起來,接着,一間間房的燈都亮了,芳芳情知不妙,立刻躱起來。
「有賊!有!」
僕人們聲聲喚捉賊,西鴻首先搶入芳芳的房,他見床上空空如也,急忙也越窗口沿水管滑下,在小狗屋中,尋到了芳芳。芳芳在那裡直發抖。
「快,裝成夢遊的樣子,閉着眼,兩手向前,囘房間去!」西鴻命令芳芳說。
芳芳無奈,依照西鴻敎的姿態,「夢遊」包房。
第二天,芳芳接到一大叠請馮錦芬小姐赴宴的請帖,由彭太太和西鴻作陪,每處都應酬一下,芳芳心裡很奇怪這些請客的人是否誠意的?他們不斷問話,不讓別人有時間吃㸃東西,再說,芳芳根本答不出親友們所詢問的問題,她甚至不知舊金山在那裡。
應酬了三四家,芳芳餓得不得了,西鴻知道她受不了,於是向彭太太說:
「我想和馮小姐到郊外去走走,她剛來香港,想到各處看看,我們在路上買㸃東西吃好了,酒席應酬她不大慣,怪受罪的。」
彭太太一心要成全西鴻,就答應了。
彭家的汽車一直駛出市區,馳向郊外,在海邊歇下。
芳芳和西鴻走到司機聽不見看不到的地方站定,西鴻笑着說:
「現在,我可以叫你芳芳了,你怎末不說話?」
「我問你。」芳芳掩不住心裡焦急,說:「眞的馮小姐一來,你說我怎末辦?你媽要把我趕走的。」
「至少你也是我的朋友。」
「你媽會不許你跟我來往的。」
「要是這樣,我就離開我的家。」
一剎那間,兩人眞情流露,四目相投,默默無聲。
從郊外囘到彭家,門口男僕說:
「馮小姐,有兩位客人來拜望你。」
「馮小姐的客人?」
西鴻對芳芳看,芳芳慌了,西鴻握住她的手,力持鎮靜,同入客廳,芳芳怯怯地看看來訪的客人,赫然是小龍和吳大寇。芳芳大驚失色,看了西鴻一眼,西鴻打眼色叫她不要怕,芳芳壯着胆問:
「你們有什麽事?」
「還有什麽事?」吳大寇冷笑着說:「你倒眞的變了,什麽事都忘啦?」
「吳大哥做事一向漂亮,一不斷人財路,二不挖人瘡疤,你
自己識相㸃吧!」
「他們是要……」
芳芳窘困萬狀,西鴻瞧在眼裡,明白他們是來勒索的,他走到芳芳身邊,輕輕說:
「你要用錢,跟我說好了。」
芳芳就向西鴻借廿元,交給吳大寇,吳大寇嫌少,不肯收受四姑媽。從樓上下來,認爲二人是「白撞」之流,來敲詐這個甫從美國來的馮小姐,她向女僕作一個手勢,女僕出廳喚來三個男僕,個個彪形大漢,左右挾持下,小龍和吳大寇被攆了出去。
四姑媽安慰了芳芳幾句,又把上樓去,芳芳鬆了一口氣,與西鴻相視一笑。
「大少爺,電報。」門房把電報遞給西鴻說。
芳芳見西鴻看得很緊張,凑近去問:
「是不是那個馮小姐的?」
「是我父親打來的,那個馮小姐今天到。」
「呀!」
芳芳不再遲疑,發足就奔,一直奔出彭家大門,西鴻在後追趕,把芳芳拉到小咖啡館去,大家商議對策。
「你要趕快下决心,我已經決定今天晚上就跟媽講,她不答應也不行,我今年廿一歲了,有婚姻自由。」
西鴻斬釘截鐵地對芳芳說。芳芳很感激他對自己的一片眞情,衹是芳芳沒有把握能脫離養父母,西鴻鼓勵她去試試,芳芳黯然說:
「還有馮小姐。」
「那是另外一件事,不要管它。」西鴻摸了摸口袋中的電報,說:「就這樣決定了,你到家裡去等我的囘信,我先囘去跟我母親講好以後就來看你。」
「我家的門牌是一百二十五號,記住,在二樓。」
芳芳再三叮囑西鴻,西鴻掏出二十元給芳芳叫她暫時敷衍住養父母,大家就分手。
在他們談話的短短一段時間中,彭家、芳芳的養父母和馮小姐各有奇遇。
芳芳的養父母不甘心就此失去芳芳,决定二人出外找尋,第一個目標就去九龍倉碼頭。
九龍倉碼頭上有幾個賣花女郎在兜售,就是不見芳芳踪跡。養母四顧周圍,突然指着一角說:
「在這兒!」
碼頭出口處,馮錦芬穿了一身華麗旗袍,戴了眼鏡,飾物煌然,站在一堆行李前在等候彭家來接,冷不防有一個婦人迎面一巴掌打來,駡道:
「我們養了你十幾年,一下子就跑了,裝成這個鬼樣子,你搞什麼花樣?」
馮錦芬驟失眼鏡,不能睹物,更不知來者是誰,一味咿啞亂叫,養母還想打,養父扯了一把說:
「她的本事不小,你看!」
養母注視一下行李,臉色就轉爲和藹,歡天喜地說:
「到底是我們的好女兒,眞聰明,眞能幹,出去了兩天,眞把我給急死了,我說嚜,你長得好看,又聰明,準發達。」
養母叫養父喚來一輛的士,就把馮錦芬接往家去。
一到家裡,養父母連忙撬開衣箱,搜索有無值錢的東西,急得馮錦芬亂走亂駡,但又瞧不清面前的是誰,她好容易摸到衣箱,狠命地往下一蓋,護住衣箱說:
「我告訴你們,我姓嗎,是從美國囘來養病的,香港的親戚姓彭,有電報給他們,要他們來接我,不知道怎樣就遇上你們。」
馮錦芬一面說一面哭了出來,芳芳的養母以爲她還要裝腔作勢,舉起鷄毛帚就打。
馮錦芬摸到了自己的眼鏡,視線清晰了,她說:
「啊!你們是不是認錯了人,把我當你們女兒,那還可以原諒!」
芳芳的養父母,至此才清楚對方的身份,立刻奉承倍加,道歎不已。馮錦芬說:
「以前的事算了,我可以不怪。現在你們趕快把我送到彭家去,還有那幾隻箱子。」
養父母答應了,願親自陪同前往,希望彭家會爲了這位馮小姐而給一㸃好處。
當他們在到彭家的路途中,彭太太接到了一個電話,是吳大寇懷恨芳芳後,想出的報復方法,他在電話中對彭太太說:「她根本不是什麽馮小姐,是個賣花女,昨天剛巧在碼頭上賣花。她家裡很窮,有個養父和養母,那個養父胖胖的,外號叫癩蝦蟆,很壞很壞,恐怕是想敲詐你們,你們小心一㸃好,我告訴你們是好意,信不信由你。」
彭太太聽了這個告密電話,心中半信半疑,自言自語地想了一陣,看見西鴻匆匆自外而來,就叫住他問:
「西鴻,馮小姐呢?她是冒充的,你知道不知道?」
西鴻急忙反問:
「媽,你已經全知道啦?」
彭太太這才信實了那個告密電報,心裡忿怒不已。
「太太。」門房匆匆進來,說:「馮小姐囘來了,還同了一男一女,要我通報以後才肯進來。」
彭太太心想敲詐的果然來了,就忍一時之氣說:
「請他們進來。」
進來的一男二女,神情全部像吳大寇在電話中所說,祇不過馮小姐多了一付眼鏡。
「那一位是彭太太?」芳芳的養父問。
彭太太㸃㸃頭,芳芳的養父神氣活現說:
「這位馮小姐在碼頭上迷了路,我招待她到我們家裡,問清楚了把她送來。」
「彭伯母。」馮錦芬禮貌地招呼彭太太。
彭太太却一把摘掉馮錦芬的眼鏡,破口大駡:
「你還來裝死?好啊!你倒裝得眞像!」
這一來,不但馮錦芬摸不着頭腦,彭家上上下下的人,都詫異地跑來看熱閙。
彭太太不住口駡,馮錦芬四處摸索,西鴻看出情形不同,上前携住她的手,對視之下,對方漠然的神色,令西鴻覺悟這位眞的是馮錦芬了。他轉頭問:
「你是芳芳的父親是不是?」
「是啊!」芳芳的養父答。
「你說這位是馮小姐,那麽芳芳在那裡?」
「芳芳在家裡。一芳芳養父隨口囘答。
西鴻弄明白後,對彭太太說:
「媽,這位是不是馮小姐,事情馬上可以明白,我現在去找另外一個人,你千萬不要難爲他們,我馬上囘來的!」
西鴻按照芳芳給的地址,駕車疾馳而去,他非但開快車,而且衝過紅燈,交通警察駕電單車追上去。
西鴻在芳芳門口停車,直奔上樓,警察隨後追上去,這時芳芳已經囘到家裡,恰巧吳大寇和小龍兩人在强搜她的口袋,芳芳極力掙扎,小龍用手挾住她,警察追上去時見到這種情形,他們的自然反應,就是鏟除强暴,於是不由分說,捉住吳大寇和小龍兩人,把西鴻的犯交通規律,反而給忘掉了。
西鴻携了芳芳,從警察的脅下鑽出,急奔下來。
在汽車的高速度下,西鴻迅即返抵家門,門房又給了一封電報給他,他隨手塞在口袋中,携芳芳匆匆奔入大廳。
「媽,那位是馮小姐,這裡是芳芳。」
他把芳芳拉到馮錦芬一處,兩人站在一起,一般高,一般身材,一般面龐,除了馮錦芬衣着華麗和戴有眼鏡外,眞是難以分辨。
在廳上的人,個個嘖嘖稱奇,連馮錦芬和芳芳二人,都對視而詫異。
世界上眞有二個極端相似的人?
彭太太見自己又弄錯對象,連忙上前陪笑道:
「馮小姐,請坐,請坐,眞是怠慢。」
她扶了馮錦芬坐下,吩咐女僕倒茶,買㸃心。
西鴻向彭太太說:
「媽,我還有一件事要報告你,我要……我要跟這位芳芳小姐結婚!
「啊!」彭太太大吃一驚。
芳芳的養父也一驚,說:
「結婚?我都不知道。」
養母靈活地扯他一把,悄然說:
「不要反對,嫁給他們有什麽不好?」
養父母眼見彭家高樓大廈,錦衣玉食,自然很高興,但彭太太一心要成全馮小姐的一段姻緣,如何肯答應。
「那麼怎成?我不能答應,你這樣子更對不起馮小姐了。」彭太太扳起臉責駡西鴻,又轉囘臉去和馮小姐說:「馮小姐,您改船怎麽沒有電報。」
「電報,有的。」西林忽然說:「哥哥拿的。」
彭太太對西鴻怒目而視,西鴻趕快在口袋摸出電報,他先摸出第一封,又摸出第二封一看,就把第二封交給彭太太。
彭太太戴上老花眼鏡,細讀電報。
「得馮先生之助,公司已復業錦芬侄女來港,係與李伯裳先生之公子完婚,希多加協助。」
彭太太讀完,心中的怒氣消了一半。
馮錦芬看出目前的情形,也站起來對彭太太說:
「彭伯母,一切誤會都過去了,我希望你不要再怪他們,他們的婚姻也請你答應吧。我覺得婚姻應該由自己作主,不瞞你說,我這次來香港就是爲了跟自己所愛的人結婚,我爸爸起先不答應……」
錦芬說着有㸃眼濕了,彭太太立刻把電報給馮錦芬看,安慰她說:
「照情形看起來,你父親也答應了,不然,我們彭先生也不會打這個電報來了。」
馮錦芬破涕而笑。
西鴻携了芳芳的手,在一邊喁喁細語,四姑媽素來心疼這個大侄兒的,乘彭太太歡喜的當口,悄悄走近去和嫂嫂耳語說:
「我看芳芳的貌相不錯,而且是有個福氣的樣子,她一來我們家,公司的危機就解决了,我看你就答應了吧,何况馮小姐是有了對象的。」
彭太太細細看看芳芳,她眞和馮錦芬長得一般無二,馮錦芬是富家女,那末芳芳的福份是不用說的,迷信福祿的彭太太,順水推舟,對西鴻說:
「好了,我答應,我答應。」
西鴻歡喜得向四姑媽道謝。
「你姓什麽?」
彭太太問芳芳。芳芳尷尬地答:
「我沒有姓,我叫芳芳。」
彭太太又轉問芳芳的養父母,他們也說不出,祗說他們贊成這頭婚事。
這一來,彭太太就大忙特忙,她一面要幫助馮錦芬籌備嫁妝,一方面又預備西鴻的婚事,芳芳是毫無嫁妝的人,彭太太不得不爲這個媳婦購置一切應用物品。
彭家的上上下下,忙得人仰馬翻,總算把二件婚事都籌備妥當。
彭太太先把馮錦芬嫁出去,又把芳芳娶進門,在新婚園遊會中,所有的賓客都爲這二個相似的新娘而稱奇。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