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武門 電影小說
上海人陷於哀愁之中,因爲一代大俠霍元甲死了。天降下霪雨,猶如送殯的行列,掉下眼淚一樣。
X X X
平日車水馬龍「精武會」門前,冷冷清清,年青的小伙子陳眞,匆匆地走進門來,寂寂的大廳上,只留下了一個靈堂,霍元甲的遺像,是那麽莊嚴、憂鬱。「啊!師父!」陳眞撲上靈堂,哇地哭了。
「人呢?人呢?」他叫着,悲傷的,憂慮的,痛苦的感情一古腦兒迸發出來。
「大家送殯去了!」守靈的同門也是泣不聲。
「師父啊!你爲什麽不讓我看你最後一面?」激動,使陳眞失去感情的控制,他受創的獅子,一躍而去。
X X X
棺木徐徐地向壙坑沉下,哀愁的霍元甲門人、親友,手中抓着一把泥土,洒在擴坑中的棺木之上。永別了,一代大俠!
輕輕的啜泣,泥土洒向棺木上發出的「沙沙」聲响,顯得葬禮的莊嚴。忽然,悽厲的叫聲劃破長空,一個瘋了似的靑年,把圍在壙坑的人羣撥開,把身體撲進壙坑,抱着棺木慟哭……。
「陳眞!」大師兄范君俠叫着撫棺慟哭的靑年。然而陳眞的悲慟無法抑制。
眼看着葬禮無法進行,眼看着心愛的師弟陷入難以自制的悲傷與痛苦中,范君俠咬緊牙關,一記重手打在陳眞的暈穴,陳眞暈厥過去……。
X X X
無比的哀傷,無限的遺憨,把陳眞的心靈充塞得寶寶的無法自解,他一直守在師父霍元甲的靈堂前。
幾天了,他沒吃過一粒飯,他只呆坐於靈臺之下,苦苦思索——師父,那麼壯健的身體,怎麼會死於傷風咳嗽那樣輕微的病症中?答案沒有找出,他連瞌睡也未曾瞌過,不要說心靈懷着無比創痛的人,就是正常人,也難以捱過幾天不食不眠的煎熬。
陳眞的體力和精神,一天比一天地,萎頹,萎頹下去……。
大家都深深地爲陳眞的健康憂慮,事實上,只有陳眞能夠繼承霍元甲天下無敵的武功眞傳。那是因爲霍氏武功,精深博大,唯有天生異稟,才能溶會貫通。大家希望陳眞節哀,以身體爲重留下有用之軀,爲師門發揚光大。然而,這怎能勸止陳眞心頭的懷疑、激動和不能獲見師父最後一面的遺憾……
X X X
轉眼間,霍元甲逝世已七天了,「頭七」,在傳統的說法中,死去的人的靈魂必須回家。精武門的八十多個弟子,很多的親友,都來拜祭。
當大家靜默哀悼的時候,來了三個不速之客——一個中國人帶着兩個日本浪人。那中國人正是令人厭惡的上海日本柔道館繙譯胡恩。只見他帶着的兩名日本人,抬着一面牌匾,說是柔道館送來的禮物。
大家揭開牌匾一看,臉色立時沉下來,那牌匾有四個大字,「東亞病夫」。多麼大的侮辱!但是,大家爲了顧全大局,不欲横生枝節,都是敢怒而不敢言,這更增加了奸賊的狗腿子的氣焰:
「嘻嘻!不服氣嗎?」胡恩一副毫不知恥的嘴臉:「我們柔道館隨時候敎的,你們可以來啊!」說着,意高趾揚的領着日本浪人走了。
X X X
柔道館幹了這樁欺人的事,自是快樂得很。血氣正旺的陳眞,却是悲憤無復以加。他乘人不覺,拿了那個充滿汙辱性的牌匾,悄悄的來到柔道館,幾天的積鬱,正好發洩到那些鬼子的身上。他走進柔道館,見人便打,給氣燄囂張的柔道館鬼子來一個當頭棒喝,顯現了中國武功的厲害!陳眞以其人之道,還治其身,把「東亞病夫」的牌匾粉碎,一塊塊的塞進日本浪人的口裏,叫他們吞吃了!以牙還牙,他心滿意足,施施然離去。
X X X
那麼一個人多勢衆的柔道館,竟裁在「精武門」一名後生小輩裏,簡直是「陰溝裏翻船」!
館主鈴木寬回來,目睹一班徒子徒孫臉上紅一,塊靑一塊的傷痕,和柔道館七歪八斜的情景,老羞成怒,暴跳如雷,命令奸狡的胡恩,和武功高强吉田波,率領着大批人,去給「精武門」打個稀巴爛!
兇殘的吉田波,聽說是去搗毀霍元甲的家,骨頭都格格作响。
這時候,陳眞還沒有回到精武門,范君俠則抱顧全大局,息事寧人的態度,雖然眼看着同門兄弟受欺凌、毆打,師父的靈堂也被拆毁,他還是强作鎮定,阻止這塲打架,他知道這一定是陳眞惹上了柔道館。因爲,胡恩在臨走時口口聲聲,限三日之内,要交出陳眞來,不然便要把精武門夷爲平地!
陳眞終於回來,眼見同門受傷,靈堂被毁,范君俠等正在愁眉苦臉,此情此景,他知道是自己所帶給師門的,他向大師兄范君俠承認一切,並跪在師父的靈堂前懺悔。
「我錯了!我不能連累師門!」陳眞此話一出,使同門們大驚,因爲,這是表示他願意自我犧牲,投進虎口。尤其是他的師妹,也是未婚妻的袁麗兒,更是滿臉淚痕,緊捉着陳眞雙手,秧求大師兄范君俠,想個兩全的辦法。
終於,大家討論了一個結果,叫陳眞離開上海,暫避鋒頭。但是陳眞那肯答應,他說:「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担,我豈能一走了之,禍及師門,不是間接的欺師滅祖嗎?」
范君俠怒喝道:「師父的武功,只有你得了眞傳,你如果逞血氣之勇,白白犧牲了,師父的一生心血也都完了,難道這不敎師父死不冥目麼?」
一走了之,將禍及師門;凛然赴義,則違背師父遺願。「怎麽辦呢?怎麼辦呢?」陳眞墮進了矛盾的痛苦深淵……。經不起一羣師兄弟的苦苦哀求,最後,陳眞還是接納了大家的建議,决定翌日一早,便乘早班火車,離開上海。
X X X
離開上海是一件事,心裏對師父之死因有着懷疑是另一件事,陳眞沒有解開他的疑問之前,决不離開師父的靈堂,他在苦苦思索——師父爲什麼會死?
「師哥!」袁麗兒望着陳眞佝僂的身軀捲曲在師父靈堂前,心都疼了。對師父之死,她何嘗不哀傷、黯然。「睡了吧!明早你一早就要上路了!」
陳眞對這位百般柔順的師妹那充滿關懷的話,好像並沒的聽見。慢慢的,他抬頭望她,見到她也已經消瘦,也已經滿臉哀愁、憔悴,他悲從中來,然而壓抑着,他只能勸袁麗兒早點去睡,對於自己,却說:「這是最後一晚陪在師父的靈前了,還是讓我留下來吧!」
袁麗兒知道師哥的脾氣,也只好回房。
X X X
「師父爲什麽會死?」正當陳眞在靈堂苦苦思索着這個問題,一些輕微的聲音傳了過來,陳眞辨別得出,這聲音是發自廚房。他心裏好像有着預感:這聲音很不平常,於是,他靜悄悄站起來,靜悄悄向廚房走去。
果然,他在廚房門外,憑着他的武功修爲,他靈敏的聽覺,是清楚地聽到厨房裏有兩個人在說着只發自喉底裏的話,他更熟悉那聲音,是田厨子的:
「馮兄弟,我說,這時我們還不可以走。」
馮兄弟,研究是那一個姓馮的?陳眞正在狐疑。
「老田!」姓馮的說話了,陳眞不禁一驚,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霍家的管事。馮管事說下去,更使陳眞吃驚:「遲早我們會被揭發,霍元甲吃剩的餅乾,我找回來了,我們還是趕快遠走高飛!」
短短的談話,露出了陳眞七日七夜苦苦思索所欲探求的答案:師父,眞的不是自然死亡!他踢開廚房門,衝了進去,一手一個的把田廚師和馮管事抓起來。馮管事嚇得魂不附體,倒地求饒,田廚師却仍企圖反抗,但陳眞是何等身手,只消幾個招式,便把田廚師擊斃掌下。陳眞對這死屍定睛一看,更是不看猶可,一看之下,又是吃了一驚,原來,這田厨師身體上還刺了日本武士的花紋。
「他是日本人?」陳眞環眼圓睛,向馮管事一聲斷喝:「你也是!」
馮管事直在戰抖:「是……是……他是日本人,但我……我不是……。一切不關我的事,是他——」
「他爲什麽要害死我師父?」陳眞的眼睛冒出怒火。
「因爲他是柔道館的人,奉命行事!」
馮管事直在戰抖:「是……是……他是日本人,但我……我不是……。一切不關我的事,是他——」
「他爲什麼要害死我師父?」陳眞的眼睛冒出怒火。
「因爲他是柔道館的人,奉命行事;」
「你呢?」陳眞還是滿臉殺氣。
「我……我……」馮管事也無法狡辯:「可憐我家有老母,饒了我吧!饒了我吧!」
陳眞氣得肌肉也在戰抖,狠罵一聲:「吃裏扒外的狗東西!」掌隨聲出,立時把馮管事處死。
夜空歸於沉寂,陳眞後悔沒把正點子摸清了底,就把馮管事打死,現在,他冷靜下來,想着:「日本柔道館那麼多人,誰是主使者呢?」
X X X
清晨,精武門所有的人都不知昨夜裏發生過的事,但發現少了三個人:陳眞、田廚師和馮管事。
范君俠覺得事有蹊蹺,非常着急。終於,他發現了一封信和一包物件,他拆開,原來是一包餅乾,信則是陳眞留下來,告訴他昨晚的事,和表示他現在己决定不囘天津,因爲他已經找到了線索——日本柔道舘。
「壞了!」霍君俠着急的喃喃自語,他憂慮陳眞就此會把柔道舘搗得天翻地覆,一脈相承的霍元甲的「精武門」將有滅門之禍的來臨。他躑躅之際,許志雄氣急敗壞的跑回來,向他報告,在小巷的電線柱上掛了田厨師和馮管車的屍體。
大家在急得一團糟,唯有范君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他憂心忡忡的說:「巨變已在旦夕之間——」
「巨變——」許志雄摸不着頭腦,「你是說,有誰吃了豹子胆,要跟我們過不去?」
「比這個還要嚴重!」當下,范君俠把陳眞留書出走的事一五一十的說完,提高嗓子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氣燄凌人的日本人,那會善甘干休,恐怕我們不能承担起師父的遣志,光大門戶,發揚愛國强身運動了!」
「啊!這將怎麼好!這將怎麼好啊!」大家的心情沉進憂煩與激憤的深淵。
「現在最要緊的事,」范君俠的聲音喚醒了大家的沉思:「我們第一件緊要的事,就是找回陳師弟,才可以暫時消除卽將來臨的災禍!」
但,陳眞此刻會藏身何處呢?人海茫茫,在那裏可以找到他呢?這確是辣手的難題。
在精武門裏面,誰都不怕犧牲,但誰都不願意陳眞犧牲,而且,犧牲了陳眞之後,還會給在上海租界擁有龐大勢力的日本糾纏不休和遭滅門之禍的危。其中,對陳眞安危最憂慮的,還是袁麗兒,她沉思了片刻,翻動了一下眼珠,悄悄的走出精武門……。
X X X
不出袁麗兒所料,陳眞沒有別的去處,他唯一的去處,便是師父的墳前。她看到這位師哥,悲悲慼慼的樣子,不由得迸出珠淚,她勸他立刻離開上海。然而,陳眞此刻既找到線索,怎肯罷手?他說:「無論如何,對謀害師父的主謀,也要找個水落石出,好替師父報仇。」
「可是,你不走,會連累師門。」袁麗兒憂心如焚。
「不,師妹!」陳眞溫柔的說:「我决不連累師門,一人做事一人當,我會交待清楚的。總之,我替師父報仇之後,師妹,我和你一起離開上,遠去他方。」
「不能的,師兄!」袁麗兒總覺很不妥。「你還是現在就走!」
「師妹,這是我第一次向你要求,也是最後一次向你要求——」陳眞說到「最後一次」幾個字,袁麗兒不覺心裏忐忑,有着不祥的預兆,她打斷陳眞的話:「不要說了,師哥,我答應你,但是,我希望你必得小心從事!」
一陣靜默,袁麗兒懷着重重心事,離陳眞而去。
X X X
「三天的期限已到,怎麼還沒有消息?」鈴木寬在柔道館裏,面對着胡恩等人,大動肝火地喝叫着,「他們既然不守信用,我們還客氣什麼?」
胡恩望了鈴木寬一下,擠出一個媚眼,必恭必敬的說:「社長,要坍精武門的台,把他們一網打盡,該要幹得乾淨利落,不落人口實。說我們大日本帝國的人强蠻無理!」
「放你奶奶的狗屁!」鈴木寬拍案大駡:「誰敢說我們的行動是强蠻無理!」
「是!是!」胡恩顯出一副奴才相:「話是這麼說。如果我們先透過巡捕房(租界警署),再限他們兩三天時間,他們再沒有交出陳眞來,那時——」胡恩奸滑的笑笑,向鈴木寬再擠一個媚眼,使鈴木寬樂得嗓嗓怪笑,道:「好計!好計!這是你們中國人的老話,叫做得理不饒人!」
「是嘛!」胡恩有如一條狗,得了主人的恩寵,搖着尾巴,「那時,誰也怪不得我們心狠手辣!」
「哈哈哈!」一陣笑聲,掩蓋了柔道館一班武士練武的聲音……。
「哈哈哈!乾!」鈴木寬叫着,滿滿的一杯酒,一飲而盡,然後,看着對方,一個身體碩大的白種人,那白種人也是舉起酒杯。一滑碌喝光。
「好酒量,好酒量!」醉眼昏花的胡恩,忝陪末席地在拍着這兩個外國人的馬屁。原來,這白種人,是俄國大力士,能手舉千斤,武功非常了得,與鈴木寬蛇鼠一窩。這大力士也曾吃過霍元甲的苦頭,對「精武門」也正恨得要命,聽鈴木寬說要把精武門趕盡殺絕,正自磨拳擦掌,躍躍欲試。對胡恩想出的奸計,也輕輕讚了兩句,這使胡恩心花怒放,洋洋得意。
胡恩酒酣耳熱,向兩個洋老友請了個安,便施施然「打道回府」,走出柔道館,看見門外停了一輛黄包車,跳上去,趾高氣揚的叫聲走,黄包車伕托起黃包車柄,便走在彎彎曲曲的大街小卷中。
在黄包車上猶在搖頭搖腦,想着洋老闆恩寵有加,心花怒放的胡恩,忽然覺得道路有點不妥,向車伕喝道:「喂!你瞎了眼嗎?胡公館也不認得!」
車伕停下脚步,回頭把壓得低低的氈帽掀掉,向胡恩喝了一眼,使胡恩太吃一驚:脫口而出:「你!陳眞!」他知道陳眞武功十分厲害,想跳下黄包車逃命,但是,那有這般容易。只見陳眞身子一蹤,已把胡恩捉住:「是你,害死我師父的主謀!」
「寃枉啊寃枉!」胡恩臉如死灰:「我只是吃人家的飯,忠人家的事,一切,是社長鈴木寬主使的!」
「他爲什麽時害死我師父?」
「因爲他是令師尊手下敗將,有令師尊在,他就臉上無光,所以,他非置令師尊老人家於死地不可!」
「可是,你替他出謀獻策,罪有應得!」陳眞痛恨胡恩爲虎作倀,出賣族類,看了他此刻一副貪生怕死的陋相,更是怒從心上起,惡向胆邊生,立時把他擊斃。
X X X
「三天期限,再過幾小時就到了!」精武門的大廳上,巡捕房的華總探長搔首踱着方步,爲范君俠等担憂:「你們交不出陳眞來,這羣日本人决不肯干休,那時,我也無能爲力了!」
「可是,」范君俠說:「我們也是十分着急,幾天來,我們到處找他,也找不着啊!」
「好吧!那只有看你們的運氣了!」說着就走了。
范君俠憂心如焚,喃喃自語!「唉!我怎對得起師父在天之靈,我無能,我終不能保全和師父一脈相承的精武門……」忽然,他莊嚴的向同門們說:「兄弟們,事到如今,大家必須冷靜,有什麽事發生,就讓我去承担好了!」
袁麗兒把這情景看在眼裏,心裏非常難過,爲了師門的安危,她忍不住向范君俠透露:
「陳師哥這些日子,都躑躅在師父墳前!」
這個透露,給精武門上上下下帶來一線生機,范君俠當機立斷:「麗兒、許師弟、金師弟、董師弟、趙師弟,我們一起去找陳師弟!」范君俠回頭又對李秀英、張燕、張家勤三人說:「李師妹、張師妹和張師弟,你們守在這裏,有什麼事情發生,都不要動氣,須等我們回來再說。」
X X X
袁麗兒帶着范君俠等一行,來到師父墳前,只見空山寂寂,那有陳眞的影子?范君俠急了,但袁麗兒除了知道陳眞常常來此之外,就一無所知。他們也只能存着萬一的僥倖心理,在墳前守候。
X X X
陳眞自從殺了胡恩,知道毒害師父的元凶是鈴木寬之後,他便化裝爲派報紙老人,到柔道館去打探,誰是鈴木寬社長。他在門口張望,守門的日本人向他喝道「:喂!你這個糟老頭,你看我們的社長回來了,還不走開讓路!」
「社長」,使陳眞心頭一震,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陳眞扮得好像個老糊塗:
「社長?是鈴木寬社長?」陳眞獃獃的問。
「還有誰是社長!走走走!」守門的把他推開一邊,迎向鈴木寬,恭恭敬敬的,叫了一聲「社長!」鈴木寬陪着大力士和幾個日本高手,威風八面的走了進去。
「會會你們的社長呀!」陳眞若無其事的說。
「我們社長是何等樣人,怎會接見你這糟老頭!」守門的一副瞧不起人的眼色:「你要找他幹什麽?對我說好了!」
「嘿嘿!」陳眞冷笑着:「教他去見閻王!
守門的惡狠狠的正待駡「你找死?」「死」字還沒說出,却給陳眞一掌打中死穴,立時斃命。
X X X
鈴木寛正如洋洋得意,向大力士說:「現在,什麼鳥氣都出了!精武門那班無用的東西,已經全都殺盡了!」
當他們正在興高采烈之際,忽然面前出現了個老頭子,對他們上下打量,眼睛裏流露出不懷好意的光芒。儘管鈴木寬、大力士凶殘成性,目中無人,對這突如其來的意外,禁不住倒退一步,喝道:「你是誰?你來幹什麼?」
「你們要找的人!」陳眞撕去了假髮、假鬚,還了本來的面目。
「你——就是陳眞?」鈴木寬先是一愣,現在是面呈殺機。「好小子!送上門來了!吉田波,把他拿下來!」吉田波應命,滿臉兒傲氣,以爲舉手投足,就可以把陳眞制服,豈料陳眞力大無窮,而且身手敏捷,打個照面,吉田波險些兒就吃了大虧。第二個回合,吉田波再也不敢托大,一招泰山壓頂,挾着山崩地裂的聲勢,向陳眞罩下來。陳眞不慌不忙,用了霍元甲的眞傳,疾如閃電,打個迴旋,就把吉田波取了性命。
俄人大力士看到陳眞使用的招數正是當時他敗在霍元甲手裏的一招,他苦練多時,已經悟出了破解之法,他有意向鈴木寬眩耀一下自己的進境,於是,他大喝一聲,跳到陳眞的面前,瞬息之間,兩人以快打快,竟自接了十來招。他們的招式怎樣出手,怎樣變化,快到旁人無法看清。
十幾招過後,大力士跳出圈子,皺起眉頭道:「你這不是霍元甲的招式啊!」
「哈哈!」陳眞仰天笑道!「我師父的武功,柔合國術精華,精深博大,豈是你們洋鬼子所能了解的。」
「那你用的招式,是霍元甲傳給你的了?」
「你不服氣麼?」陳眞沉着的說。
這輕輕的一句話,把大力士氣得呱呱大叫,他龐大的身體,再次罩了過來,打的竟是拚命的招數。陳眞形隨意轉,大吼一聲,大力士龐大的身軀被拋上半空,待跌下地來,已是七孔流血,氣絕而亡。
掌斃吉田波,力擲大力士,鈴木寬看的不由得面孔鐵靑,心驚胆裂,然而,不是猛龍不過江,鈴木寬敢來上海設館,躍武揚威,自有他的過人之處,他斷喝一聲,一招大鵬展翅,陳眞則是凝神屏氣,以靜制動。
鈴木寬轉眼間和陳眞鬥了廿來招。看來,陳眞跌跌撞撞的;似乎險象環生,然而,鈴木寬對於這現象,絲毫不敢輕進,他知道面前的對手,並不是眞的敗在自己的手裏,對方的每一個招數,都套着凌厲的還擊力量,猶如處處伏着死亡陷阱。
陳眞也是非常驚奇,鈴木寬對他的招數竟是瞭如指掌,心想這一場打鬥正不知鹿死誰仇,爲了報仇心急,陳眞冒險使用了一個兩敗俱傷的絕招。這一招,果然逼得鈴木寬連連倒退。武功一道,講究的是佔先機,尤其是對付勢均力敵的對才。陳眞是拼出了性命,早已决心以死相搏,鈴木寬却有着死的恐懼,不免呆了一霍,終給陳眞有隙所乘,他變掌爲抓,使出一招揉了霍氏迷踪拳、鷹爪功和擒拿手的數式,十隻指,就像鋼鈎,牢牢爪着鈴木寬的雙臂,只見鈴木寬的雙臂泊泊的流出鮮血,血隨着陳眞脚步的移動,滴成了四個血字:「血債血償」,漸漸,鈴木寬身體一軟,竟然死去。
元凶已死,大仇已報,陳眞這時的腦子裏空蕩蕩的,他想,應該回去告訴袁麗兒,祭告師父,然後,就遠走高飛,過他們的新生活了……。
「天都黑了,陳師弟怎麼還沒有出現?」范君俠心懸精武門,原因,期限已到,說不定柔道館日人,會急不及待的前往找晦氣的。於是,他和一干師弟師妹放棄等待陳眞,離開墳場,回來精武門。
遠遠望見,應該是燈火輝皇的精武門,怎麼漆黑一片?范君俠、袁麗兒等人,不由得心裏打突。他們加快了脚步,回抵家門,前面的情况令人心酸、悲痛。一座堂皇的精武門建築,是一片刧後哀鴻的景象,天井,大廳,同門兄弟們的屍體七横八豎。此刻,范君俠、袁麗兒、許志雄、金英、董同、趙剛,在呼叫着已經死去的師兄弟字。只見范名君俠扶起張家勤,悽厲的叫着:「家勤!家勤!」張家勤甦醒,他在極端痛苦中斷斷續續的告訴范君俠,這罪行是日本柔道館幹的,他們化裝爲中國人,衝進精武門來,不由分說,逢人便殺。說完,頭一歪,就死去了。
X X X
禍不單行,正當范君俠等人撫屍悲泣的時候精武門又告被包圍,租界巡捕的華總探長,在日本領事的監視之下,走了進來,日本領事氣勢洶洶,要精武門交出陳眞來,指出陳眞殺死了鈴木寬社長的柔道館的人,不然,就要把精武門現有的人一起帶回去。
這時,范君俠十分後悔,因爲到頭來還是要落得如此下場,忍讓,不反抗,會受更大的壓迫、欺凌、殘殺。當下,他挺直了身子,義正辭嚴的指着躺在地上的屍體,向華總探長說:「幹這些罪行的日本人,就沒有罪了?」范君俠望了日本領事一眼:「你們口口聲聲說陳眞殺了鈴木寬,是你親眼看見的?你們有什麼充份的證據?你們殺死了我們這麼多人,却是現下的事實!」
日本領事眼看着目前的情景,事實及提不出的證據,頓時語塞。但是,他仍向華總搵長施壓力,大事恐嚇。總華探長甚覺爲難,他不偏不倚的提出了他的建議:他希望范君俠把陳眞交出來,保證交由法院作公平的判斷。
「可是,我們確實不知道陳眞那裏啊!」范君俠說。
「你們如果不能把他交出來的話——」華總探長面現爲難之色,「我們也無法保護你們的安全了!」
日本領事已經不耐煩的叫着:「統統把他們抓起來!綁囘領事館。」許志雄、董同等人目睹日本人如此强蠻橫暴,已準備着以性命相搏。
危急之際,樓上响起了一個清脆的聲音:「陳眞在這裏,有什麽事找我好了!」人隨聲到,他已經從樓上跑了下來。他原是回來找袁麗兒的。事出突然,大家不禁呆了。陳眞直挺挺的站在探長的面前,道:「你是不是可以保證,你把我帶去,以後就不爲難精武門的人?」
「我可以這樣保證!」華總探長說。
「好吧!我跟你去!」
范君俠、袁麗兒等面面相覷,臉上罩上了無限的哀愁,目送陳眞被拘押出去。
精武門外,早已站滿了荷槍實彈的警察和日本浪人。那些日本人氣勢洶洶,把陳眞當塲凌辱,激起陳眞憤怒的火燄,當他準備把這些無法無天的日本人迎頭痛擊的時候,一排槍聲响起,陳眞倒了下來,鮮血泊泊流在黄沙之上,一代英豪的傳眞人,是在自己國土上,死在外國人的手裏。
然而,勇敢的陳眞的血,却換來師門得以延續,發揚光大。
——劇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