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魁與桂英

電影小說

彎彎冷月照清流，

碧海青天夜夜愁，

天下男兒皆薄倖，

紅顏應自好營謀！

　　世態炎涼，人情比秋雲比紙還薄。

　　我們把這段流傳民間的「薄倖王魁」的故事，鄭重地攝製成電影，也許不是太沒有意義的吧！

一

　　故事發生在宋朝嘉祐年間。

　　一個大雪紛飛的晚上，山東濟南府焦家村謝家院的妓女焦桂英，在坐了轎子去赴羣玉院姉妹們的「盒子會」的時候，見一書生，凍倒在途。她叫轎夫盤問之後，才知道那書生姓王名魁；已中過舉了，但在赴考的路上，得了重病，誤了考期；又因爲川資用盡，無錢付給房飯，被客店的掌櫃趕了出來，弄得如此落魄。

　　桂英聽了他的話，動了側隱之心，又復憐他多才，便將他收留在謝家院，鼓勵他，耍他用功勤讀，俾能再度赴考，以遂功名之願。而她自己，也從此擯絕游宴，在院中陪他讀書，紅袖添香，自有一番情趣。

　　桂英所以肯這樣厚遇王魁，其中也有着一個原因。原來焦桂英雖然身爲北里名花，也是宦家之後，從小知書識禮。她覺得那種「送往迎來」的生涯，終非久計，早有從良之意，及由王魁才華蓋代，品貌非凡，一片芳心，已自相許，只是女孩子家羞羞答答，難以啓口而巳。

二

　　王魁自與桂英日夕相處，一縷情絲，也不免油然而生。但他的對桂英的那份情感，多少，帶了些「感恩圖報」的成份。

　　一天，王魁病了。桂英爲他親侍藥巾，衣不解帶。

　　過了幾天，桂英見王魁的病勢，有增無減，便到海神廟去許願，她跪在神前說：「若得王郞病愈，儂願減壽十年！」

　　王魁的病果然漸漸地好了。

　　他從丫環春花處知道桂英曾爲自己的病，在神前許下重願，衷心感激，便要與桂英一同到海神廟去還願。

　　在海神廟大殿上，王魁對桂英吐出了自己對她的感激和愛慕，並以情詩一首，玉佩一枚，作爲定情信物。那詩曰：

　　柔情長似柳絲絲，

　　比翼鳥棲連理枝，

　　今夜月圓兒女夢，

　　神前花下訂佳期。

　　地老天荒不負卿，

　　此心應有鬼神明

　　一朝得達青雲志，

　　衣錦歸來踐宿盟。

三

　　二年後。

　　王魁上京赴考，桂英在海神廟送別，厚贈川旅之資。王魁感激涕零，便跪倒地下，說道:「王魁此生有餘之年，皆卿所賜，他日我若負卿，有如此磚！」

　　說罷，他拔出寶劍，將殿前的一塊地磚，劈而爲二。

四

　　幾場考試的結果，王魁果然中了狀元。

　　當朝的韓丞相，見王魁才貌不羣，便有將女兒許配的意思。他在王魁到丞相府謝恩的那天，問起王魁，可曾婚娶；王魁佯言已鏳文定，但未婚妻室死了，所以中饋猶虛。於是韓丞相便命探花蘇元龍作伐說親。王魁懷祿貪勢，終于答應了這件親事。

　　王魁與韓丞相千金結婚的那天，京城內百官來賀，冠蓋雲集，車水馬龍，好不威風熱鬧！

　　可是，也正在這個時候，桂英却還在痴心等待捷報，滿望王魁得中囘來，好與自己團圓。

五

　　桂英望穿秋水，還是不見王魁消息，正是：「立盡海棠花月，荼靡香雪地；休更捲朱簾，草連天！」

　　她從四月間科試發榜的那天等起，一直等到冬天，還是等不到王魁的消息，她這時對王魁的中與不中，倒不十分介意了，因爲她雖怕他落第，但更怕他舊病復發。

　　於是，她便修書一封，命轎夫阿福兼程到京師去探視王魁。

六

　　阿福到了京師，知道王魁已中狀元，並且還與丞相的女兒結了婚，便忽忽趕到狀元府下書。

　　不料王魁爲了自己的前程，竟將阿福打出府門；還恐阿福在外揚言生事，扣下了那封書信。

　　但這封信却敎丞相的千金檢到了，盛怒之下，連夜到相府向韓丞相哭訴。

　　王魁一覺醒來，不見夫人，也不見了桂英的書信，便急着到相府去尋妻。這時，韓丞相正要找他；見他自來，便把書信的事向他責問，說他欺上騙婚，要奏明皇上，革去他的頂戴，一併問罪。

　　王魁在驚惶之餘，便編造了一個謊話，說是桂英故意敲詐。但韓丞相對于他的答覆並不滿意，非要他寫了休書，差快馬送往謝家院，打得桂英手印囘來覆命。王魁格于形勢，便也只得唯唯遵命。

七

　　狀元府的快馬不分晝夜，趕到了山東。

　　當他到了謝家院，桂英還以爲他是王魁派來接她的，喜出望外，高興得不得了；及至看到休書，猶如睛天霹靂，便颓然暈到了。

　　那送信的趁她暈去，便强自將她的指印打在信封上，出院去了。

　　丫環春花秋月，把桂英救醒，桂英以爲王魁的山盟海誓，言猶在耳，决不致負了自己。她不相信那封休書是眞的。

　　但就在這時，阿福從京裡囘來；他向桂英述說了王魁的不念舊情，証實了壬魁的薄倖！

八

　　當夜。桂英自嘆紅顏薄命，更恨海神無靈，徒使駕夢粉碎，便偷偷地到海神廟去，怒毀神像，隨卽在大殿上懸樑自盡了。

九

　　桂英自殺的消息傳遍了焦家村，也傳進了狀元府下書人的耳朵。他連忙趕囘京中，向王魁報吿。

　　王魁知道桂英自殺，中心如搗，受到了良心上的讉責，終于舊病復發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一夜，王魁夢見桂英死後，在閰王殿前，吿了他一狀；閰王大怒，便命鬼奴隨同桂英前來捉拿王魁，王魁大驚覺醜，心中猶有餘悸。

　　這時候王魁的神經，已失了常態，他眼睛看出去，誰都變了桂英，便惶恐地從床上跳了起來，深夜逃出了狀元府。

　　在狀元府門口，王魁跟迎面來的一個婦人撞個滿懷，撞倒在地；他抬頭看時，那婦人赫然就是桂英。

　　王魁以爲桂英陰魂不散，前來拿他，自知不免，便毅然答應與桂英同赴酆都，結儷泉下。

　　但，出于他意料的是，桂英竟不是鬼魂。她說她在海神廟自戕，因爲春花趕來施救，沒有死成；此番進京，但欲一面王郞，傾訴相思。

　　王魁聽說桂英沒有死，便又反面無情起來，他摔開了桂英，兀自囘府去了。等到桂英追上去時，狀元府的大門巳經閉上了。

　　跟桂英一起來的春花，目睹着一切；忍無可忍，便勸桂英囘去。但痴情的桂英，竟含淚答道：「他雖無情，我却不能無義！」

十

　　這時，狀元府內哭聲大作，原來那薄倖兄郞，已受天譴，歸西去了。

　　「多情自古空餘恨，好夢由來最易醒」，桂英細想前情往事，不禁涕淚何從，不堪囘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