脂粉小霸王

電影小說

一

　　淸朗的早晨，四周呈現一派生氣勃勃的景象。

　　「育秀中學」校門敞開，似在迎接她的女兒們投入懷抱。這是開課的季節了。

　　「嚓叽」一聲，一輛的士在「育秀女中」的門前停下，一個十五歲左右，穿運動衣，髮作童装的女孩子跳了出來，她愉快而又累贅地搬動着行李，口角却不停地吹着「採茶撲蝶」的曲子，一看而知，這是個活潑、愛動、爽朗的女孩子。

　　女孩子用陌生的眼光環視四周，對學校的一切都像感到興趣。傳達處的女人見她停留在校園，便走了過去，想帶她去找宿舍，但她很自信，拒絕了女工的引導，自己匆匆忙忙向課室走去。

　　她畢竟是一個新到的學生，對新的環境還沒有熟識；不僅找不到她要找的「五」號宿舍，並且闖錯了門，竟走進了解剖室，一見人體構造模型嚇得她反身就退，以致失落東西，她趕緊拾取，狼狽地提着行李出來再找。

　　走着，走着，她耳邊忽然响起「嗒嗒嗒」的聲音，她注視到一個梳辮子的女孩子正向一個吃着棒頭糖的胖女孩走過去，胖女孩手裡還拿着兩包糖。嘴裡喃喃地說：

　　「又是討厭的廣播電台！」

　　「哎，貪吃，報吿你一個好消息！」梳辮子女孩說。

　　「不聽，不聽！」胖女孩雙手掩耳。

　　「哦，不聽……不聽……好！不聽沒有糖吃！」梳辮子女孩一手把她的糖搶走了，急得胖女孩雙脚亂跳，一直追着進禮堂去……

　　一個女工正站在梯子上揩抹一塊寫着「團結友愛」的橫匾，高高的梯子下面，給小廣播和貪吃搖動得站不住脚，她們正在搶糖，貪食急得要命，小廣播却得意洋洋。女工怎麽阻止也沒用，她兩人依舊在追逐。

　　忽然，外面進來一個慈祥的婦人，她架上眼鏡，面帶笑容，當她看見兩個女學生在追逐，一聲不响站住了。小廣播和貪吃發覺了那婦人時，立刻停止，而且恭恭敬敬地向婦人行禮，還叫了一聲校長！這才慢慢退出，一溜煙走了。轉頭飛跑離開禮堂。校長望着她們背影，莞爾一笑。

　　校長吩咐女工去送信，自己便圍上圍裙爬上人字梯去揩橫匾。這時，禮堂外响起「呼呼」的聲音，原來是那新生衝了進來，她舉頭一看，面上立卽露出不悅的神色，大聲對校長說：「喂，你快下來，上面多麽危險冴！下來吧，讓我替你揩好了！」說完立卽爬上人字梯。

　　「你叫什麽名？我沒見過妳？」校長問她。

　　「我是這兒的新生，你當然不認識囉，我叫倪蘭，人兒倪，蘭就是……」

　　「蘭花的蘭是嗎？」校長截住她的說話。

　　「咦，你還認識字？」倪蘭感到意外。

　　「唔……」校長忍住了笑。

　　「這裡的校長眞糊塗，瞧你年紀這麽大，還要叫你做這種危險的工作，眞是……。」倪蘭一臉不平之色。

　　「你說這裡的校長糊塗嗎？」校長故意這樣問。

　　「嗯！」倪蘭己上了梯子揩起橫匾來了。

　　「校長！」下面一個聲音傳上來，使倪蘭一怔！她囘頭往下看，只見一個面有憂色的婦人帶着一個女孩子站在禮堂中間，倪蘭彷彿善於識人似的，她立刻爬下梯子，走到那婦人面前鞠了一躬：「校長！」婦人尷尬地說：「我不是校長，校長在這兒！」倪蘭望望校長，不由面紅耳赤，急急提起行李就跑，在匆忙中又打翻了皮箱，一個啞鈴掉在地上，她也不知道。

　　倪蘭一股勁兒撞進「五」號宿舍，和剛走出來的一個又高又大的同學撞個滿懷，大家異口同聲說：對不起。

　　「我叫張小寶，你找什麼？」高大的張小寶先開腔。

　　「我叫倪蘭。找五號宿舍。」倪蘭答。

　　「這兒就是五號宿舍。」小寶指指裡面。

　　「哦。我睡那兒？」倪蘭問。

　　「先來先選，隨便好了。我去打球，再見吧！」張小寶拍着籃球走出宿舍。

　　倪蘭把行李放下，耳邊傳來一陣幽幽的哭聲，她好奇的抬起頭，看見那邊床有兩個女孩子坐着，一個戴着眼鏡的正在哭，他以為另一個女孩子欺負人，一時衝動，便伸手扯住她準備詰問，那被扯住的女孩子楞了一楞說：

　　「我妹妹第一次住讀，一個人也不認識，她有點兒怕！」倪蘭這才明白自己差點怪錯了人，抱歉地笑笑：

　　「不要怕，我來照顧她好了！」

　　「看，老同學這麼好，妳還怕什麼？」那姊姊對妹妹說。

　　「不，我也是新生呀！」倪蘭的話，使姊妹倆大出意外，同時也感到這個新生與眾不同，倒給她的態度引起笑起來。

　　宿舍外有人合着步伐唱起流行曲，聲音越來越近，倪蘭三人停止了笑聲，向門口注意，只見一個頭髮長長，穿着花裙子，手拿外國雜誌的女孩子輕鬆地走了進來，她拿着雜誌對鏡端詳，不時拿雜誌裡的照片和自己比較，形狀很滑稽。

　　「啊，電影明星！」小廣播對那作狀的女孩子叫起來。

　　「是你，小廣播！」電影明星也高聲招呼。

　　小廣播擺出很神氣的跑進宿舍，一眼見到倪蘭她們，便帶笑走過去，自我介紹說：

　　「我叫蕭廣平，你們都是新同學吧？」

　　「是的，我叫倪蘭。」

　　「我叫王秀英！」戴眼鏡女孩子也跟着說。

　　「吿訴你們一個新出爐的消息，剛才校長那兒發現一個大啞鈴，有這麽大！」小廣播又習慣地誇張，倪蘭忽有所感，問她啞鈴的來處？小廣播見自己廣播收效，便更誇張地說：「一個又高又大的新同學扔下的，她呀，比張小寶還要高大，她傻裡傻氣的亂撞，給校長駡了一大頓，眞好玩！」倪蘭越聽越納罕，連忙打開皮箱丢了一個，不由盯了小廣播一眼說：

　　「那啞鈴是我的，帶我去拿吧！」小廣播吹牛當塲拆穿，尷尬地對大家笑笑，急忙拖了倪蘭去拿啞鈴，背後還繼續着同學們淸脆的笑聲。

二

　　校長室傳出來校長最的談話聲，嚇得小廣播躡手躡脚，不敢進去，一眼瞥見啞鈴安詳地放在校長的辦公室桌上，倪蘭心生一計，叫小廣播抬住她的脚伸進手去拿。那時校長正在與母女兩人談話，倪蘭認出是方才禮堂裡碰見那對母女。

　　「還是照上學期一樣，熊芝英的學費書費都免了，只交膳費好了。」校長和藹的聲音。

　　「謝謝你校長！」母女感謝的囘答。

　　「還有困難嗎？」校長關心地問。

　　「我現在還有工作，眼前可以對付的！」熊母說。

　　「那很好，學校方面這學期也和往年一樣，演歌劇籌募助學金。」說完這話，忽聽「呼」一聲，校長從鏡子裡看見倪蘭和小廣播偷啞鈴的怪樣子，她送熊芝英母女出去便關上校長的門，端正地坐在椅子上，對着桌底下的倪蘭說：

　　「倪蘭，出來吧！」這下子，倪蘭只好硬着頭皮，慢慢地爬出來，校長親切地對她笑笑，還把啞鈴交還給她，叫她以後要拿東西從前門進來，別作此冒險的舉動，倪蘭接過啞鈴，鞠了一躬，反身就溜。

　　「嘟嘟——」汽車聲在校門口响着，停下一輛新房車，車門啓處出來一個衣服華貴的富家小姐，她手撑花傘，雖然太陽光並不强烈，但她仍縐住眉頭，彷彿怕被太陽晒破皮膚一樣；她是有名的「嬌滴滴」喬荻華。貪吃，小廣播、影迷三人一見嬌滴滴來，連忙上前去替她搬行李，因爲嬌滴滴是她們隊伍裡小領袖。

　　笑容滿臉的嬌滴滴，當她一踏進宿舍時，面色馬上轉變了，她怒冲冲的走到王秀英床邊，兩眼狠狠地盯住她，嚇得王秀英蜷縮一段，不敢出聲。

　　「起來，起來，這床是我的！」嬌滴滴終於說話了：「我睡了三年啦，你快搬吧。」王秀英原來胆小，給她這麼一嚇，連眼淚都流了出來！不想嬌滴滴見她可欺，更進一步。

　　「還不搬？我數到十你不搬我就扔東西。一、二、⋯⋯三⋯⋯四⋯⋯五⋯⋯九⋯⋯十。哼！」嬌滴滴見王秀英動也不動，氣得跳將起來，爲了維持自己的尊嚴，果然動手扔她東西。一時「砰砰嘭嘭，」聲震室外。倪蘭剛從外面進來，見了王秀英給人欺侮，便上前對着嬌滴滴：

　　「你爲什麼欺負她？」

　　「她搶我的床！」嬌滴滴理直氣壯。

　　「床是先來先佔的，你不能這樣對她。你把她東西扔在地上，快給她揀起來，還要向她道歉！」嬌滴滴從來不會碰到勁敵，一聽此言，氣鼓小腮，正想發作，恰巧張小寶進來，嬌滴滴便向小寶訴苦，小寶竭力勸慰，又把自己的床譲給嬌滴滴，才算把嬌滴滴的氣平了下來，可是她已經記下了倪蘭這筆賬。

三

　　熱鬧興奮的開學典禮行過之後，學生們都愉快地回到自己的課室去，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和前後的同學大談新學期的計劃和志願，每個課室都充滿了快樂與生氣。

　　初三甲班這時正鬧得熱哄哄，班主任徐老師帶着親切的笑容環視掛書課室四周的錦旗，邊欣賞邊鼓勵大家繼續努力：

　　「你們這班的錦旗眞不少！這面「模範班」的錦旗不但是你們一班的光榮，也是全校的榜樣！⋯⋯唔，這是演講比賽冠軍。」徐老師的視力停在演講冠軍的錦旗上。

　　「這是蕭廣平的傑作，她是我們的廣播電台！」貪吃說。

　　「籃球冠軍！」徐老師在欣賞另一面錦旗。

　　「張小寶是我們的籃球隊長。」一個同學搶着搭腔。

　　「啊，還有歌劇冠軍呢！」

　　「我是歌劇的女主角！」嬌滴滴急於自我介紹。

　　徐老師微微一笑，對全班學生掃視一下，發覺新舊學生坐得涇渭分明，顯得有距離，未免不好，于是提議座位調動一下，要新舊同學同坐，大家交交朋友。一聲「好呀」，大家便敏捷的換了位子……倪蘭走得最後，她一時找不到坐位，僵在一旁，正好嬌滴滴還沒有人同坐，徐老師便叫倪蘭坐了上去。

　　抄時間表了，大家都安靜地抄着，只有倪蘭和嬌滴滴的座位最不安寧，嬌滴滴佔據桌位過了分，倪蘭不服，用力擠退，引起嬌滴滴大發嬌嗔，索性撞倪蘭一下，使她在簿子上劃上歪歪的一筆，倪蘭爲了息事甯神，用粉筆在桌子上劃界線，嬌滴滴無可奈何，只有鼓着腮，呶着嘴忍住了氣。

　　校園裡陽光底下學生們在輕鬆地玩着：跳繩，踢毽子，打羽毛球……嘻嘻哈哈的歡樂聲不絕于耳。

　　嬌滴滴正和王秀英在談話，她很同情王秀英的貧窮環境，拿出五塊錢來送給秀英，秀英不要，二人推推攘攘，給在打籃球的倪蘭看見了，以爲嬌滴滴又在欺負王秀英，便把籃球用力扔過去，打得嬌滴滴大聲叫痛。倪蘭氣冲沖的走上前問嬌滴滴：「你爲什麽欺負她?」嬌滴滴蒙了寃，頓足嬌嗔：「我打她？你瘋了！」「倪蘭，你誤會了，她硬要送錢給我，我不要，她一定要給，拉拉扯扯，你看成我們在打架啦！」王秀英解釋說。倪蘭這時才知道自己做錯事，對嬌滴滴抱歉地笑笑，張小寶叫她向嬌滴滴道歉，倪蘭立即伸手表示，還說了對不起的話，嬌滴滴不依，一定要用球扔還一次，倪蘭同意給她扔，怎知嬌滴滴平日不打球，非但扔不中倪蘭，反而把看熱鬧的影迷的眼鏡給打破了，影迷差點兒哭了出來。從此，倪蘭和嬌滴滴意見又深一步。

四

　　衝突的箭頭老是指住倪蘭和嬌滴滴兩人。一件新任務却落在她倆的肩膊上；初三甲選班長，張小寶當了正班長，副班長正好落在倪蘭和嬌滴滴身上，因爲她兩人選票相同，徐老師對她們說：「希望你兩人合力幫張小寶多做點事。」倪蘭希亶能和嬌滴滴由此建立友誼！只是嬌滴滴對倪蘭依然不愛理會。

　　好消息傳出了：校長對正副班長說出演歌劇籌欵幫助淸苦同學的事，嬌滴滴特别高興，因爲她有機會表現自己一下！傲然地對校長說：「校長，我保証一定演好，再得獎！」校長針對嬌滴滴表示：歌劇演好必須大家合作，不要只顧個人。嬌滴滴當時一副驕傲自大的態度，倪蘭看不順眼，她見嬌滴滴拿了劇本當作私有財產，非常不服，於是你爭我奪，竟把歌劇「小白兔」的劇本撕成兩份，各拿一半，悻悻走開。

　　嬌滴滴號召排戲，小廣播，貪吃，影迷都奉命集合，大家同意她演主角小白兔，不過要請客以示慶祝，嬌滴滴有了一批擁護她的人，一口答應。她覺得遺憾的是半個劇本在倪蘭那兒，貪吃和小廣播連忙自吿奮勇要去給嬌滴滴拿囘來，她們想出了偷的辦法。

　　校園中，倪蘭給同學包圍在表演竹竿頂蘋菓的遊戲，大家正看得出神，小廣播和貪吃乘機走到倪蘭的書包旁邊，遮遮掩掩，來偷劇本，劇本給倪蘭放在書包的底層，她們一本一本的抽出來，可全不是，害得兩人滿頭大汗。幾經困難，算是找到了劇本，由於動作太慢，又給倪蘭發覺，當面問罪，嚇得小廣播和貪吃沒命的逃跑，大家認爲二人是喬荻華的指使，因此更對她有反感，使倪蘭在同學中的印象更好。

五

　　音樂敎師一向很喜歡嬌滴滴，因爲她替歌劇演出取得榮譽。可是，這學期第一次上音樂課，試音的結果，嬌滴滴敗了一仗，原來她的聲音本是全班最高的，但是這次却給倪蘭壓倒了，老師對倪蘭很賞識，還叫她當塲演唱歌曲，叫嬌滴滴無法下台，她很委屈，倪蘭的歌聲唱出她的淚水來。經過這次之後，嬌滴滴對倪蘭的妒恨越來越深，形成了勢不兩立的局面。

　　受了首樂課的悶氣，嬌滴滴很想有一個機會還擊倪蘭一下。她悻悻地囘到宿舍，召集了影迷，貪吃來排歌劇，以爲以自己表演天才，可以重重地打倪蘭一棍。倪蘭見此情形，却也不甘緘默，也叫了王秀英，熊芝英等好幾位同學一道來排戲，大家拿了半個劇本就排起戲來。嬌滴滴看見倪蘭指揮若定的神氣，胸膛差不多要破裂了，她忽心生一計，對倪蘭說：

　　「哼，小白兔一出塲就有一段舞，妳能跳嗎？」

　　「上半個劇本我沒看過⋯⋯」倪蘭沉住氣答。

　　「喏，給妳看看！」劇本在倪蘭面前一揚，片刻又拿開：「跳呀，又不跳！」

　　「好！你瞧着吧！」倪蘭果然照着小白兔的步位有節奏地舞蹈着，她跳得很好，連同嬌滴滴的擁護者也大為鼓掌，這下子可把嬌滴滴氣個半死。她一氣之下拿起面盆，漱口盅，牙刷打着來擾亂，倪蘭也不示弱，因此，兩方面展開一塲音响大戰，⋯⋯忽然，小廣播慌張走入來，大叫老師來了，嚇得大家立即停止，可是小廣播却哈哈大笑說：「我是騙你們的呀，老師那有來呢！」話一說出，撃打東西的聲音又响起了。小廣播得意洋洋，笑得腰也躬了！突然，大家的鬧聲停住，一雙脚出現在小廣播背後，這時她才發現班主任果真來了，便尷尬地向老師笑笑。班主任查問爲什麽這樣胡鬧，熊芝英說大家在排戲，終算把班主任的怒氣減低一點。班主任和靄又嚴肅地說：

　　「演歌劇是好事情，但需要好學生參加演出，你們應該多用功讀書，不要盡在胡鬧！」班主任走了，倪蘭和嬌滴滴的面上都掠過自疚的神色。

　　晚上，二十多個學生在埋頭自修。倪蘭正幫大家補習温功課，嬌滴滴則獨個兒在做習作。

　　倪蘭愛養蠶，一盒子裝滿蠢蠢爬動的蠶虫，她愛憐地拿起盒子，撇開它的蓋：「透透空氣吧！」得到自由的蠶兒，順速在移動身子，倪蘭在講課，一點兒也不知道蠶兒走出盒子。蠶虫爬呀爬的爬到嬌滴滴的桌子上，書上，手上，起初她還不知道，但蠶虫毛弄弄的使她覺得不舒服，不看則已，一看之下，大呼大叫：「哎唷，哎唷！」聽到呼叫，大家都趨前看個究竟，倪蘭看見嬌滴滴原來怕蠶虫，便連忙道歉替她拿走蠶虫，嬌滴滴怒氣滿腔，尖聲地駡道：

　　「啊，你養蠶來嚇人的呀！」倪蘭沒和她辯論，反正嬌滴滴不會跟她平心講理的。

六

　　黑夜的校園，虫聲唧唧，風吹動着樹木，發出簌簌的聲音，四周都沉寂了，顯得有點兒怕人。

　　在一棵大樹下面，幾個怪物在移動，長頭白身，出現在黑暗中特別可怕。其實，這並不是怪物，而是嬌滴滴，影迷，小廣播，貪吃四個人扮的，她們披了床單，戴上枕頭套，準備要嚇嚇倪蘭來消氣。她們喁喁細語，似在分配路線。一陣子口哨聲叫她們分散了，倪蘭正輕鬆地從遠處走過來。

　　倪蘭走着走着，倏然放慢了脚步，她已經發覺有什麼東西在黑暗中蠕蠕而動？她停了步，定晴細看。嘿！嬌滴滴嚇人的陰謀被窺破了，于是，也引起她的興趣，便决定和她們玩一次，結果，害得她們疑神疑鬼，反而自己嚇了自己，倪蘭還故意偷走她們的東西，使她們更加驚作一團，其實，扮鬼的人是比别人更怕鬼的！她們沒有嚇倒倪蘭，慌慌張張却把音樂敎師給嚇昏，以致額角受傷流血，因此震動了整個學校。

　　校長室氣氛很嚴肅，音樂老師露出一副痛苦的樣子，她額角貼有紗布。班主任也在一旁，面有怒色，校長端坐在辦公室旁，莊嚴的臉孔，一望而知是在責問她們。

　　「你們看，弄得陳老師這個樣子，你們心裡舒服嗎？」校長的話打破了沉寂。站在校長對面的倪蘭，張小寶，嬌滴滴，小廣播，影迷，貪吃六個人，垂頭不語，倪蘭不時偷偷地望望嬌滴滴，嬌滴滴也望望倪蘭。

　　「喬荻華，你從前是個好學生，這學期怎會搞成這樣子？昨晚你要是把倪蘭嚇病怎麽辦？」校長對嬌滴滴說。

　　「你們都是副級長，自己還犒不好，怎能幫助別人？」班主任正色地對倪蘭嬌滴滴兩人說：「這樣下去，模範班怕保不住了！」

　　「校長，我們一定努力保住它！」張小寶說。

　　「校長，兩位老師，我錯了，我們一定會改好的。」倪蘭認眞地說出這句話，把凝重的空氣和緩了許多。嬌滴滴眼淚奪眶而出，她實在很難過，如果不是在同學和老師面前，她必定要大哭一塲的。老師們見她這樣，轉怒爲喜，想她是能改好的女孩子。

　　「都是我不好，我會改的！」嬌滴滴終于逬出這句話，話剛說出口，她就忍不住「哇」的哭出來。其他的幾個人，都紛紛認錯，還向師長們保証要搞好班的工作。師長們聽他們有這個决心，面上充滿安慰的笑容。

　　愉快興奮的歌聲襯托出工作的快樂，育秀中學此時正展開全校的大掃除，同學們拿起掃帚，抹布在勤力地整理課室。初三甲更顯得朝氣蓬勃，她們邊唱着「大家幹」歌兒邊在抹桌揩窗，大家都浸溶在勞動的樂趣中。嬌滴滴在擦地板時變成一個很勤快的女孩子，她不再是十指不動的嬌小姐啦。倪蘭見她這樣，忍不住前去和她握手道賀，一對平日各不相讓的寃家，成了好朋友。因爲大掃除中合作得好，初三甲又取得了「淸潔冠軍」的錦旗。

　　倪蘭和嬌滴滴不再是互相仇視了，在飯堂裡她們互相照顧，温習功課的時候互相關懷。嬌滴滴一向温習不愛和大家在一起進行，一次生理考試她得到了個人温課失敗的敎訓後，她便接受倪蘭的勸吿，願意和一起温課，而她的功課也有了進步。

七

　　倪蘭和嬌滴滴友誼的進度使全班同學很高興，她兩人是副班長，合力搞好班裡的工作，叫正班長張小寶更是興奮萬分，她們是畢業班，應該給低班的同學做一個好榜樣。然而，在和平寧謐的氣氛中，却爆發了一件很不愉快的事情；歌劇演員名單公佈了，一向自以爲當主角的嬌滴滴，竟然被安排做一個配角，偏偏倪蘭當上主角，因此，她對倪蘭又恢復了不友善的態度，她恨倪蘭搶去了她的主角地位，叫她在小廣播，貪吃等同學面前丟臉！

　　倪蘭和張小寶對這件事情傷透腦筋，倪蘭曾多次向嬌滴滴表白心意，總遭到她冷嘲熱諷，在無可奈何的情况下，倪蘭還請求校長讓她和嬌滴滴的角色調一調，校長表示嬌滴滴的功課不太好，不能助長她的驕氣，反叫倪蘭好好地勸勸她。倪蘭讓主角的事，嬌滴滴知道了，她開始對倪蘭的看法有了改變，不過心中的氣憤還未盡消，只是態度有了一些温和。

　　正好上生理解剖，要進行解剖靑蛙。嬌滴滴不敢動手，倪蘭細心地向她解說，而且單獨全部完成解剖任務，嬌生貴養的嬌滴滴，竟給剖開的靑蛙嚇昏過去，她給抬到床上，指頭還給解剖時剌傷了一點，倪蘭對她關懷備至，還常常從飯堂拿飯囘來給她吃，這使嬌滴滴十分慚愧，漸漸覺得自己不該對倪蘭這般不友善，她心裡難過萬分，但却不知怎樣向倪蘭表白出來，所以一直都很苦惱，最不該的是因爲做不到主角而逃避排劇，還騙倪蘭說不舒服叫大家爲她担心。嬌滴滴躺在床上偷愉地流淚，整個宿舍的同學都去排劇了，只留下她一個人，因此更覺孤單。她爬起身，穿上校服，走到排練室門口，裡面傳出歌聲和鼓聲，一片歡騰快樂的氣息，叫她怔住不敢踏入去，因爲她覺得不好意思這樣走入去。嬌滴滴正在排練室門外徘徊，忽然後面响起一種低沉的聲音：

　　「喬小姐！」原來是熊芝英母親站在她背後。

　　「啊！伯母是你！」嬌滴滴吃了一驚。

　　「芝英什麼時候可以出來？」熊母說。

　　「伯母你有事嗎？」嬌滴滴關心地問。

　　「我們工廠關門了！」熊母難過得很。

　　「那麼芝英怎麼樣？」嬌滴滴也很不安。

　　「我現在正找她談話。」

　　「我陪你入去吧！」嬌滴滴扶住熊母。

　　「不要了，我在這兒等她好了！」

　　「那好，我替你去叫她出來。」

　　「謝謝你，喬小姐！」

　　嬌滴滴帶着慚愧的心情走入排練室，還好，她帶了任務進去，態度自然許多。大家見是嬌滴滴進來，都停下排練蜂擁上前把她包圍，倪蘭和張小寶還頻頻問她還頭痛不？眞叫她不知怎樣是好，旣慚愧，又尷尬。過了一些時，她才吶吶地對熊芝英說：

　　「熊芝英，你媽在門口等你！」當熊芝英走出排練室，嬌滴滴便把熊母失業的事吿訴大家，大家立卽提議捐欵替熊芝英交膳費，嬌滴滴把自己一條項鍊也捐了出來，全體同學用感動和驚訝的眼光望着她⋯⋯

八

　　禮堂裡人很多，大家忙作一團在佈景；有人在畫圖畫，有人在掛標語，還有人在舞台上練舞和玩樂器，把整個禮堂烘得熱洋洋。這是表演前的現象，大家都熱心地爲這次的籌欵而努力，特別是身爲貧苦的同學更使勁。倪蘭，張小寶領了同學們進行工作，她們的臉疍上充滿欣慰和愉快神色。

　　禮堂大門，嬌滴滴手拿劇本匆匆地走進來，她面上紅絲絲的，像要做一件大事的樣子。她走到倪蘭面前，把自己的半個劇本加在倪蘭的半個劇本上，倪蘭受這意外的動作嚇怔了，她激動地問嬌滴滴：

　　「你演小白兔了？」

　　「不，我演小花兔！」嬌滴滴感情地說。跟着還伸出她的右手，和倪蘭緊緊握在一起，不一會，她們還擁抱起來，同學們把她倆包圍起來，掌聲响澈全個禮堂⋯⋯

九

　　歌劇「小白兔」公演日子到了，觀眾們安定地在等着欣賞這個精彩的好節目。校長致詞後，接着昇起彩幕，衆人矚目的「小白免」出現在舞台上：

　　一羣小動物在草地上玩；有𤠣、鴨、鷄、兔，羊等，她們快樂地唱，興奮地舞，用歌聲迎接早晨的太陽。小花兔不喜歡和大家一起玩，獨個兒走到山邊去玩，碰上大灰狼，險被咬死，幸爲大家合力把狼打倒，救囘失羣的小花兎，使小花兎明田了團結友愛的好處，快活地加入大家的隊伍，輕鬆幸福地歌舞着，耀眼的太陽出來了，紅光把大地抹上一片朱色，四周傳播了叫人振奮的氣息。

　　像雷一般的掌聲把彩幕送下，歌劇的演出異常成功，倪蘭扮演的小白兎和嬌滴滴扮演的小花兔都得到好評，她們一羣人衷誠的合作，替不小窮苦同學出力，且領取到一面歌劇優秀的錦旗。在結束禮中，校長親手把模範班的錦旗頒給初三甲，學生們的面上都分得了驕傲的光釆。

　　一個紅心捧了出來，張小寶，倪蘭，王秀英幾個人笑着把這件有意思的禮物獻給母校，由校長接受。這個紅心是由幾十顆小心織成的，是倪蘭出的主意。意味着初三甲畢業班的同學們把自己純潔，眞誠的心奉給敎育她們的母校和師長。這顆紅心象徵着大家的意志和理想。

　　從窗外傳來，「團結就是力量」的歌聲⋯⋯，倪蘭和嬌滴滴的手握得更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