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歌
電影小說
一
夕陽西下,海濱景色如畫。長天的一抹雲霞,絢爛如織錦,幻出迷人的多彩的夢,陪襯着美麗的夢的,是碧波盪漾,渺無邊際,陣陣海風吹過,聽得見浪打海岸的那種單調的,寂寞的,雄壯的聲音,那是海的歌唱啊!
寂寞海濱的空間是肅穆的,空曠寂寥,面對着茫茫大海,令人有悠悠出世之想,會叫人囘憶起那一段温馨如夢的戀情。正是夕陽無限好,海上已是晚凉天氣,暮色蒼凉,波際隱約看得見歸帆點點,是海邊遊客應該歸去的時候了。
這時,遠處有小喇叭的音樂吹奏聲陣陣傳來,劃破寂寥的長空,由激昂而變爲悲愴,是在吹奏着一個凄凉感傷的調子。這感人的樂聲,聲聲緊執住人的心弦,驚動了在海濱寫生的女畫家葛萍,不由停筆囘頭探望,她深深爲這凄凉的樂聲感動了。
葛萍是個妙齢女畫家,溫婉秀逸,嫵媚可人,待學閨中,西洋畫非常出色,對於音樂也很感興趣,因爲她哥哥葛維基就是一個有名的音樂敎授。兄妹倆就住在離此不遠的一所海濱别墅裡,哥哥作曲,妹妹作畫,生活恬靜,充滿藝術情趣。葛萍常一人獨來海濱作畫,描寫大自然景色,而她哥哥對她愛護非常,常常要在夕陽西下時抽空駕着車子前來接她囘去。
正當海濱遠處那隻小喇叭聲如怨如泣,正當葛萍遙聞樂聲而被感動得芳心抑鬱之時,葛維基又自己駕着汽車來海濱接他妹妹了。
他由遠處緩緩駛來,到了海濱停車,抓了幾聲喇叭,招呼她妹妹前來。不料這時他也聽見海邊吹奏小喇叭的悲愴之聲,覺得有點奇怪,便下車循聲往訪,走下通往海濱的石級,在海邊沙灘上,見一頭髪蓬亂衣履破舊的潦倒靑年,正獨坐沙灘,倚樹吹奏他的那隻小喇叭。他在認眞的吹奏,好像要吹出他的一腔心事,吹盡心頭的抑鬱,連葛維基悄悄走進他身邊,一點都未曾覺得。
這個潦倒的青年音樂家名叫楊琪,對音樂一道很有些根基,只是還不出名,本來他預備參加愛普羅樂隊遠征南洋的,也是命運多舛,不料臨動身忽然染病,就此不能跟樂隊一起動身,留在香港,一個未被人發掘的藝人在這冷酷的社會遭遇往往是悲惨的,楊琪自然不能例外,因此棲身陋巷,生活窘困不堪,來海濱吹奏他的小喇叭,也無非是借此消愁而已。
小喇叭是他唯一的財產,也是他唯一的愛物,當他吹畢一曲過後,不由的憮然的長嘆一聲,一面又愛惜的,親切的撫摸着他心愛的樂器——那隻傳達心底哀怨的小喇叭。他在入神的吹奏,根本不曾發覺有人在他身邊,還是低頭沉思。
倒是葛維基聽他吹奏之後,覺得有些驚異了,他的小喇叭的確吹得很好,對音樂確是下過苦功,不免有些惺惺相惜,起了愛才之念,於是開口就問。
「你貴姓?」
不料楊琪妙得很,抬頭愕然一看之後,見是個不認得的人就默然不語,理也不理。經葛維基再追問一聲之後,他才淡淡的囘答了一個字:
「楊。」
「你的喇叭吹得不錯!」維基當面誇獎他。
「……」他不說什麼,只苦笑一下,隨卽看着手中的小喇叭沉思。
這時葛萍携着畫具和作好的畫登車了,見哥哥不在,就掀了幾下喇叭坐在車裡等候。維基聽見汽車喇叭聲,知是妹妹叫他,就匆忙從衣袋裡摸出一張名片給楊琪,說:
「你明天上午十點鐘上我那兒來?」
說畢維基囘身便走了。
楊琪接了名片一看,原來是有名的音樂教授葛維基,不由心裡一怔,馬上站了起來,目送漸漸遠去的維基背影。
葛萍坐候在車廂裡,見哥哥來到就問:
「那個人是誰呀?」
「姓楊喇叭吹得不錯,我叫他明天來看我。」
「哦!」她囘頭遙望了楊琪一眼,車子便開走了。
二
翌日,楊琪拿了名片,手提小喇叭,找到海濱道一號葛維基的海濱别墅。走進大廳,見維基正忙於敎授歌星佩佩歌唱他的新曲「你想說些什末話」,佩佩正引吭高歌,樂師們在旁伴奏,維基全神貫注在指揮着音樂,於是他便悶聲不响的靜立一旁看他們練習新歌。少頃,佩佩歌畢,維基認爲滿意,叫大家休息一會,無意囘身之際,忽然看見楊琪,二人招呼之後,維基就把他帶入書房,問明楊琪現在沒有工作,便叫他參加這兒工作,幷說:
「你再下一點功夫,好好兒練習,前途是很有成就的!」
楊琪聽了很高興。後來維基知道他只是一個人在香港,又叫他搬來别墅同住,以便隨時指點他。窮途末路的楊琪得到這意外的幸遇,受寵若驚,訥訥說不出口,維基說:
「你不用客氣,以後我們應該像一家人一樣。」
「哦!好!好!」楊琪感動極了,趨前握住維基的手臂。
正當這時候,葛萍推門進來,見狀正欲退出,却被維基叫住:
「妹妹,你過來!」
葛萍上前,維基便替他二人介紹,幷吿訴他妹妹,說已請楊琪搬來同住了。葛萍表示歡迎,說聲「很好。」
就這樣楊琪便帶着所有行裝搬到維基的海濱别墅來了。他左手提着大包裹,右手携一隻皮箱,腋下還挾着一個小藤篋肩上負着背包,打别墅的鐵門內走進。那些破破爛爛的東西,,累得他滿頭大汗。走進鐵門,他放下大包裹,抹了一下汗,望着這所華麗的別墅,再看看自己的行李和身上穿着,感到不大相稱,似乎覺得有點窘。但他又不知到他的臥室在那裏,不知他究竟那閒房才是他的臥室,提着這些行李,又不便走進客廳去,正在躊躇爲難之間,忽見廳內走出一個男僕。那男僕一着見楊琪,便連忙上前招呼:
「哦,楊先生,你來了?」
「哎……」他應了一聲。
男僕看了看他的行李,隨卽替他提起大包裹,叫聲「楊先生請這邊來吧!」楊琪急欲阻欄,要自己來拿,已經來不及。那男僕很有禮貌的對他說「我替你拿,我替你拿!」而楊琪又連說「不,不,還是我自己來,」於是兩人你推我讓,把腋下挾的那雙小籐箱跌翻在地,裡面的一些樂譜等等散落一地,兩人又忙着俯身去拾東西,猛的兩頭相撞,痛得不約而同的「哦」了一聲。
拾好東西之後,男僕便提着大包裹,把楊琪領入一間有小花圃的後屋。這時適逢葛萍由外歸來,後面跟着一條健碩的狼狗,見楊琪跟男僕走向後屋,有意無意的微笑了一下,向屋內走去,而那隻狼狗却一溜煙跑向後屋。狗眼看人低,誰知道這狗會去跟楊琪搗蛋哩!
男僕把楊琪領進後屋,放下大包裹,說:
「楊先生,這就是你的房間。」
「好,好,……」於是他開始注意屋內。室內已經打掃乾淨,傢具雖簡單,但很整潔,光線也很明亮,他很感覺滿意。
男僕退出之後,他便取出貝多汶的相片,踏上椅上,預備掛在牆壁上,不料那隻狼狗偷偷的溜了進來「汪」的一聲朝他的脚跟直撲過去,楊琪突然一驚,站立不穩,跌倒在地。等他爬起來去整理破舊衣裳,狗又鬼鬼崇祟的跑到門口,對他「汪汪」亂叫,弄得他啼笑皆非。
狗在跟楊琪搗亂,給葛萍在畫室窗口看見了,便高聲喚狗「差利!差利!」而狗不來,她便走出畫室,穿過客廳,預備到後屋去找狼狗。不料狗趁楊琪整理床舖時,啣了楊琪的一隻破襪子跑出來到葛萍面前。葛萍知是楊琪的,隨卽取下,便直向後屋走來。這時楊琪正蹲伏在那隻破箱前整理那些破衣服,葛萍到房門內畧一遲疑,便叫了一聲「楊先生,」楊琪回身見是葛萍來了,只得站起來招呼了一聲「葛小姐。」
葛萍跨進房來,提起破襪子問:
「楊先生,這襪子是你的嗎?」
這一來,使楊琪窘迫萬狀,說聲「是的,謝謝你!」便伸手搶了過去。葛萍微笑的對他說:
「楊先生需要我帮忙嗎?」
楊琪連忙插手說「不!不!」可是他竟忘記手裡還提着那隻破襪子,看他把破子搖得起勁,葛萍也被引得發笑了。他覺得手中的破襪,窘極,一閃手又藏到身後,速忙團在掌中,可是忍不住臉都紅了。
三
楊琪自搬入海濱別墅與維基同居後,朝夕勤於練習,又得維基的指點,進步很快,當維基教授歌星玲芝歌唱新曲「湖畔女郞」時,他已正式參加樂隊演奏了。
這一天,又是夕陽西下時,葛萍還在海濱作畫,只見楊琪匆匆趕至海濱,走近她身旁說:
「葛小姐,你哥哥叫我陪你囘去。」
「哦,他上那兒去了?」
「他去接洽演奏的日期。」
「决定了沒有?」她邊說邊在收拾畫具。
「我還不知道。」
「這次演奏,是不是你也參加?」說着她起身走了。
「是的……,這一次我眞幸運,要不是你哥哥的帮助,我怕以後是難得有機會演奏了,這些日子他不斷的指導我,給我參加樂隊的練習,眞不知道怎末感謝你們!」楊琪誠懇的表明他的心意。
「你不用客氣,希望你這一次成功!」
「謝謝!」
兩人的心情都很愉快,欣然的踏着夕陽殘照的餘暉囘家來,在歸途上,兩人的心情好像都有點是淺嘗初戀滋味。
當天晚上,維基在大廳裡對楊琪葛萍談起演奏事,手裡托着烟斗說:
「下易期六晚上,我們的樂隊就要在靑鳥夜總會作一囘短期的演奏,每天晚上的節目我都安排好了,所有的曲子在這幾天內大家還得多練練。」
楊琪對他點點頭。可是維基又說:
「你的喇叭最近吹得進步多了,可是一個人决不能自滿,樂隊的成功在於互相合作,每一個樂器的配音是不能有一點點的差別的,絶對需要溶合在一起,來表達一個曲子整個兒的情感。希望這次的合作,能够給外界一個很好的印象,但願你努力!」
「多謝老師的指導和提拔!」楊琪是由衷的感激。
「哥哥,他演奏時的衣服還沒有呢!」坐在維基沙發靠手上的葛萍忽然想起了這件事。
「哦,你不說我倒忘了,還是你想得週到。」維基對她笑了笑。
葛萍不好意思的看了楊琪一眼,有着少女的嬌羞。楊琪也被弄得窘了。
「好了,」維基看了一下錶,「今天是來不及了,明天你陪他去做吧!我還要整理整理樂譜呢!」邊說邊推読他妹妹。
於是葛萍和楊琪一同起立走出大廳,眞是一對令人艷羨的情侶,維基望着他二人的背影,滿意地微笑着。
四
這一晚音集會在鳥青夜總會上演了,維基親自指揮樂隊,楊琪參加演奏,吹奏他的小喇叭。在音樂會中,歌星屈雲雲幷高歌維基的新作「飛吧我的歌」一曲,甚得聽衆的歡迎,尤其是楊琪的小喇叭,音調節奏,無一不美,博得滿堂彩聲。舞池裡,對對雙雙,婆娑起舞,更加興高彩烈。葛萍這晚盛裝參加音樂會,坐在客座上,直對着音樂台,眼望着楊琪,目不轉瞬,靜聽他的吹奏,好像她的降臨,是專爲了楊琪一人而來的。而楊琪呢,始終全神貫注於小喇叭的吹奏,在這一次音樂表演上,賣弄盡了他的才華,澈底表現了他的天才技藝。
這一次的演奏,楊琪果然不負衆望,他是成功了。維基固然對他均成功表示高興,而葛萍尤對他的成功表示內心的喜悅。
由於這一次演奏的成功,很快的使楊琪成了喇叭名手,各戲院慕名爭相邀請,伴奏演出,使他應接不暇,登時成了音樂界的一個紅人。隨後他也數度率領樂隊和歌星演出,都很成功,這决不是偶然的。
在藝術上,楊琪是有了成就了,而在愛情上,他也漸漸有了收獲。——這就是他跟葛萍的戀愛了。
原來葛萍和楊琪相處日久,漸生情愫,彼此愛慕,彼此關切,心心相印,感情日益濃厚,只是沒有機會互相宣洩,互訴情懷。
這天葛萍正在樓上畫室裡整畫具,天氣太好了,滿室陽光,春意盎然,實在關不住少女活躍的情懷。這時楊琪手裡拿着小喇叭走出了門外,抬頭望了望樓上的畫室,他知道葛萍一定在畫室裡,便滿懷高興的吹起小喇叭,向着樓上挑逗,葛萍忽聞窗外傳來的喇叭聲,知是楊琪,卽輕快的走向窗口,伸首下望,對楊琪微笑。楊琪見她憑窗微笑,風姿綽約,情意纏綿,便向她揚了揚手,一面繼續吹奏着喇叭。可愛的喇叭聲,聲聲印在少女的心坎上,樓上的葛萍不由的跟着他的喇叭聲低唱起「喇叭的的達」那隻輕快調子的歌,這樣,一個在樓頭,一個在門外,互相唱和,靈犀暗通,男的鍾情,女的懷春,此情此景,眞太富有詩意了。
可是,歌聲,喇叭聲交織成一片,自然要驚動維基的,他倆的一切,當然瞞不了維基,這時他也推窗下望,再同頭朝妹妹的房那邊看看,年靑人的一套,他心裡自然有數,便會心的笑了笑。
葛萍一面唱着歌,一面脫去畫衣,快步走向窗口對楊琪招招手,楊琪也對她舉手示意。沒一會,他倆已手挽手,踏着輕快的步子走出大門郊遊去了。
靑山綠水,在大自然的懷抱裡,是青年人的世界。
最後,他倆來到一顆綠蔭森森的大樹旁,深情的在互訴衷曲。楊琪說:
「萍,這些日子,我過得眞愉快,過去是從來沒有過的!」
「是嗎?……我也沒一個談得來的朋友,哥哥雖然很愛我,可是他整天忙着工作,我除了畫畫以外,就覺得很寂寞!」葛萍對他甜笑着說。
「那末現在呢?」楊琪故意調笑她。
「現在……」葛萍瞟了他一眼,俏皮的說:「可不再有那様的感覺了!」
「說眞的,萍,我流浪了那沒多年,沒有家,也沒有愛,心靈上老是感到空虚,可是認識你之後,你關心我,照顧我,無形中我是得到了温暖,這一切都是你給我的!」楊琪親熱的拉着她的手說。
「祇要你覺滿意,我也高興了!」葛萍對他十分温柔。
「我們常在一塊兒,我知道我們都很坦白,都很瞭解,我天天在想……」楊琪說到這裡,覺得不好意思再對她說下去了。
「想什末?」葛萍熱情的反問他。
「萍,我多末想有一個家!」楊琪用眞摯的情感說出他的心願。
「家?!」寫萍幻想似的似懂非懂。
「是的,萍,我們的家!」
葛萍聽明白了,露出少女的嬌羞,馬上低下了頭。
「我希望是多久了,萍,我相信你一定是愛我的。」楊琪直接向她表示出求婚的意思。
「我,我還得去問問哥哥……」她羞怯的點點頭說。
他倆的戀情似火,經過這一次的互訴衷腸,戀愛成熟,只要維基答應,他們便可如願以償,另外有一個家了。
五
當天晚上,維基正從樓上卞來,見夜總會的僕歐來至客廳送信,他說:
「葛先生,有封信是楊先生的!」
隨卽把信交给維基。信封上寫着:「香港九龍荔枝角道靑鳥夜總會轉交楊琪先生」,下圖署名「十月十二日上海白靜梅寄。」維基一見「白靜梅」三字,就料想這必是女性所書,心裡很覺得奇怪,便走到書房裡,來囘蹀蹀,嘴裡喃喃自語的說:
「白靜梅?!」
越想他越覺得不安和煩燥,因爲他知道妹妹正跟楊琪熱戀著,最近也許就要結婚,這封突然而來的可疑的信可能破壞了他倆的感情,影响妹妹跟楊琪的戀愛與婚姻。他很想拆開信來一看究竟,但又覺得這様做是不道德的,這樣幾次三番的猶豫不决,正當他了人花書房裡再三躊躇間,葛萍輕輕叩門進來了,於是他急忙把信藏人抽屉,夾在一本日記簿中。
葛萍一進來叫聲「哥哥」,維基便問:「你們囘來了,楊琪呢?」
他囘房間去了,一會兒就來!」
維基眼望着葛萍,沉吟了一下說:
「妹妹,我正想跟你談一談你們的事情。」
「什麼?」葛萍反覺得有些莫明其妙。
「你坐下!」
葛萍只得坐在一旁,望落維基,等着他說話。
「自從母親去世以後,就剩下了我們兄妹兩個,這些年來我一直忙着工作,好些地方都沒有顧到你,你在我的感覺上永遠是一個孩子,可是事實並不如此,你是已經到了(微笑的)女大當嫁的時候了。」維基和緩的慢慢的對葛萍說。
葛萍聽到這裡,不由嬌差的叫聲「哥哥!」一時言不出話來。
「這也是我的責任啊,怎末再能够耽誤你的靑春呢!」
葛萍羞澀不言。維基緊接着問:
「妹妹,你覺得楊琪這個人怎末樣?」
「我不知道!」
你們天天在一起,怎末會不知道呢?」維基幽默地說。
葛萍還是不說,羞澀的。
「在哥哥面前還怕什末難爲情,旣然你不肯說,那末我替你說吧,楊琪人品好,心地好,又老實,又忠厚,是不是?」維基半在打趣她。
「哥哥你怎末啦?!」葛萍是旣羞且急。
「說實話,你們的相愛,我很高興,你們結婚,我更讚成?」
維基這樣一說,更使葛萍難爲情,含羞不語。
「怎末你不說話?」
「那以後你一個人不寂寞嗎?」葛萍終於默認了,說出她的眞心話。
「你不用担心我,你知道我除了你以外,音樂也能够解除我的寂寞,同時我希望你跟楊琪早一點辦了這件事,那末我也就安心了。」
正說是楊琪來了。
「哦,你來了,我正有事要跟你談!」維基對楊琪說。
葛萍以爲哥哥又又要跟楊琪再談婚事,不由的偷偷的瞟了楊琪一眼,楊琪也莫明其妙的望了望她,然後問維基:「什末事,老師?」
「我已經决定靜心作曲,在這次演奏以後,樂隊的指揮就交給你了!」
「那恐怕不成吧!」楊琪是又驚又喜。
「你不用担心,照我的話去做就是了,還有剛才我跟她(指萍)提起的事,你們去商量商量吧!」維基說完便擺手叫他們出去。
楊琪似乎已知其意,便跟着葛萍從書房走出,輕輕的問她:
「你已經跟哥哥說過了?」
「沒有,我正想說,不料哥哥竟說在我前頭!」
「他怎末說?」
「他已經答應了,而且……」
「而且什末?」
「要我們快點兒結婚!」葛萍嬌羞的吿訴楊琪。
「眞的?那不是更好嗎?」楊琪大喜,緊緊的握住葛萍的手。
「琪,我們上樓去,我送你一樣東西!」葛萍拉着他急步登樓。
到了樓上畫室,原來葛萍送給他的是她偷偷畫好的一張楊琪吹喇叭的油像。
這一天夜裡,維基又率領樂隊在靑鳥夜總會演出,指揮有方,楊琪的小喇叭已經出名,今夜大献身手,技藝確是不凡,葛萍一直注視着楊琪演奏,眉目流露着無限熱情。在曼妙的音樂聲中,歌星登台高歌「少女們,珍惜青春」一曲,池中舞客掌聲如雷,葛萍也頻頻鼓掌。曲終歌罷,楊琪走來,葛萍卽折取桌上小瓶中之花朵親仔插於楊琪胸襟上,四目相投,熱情流露。
不久楊琪便和葛萍在敎堂裡舉行婚禮,另租一處小洋樓作爲新居,婚後生活之美滿,自不用說。
六
這一天,楊琪聚精會神的完成一支新曲「戀歌」,献給他的愛妻葛萍,葛萍看罷樂譜,感覺到無上的欣慰,說他太好了,二人浸沉在桃色的美夢裡。
這時,靑鳥夜總會又來電話約楊琪前去接洽演奏日期,而葛萍也以爲將多天沒有看見哥哥,正想上他那兒去,等楊琪走後,她正打算出去,見女僕手裡拿着一封信進來說:
「太太,有人從夜總會裡送來一封信。」
她接過信一看,是「滬白靜梅寄」,這剌眼的「白靜梅」三字,使她狐疑了起來,正像她哥哥接到前一封信時一樣,她也望着信封,自言自語的說:
「白靜梅?!」
就這樣她便對楊琪起了懷疑。
當夜,葛萍在臥室裡等候着楊琪囘來,坐在沙發上打毛線,沒多會楊琪來了,進屋就說:
「萍?我回來晚了!」
「你又上那兒去了?」葛萍坐着問他。
「硬給夜總會的老閭拉住在一塊吃飯!」
這時寫萍一邊在編織毛線,一邊瞟着眼對他微笑,楊琪脫去上裝,發覺她的微笑似乎隱藏着若干的神秘意味,覺得很奇怪,就問她笑什末,又以爲自己臉上髒了,不由摸了換臉,又看看身上,莫明其妙的望着葛萍,葛萍忍不住笑出聲來,她說:
「琪,我問你一個人,你可認識嗎?」
「姓『白』的!」
那一個姓『白』的」?
「難道你忘了?白——靜——梅!」葛萍故意打趣他。
「白靜梅。」他畧加思索的說下去。「白靜梅?誰啊,我不認識!」
「你不認識?再想看看!」
「哦,對了,對了,那是我從前的一個同學,你也認識她?」楊琪終於想了起來。
「我可不認識她,可是她今天送給你一樣東西!」
「什末東西!在那兒?」
「瞧你,急得什末似的,我給你藏在你的枕頭低下!」
楊琪馬上跑到床前,拾起枕頭,看見了信。
「該是一封情書吧?!」葛萍開玩笑的說。
楊琪對她說的話似乎並不理會,拆開信在看,信裡說:
「琪:
我終於來到香港了,這在我是多末高興的事!你呢?你對於我突然來了覺得怎末樣。香港的確是一個美麗的地方。和你分别了多年,一旦在這兒相見,你想多少話需要大家談談呢?!本來親自來拜訪的,因爲人地生疏,又不知道你的地址,所以我還是寫信到靑鳥夜總會轉給你,接到信後,盼望你來看我。——海濱酒店三樓三百二十四號房。聽說你已經結婚了。太太好嗎?請代爲致意,改日當來拜候!」
靜梅
十月二十六日晚」
楊琪看完信,就遞給葛萍看,她一面看一面還是打趣他:
「唔,寫得眞親熱,你們過去一定是很好的!」又微笑的看了楊琪一眼。「旣然已經來了,那末馬上去會會她呀!」把信交還給了楊琪。
「萍,別開玩笑了,不過是一個老同學罷了,已經好幾年沒有看見了,她也是學音樂的。」楊琪向她解釋。
「那倒是你的知音了!」葛萍語中有刺。
「你又來了,說眞的,我相信你看見了她,一定也會喜歡她的,明日咱們一塊兒去好嗎?」
「她又沒有請我,我去了,不怕妨碍你們的講話嗎?」葛萍還在說着風趣的話。
「瞧你!」楊琪有點窘了。
「況且信上不是說要來『拜候』嗎?我是主人,應該等客人來拜候的。」
「我講不過你!」楊琪笑吟吟的應着。
「說眞的,明天還是我在家裡預備幾様菜,請她來吃晚飯。(說到這裡瞟了他一眼)你覺得我這樣招待你的老同學,不太簡慢嗎?」葛萍說。
楊琪被說得心癢癢的,走近她,輕輕在她面頰上扭了一下,說:
「好太太,你想我還會不贊成你的意思嗎。」
七
翌日下午,在海濱酒店三樓二十四號房裡,楊琪會見了濶別三年的白靜梅。楊琪好奇的瞧着她,雖然彼此三年來沒有見過一面,他覺得,她,白靜梅風姿未減當年,還是過去一樣的漂亮和大方。靜梅問他太太爲什末不一塊兒來,他回說她今天特地在家預備一點菜,請她吃晚飯。靜梅先謝了他,又說:
「我們分別了三年,你覺得我有什末地方變了嗎?」
楊琪深深的對她打量了一番,說:
「一點兒沒有,我只覺得你反而比過去更美了!」
「你說謊!」靜梅對他撇了一下嘴。
「你看我怎末樣,是不是老了?」楊琪問她。
「老是沒有老,不過年紀大了一點。」她囘得很風趣。
「你還是那末會講話。」楊琪對她笑了笑。
「我們從前很高興以『老了,老了』自居的,好像要這樣才够做人的姿格;可是我漸漸的感到,一個人眞的到了老的時候,就怕提這個『老』字,你說這種心理矛盾不矛盾?」靜梅若有所感似的說,有點美人遲暮的感情。
楊琪微笑的站了起來。「這種矛盾的心理,特别是你們女性最容易感覺到的,哈……靜梅,你怎知道我在香港的?」
「我在一本雜誌上看見你的相片和消息,我記得我在第一封信已經告訴你了。」
「第一封信?怎末我沒有收到,你寄到那兒的?」楊琪很覺得奇怪。
「我寄到靑鳥夜總會轉交的。」
「他們根本沒有交給我!」
「那恐怕遺失了,反正也不是重要的信件!」靜梅似有點不在乎的樣子,楊琪也就不往下說了,只是問她此次來港有什末事。她說是來候船的?要去法國學鋼琴,順便在此玩幾天。談到這些年來的生活,她只是感慨系之的說已經結過婚,而且已經離婚了,問她爲什末會這樣,她只是說跟那男的志不同,道不合,隨又落花有意的瞟了他一眼。說實在的,靜梅對他確是有意的,就是此刻,靜梅還是對他雙目烱烱的閃着亮光。這心情,這態度,楊琪怎會不了解,他感到有些歉然,沒法再接她的話,窘了一會,他看看手錶,說時候不早了,請她上他家去吃晚飯,才解除倆今日重見精神上的一層朿縛。
在楊琪家中的一次晚餐,由於他跟靜梅的態度親䁥,已使葛萍黯然不歡,及至飯後,靜梅又彈奏鋼琴歌唱,楊琪吹着喇叭合奏,不自覺的沉醉於歡娛氣氛中,使葛萍冷落在一旁,心頭更湧起一陣不快的感覺後來靜梅走了,楊琪堅持要送她囘去,葛萍心裡更不高興,她一直臥室裡等到深夜一點半鐘,才見楊琪囘來,對他便語帶諷剌,楊琪突然想起那第一封信的事,便說:
「哦,萍,我想問你一件事,希望你忠實的吿訴我。」
「怎末,我對你不忠實過是不是?」葛萍很不愜意的答。
「不是這末說,我相信我們之間就是誰錯了,都能原諒的!」
葛萍聽了更起反感:「我做過什末來着?你要問就乾脆問就好了,何必那末轉灣抹角!」
楊琪見她語氣生硬,也覺得有些不快,就問:
「靜梅的第一封信不知道你有沒有收到?」
「第一封信?」她也突然的感到奇怪,反問了一聲。
「是的,我很奇怪會沒收到!」
「我根本不曉得這囘事,難道我會扣下你的信不給你嗎?」
「那就怪了,這封信上那兒去了!」
「所以你就懷凝起我來了!」
「話不是這末說,我問問你也不要緊啊!」
「你的意思好像是我拿了那封信了?」葛萍有些憤憤。
「萍,別爲一點小事就生氣,希望你懂得我的意思,我也不了解你的,就是眞的這末做了,說明白以後,也就完了,我們之間難道還有不信任的嗎?」
「信任!你顯然是已經不信任我了,既然你懷疑我,那我還有什末可說呢!」葛萍憤然的從沙發裡站了起來。
楊琪見狀,也很不樂意,說:「好了,好了算我問錯了,明兒陪靜梅一塊兒去玩,好嗎?」
葛萍怫然坐下,對於他所說的未置可否。
第二天郊遊,先遊扯旗山,後遊靑山,楊琪靜梅幷肩而行,喁喁淸談,葛萍冷落在後,默默的跟隨着,怏怏於色。從此,葛萍楊琪夫婦之間,便種下了感情不歡的種子,而楊琪則天天忙着陪靜梅郊遊,葛萍獨坐在廳內編織毛線衣,暗自神傷。這夜楊琪和靜梅在一家舞塲裡相擁而舞,靜梅問起葛萍會放心,會不妒忌嗎,楊琪囘說她對於這點倒很大方,她平時也很少出來的,含糊了過去。夜深,楊琪方囘家中,見葛萍疲倦的靠在沙發上打着睡,瞌叫醒她,吿訴她明晚樂隊又耍上演了,靜梅去聽演奏,希望她也一塊兒去。他又吿訴她,明晚演奏的第一個節目,就是他献給她的那首「戀歌」。
「戀歌……」葛萍口頭淡然的唸着,腦海裡突然映起了過去和楊琪那些使他忘不了的相愛的情形,於是她抬起頭,用一種十分哀怨的眼光望着她的丈夫,心頭有着一種說不出的難過。
八
次晚,靑鳥夜總會裡樂聲悠揚,歌星高歌「戀歌」,楊琪一面指揮樂隊,一面吹奏小喇叭。葛萍和靜梅坐在一處,欣賞歌曲,可是楊琪跟靜梅,一個在台上,一個在台下,屢屢眼光相投,互相微笑,這情形實在使葛萍忍受不了,她一面聽着「戀歌」中的歌詞,眼前不由的映起一幕幕過去跟楊琪相戀時的片段,再和眼前的現實情形相對照,使她傷心萬分,眼眶裡充滿淚珠如果不是在夜總會裡,她必定要放聲痛哭一塲。
等到「戀歌」曲終,葛萍方如夢初醒,趕緊擦着眼淚。這時楊琪已從樂台那邊坐過來,靜梅搶先緊握住楊琪的手,熱情的說:
「楊琪,這個歌太動人了我眞喜歡!」
「是嗎?」楊琪無限歡喜的望着靜梅。
葛萍落在後面,目覩他倆這種超越友誼以外的情感,怎末也忍耐不住了,馬上提起手袋,怫然離開夜總會囘家。
而楊琪呢,爲了葛萍的突然離去,感到非常的不愉快,當夜囘家後就責葛萍失禮,說她帶着成見看事,說她妒忌。葛萍也不甘弱示,說他是在討厭她。
「討厭你又怎末樣?」楊琪說。
「討厭我可以走……」
「隨便你好了。」
葛萍想不到他眞答出這句話,於是堅决的說:「眞的?——這是你說的,我走了你不會後悔?」
「我不希罕一個不忠實的妻子!」
「好……」葛萍悲憤交集,潜然淚下。
第二天,葛萍到海濱酒店找白靜梅,說明她跟楊琪結合是錯的,而靜梅跟他在這兒重逢感情比以前一定更好,她可以跟他離婚的意思。靜梅知他誤會了,任是怎樣向她解釋也無用。葛萍去後,靜梅內疚於心,决定不再錯過明天的船期,走吧。當她正在整理箱篋等物時,楊琪來了,聞知她要走了,表示出對她戀戀不捨的情意。靜梅始終遏抑着她內心的苦悶,當然明白楊琪對她一番的心情,說:
「但願我們的友情深深的留存在彼此的心裡,………而且你知道未完成的交响曲是更使人懷念的!」
楊琪黯然的點點頭,問她要了一張照片,留作紀念,萬分惆悵的對靜梅說:
「讓我們在臨別之前,出去喝一盃吧!」
這一晚,楊琪和靜梅在一家飯店裡舉盃豪飮,借酒澆愁,可是酒入愁腸,盡是別離的苦味。這一晚,楊琪喝醉了,直至夜深,方搖幌着囘家,先到書房,把靜梅的那張照片放在樂譜裡。
次晨,葛萍想念前情,還是不忍立卽離走,照常預備在家裡早餐。楊琪起身後,急欲去酒店送別靜梅,忽又想起昨晚的那張照片,可是想不起來放在何處,而又遍尋不着,便又疑心被葛萍取走。下得樓來,便忿忿的大聲責問:
「那張相片呢?」
「什末相片?」葛萍聽了一楞
「靜梅的相片。」
「我不知道啊!」葛萍實在是莫名其妙。
楊琪當然不會明白是自己忘了,不會知道是自己的錯,反又責葛萍心胸太狹,幹這不道德的事,說罷怒氣勃勃忽忽走出;前往酒店送别去了。而葛萍受盡委曲,滿腔悲憤,眼淚奪眶而出,忍不住的痛泣。
殊不知楊琪趕到海濱酒店時,人去樓空,靜梅已走,他又忽忽趕往輪船碼頭,可是輪船在汽笛聲中已逐波遠駛,不見玉人一面。他只有呆立無限惘悵望着雲烟,海邊神思飄渺的嗒然若失。
囘到家裡,見桌上放着葛萍替他編織的毛線衣,和留給他的一封信,信上說:
「琪:我承認我的個佳是强了一點;可是我又受不了委曲,前一次我是一時氣憤說過耍走,但我覺得我們之間不至於爲了這一點事就破裂了,所以我又留下來了,總希望慢慢會有機會讓這個惡劣的情形改變過來。而我現在知道我所期待的是失望了,我們的感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這樣下去,大家是沒有好結果的,我决定回到哥哥那兒去住,到你需要我的時候我再囘來!你的毛衣已經打好了,現在早晚很凉,正是穿的時候了!
萍 卽日」
一陣冷寂之感,馬上湧上他的心頭。
從此,他失夫溫情,失去了愛,失去了的靈魂,便天天在外以酒澆愁,每天喝得醉醺醺的很晚的才回到家裡。
九
楊琪鬧了家庭變故後,維基曾去找了他一次,未曾遇到,聽女僕說他每晚醉歸,知道他的心事,便往各處酒吧去尋找他,終於在一家飯店酒吧間裡找到了他,已經半醉。維基對他說:
「你們的事情我已經都知道了,一切全是爲了白靜梅!」
「要不是她小心眼見,事情也不致於鬧到這個地步!」
「可是她决不會像你所說的那末不通人性!」
「事實是事實,難道我還會寃枉她!」
維基見他如此固執,不覺慍然,說:
「楊琪,我吿訴你,白靜梅的第一封信是我收下的!」
「你收下的,你收下有什末用?」他還是不相信。
「當時因爲怕這封信會破壞你們的愛情!」
「你就那末自私嗎?」
「我承認我自私。」
「那末,白靜梅的照片不見得是你拿去的吧!」楊琪故意譏諷維基。
「照片的事,我可不知道,可是我相信我的妹妹决不會那末做的!」
「你不必再爲你妹妹辯護了!」
維基忿然的說:「那封信還留在我的日記簿裡,你不相信,我馬上囘去拿給你看!」說罷氣憤憤的囘頭就走出酒吧,匆忙向對面走去。剛巧一輔汽車疾駛而來,維基未會看見,等他聽喇叭聲,已經避讓不及,惨呼一聲,被撞倒地。楊琪聞外邊人聲嘈雜,囘首窗外見維基倒臥車旁,急由酒吧飛奔而出,把維基屍體扶抱於懷,悔恨不及,淚潛潛下,口中慘然的連呼:
「老師!老師!」
十
維基爲了妹妹的婚變慘死後,海濱別墅越發變得冷落蕭條。
靜悄悄的客廳,闐無人聲,再也沒有人能够聽到鏗鏘美妙的悠揚琴韻。書房裡,維基在前的照片,現已變成遺像。他那常坐的沙發,空置在老地方,那些心血結晶的樂譜,那枝筆和未完成的作品,依然遺留在書桌上。那頭狼狗「差利」俯着頭,無精力彩的伏在地上,彷彿在爲它主人之死感到悲傷。
這一切,使葛萍觸景生懷,內心有無限的沉痛。哥哥死了,丈夫又分開了,孤伶伶的一人,憑窗倚立。寂寞、空虚,悲哀的複雜情緖襲上心頭,就忍不住珠淚紛落。
那天,楊琪和葛萍不期然在維基的墓前相遇,都是來墓前憑吊的,楊琪後來護送她囘到那所冷落的海濱別墅,葛萍獨自進去,楊琪黯然的離開。葛萍上樓,一直遠望着他的背影,舉手要喊他,終又作罷,實在的,她始終在愛着楊琪。而楊琪呢,一人踽踽的踏着歸途,內心抑鬱,說不出的一種凄凉况味。
兩地相思,兩個人似乎都覺得有些受不住了。
楊琪回到書房,厭煩的把桌上那些樂譜順手擲落在地上,忽然看見白靜梅的照片見從樂譜裡跌了出來,他一楞,猛然明白自己的錯誤了,馬上急奔而出,前往海濱別墅找葛萍。
在別墅樓上找不到葛萍,楊琪重又囘到樓下,睹物生情,忽然想起維基生前所說「那封信還留在我的日記簿裡」的話,便走近書桌,打開抽屉,在維基的日記簿裡果然找到白靜梅的那封信,連忙走出别墅,去找葛萍。
可是,跑出大門又呆住了,不知她現在何處,他到那兒去找她呢?
這時已是夕陽西下,海濱景色依舊,楊琪迷迷惘惘的走向海濱,在他此刻想來,這兒眞是一塊傷心之地啊!
無意之間,不料他遙見一女獨坐海邊岩石上,面臨茫茫大海,木然不動,背影似乎很像是葛萍,就高聲呼喚:
「萍!萍!」
女聞叫聲囘顧,楊琪見果然是葛萍,便衝上前去,葛萍也奔向楊琪,投入他的懷抱,兩人緊緊相擁。
「萍,現在我都明白了,這一切都是我不好,我對不起你,我錯怪你,你,你能原諒我嗎?」楊琪這時是無限的內疚和慚愧。
「事情是經過去,琪,不必再提了……」葛萍淚珠盈眶。
海上的一抹雲霞,絢爛如織錦,幻出迷人的多彩的夢,令人回憶起那一段溫馨如夢的戀情。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