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狀元』
本事
寡婦李蔡氏,借其長女李素琴,幼子李小强相依爲命,小强天生聰慧,兩歲能劃地作八卦,四歲能爲詩,文才與天俱賦,辯才驚人,鄕中墊師偶與之辯難,常爲之折服,又擅丹靑,具鬼斧神工,筆,里有畫師與小寶互爭長短,互約較技之高低,畫師揭布幔展示其作之玫瑰花,因神態畢肖,蝴蝶竟飛繞畫旁,鄕人大嘆服,以爲小強必居下風,而小强之所作仍以布幔遮蓋,未肯以示人,畫師催之,小寶笑而不語,畫師不可忍,伸手拉其布慢,不料此布幔便是小強所畫者,强言汝之畫能詆蝴蝶,我之畫能誆一畫師,優劣可見矣,畫師折服而去。
日者,李蔡氏得消渇之病,人言此症靈芝草可治,小强問何處可得靈芝,人言只鄕之劉太史家有之,小强于是夤夜入太史第盈取,甫折得靈芝 卽遭肥僕阿大發覺,糾纏之際,禮元聆聲出視,小强言願求靈芝爲治我母疾之用,禮元笑言芝是奇藥,汝當知我不輕易予人,汝盜取史不合法,可算強取巧奪,枉負神童之名,小強反指禮元不仁不義,禮元愕然問故,强言旣知靈芝爲奇藥,藥用以濟人,而汝深溝築壘,使靈芝無所施展其助人之用?藥如有知,當怪汝不用其長,是乃不仁,而汝得靈芝無用,我得靈芝則可治母,汝捨一無用之物,予我却可復元我母之疾,何樂不爲,而汝若守靈芝而不以救人,當爲不義,禮元語塞,佢憐其孝心一片,于是乃共到李家贈靈芝外復助金,李蔡氏之疾果爾霍然,與素琴共感禮元之恩不已。
禮元母常以禮几無後爲憂蓋禮元娶妻魏氏,從未開懷,而禮元行年三十,仍作伯道之無兒,禮元母乃欲爲禮元納妾,使早日開枝散落,禮元因贈金未常到李家,因愛慕素琴之淑嫻明慧,乃使媒下聘,求納素琴爲小星,李蔡氏詢女之意,素琴以女兒之身,雖禮元對己家有恩,小星亦不樂爲也,但見慈母幼弟 需人撫養,己如身入太史之家,母弟卽可仰給于禮元,犧牲一己,成全母弟亦良得,于是含淚應尤。
素琴嬪禮元之後,極爲相得,而魏氏藉故以禮元納小星,因拒禮无入己室,蓋奚氏早與隔鄰胡知府之子文道有染,暗中來往往不知春風幾度,而禮元素琴尙蒙在鼓中,尤以爲魏氏不爭夕足証大家風範也,魏氏文道一日幽會中,素琴偶來大婦室取閒物,驚破鴛夢,文道卽閃身踰窗而逃,佢又爲小强所見,小强質詢之,文道含糊其詞,小强大疑,魏氏亦誤會以爲秘密被素琴所知,急與文道商議惡計,而小寳急向母言瞥見文道由魏氏之房窗躍出,李蔡氏茲事涉重大,若小强之言屬實,太史之家發生此事,勢必傳爲醜事喝止小强不得再言,小强不敢違母之命,故噤口不言。
文道魏氏延來走江湖術士馬半仙,假向禮元言其滿面烏雲,定有陰人陷害,需入大婦房七七四十九日,可望避過災刧,禮元之母以素琴入門後尙未開懷,而禮元今又有此不祥之說,頗厭素琴,更加上魏氏推波助瀾,卽迫令禮元入大婦房中暫居四十九日,素琴不知家姑之意何在,惟有以眼淚洗面。
某夜劉宅人均在大廳之時,禮元突披頭散髮,滿面鮮血,敞衣持鞋,怪叫連聲衝出,直奔河旁而去,衆人愕然急追之,至河干已失其踪,只餘烏靴一只,元母大悲,以爲子必患癇癲投河以死,而魏氏言馬半仙曾預言夫有陰人陷害,夫平素無異狀而突發癇癲,必有內情,主張搜查己房床褥,素琴爲表淸白,亦自願搜尋己房床褥,但在魏氏之房無所見,而在素琴房中褥下,竟發現砒霜毒藥,及一小草人書明禮元生辰八字,以五釘分穿口眼及心窩,舉宅嘩然,一以爲禮元實爲素琴以禁魔之術所死,揪將官去,苦刑迫供,魏氏又卽乘機指責素琴母女實擬謀奪家產。
李蔡氏小强驚悉素琴被指害夫之事,李蔡氏以己女爲人,平素深知大義,何竟入門半年,卽有殺夫之事,小强熟思此事,以文道與此事定必有關,且李宅中人祇見禮元狂叫而出,未有人見之暗水,此中應有可疑之處,與母赴劉宅求見禮元母,求加搜查府中,看有無暗門之類,佢魏氏厲聲斥責言汝女旣害我夫,汝憑佇麼身份來搜房,需知太史第非七省巡府之高官無權以搜査者,李蔡氏與小强只好無言而去,而小强聆斯言,誓他日居高官以報今日之辱,並窮此事之究竟,李蔡氏以子雖具有文才志向,佢年僅六歲,做官還需一段時間也。
公堂開審之日,縣官早受文道疏通,將素琴重刑拷打,李蔡氏眼見愛女受苦,念愛女爲撫養己致作人妾而蒙寃,己何不捨此殘命以救女,卽對堂上言所有毒物及針釘草人,俱由氏一手擺佈者,此言一出,滿堂愕然,縣官問其何故殺婿,李蔡氏言我女入其門本欲禮元負撫育我母子之責,但禮元竟坐視我母餓寒而若無覩,是以我乃于見我女之際,乘女不備,暗置毒物及針釘草人於其床下以術死禮元,禮元生辰八字是當初下禮時所悉者,李蔡氏言來成理,縣官只得判李蔡氏死刑秋後處决,而釋素琴大歸囘娘家,於是李蔡代女受刑,含笑下獄。
小强與素琴在家硏究此事,而肥僕阿大亦以此事大有可疑,因李蔡氏言禮元不供給其月用,阿大以禮元交李蔡氏之欵,由己手已交多次,此次可証明虛砌供詞以救愛女,小强于是與素琴阿大入獄探母,肝腸寸斷,李蔡氏勉子女他日做人之道,言己半生殘命,死不足惜,小强問母有何苦衷,李蔡氏仍矢口殺人者是己,不允吐露隘衷,小强素琴只得凄然而同。
小强知此事必與文道有關,乃爲狀詞以吿上知府,佢知府以縣官已定案方不予受理,且狀詞涉及知府子文道,幕客不敢將狀詞直達知府,屢將狀詞擱置,小强師老無功,三人焦急無計之際,阿大吿之,言禮元有父執趙嵩爲京官,其人淸廉耿介,如能上京見之必對此案有助士二人乃共議赴京,文道魏氏探悉,卽派遣爪牙伺於關隘,僞爲搜索逃犯,實欲加害三人,三人過關之事,發現危險,素琴先匿於旅商轎車之內先行過關,阿大則喬裝米販,以一籮載米穀,一籮載小强過關,又爲兵勇留難,幾經唇舌,方能渡難關,而又因此與素琴失散矣。
小强旣偕阿大到京,求見趙嵩,則已赴治黃河,無一定囘旋之日,小强不禁大失所望,時値該年乃大比之年,各方秀才仕子紛來京應試,小强心生一計,欲赴科塲憑文才獲得功名以救母,阿大嗤其妙想天開,小强先往科塲欲入,而守門官與之言,應試者例要秀才仕子身份方能入塲,且小强年僅六歲而入科塲更屬荒唐,卽揮之去,小强不逞囘至旅舍,又义爲阿大所譏,時隔房一老秀才崔德長,老病發而死,將銀物及應試簡牒悉交阿大,懇代爲收殮及通知家人來運棺囘鄕而葬,小强見此情形,計上心來,卽持崔德長應試簡牒掛鬚冒德長之名再赴科塲 但小强身軀短小,雖掛鬚亦難逃門官如炬目光,又被逐出,兩次不成,阿大已喟然有去志,而小强又得一計,要阿大掛鬚冒崔德長之名入塲,阿大大驚,言己雖倒懸亦無一滴墨,焉能運毛錐與人較一短長 小强附耳向之言,阿大無奈應允之。
入塲之日,阿大掛鬚衣寬袍大袖,施施然入塲,果然順利通過,旣入號房之後,阿大卽於袍下掖小强出,坐於阿大之膝爲文,見巡官過卽躱囘袍下,果然小强筆下千言,第一交卷,再藏於阿大袍下出塲。
主老官會合左右丞相,遴選爲首之若干文卷交天子,召入選者作殿試,而小强與阿大仍在旅舍中高臥,固未知有殿試之事,天子臨殿試時先問主考官,誰家仕子文章好,官對言莫過於河南之老秀才崔德長,天子問崔德長何在,主考方發現缺席,爲免龍顏震怒,急示意衛官卽君崔德長來,旅舍之中,阿大方睡醒卽被衛官揪去,不及帶小强,而小强尙酣睡未醒也。
阿大赴殿試爲文章,連名字亦不能寫出,竟交白卷,天子見主考官所推荐之崔德長,原是一痴呆連名字亦寫不出之肥漢,不禁大怒,重貴主考官及左右丞相,且欲將阿大處死,阿大大驚,供出當日科塲文章實乃小主人捉刀,天子問小主人年齡若干能爲此好文章,阿大云渠僅六歲,天子不信又責阿大欺君,六歲孩提焉能作驚世之文,阿大言現今仍在旅舍,天子大奇卽着丞相親往旅舍召來,一試,丞相至而小强仍未醒,乃以相袍覆小强抱之直至金鑾,天于見果是六歲孩提,卽命侍監捧金盆滴水以醒之。
小强醒來,驚見身在金殿,袍甲如雲,天子問之是否能作文章,且賜題一幷命之殿試,小强卽席揮毫,才驚滿朝文武,左右班丞相奏小强六歲能文,許爲國家之祥瑞,求天子恕之,天子卽命阿大與小强離去,而小强言旣以我文才最好,當點我爲狀元,今竟命我去,實不公平,狀元之銜,豈有厚長者而欺稚小哉,此言一出,舉殿啞然,天子問何所欲,小强言欲得金車祿馬,欽點狀元,再放七省巡撫,衣錦還鄕,天子以其所求太奢,不予應允,是時侍臣報有噶丹國使臣來朝,天子卽命小强暫退一旁,先召使臣上朝,使臣云我邦献來有九曲明珠一粒,雪花母馬小馬各五十匹,及手織巨珠一隻,天子問此三物何用,使臣獰笑言我邦狼主,献此三物實有深意,如貴邦能以線穿此九曲明珠,及分辯此五十母馬與五十小馬,那匹母馬爲那匹小馬之母,再解釋此巨袜之涵義,敝邦自當年年進貫來朝,加三事不能解答,卽需貫邦以三十城爲酬,否則揮軍入寇,天子大驚,遍問文武,誰人能解答此三事,滿朝文武啞然,是時治黃河之趙嵩囘朝,天子大喜,以趙嵩囘,天子大喜,以趙嵩囘必能替朕分憂,佢趙嵩己知小强之事,乃示意小強,如欲得功名,可爲聖上解决此三事,小强求天子准己金車祿馬,狀元及七省巡撫方允解答,天子無奈允之,小強乃言九曲明珠,珠內九竅只得一竅可通,故以人力穿之徒勞無功,只有捉一大蟻,以絲線縛蟻身,再縱之入珠孔,蟻碰壁而囘,見孔而過,卽可穿九曲明珠矣,卽殿以蟻穿九曲明珠,第二題辣母馬小馬,可令小馬先絕食一天,待其餓至悲鳴,卽縱之就母馬群中,小馬卽分別依母馬而乳,卽可得小馬屬誰母矣,第三題巨袜之涵意,蓋言我邦若不理會,彼將如巨足之踏入以侵犯我邦,皇可以一蝦籠使使臣帶囘國,示意遅主如入寇中原,將如蝦之入籠能入而不能出,立解三難題,才華驚上下,使臣惶然下拜而去,天子大悅,卽賜小强狀元及第,欽 祿馬金車,穿黃蟒袍,加七省巡撫使,衣錦還鄕,並命趙嵩,一同相送囘鄕。
小強衣錦囘鄕,阿大亦貴爲護衛,威風八面,素琴攔輿吿狀鳴寃,小强接下狀詞,命先帶囘後堂相見。
姊弟兩人刧後重逢,肝腸寸斷,素琴問弟,今日衣錦榮歸,是否卽開堂替母伸寃,小強言未到其時,因母曾認罪,鐵案如山,我必定穩操勝券時始從事,猶記當年禮元未死之前,有馬半仙曾來鼓其如簧之舌,俟後便發生此事,可見馬半仙實有嫌疑,我己探悉馬生仙居於山神廟中,我將以計探取其眞情也。
山神廟中,馬生仙方從外囘,而突然廟中火花四射,座上山神突然開聲,斥責馬半仙多行不義,今日是受天譴之期,半仙大驚下跪,神問之曾爲幾許虧心事,半仙終於說出半年前曾與文道設計,因其與魏氏在隧道來往,故意指點禮元避凶四十九日,而暗中由魏氏文道乘禮元醉後將之扼殺,埋於隧道之中,而使文道滿面浴血,披頭散髮狂叫而出,僞作禮元投水以死,一方面又在素琴床褥下暗置針釘草人,而將罪名置於素琴身上,今日禮元之屍,仍在隧道中也,半仙供罷,山神哈哈大笑,廟後走出侍衛,將半仙拘押,蓋山神原爲阿大及小強化裝,以詆出半仙眞情也。
小强於是以迅雷不及掩耳手段,以七省巡撫使之權威,親搜太史第,果然在魏氏床下發現隧道,並掘出禮元枯骨,有玉珮爲証,証物俱在,於是拘禁魏氏,傳令胡知府及趙嵩尅日三司會審李蔡氏殺婿之案。
胡知府得訊以己子涉及斯案,亦不敢苟且,卽行文到縣衙提李蔡氏來,三司開堂重審,李蔡氏甫下脆,小强卽感頭昏目眩,急命差役傳犯人向外跪,重與趙嵩及胡知府推敲斯案,胡知府有心袒子,卽使己子私通魏氏,而李蔡氏之殺婿,巳証據確鑿,應無可議之處,小强譏知府袒子,而李蔡氏於聆聲視堂上,驚見己子錦袍玉帶。高踞首座,不禁悲喜交集,高聲喚子,一時堂上下哄然,胡知府旣知小強是犯婦之子,又譏小強此事實欲徇私替反案,並非秉公辦事,趙嵩見此情形,以鐵案如山,且牽涉重大,亦難爲小強之助,示意小強應罷手,可轉求天子特赦其母,小强言吾寧母淸白而死,不願彼蒙羞而生也,但我穩操勝券,决不容奸人漏網,卽傳令提馬半仙及魏氏上堂,命二人供出一切,文道無可狡辯,只得俯首認罪,胡知府雖有心袒子,但証據確鑿,爲示大公,迫得在公堂上揮淚親手棒殺文道,小強見其親手殺子,亦不爲巳甚,三司重判魏氏通姦殺夫,凌遲處死,馬半仙妖解惑人,致生慘案,刑塲斬决,於是李蔡氏沉寃得雪,小强偕母及素琴阿大合家團圓,共返狀元府以安享富貴榮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