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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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其父,必有其子。」
法官胡正道把這句話當作法律,使趙桐春在監獄中渡過整整五個年頭。
趙桐春是沒有罪的人,他的父親是個江洋大盜,失手被擒,在胡正道的偏激看法下,牽走了趙桐春監獄中的一千餘天,桐春無時無刻不咬牙切齒駡法官。出獄後,他還發現自己的家被毁,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坐過牢的人一時找不到工作,肚子却是一天也不能餓的,於是在悲忿飢餓中,他眞的做了强盗。
桐春不是甘心作賊,但泥足越陷越深,無法自拔,因此,起了激烈的報仇之念。
某夜,他隻身翻越胡家的牆,潛入室中,綁走了胡正道的妻子羅湘綺。
他把湘綺帶到他的賊巢中,打算殺之洩忿,桐春他這樣做,是有道理的,他要胡正道活着受生離死別的痛苦,一如桐春身受的。
可是,湘綺在驚惶中昏厥了,桐春的情婦探知她懷孕,立刻勸阻桐春不可下毒手,於是趙桐春改變計劃,將湘綺留居兩月,然後無條件的放她回去。
湘綺回到家中,沒有受到預期的歡迎。親友們帶着鄙視的眼光望着湘綺微凸的肚子,胡正道對妻子也非常冷淡,他取出趙桐春寄來的一封信,鄭重其事地對湘綺說:
「湘綺,爲了我的名譽、地位,爲了我的事業前途,我不能要這個孩子。」
湘綺壓住胸中怒火,說:
「你眞的相信那些謠言?你眞的相信孩子不是你的?」
「你在被綁之前,始終沒有告訴我你有孩子。」正道用他一貫判决案件時的語調,說:「而且親戚朋友們,都知道這孩子是賊種。」
「賊種」二字令湘綺悲憤交集,她决絕地痛苦的說:
「好,既然連我都不相信,我就照你的意思。我走!正道,我只告訴你一句話,有一天,你會後悔的。」
她頭也不回地走了。
她的兒子胡世杰在一個風雨之夜誕生於小屋中,湘綺對着孩子不知是喜是悲。
十餘年來,她含辛茹苦用手工賺回來的錢養大了世杰,一樣讓他有機會上學讀書。世杰天性純孝,在湘綺的教導下,他在學校裡,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
世杰家貧,又沒有父親,常常遭受一班同學的欺侮,同情他的祇有一個女同學方嘉音,那天,嘉音生日,她在學校裡再三邀請世杰去參加她的生日會,世杰自慚形穢,不肯去,嘉音發脾氣,說:
「我的生日你都不來,那你就是不跟我好。你要不來,我一輩不跟你好!」
世杰沒法,祇得回家去和媽媽商量。
湘綺愛子,她聽見有人請世杰去玩,立刻從口袋裡掏了一些錢出來,囑咐他去買禮物,世杰不受,他懂事的說:
「媽,我不要錢,留着吃飯的,我有辦法弄禮物送給她,不用買。」
「世杰,你那兒來的禮物,可不許拿人家的東西!」
世杰在書包中拿出一隻小木船給湘綺看,他要將它送給嘉音,並且連夜趕做一個小小的搖船者。
嘉音非常欣賞他的手工,她不顧同學們的訕笑,把小木船放在書架上,讓搖船的老頭子穩穩地站在上面,然後拉了世杰的手,叫他帮着分派蛋糕。
世杰興冲冲拿了一碟蛋糕送給一個客人,側面的小同學有心捉弄,用脚絆世杰蹌跟撲前,將蛋糕完全落在胡正道身上,他這一驚非同小可,連忙上前想帮正道擦蛋糕,誰知又碰倒一杯茶,將蛋糕弄成一團糟。
胡正道勃然大怒,嘉音的爸爸也縐起眉,問嘉音說:
「這個小朋友是那一家的!」
旁邊看熱鬧的同學接嘴說:
「他沒有家,沒有爸爸,是個野孩子。」
嘉音不服氣,說:
「他有家,他有爸爸!」
「他有家,有爸爸,爲什麽連學費也繳不出來?」
世杰的確繳不出學費,湘綺受了風寒,身體不好,做的活計不能按時送出,一時無法繳納學費。所以學校開學,當同學們擠到會計室去繳學費時,世杰祗能在過道上徘徊。
過道上,有一隻錢包掉在那裡,世杰上前拾起它,打開一看,裡面有很多鈔票,他高興地一邊數,一邊走向會計室,使從會計室出來的嘉音好奇地注視世杰。
「不許拿人家東西,不許拿人家的錢!」
媽媽的話在耳邊,在腦海中响了。
世杰毫不猶疑,轉身向剛出去的一個人追上去。他剛跑到轉角,就與那個折回來的人相撞。那個人是胡正道。
正道一眼認出世杰手中的錢包是自己的,立刻聲色俱厲,捉住世杰說:
「是你!」
「是,是我檢的!」
世杰也認出面前的人就是昨天將蛋糕弄髒他衣服的人,不由得慌張起來。他神色不安看着正道,越發使正道疑心。
「檢的?」正道抓過錢包翻閱一邊,他看見錢已凌亂,肯定地說:「你是不是沒有錢繳學費?」
世杰誠實地點頭承認。
正道放開他,又回到校長室,對校長說了一番話,接着,世杰給校長開除,隨手給了他一封通知家長的信。
世杰無辜受誣,又不給辯白,他眞不知如何對母親解釋才好,他揹了書包,沒精打采一步步挨回家去,到了門口,他就在門旁的石階上坐下,要想好一番話才敢見母親。
他怔怔地對着那封通知信看,忽然有人招呼他,世杰一看,不認識,那人笑着說:
「我是你爸爸的朋友。」
說着,親熱地挨着世杰坐下。十餘年來,趙桐春也蒼老了,他在這地方也混出了資格,因此,湘綺的環境他都知道,仇恨也還在心頭,桐春就等着世杰長大,他還要報仇呢!
「眞的?」世杰自出生以來,湘綺曾告訴過他,說他的父親遠涉重洋去經商,因此世杰心裡老有一個輪廓糢糊的父親存在。他聽見桐春自認是父親的朋友,不禁興奮的問:「我爸爸在什麽地方?」
「在很遠的地方。我回來,他還囑吩我要好好地照顧你。」
桐春笑吟吟的臉,使陷在困難中的世杰如遇親人,他把學校裡的事都告訴桐春,桐春聽見有人賴世杰偷錢,不由得衷一笑,說
「既然你沒有書唸了,就應該學點手藝賺錢,賺了錢,就是給你媽爭了氣啦!」
於是世杰在桐春的引誘下,做了小扒手。
世杰在扒手堆中長成,他瞞着母親做賊,湘綺以爲他找到職業能夠賺錢養家,內心非常歡喜,也不去追根問源,她每天忙忙碌碌做家務外,還做些手工幫補家用,母子倆生活雖苦,倒也母慈子孝,十分愉快。
某次,世杰陣上失風,啷𨆉入獄,他的同夥兄弟老七,諢名「老鼠」的,奉趙桐春之命,每月都替湘綺送錢去,託言世杰去做海員,要過一年半載才能回家。
所以世杰出獄之日,老七早早預備下一付行裝,在路畔相候。世杰對這個同夥兄弟倒有手足之情,兩人親烈地一同回去。
湘綺看見兒子歸來,不勝歡喜拉着手,端詳一會說:
「黑了點,瘦多了,船上很苦吧?」
世杰一陣難過,他不肯對母親說謊,支開話題,問:
「媽,聽七哥說你又發過老毛病了?」
「幸虧老七,他時常來照顧我。」
世杰對老鼠不勝感激地瞧上一眼,老鼠不好意思,指着拿回來的東西說:
「大媽,老九給您捎回來的南洋土產,您收起來吧!」
湘綺歡歡喜喜收拾東西,拿了鍋子量米,順口對老鼠說:
「老七,就在這兒吃飯,我燉了一點湯。」
老鼠應着。湘綺就往後面煑飯去,世杰也走向窗前去洗臉,忽然聽見後院有人在和湘綺說話,一席普通的應酬話,使他慚愧莫名。
「兒子回來了?你福氣好,有這麽一個能幹的兒子!」鄰居說。
「你誇獎!」,胡謙虛地答話。
「這十幾年來湘綺大媽花了多少心血!」另一個鄰居說。
「當然,那一個做娘的不是望子成龍!」大家都在誇贊世杰,胡大媽心花怒放。在房裡的世杰,聽得幾乎抬不起頭來。「望子成龍」!「他是「龍」嗎?不,是「賊」,是被人卑視的「賊」!
他呆呆的站在窗口,老鼠見他發楞,催着說:
「喂!老九,你怎麽呆在那兒?洗個臉,洗過手,好吃飯呀!」
「是的!我是應該洗手了!」
世杰敵不住良心譴責,他决心洗刷這個「賊」字。
第二天,他去見桐,提出離開的意思,桐春以爲他嫌錢少不肯幹。本來,幾年來世杰已成了他的得力助手,和大夥兒又合作,因此桐春願意加一點錢給世杰。世杰想了一想,毅然說:
「這十幾年來,我所作所爲,要是給媽知道了,那會把她氣死的。師傅,從今天起,你就是抽了我的筋,剝了我的皮,我也不能再幹這種昧良心的事了。」
桐春陰惻惻地笑着說:
「既然你决定不幹,我也不難爲你,可是,國有國法,行有行規,你得再幹最後一次。你不幹,那我就把你的事告訴你的媽!」
世杰受他最後一句話的恐嚇,頹然答應。
世杰懷着萬分緊張的心情去幹最後一次,在熱鬧街頭,很順利的在老鼠手中接過贓物,他正預備囘老本營,警察抓住他的衣領。
世杰惶恐地想掙扎,一個少女上前來,對警察說:
「不是他,搶我手袋的跑掉了!」
她指着老鼠奔去的方向,警察就一鬆手,吹着警笛追上去。
路人都圍上來看熱鬧,七嘴八舌地向那少女詢問,那少女說她手袋中的款項是救濟孤兒院的,丟失了這筆款項,也是丟失了孤兒們一部份的幸福。
世杰站在旁邊,撫摸到懷中的手袋,他想到自己的身世,不禁被她一席話感動,他答應那少女帮她去追賊。
大街小巷兜了一個圈子,世杰裝作從扒手那裡奪回手袋,當場歸還少女。
他非常高興自己做了一件好事,可是,當他回到師傅那兒,就挨了一頓毒打,並且限令他再做。
這次,他和老鼠、猴子他們去搶粧奩,由猴子設法去搗亂送嫁粧的行列,世杰動手,老鼠掩護。送嫁粧照例有一大隊人,雖然被猴子單車直闖嚷成一片,依然有人看見世杰下手,於是大聲呼叫,警察聞聲趕來,世杰情急,由小巷中跳進一家住宅的花園中。
他伏身在冬青樹中,靜聽着來往的警察脚步聲。警察漸漸行近來,世杰不由自主的往後退,慢慢兒退入住宅大門,給女僕發現他。
「喂!你是不是修鋼琴的?」
那個女僕冒冒失失問。世杰正苦無處藏身,硬着頭皮答應:
「是,是的。」
「你等一等,我去請小姐下來。」
想不到下來的小姐就是那天被搶手袋的少女,彼此意外見面,大家感到奇怪。那少女多謝他的帮助,很客氣地招呼世杰坐。
世杰隨口敷衍,心裡七上八落,打算着如何脫身,忽然警察查上門來,對世杰用懷疑口吻再三盤問。少女不耐煩,說:
「這位先生是好人,我可以保証,你用不着查了。」
警察見屋中主人担保,就退了出去。世杰如釋重負鬆了一口氣,走向沙發前準備坐下,他見到一樣東西,這是他手製的東西是一隻小帆船。世杰伸手取下這小帆船,仔細觀看,那少女說:
「這是我小時候一個同學送給我的。」
世杰似乎沒有聽見她的語,獨自喃喃而言,說:
「這上面還有個小人呢?」
那少女一驚,她激動地叫:「胡世杰!」
「方嘉音!」世杰也叫道。
這一對分別數年的青梅竹馬之侶,對這意外的會面,不禁情感奔放,熱烈地相擁,和幼年時在學校裡一般。
方嘉音自幼慈母見背,後來又死去父親,由她的義父胡正道負起撫養之責。嘉音對家庭之樂是無法享受的,在表面看來,她豐衣足食,事實上僅是一個孤苦伶仃寄人籬下的孤兒,所以她同情孤兒,致力於救濟孤兒工作。
她的遭遇使她傾心於世杰,他們都是缺乏一部份天倫之樂的人。所以,這次重逢後,花前月下,時常有他們的踪跡,互相鼓勵,互相勸勉,由於愛情的感召,世杰努力擺脫了趙桐春的束縛,到工廠去做工,創造新生。
嘉音得到愛情的滋潤,顯得更美麗更活潑,她的義父胡正道鑒貌辨色,確定嘉音有了男友,他爲女兒的婚事鄭重將事起見,命嘉音邀請世杰參加生日舞會。
嘉音寄了一張請帖給世杰,世杰接到後,很高興的盤算着送什麽禮物作賀,忽然領班叫他過去,告訴他廠方接到一封告密信,說世杰曾犯刑事,因此不能再用他。
世杰宛如被冷水淋頭,垂頭喪氣出廠,老鼠已在外面等候他了。
「老九,師傅叫我找你回去。」
「七哥,我不回去!」
「兄弟,你說得對,好容易上了岸,就不能下來。」老鼠萬分同情的說:「吃刀口飯,沒好收塲,你在廠裡雖說苦點,這碗飯吃得心安理得。」
「廠方已經開除我了!」
「是師傅幹的把戲。他要逼你回去!」
「我討飯也不回去。」世杰憤慨說:「找點苦事幹,我想還不太難,着急的倒是方小姐的禮非送不可。」
他取出請帖給老鼠看,老鼠拍胸說:
「我來想辦法!」
老鼠言而有信,果眞替世杰準備下一份很好的禮物外,還周到地帶來一套西裝。
世杰穿上畢挺西裝,携帶禮物去參加嘉音的生日舞會。嘉音欣然地接受世杰送給她的金項鍊,急不及待帶了他去見胡正道。
胡正道打量世杰一通後,略略交談幾句,又有朋友來了,他離座走開,嘉音跟在他後面,追着問正道對世杰的印象如何?
正道一眼瞥見嘉音胸前懸着的飾物,詫異的問:
「這條金鍊子你從那兒得來的?」
「胡先生送我的。」
「你看看,後面有沒有字?」
嘉音見問得奇怪,就依言翻閲金鍊下墜着的墜子,底下赫然有「給嘉音,爸爸」五個字。嘉音一見如雷擊頂,她奔向書房,問:
「世杰,你這條鍊子在那兒買的?」
「不是買的,朋友送的。你問這幹嗎?」世杰已經感到事情有點不妙。
「你說出來,是誰?」喜音急促地問。
世杰還未開口,正道已帶了陳探長進來,世杰是有案底的人,陳探長認識他,不由分說,要帶他到警察局。嘉音急得要哭,懇求說:
「不能帶他走,今天他是我的客人,你們不能這樣對待他!」正道瞧在嘉音份上,驅逐世杰離去。
世杰發狂般跑出胡家,奔向街上,他瘋也似地奔跑,一直跑到家裡,衝進家門,跪在湘綺面前,痛哭失聲,他積壓在心裡的十年冤屈,如江河决口,儘情的向母親吐露,絲毫不隱瞞的說出來。
「現在我知道錯,可是想回頭已經來不及了,朋友不相信我,到處不錄用我,媽,我完了,我沒臉見人,您殺了我吧!」
湘綺是受盡刺激的人,對突如其來的變故還可以抵擋,她流着淚聽完世杰的話,用堅强的語氣說:
「世杰,你答應我,千萬不要因爲人家不相信你,就不想做人,也不要做出更糊塗的事來,一錯不能再錯。找不到事也不要緊,媽還不老,一碗苦飯總有得吃。孩子,你要是不聽媽的話,再做錯事,那就眞的傷了媽的心!」
母愛的偉大在湘綺身上發揮無遺,世杰得到了眞正的信心。俗語說:把整個世界放在天平上,也敵不過另一端的一個母親的重量。這句話,表示了母愛的重要和偉大。
嘉音對世杰的信任是沒有改變,她瞞着正道去找世杰,在湘綺口中,知道世杰的經過,她心中充滿了同情和愛,她跑到海灘邊找到世杰,重申她的愛意。
可是胡正道不相信一個人能棄邪歸正,他還疑心世杰的父親一定是監獄中的犯人,否則爲何一去不返?他堅决不答應世杰與嘉音繼續交往,他甚至用金錢來買回這份友誼。
世杰的自尊心被摧毁無遺,他掉首出門,不再留戀這份友誼。
他傷心絕望的步行回家,將近家門時,只見警車飛馳,路上行人大亂,他怕母親害怕,三步改成二步行,趕回家中。
世杰推開門,恰巧桐春在毒打湘綺,禁止她高聲呼叫,世杰大駭,喝道:
「放手!」
桐春獰笑着放開昏厥的湘綺,拔出短尖刀,世杰怕母親危險,亡命地撲過去,桐春飛起一脚,踢中世杰,世杰如盲眼老虎,亂抓亂撲,鬥得性起,搶了桐春的尖刀,猛力插去。
鮮血從指尖流下;世杰才知道自己殺了人。他趕緊放下刀,去扶起昏倒的母親時,警察大隊掩到,逮捕了世杰。
世杰拚命掙扎,他不放心昏厥中的母親,等湘綺醒轉,世杰已被拖出門口。她站起來,希望能追上警車,不顧一切衝出去時,在巷口,被一輛私家車撞倒。
湘綺傷得很重,頭部全都用紗布包紮,當私家車的車主胡正道來訪她時,湘綺的情緒激動萬分,含淚欲滴。
正道看不出面前的傷者是他的妻子,他爽快地自願以金錢賠償損失,湘綺拒絕他,她要求見一見兒子。正道答應她。
世杰滿腔怨恨進入病房,他的眼睛中射出的怒火,注視正道說:
「他害得我們好苦!」
世杰同過頭去對母親說:
「媽,我一定要報這個仇!」
他被憤怒燃昏了理智,奪取警察手槍,向正道狂轟,然後越窗而逃。
當夜,正道在雷電交作的風雨聲中,不能安眠,警察當局雖派人秘密監視他的房屋四周,他仍不能入睡。偌大的房屋中,到今時今日,正道才覺得它空洞,他才覺得自己的孤獨,他才覺得人生的寂寞。
正道躭心着世杰來襲擊,一直等到深夜,他疲倦地從書房步入臥室安寢。
突然,世杰在他的臥室中出現,手裡拿了槍,他對着正道數出十年往事,一件件,一樁樁,從正道誣他偷錢包起,一直到如今,他的做賊完全是正道一手造成。他要打死正道,以洩心頭的深仇大恨。
正道危急萬狀中,嘉音衝進門來,說:
「世杰,你不能做!我知道你沒有參加搶劫,我也知道你爲了救媽才殺人,你的冤枉是可以洗清的,要是你再做一件錯事,那就什麽都完了,你想一想,你要是愛我,你要是愛你的媽,她已渡過危險期了,你就把鎗放下!」
世杰慢慢地放下鎗,任令警察來將他逮捕。
開庭之日,方嘉音刋席作証,証明世杰並未參加搶劫,同時,她指出法官胡正道也能作時間上的証人,大病方愈的羅湘綺也步上証人台,她與正道四目交投,兩人都百感交集,胡正道牽入案中,宣佈本人不能主審,要換法官後定期再審。
結果,胡世杰被判三年監禁。
那天,正道親自到監牢來探世杰,他開口就稱世杰爲兒子,誠心誠意地向他認錯,世杰不肯認他爲父親,也不肯原諒他。湘綺恰巧與嘉音同來,聽見世杰的話,湘綺勸道:
「不管他是好是壞,你不能忘了骨肉之情,你不能違背了人倫天性!」
她的話打動世杰的心,他慢慢地跪下去,含淚叫:「爸爸!」
這時的胡正道,也不禁老淚縱橫豫。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