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秘書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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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業發達的都市中,商行中十九僱用女職員,火箭時代的女性,已不是當年「花瓶」身份,她們都以自身的才能,穩固職位,和男人們爭一日之短長。
趙立三是萬利公司的總經理,處理業務精明勤慎,公司日益發達,僱用的職員逐漸增加,最使他頭痛的是女職員,雖然他的女秘書魏玲芝是一個非常能幹的人,也不能使趙立三改變他對女職員的看法。
現在,他正在對副經理朱炳生大發牢騷說:
「女職員就是這樣麻煩,說走就走,理由特別多,要結婚,就不做事,談戀愛也要辭職,鬧離婚,丟開公事不管,平常又愛請假,媽媽過生日,兒子出痧子……」
朱炳生唯唯的應着他,魏玲芝挾着速記簿進來,聽見趙立三在發脾氣,就呆呆地站過一邊。炳生看見玲芝,立即打斷趙立三的話頭說:
「魏小姐進來了。」
「玲芝,你知道,這幾天我們要加强旅行服務部,添了許多事情,偏偏又走了一個人。」趙立三氣惱地說:「這些信今天全得回人家,你本來就已經忙不過來了,現在……」
「我趕一趕好了。」玲芝和順地說:「總經理,今天又忘記吃藥了?」
他從櫃上取了一個藥瓶來,放在趙立三的桌子上,對趙立三微微的笑。趙立三暴燥地說:
「這又是多出來的麻煩,我身體這末好,又胖又結實,不要緊的。」
「心臟病自己不覺得,還是聽醫生的話。
在朱炳生的勸告下,趙立三吞下一片藥。魏玲芝這才和朱炳生一起走出總經理室。玲芝對趙立三顯得很關懷,她知道總經理正爲着業務操心,爲着家務煩惱,幾乎整天都得不到一點休息。一個生肺癌的太太,以陷入絕望境界中的心情來等候丈夫回家,趙立三的家中自然不會有半絲快樂了,所以,越發促使他把心情寄托在事業上,不辭辛勞地做,業務蒸蒸日上,趙立三却生了心臟病。
魏玲芝踏出經理室的門口時,朱炳生忽然說:
「你說你有一個同學,要找女秘書的工作,我去和經理說,你去找她。」
玲芝點點頭,走回自己的辦公桌前,撥了個電話給羅爲芬,約她第二天早晨十點鐘來見趙立三。
第二天羅爲芬帶着懶洋洋的神情到達萬利公司,已經是十點一刻了,魏玲芝焦急萬狀,說:
「你遲到了。」
「我好幾個月沒有起得這樣早了。」
羅爲芬一面說,一面在玲芝的辦公桌畔坐下,玲芝拉他一把說:
「總經理等着見你。」
羅爲芬慢條斯理打開皮包,取出粉盒和唇膏,對着小鏡顧盼一番,添粉擦口紅,說:
「早晨起得早,眼睛腫的,眞難看!」
「夠了!」
魏玲芝急急拉着羅爲芬入經理室。
羅爲芬的態度和美麗,引起整個辦公室的注意,男職員們評頭品足,女職員們談論爲芬的矯揉造作,管人事科的女秘書于美光,注意着另一個角落的男職員許子平,他簡直有點神魂顛倒了。于美光嘆一口氣,她想,羅爲芬正式上班的一天,也就是萬利公司中平時寧靜空氣遭破壞的一天。于美光是個辦事認眞的人,她不希望看見有「花瓶」型的人物出現。
趙立三因爲羅爲芬是魏玲芝介紹的,所以一口答應,叫爲芬即日上班,不懂的事問玲芝。
魏玲芝很高興地和爲芬走出經理室,她希望爲芬是個好帮手。特地爲她逐一的介紹同事相識。
羅爲芬對于秘書工作並不能勝任,幸虧除了玲芝外,還有許子平志願的代她做,所以,事情雖不能勝任,却也相當愉快。中午時份,她經常和許子平在一起吃飯,引起同事們的議論,許子平曾經提議兩個人到僻靜的餐室去吃,爲芬嫣然一笑,說:
「怕什麽?」
「常去的地方,同事太多。」子平訥訥地說。
「你眞是個小孩子!」
爲芬的一派不在乎的表情,令許子平窘迫,他不敢再說一句,怕爲芬譏笑他不夠老練。
羅爲芬是一個成熟的婦女,她的年紀不夠廿五歲,可是處世的態度,既鎮靜又善弄手段,恃着美貌到處佔便宜,她看慣男人們的低頭服小,聽慣了花言巧語,對于許子平那樣稚氣的舉止和笨拙的詞令,覺得很有趣,爲芬明知道許子平在追求她,她採取不即不離的手法,使子平樂于爲她服務,但不能接近。
羅爲芬的作風是恰巧與玲芝相反的。
魏玲芝以三文治和咖啡作午餐,在辦公室中,一邊吃,一邊打字,空餘的時間,還爲趙立三整理辦公室。魏玲芝私戀着這個風度翩翩的總經理,希望着趙立三有一天會了解她的愛意。魏玲芝盡心盡力地工作,就爲了這隱藏在心裡的「愛」。
某天下午,萬利公司召開高級職員會議,魏玲芝担任速記,趙立三和大家討論過現有業務上的小問題後,就提出他的擴展計劃說:
「旅行服務是一種新事業,不僅僅是開辦旅舘,代理旅行運輸事業,同時我們要別出心裁,研究旅客心理,調查風景地區,準備最好的遊覽計劃。」
趙立三從桌子上拿起一大叠照片與文件,對職員揚了一揚,想一想繼續說:
「等我把資料整理好,大家再繼續討論,今天我們就商量到這裡。」
職員們紛紛離座出去,玲芝最後一個走,趙立三叫住她,說:
「你先把這些東西記起來,給我補一份詳細表格」
他把手上的文件遞過去,玲芝欣然接受。
「羅小姐可以分你一點事情嗎?」
趙立三問玲芝。玲芝畧一思索,答道:
「她還不太熟悉,不過多少可以做一點。」
趙立三點點頭。玲芝回到自己辦公桌前,她坐位對面的爲芬,正用勁地在擦去打錯的字,玲芝一笑,於是把從經理室中取出來的文件,全部放在自己桌上。
一會兒,趙立三又叫玲芝去拿了一叠文件出來,爲芬看着玲芝走過來,却並不放下來叫她打字,不好意思地對玲芝說:
「這些……」
「讓我來吧。」
「你對我眞好!」爲芬感激地說:「玲芝,你每天實在太忙了,下了班也該玩玩,今天有幾個朋友到我家吃晚飯,你也來好不好?還有徐淸,我們的老同學,她常說久不見你,很想念你。」
「好吧!」
玲芝也很想會一會徐清,就答應了。
徐淸已經結了婚,她和她的丈夫一同到羅爲芬家,老同學見面,自有說不完的話,徐清在魚行裡担任女秘書工作,她和魏玲芝多時不見,覺得玲芝改變了不少,第一,玲芝在學校裡最愛熱鬧,現在不再有那份心情;第二,玲芝一向以爲女秘書最沒出息,最無前途,現在她是各商行聞名的模範女秘書。
徐清把心裡的話都說出來,玲芝聽了,淡淡一笑,她不能對任何一個「人說出心底的「愛」,因爲趙立三是個有婦之夫。徐清看見玲芝沒有表示,就問:
「最奇怪的是你做了事就不想到結婚,甚至連所有的男朋友都不要了。有沒有結婚的打算?」
玲芝微笑搖頭。徐淸嘆口氣說:
「結了婚也有麻煩,你知道,我已經有了孩子,再過兩個月就不能工作,魚行的事要是辭掉了,以後找事難,請假又不會答應,找人代我做幾個月,哪有人肯?所以,不結婚也好……」
徐淸的話雖然嚕嚕蘇蘇,但是在玲芝的心中捲起了莫名的悵惆,她那天回去沒有像往日般的繼續做日間未了工作,寂寞包圍她,玲芝想:我應該有個熱熱鬧鬧的家。
玲芝常常超時間的辦公,星期六下午,同事們都走了,她獨個兒還在整理信件,工役福升開始收拾一切,趙立三匆匆地從總經理室出來,他一眼看見玲芝,走過去招呼玲芝說:
「你還沒有走?」
「我怕你還有事找我。」玲芝答。
立趙三感動地對玲芝說:
「你太辛苦了。」
他在玲芝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來,用和藹的眼光注視玲芝,玲芝柔聲答道:
「你自己呢?」
「我?我做完事情在辦公室休息。」
趙立三的意思玲芝完全了解,她關切的問:
「你太太的病?」
「祗是時間問題,其實,我也老了精神一天不如一天。」
「那倒不見得,我看全公司裡精神最好的是你,老不老是心理上的,你應該覺得年輕,因爲你實在不老!」玲芝帶點激動的口吻說:「你辦事業,腦子比誰都快,精力比誰都强!」
趙立三含笑凝視着玲芝,玲芝突然覺得自己說得太露骨,臉紅紅的低下頭去,繼續整理信件。立三說:
「太晚了,明天再做吧!」
「明天是星期日。」
「喔,我連星期日都忘了。你可以玩玩了。」
「我不大出去玩,不辦公反而悶得慌。」
「那末,你明天有空嗎?」立三問。
玲芝大喜,急忙說:「有空。」
「要是你高興,我們一同到郊外去!」
「好的。」玲芝興奮地答應。
「去看幾個地方,那幾個風景區,做一套遊覽計劃。」
「哦!」
玲芝眼中露出失望的神情,她不知道趙立三除了公事外,會不會想到其他的。不過,她還是高興的答應同去,至少,她可以和一個心愛的人在一起渡過寂寞的星期日,雖然,他們談的是公事,不是情話。
整個星期日,他們在「遊覽計劃」中渡過。
魏玲芝對趙立三的眞情,在不知不覺中自然流露,萬利公司中的職員們,差不多個個知道這件事,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趙立三反而不知道玲芝的心意。因爲玲芝以工作來表現她的愛情,獲得整個辦公室中的人的同情,除了羅爲芬。
羅爲芬認爲玲芝實在「傻」得很,她奇怪玲芝爲何不用女人的本能去捕獲趙立三。
萬利公司的王董事從南洋到香港視察業務,趙立三準備開鷄尾酒會招待他,並介紹全體職員相見。羅爲芬最喜歡這種場合,忙忙地問玲芝該如何打扮,玲芝猜她一定會打扮得花枝招展,提早到達的。
誰知鷄尾酒會的那天,王董事到達時,羅爲芬還是芳踪渺渺,把個許子明急得團團轉,又不好去找她。
趙立三沿着行列,逐一爲王董事介紹職員時,羅爲芬施施然盛裝而入,大家的目光集中在她身上,爲芬毫不在意,旁若無人地說:
「對不起,我來遲了!」
她的聲音在鴉雀無聲的會塲中,特別清脆,王董事自然地回顧,羅爲芬對着他嫣然一笑,玲芝怕她失禮,急忙拉她入行列,爲芬還佯作天眞地叫:
「啊!甚麽啦?」
所有的人都投以厭惡的眼光,許子平更加着急,爲芬詐作不知,等介紹過後,她遠遠地離開子平,借機會和王董事接近。
羅爲芬的手段可眞要得,她不惜一再做出失禮的事,引起王董事的注意,加上年輕貌美,王董事對爲芬就有了印象。
第二天早晨十一時半,羅爲芬陪伴王董事到達萬利公司辦公室,她得意萬狀對玲芝說:
「王董事要我陪他買東西,所以來遲了,眞對不起。」
「不要緊,所有的事情,我一個人都做了。」
玲芝一面工作,一面隨口答應,她對爲芬的失望,不比許子平少。
許子平對爲芬的移情別戀,失望得幾乎想自殺,他攷慮再三,决定請玲芝帮忙,向爲芬勸解,讓她不要爲金錢而出賣愛情。玲芝答應了他。
那天,玲芝爲了要趕寫關於新開旅舘的資料,把信件交給爲芬打字,爲芬笑着說:
「我不像剛來的時候那末慢了,現在什麽都不用人帮忙了。」
玲芝點點頭。許子平從他的辦公桌邊站起,行到玲芝旁邊,作了一個手勢,玲芝點點頭,等許子平走開後,輕輕叫了一聲:「爲芬。」
爲芬一面打字,一面「嗯」了一聲,玲芝接着說:
「有幾句話,也許我不該說,可是……」
「什麼話呀?」
「就是,就是你……你太隨便了一點。」
「喔!」
羅爲芬抬起頭來,對玲芝露出驚訝之色,她想不到玲芝會說出這句話來的。玲芝爲難地說:
「我是說,你的行爲得小心一點,許多同事閒話多極了,對你很不好。」
「哦!」羅爲芬停止打字,四圍環顧後說:「你不提,我也算了,既然你說了,我倒忍不住了,這兒的人全像沒有見過世面的,王董事叫我帮他辦了一點事,大家都吃起乾醋來了。」
爲芬說話的聲音越來越響,玲芝想阻止她,爲芬的話匣一開不可收拾,索性指着玲芝說:
「你能跟我說,我就不能跟你說?」
「爲芬,我沒有說什麽呀!」
「還沒有說什麼?你說我太隨便。我是隨便的,要怎末就怎末。我沒有不能告訴人的事,我也不管別人的閒事,人家鬼鬼祟祟,你居然也說我?」
「我說你也爲你好。」
「謝謝你!」爲芬哼了一聲,大聲說:「你一心一意追求總經理吧!別管我的!」
她的話宛如雷轟,魏玲芝完全呆住了,整個的辦公室寂靜無聲,個個人都注視着玲芝和爲芬,玲芝沉默半响,緩緩地抬頭望着羅爲芬,爲芬也覺得自己言重,又不肯承認,她把責任往大家身上一推,說:
「誰不知道你的事!」
羅爲芬的語氣和態度使全室的人起反感,大家爲避免玲芝窘迫,紛紛低頭工作,避開玲芝射過來的眼光,祗有許子平對爲芬怒目而視。
傳話機响了趙立三的聲音傳出:
「魏小姐,剛才的那份新開旅舘的計劃寫好之後,我還要加點東西今天要辛苦你,遲點走可以嗎?」
「知道了。」玲芝沒精打采地回答。
辦公室中的人,漸漸散去,窻外的天色入黑,萬家燈火中,玲芝趕好了趙立三所要的文件,送入總經理室,她腦中反覆地記憶着羅爲芬的話,不願多逗留,急速的返身走時,趙立三叫住她:
「請你打個電話到野火夜總會,定兩個座,說是九點鐘到達。」
玲芝心中又驚又喜,走到外面去打電話定好座,就取出手袋中的粉盒,對鏡添補脂粉。傳話機又响了,她急急板開:趙立三問:
「定好座了嗎?」
「定好了!」玲芝興奮地說,她等待着邀請。
「謝謝你,再請你打個電話給王董事,說野火夜總會的座位定好了。」
「哦!」
玲芝大失所望,手中所持的粉盒,「拍」的跌下地,她呆呆地對着話機,心中宛如打翻五味瓶,說不出是什麽滋味,趙立三在經理室出來,看見玲芝的神色大變,正想詢問,一眼看見跌在脚邊的粉盒,他憬然大悟,立刻悄然退入經理室,耳畔聽見玲芝的撥電話機聲。
羅爲芬的話加上趙立三的態度,使玲芝有所决定。
第二天,趙立三手中拿了一封信走向于美光的桌邊,畧帶一點焦急說:
「魏小姐辭職了,你知道不知道?」
「喔?她……」
「請你找魏小姐,希望她來一趟,有話跟我說,我不能讓她走!」
于美光打電話去找玲芝,玲芝拒絕接聽,她怕萬利公司會派人找她,匆匆加衣出門,到魚行去找徐淸。
徐清意外地看見玲芝來訪,高興非凡,玲芝說:
「我打算來代你工作!我已經離開萬利公司了。」
「爲什麽?」
「不爲什麽。」玲芝凄然一笑,說:「我暫時替你做,等你生產後回來,我大約也可以找到工作了。」
徐淸不明她辭職的緣故,再三勸她回萬利公司去,玲芝不願說出理由,堅說願代徐工作到她生產後,徐淸見玲芝誠意相助,十分高興的介紹玲芝和經理相見。
萬利公司中因爲找不到玲芝,大家都感到奇怪,趙立三更大發脾氣,責罵于美光不會做事,連玲芝也找不到,副經理朱炳生不斷地勸趙立三吃藥,少抽烟,趙立三恨恨地說:
「別煩了,我已經夠忙的了。」
朱炳生知趣地退出去,于美光跟着走,趙立三說:
「于小姐,我不懂,魏玲芝做得好好的,爲什麽突然要走?」
于美光想不到趙立三會問這句話,怔怔的看了他半响,忍不住說:
「你眞的不懂?誰都知道。」
趙立三立刻想起昨晚的情景,他不敢正視美光,輕輕地說:
「哦,好吧。」
于美光退出去。趙立三坐在椅子上,細細地回想魏玲芝對待自己的一切,心裡萬分難受,他不能愛玲芝,這是誤人誤己的事,雖然,他對玲芝的情感,已經超過對普通的女秘書,但是,他不能對她說半個愛字。
理智勝過情感的趙立三,叫于美光登報招請女秘書,他放棄了魏玲芝
趙立三的决定,叫所有的職員爲玲芝惋惜,于美光的心中更爲玲芝不平,她沒有想到踏出萬利公司後的魏玲芝,缺乏愛情支持的她,變成了一個浪漫不羈的人了。
羅爲芬首先發現玲芝的轉變。她在夜總會裡看見玲芝,她身上穿着半透明的晚裝,打扮得艷麗萬分跟着音樂瘋狂地跳舞,口中喃喃有詞,顯然地,玲芝是飲醉了酒。
爲芬把這個情形告訴趙立三,趙立三輕描淡寫說:
「下次見到她,替我問她好,並且告訴她,我還是希望她回來。」
趙立三口裡是這樣說,心中百感交集,默默祈禱玲芝不要自暴自棄,他眞的希望她回來,他還希望着自己能接受玲芝的愛,因爲趙立三不想再否認自己對玲芝的愛了。
電話鈴响了,趙立三拿起話筒來聽,是家裡打來的,他的妻子因肺癌入院,他急忙走出經理室,把消息告訴朱炳生後,匆匆離去。
趙立三的妻子死了。
于美光把這個消息告訴了玲芝,玲芝聽了以後,不知是悲是喜,她覺得自己陷入困境中,進又不是,退又不是,她不能去找趙立三,她也沒有把握讓趙立三來找她,玲芝的工作跟着心情,變成混亂不堪,使魚行經理頻頻搖首,他簡直不敢相信這位號稱模範女秘書的魏玲芝,工作成績如此之糟。
玲芝自己也明白這一點,她天天想回萬利公司去,終於,她在一個晚上去了。
公司中的辦事人員早已散去,祇賸下工役福升在打掃地方,辦公室中衹有一盞燈亮着,玲芝隔着玻璃門對裡面窺看,她情不自禁地推門進去。
「誰啊?」福升問。
「是我。」玲芝慢慢地走向往時坐慣的辦公桌前,她在椅子上坐下來,說:「我來看看。這兒有人坐了?」
「是的。一位招攷來的小姐,可是總經理不滿意,發過好幾次脾氣了。」
「大家都好啊?」
「跟以前一樣。」
玲芝微笑點頭,她對福升沒有什麽可說,緩緩起身預備回去,桌上的電話鈴响,她順手拿起來說:
「萬利公司……」
她突然停住不說下去,半天,慢慢地說。
「是的,是我,路過這兒進來看看的,你找……我替你拿了叫人送到你家,啊?喂………」
對方顯然掛了電話,玲芝放下話筒,對福升說:
「是總經理,他自己來拿信,他叫我等着。」
福升點點頭,對玲芝說:
「你就坐一會兒吧,這兒,原來是你的地方。」
玲芝感觸地環顧四周,她不想見趙立三,但兩隻脚似乎有千斤重量,沒有辦法移開。
福升掏出香烟,玲芝向他討了一支,靜靜的抽烟。
「玲芝。」
趙立三行色匆忙入來,福升立刻避開去,玲芝不安地抬頭迎着立三。
「從前,你常常做事做到這個時候。」立三說:「進來,到我辦公室裡談談。」
「不。」玲芝極力掙扎出一句話來,說:「我有事,下次再來看你。」
「玲芝,我有話告訴你。」立三不再掩飾自己的感情,蜜蜜的說:「以前,我不能說的,現在……」
玲芝攔住話頭,說:
「我知道。」
「你知道?」
「我有事,眞的要走了!」
玲芝拼命壓止自己的情感,可是趙立三不想再讓她離開自己,一把拉住玲芝的手,玲芝不能抵制積壓多年的愛,她呆呆的望着趙立三,終於留下來。
次一步的决定,魏玲芝當然再回到萬利公司,同時,也傳出了她和趙立三的喜訊。
玲芝把自己的情形告訴徐清,並且安慰產後的徐清說:
「我總要做到你能夠工作。」
「不用的。」徐清微微地笑,撫着新生嬰兒的頭說:「他們說會保留我的職位,等我回去。」
這樣的情形下,魏玲芝决定翌日返萬利公司復職。
魏玲芝復職第一天同事們紛紛向她道賀,許子平首先說:
「我不懂你爲什麽還要做事?」
「你的意思是……」
「籌備結婚已經夠忙了。」
「結了婚我還是要做事的,因爲我喜歡我的工作。」
在各人歡笑聲中,傳話機响了,不單是魏玲芝桌上一個,全辦公室所有的傳話機都响了,這個奇突的情形,促使大家一齊湧入總經理室去。
趙立三伏在傳話機上,身體歪斜着,電話聽筒盪在一邊。朱炳生搶前一步,把趙立三扶起,失聲叫:
「心臟病!」
許子平一摸趙立三的手,說:
「手已經涼了。」
趙立三就在結婚的前夕死去。
萬利公司的王董事在安葬趙立三以後,召開會議,魏玲芝一身素服,在旁邊速記。
王董事發表說:
「趙總經理獻身事業,死在他的辦公桌上,我們繼承他的遺志,推進業務,由朱炳生先生接任總經理,另外聘請一位對本公司業務最熟悉,服務最忠誠的魏玲芝小姐担任副經理。」
於是,萬利公司又要招攷女秘書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