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銷十二美人樓」

—全部曲詞—

建風：（士工長花）臨安已淪亡，舊臣空悲愴，猶記職司禮樂在朝堂，一自中原遭板蕩，海隅避世作佯狂，不堪囘首話當年，祗有臨崖思結網

宋樂：（花下句）今又作漁樵會，相逢祗有話興亡。同是當年一殿臣，忍見荊棘銅駝衰草塟。

建風：（白）咦，呢處四野無人，點解有細佬哥喊聲呢。

宋樂：（白）我地過去睇吓。

建風：（白欖）我心暗想，（雙句）可憐穉子遭魔障，不若我要女孩你要男，抱返家中來敎養。

宋樂：（白機）兩孩巧合有前緣，莫非註定諧鴛榜，不若攝成呢段好姻緣，他日兩家好來往，此孩取號衞岸生，憑此吟風玉管來相訪（雙句）

建風：（花下句）我女取名爲海燕，可認抱月琵琶結鳳凰。不妨爲此作歌詞，使得相逢能和唱。

建風：（新譜、反綫）多少恨，往事似滄桑，情寄琵琶和玉管……初逢齊奏鳳求凰，相和發新腔

宋樂：（花下句）憑此歌詞爲記號，相逢卽便結鸞凰。相約爲期十五年，請到海陵來相訪。

燕燕：（白欖）乜嘢叫做十二美人樓，此日牌坊經破爛，恕我初到未明瞭，知識更有限，且趁院落並無人，大可以直言無忌憚。

鶯鶯：（白欖）當日神宗皇，信讒不聽諫，賈似道爲了媚君顏，建築此樓何璀燦，中藏美女十二人，承歡不論朝和晚，直到年前改敎坊，車馬盈門皆官宦，若問歌女第一名，海燕音容誠可讚。

燕燕：（白欖）係呀佢彈得好琵琶，唱得好美曼，望之極熱情，但係處落極冷淡，極冷淡。

海燕：（胡笳十八拍）唉身倚迴欄，愁思未了惟長嘆，慨自獻身賣唱琵琶度歌人同讚，午夜每自悄思望與未婚夫君會面，夢寐繞心間，獻藝也是强歡顏，蘊看眼淚帶悲彈，梅萼冷悄愛雅淡，不許醉蜂任意攀（長句乙反二王下句）一面嘆緣慳，五年長守盼，記曾義父拯生還，始悉與君同患難，深憐未許見芝顏，雖欲共賦關睢行奠雁，可奈海陵徒有約，終嘆種玉，總虛談。未必有此奇逢，到底終成，夢幻。

海燕：（花下句）若鍾情，莫向此歌台揚柳，好應寄與一位曠世奇男，焉能長叙不分離，天下盛筵無散。

季蘭：（接唱）你是雲英未嫁，我阿哥亦是未娶痴男，倘能任我繫紅絲，姑嫂情長不易散。

彥齡：（花下句）怕聽對樓吹鳳笛，琵琶尤厭隔牆彈，我要香銷十二美人樓，絲竹絃管成焦炭。

海燕：（白）飮茶啦王爺。

彥齡：（長花下句）歛怒容，垂靑眼，睇佢一點梨渦如玉瓣，太眞無此好花顔，淺抹胭脂尤雅淡，蕩人心坎裏，最是眼波橫，不慣憐香，不慣溫存，惟有痛飮香茶一盞。

海燕：（花下句）正在一縷悲酸無處賣，何堪對面把婚談，當年有約永難忘，一點靈犀仍不散。

季蘭：（三脚櫈下句）一步上前牽衣袂，你何必掩面帶羞慚，一見便鍾情，相逢猶未晚，琵琶當有主，何必更向別人彈。兄求愛，妹代爲媒，只有一笑便堪行奠雁。

彦齡：（七字清中板下句）蒙嬌答允頓開顏。玉珮一方求卿收覽。作爲文定永難翻。（花）花燭夜一刻難遲，歸備香車迎美返。

海無：（花下句）知否廿年前，楊柳岸，同生尙有一位女紅顏，是否有段前生約，是否有段月中盟，到如今我重驚魂未減。

鼎儀：（接唱）有位夢中人，同生死，大抵是前生有債未曾還，海洋深淺尙能量，我共佢一點靈犀難散。

海燕：（接唱）你五載誤期奴不怨，遲來一日，舊事怕重談，辜負翠樓佇盼燕飛來，可奈守得燕歸時已晚。

鼎儀：（連環扣）恨鑄大錯不得翻，自幸會見花顏，怎知另婚嫁，嗟我負約徒悲尋卿來恨晚，淚珠暗自彈。

海燕：（接唱）淚已滴滿濕清衫，我待字未見君還，盼君莫嗟嘆，矢意令我如斯何必愁聚散，莫嗟結合難。

鼎儀：（接唱）悲情天難挽，只有自嘆緣慳情心猶未冷，念卿去莫還，空有玉容獨印心間，附夢已拋殘，燕影孤單。

海燕：（乙反中板下句）會面有前緣，相逢難靜好，空留憾事，恨漫漫。

鼎儀：（接唱）雖是誤期歸，終未負前盟，可見前緣，非空泛。義父病纏綿，五年長侍奉，何忍背義，訪紅顏。

海燕：（接唱）別嫁本無心，只因爲了同儕，何忍鶯飛，燕散，身縱在豪門，心已爲君贈，繁華富貴，盡等閒。（士工花）花已謝，夢將殘，奉勸郞君毋戀棧。

鼎儀：（禪院鐘聲尾段）郞心眞悲慘，情天終虛幻。自怨自憐受刧難，嘆卿嫁後甜夢殘，人孤單，心亦冷。

建風：（接唱）前緣盡散，勸君莫再苦心間，他生當可賦關關。

海燕：（接唱）愛侶不須太冷淡，靈犀一點，相通莫散，望你見諒饒恕紅顏。

鼎儀：（火中蓮引子）恨遭變幻，涕淚汎瀾，唉蒼天偏偏降災難，斬斷並蒂絕我實太慘，空悲婚姻化虛幻，忍見鳳去永無還，琵琶已碎，情緣已散，鳳譜已絕彈，送別朱顏，往事休談，悲聲痛哭淚滿衫，傷心鴛鴦竟分散，慨嘆愛侶再會難，罡風拆玉簪，悲哀永莫減，總之我誤紅顏。

鼎儀：（花下句）此後狂歌聊當哭，飄飄泛泛寄人間。一枝鳳管可謀生，不計靑垂和白眼。

建風：（接唱）嫁女並非求享福，不願虚度誤紅顏。

海燕：（斷腸吟）憶知音，暗傷神，朝朝懷恨度芳……辰，一載結離缺歡心，舊夢留痕，倍繫念，暗思君，婚姻註定長抱恨。

海燕：（士工花上句）團花鳳，繡紅裙，一年身作賈夫人，斜倚薰籠情黯黯，牽愁帶向誰陳，一點靈犀還未泯，芳心仍屬意中人，身如彩鳳困囚籠，縱是尊榮心有憾。

海燕：（接唱）閒來自感愁無那，繡鞋偷玩記前盟，新歡怎似夢中人，一失意無心施薄粉。

季蘭：（長花下句）自少愛琵琶，素來嫻音韻，非爲秦箏鳳笛來挑引，良宵竟遇意中人，捨却芳心無餽贈，畧酬一吻以療貧，不料秋燈夜兩橫衾枕，今時荳蔻已偷含，求嫂諒，我不是翠柳楊花，我才是個多情紅粉。

彥齡：（長句二王下句）怕聽鳳笛與秦箏，不信琴師能振奮，祗曉得哀絃寄怨，點配做護花人，雖則司馬相如亦嫻玉韻，應記文君君曾賦白頭吟，愛妹當求生有幸，應使金枝橫玉樹，豈容寒士，配佳人。王榭堂前，不願聽求凰，音韻

海燕：（小紅燈）我再拜求憐憫，望你同情莫拒人，須知選夫君，貴乎熱愛甚，蘭姑旣然，暗傾心，應該允許訂鳳盟，免佢生悲憤，燕侶成雙眞合襯。

鼎儀：（士工花下句）我本無心求鳳友，奈何一夕錯銷魂，縱有三分胆力進瓊樓，只怕行藏不謹愼。

建風：（士工花上句）佢兩個往日交情，應該要問明底蘊。

建風：（花下句）佢嘅關係我都好難比喩，總之比海底還深。兩個攬吓抱吓又有乜問題，佢地兩個丫仔咁大就攬埋好烟韌。

彥齡：（連環西皮）眞眞火滾（雙句）你賤格下流，喪德敗名，存心太狼。

海燕：（花下句）哎吔吔，你卽管將奴打死，千祈咪殺錯好人。

彥齡：（起快點上句）怒火焚燒難再忍，無情劍下不饒人（花）誓將姦夫來手刃。

鼎儀：（銀台上）命已盡忍痛訴衷心，與夫人自小訂鳳盟……相約定，及長結婚，我遲到誤期空使兩家抱憾。佢自嫁後我立卽遠引，素知佢並未愛君，今生雖抱憾，不許結衾枕，來世續緣，須了此怨恨。

海燕：（雙星恨尾段）我泣拜懇，跪拜懇，佢身已傷，你莫太狠，且聽妻子訴衷心，我敢對天發誓决非背叛檀郞，直吿底蘊，皆因我欲還贈禮，請相信，莫懷怒憤，情愛全泯，舊愛盡泯，望君恕罪原諒人。

季蘭：（花下句）人已暗隨黃鶴去，腹中塊肉尙偷含，人未嫁，事難揚。哥呀我要求別家庭長飄隱。

季蘭：（雨打芭蕉）身世悲酸念前塵多不快，苦海無涯，人亦漸蒼老憔悴，花不戴，貌已消失晒，瘦骨厭厭如柴，情亦漸消散惟嘆恨長埋。（反線中板）半世處蝸居，淑女已無顏，惟有困在東籬，怨艾。最堪憐，今生還未嫁，何以有個十六歲，兒孩，不敢背兒悲，不敢向人啼，（士工花）惟有怨句前生寃孽債。

小儀：（新曲）內藏萬卷詩書，外有英雄氣派，文韜武畧冠同儕，承母敎，耀祖光宗，幷不是我夜郞自大。

小儀：（白）媽，你問我寫乜嘢呀，利害叻，（花下句）筆如刀，詞若劍，忠奸善惡都有安徘，一書國賊禍黎民，再寫權奸將國賣。

小儀：（花下句）待我向娘重呵錫，不忍見兩行珠淚洒慈懷。我願受你夏楚頻施，但望你勿瘋狂變態。（白）媽，你打我啦。

小燕：（花下句）自比彩樓一小鳳，從來不易到窮街嚴親壽誕請姑姐，奉命前來將帖派。（自語白）綠楊巷一號，哦，呢處係嘅囉噃，唉吔，點解呢處的地方咁辣撻㗎。

小燕：（白）姑姐，你冰淸自守？（花下句）老姑姐，他離家之時還未嫁，緣何有仔暗收埋，休誇玉潔冰淸，因爲我都係未嫁姑娘，會俾你陀衰晒。

小燕：（跪下血淚花）望饒侄兒，深眠莫怪，我拜倒靑階，叩首靑階，休再長嘆更莫含涙嗟孽債，深知我太不乖。（白）唔好喊叻，同我一齊番去罷啦，姑姐。

季蘭：（白）係咯係咯起身啦，（士工花）心又直時口又快，有如三歲小兒孩，令人啼笑兩皆非，又愛又憎難責怪。

小燕：（白）得姑姐唔怪我就好咯，姑姐，起程罷啦

小儀：（白）呀，到而家都微有所悟叻，（長二王下句）心內起疑猜，事情眞可怪，若非孽緣未了，點會有對綉花鞋，微妙玄機，也非難參解，似兆珠還合浦，又好似復合，粉釵，天意似合前緣，不使鴛鴦無了賴。（白）表姐，我總覺得你好面善咁嘅，又有呢對鞋做因証，我以爲，我同你一定………

彥齡：（大花下句）刧數難逃惟一死，怎忍無辜弱小受誅屠，强忍心，故無情，不使嬌娃聞噩耗。（瘋狂白）我個女呢，我個心肝命頂呢。

彥齡：（大花下句）橫施辣手，忍聽愛女哀號，怒打嬌娥，迫佢離開賈府。

小燕：（白）你眞係咁忍心，（隨風而逝）哀哀求父稍息憤怒容我說一遭，你恨母缺貞操，强要女兒脫離老父，使我受盡痛苦，忍聽我悲呼，因何心燥暴，竟你忘記愛護奴。

小燕：（思春）風蕭蕭，似悲調，感觸身世淚暗飄，往昔父愛今烟消，獨對孤燈嘆寂聊，嗟香消，有先兆，堪悲身似落絮飄飄渺渺，傷今世孤單影隻自覺心中悄悄，空記鳳鞋伏愛苗，只怨孽緣未註銷，唉，愛海化恨潮，令我芳心暗蕩搖，幽懷莫訴悲莫了，嗚鸞未卜嘆夢迢，小樓賣唱非賣俏，願借歌聲慰寂寥。

小儀：（叫白）小燕，小燕，（反線嘆五更）心中記阿嬌，怕她失照料，故此不畏深宵霜冷孤身訪駌鴦，悄聽鵑聲總覺心焦，憂思不了，翠銷香冷，玉樓盡處獨餘冷清一燈照，深恐已香銷，暗驚不妙，首肯瞻眺，不勝慘切哀聲呼叫。（悲叫白）小燕，小燕，（反線中板）王府有災殃，連夜探紅顏，誰知竟然，逃去了。再訪十二美人樓，祇見廣陵人已散，未必暗裏，藏嬌，（士工花）疏星寒月更凄迷，何處訪尋同命鳥。

小儀：（乙反花下句）一步一囘頭，傷心惟慘笑，此地何堪重泣弔，當年艶跡已難描，不見玉人樓畔笑，只聽得枝頭燕雀，把人撩，生生死死，試問禍福誰能料。

小儀：（白）蟻民衞小儀，叩見主上，乞求伸寃，

太祖：（白）哦，你就係衞小儀叻，（口古）衞小儀，孤王曾睇過你個篇聲討書，果然字字珠璣，好應把你嘅才華一表，封你爲諍諫御史，二品當朝。

小儀：（白）主上，（乙反木魚）我不求封耀，萬念俱淸，叩頭泣血，有罪求饒，當年賈氏荼毒遺民，佢死左之後寃仇便了。何以把後人腰斬，在今朝，倘若先人作孽後人還，反會令世人譏笑。惟望聖恩如海，（白）主上，賈太師經已死左叻，賈太夫人亦經已自縊死左啦，佢一家百幾口，先一日已經係刑塲斬晒啦，而家只剩得海陵王兄妹父女，希望你開恩赦免佢地死罪啦。

太祖：（口古）好啦，旣係衞卿家苦苦哀求，孤王就將佢死罪免了。內侍臣，立卽將海陵王一家釋放，前事一筆勾消。

彥齡：（口古）多謝主上不斬之恩，眞係感激不少

太祖：（口古）賈卿家，孤王賜你囘復舊時爵位，罪狀全消。

彥齡：（白）謝隆恩。

衆人：（同唱花下句）笙歌重奏鳳凰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