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劇小說精華之五 泰山影業公司出品
卜萬蒼導演 姚克編劇
引子
由於世界一天一天的不安,每個大城市裏每天所發生意外的事件,眞是層出不窮;比如搶刦、暗殺、自戕、捲逃、汽車傷人……
因此,警察局裏的電話,顯得特別忙碌,接綫生大有應接不暇之慨。
這時候,大公銀行的總經理來了電話,他說明銀行裏有人盜用公欵,立刻派警去逮捕……
名譽與生命並重
朱克謹被逼跳樓
其實,是一個大公銀行的職員朱克謹,因爲妻子生了肺病,向經理預支薪水未允,不得已暫用了一點公款,總經理嚴峻峯(別號老虎)不能諒解他,决定報警法辦,朱克謹哀求得聲淚俱下,仍未獲一點同情。
當警察來場逮捕朱克謹的一刹那,這個可憐的小職員,不禁羞愧交織,就憤然從樓窗裏跳了下去,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朱克謹嚷了一聲:「嚴老虎,我記住你!」
聲色之境尋芳草
音樂台前識佳人
當夜幕伸展到夜都會跳舞塲的時候,「歌后丹娜」的光管照射到每個年貴人的心裏,這時候,嚴小峯和同學狗熊阿李對丹娜的歌聲益爲傾倒。小李聳恿小峯要丹娜來坐枱子,狗熊揚言如能請到丹娜,一切化費全由他來負担。舞女大班小陳走過來,小峯就要他招丹娜來坐枱子。
「丹娜,她是女歌手,不坐枱子的。」小陳無能爲力,頗有難色。
「什麼?嚴先生是夜都會跳舞塲太房東的少爺,難道你不認識嗎?」阿李說出了小峯的身份,完全擺濶的樣子。
「小李,你別給我扯履歷好不好?」小峯自己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嚴先生在這兒是上上下下都知道的,不過丹娜小姐的脾氣很古怪,肯不肯來我不能保險。」
狗熊取出了一叠鈔票,小峯順手牽羊拿來交給了小陳:「先拿着,要是丹娜肯來,再加倍謝你。」
慕名求晤歌后大搭架子
尋寃找仇丹娜自有妙計
丹娜在經理室裡。
夜都會舞塲經理金茂堂向她陪着笑臉,原因是應付給她的酬金尙未付足,經理要她特別帮忙,丹娜却發了一篇牢騷,她說:「帮忙,誰的忙我也不帮,老實吿訴你,我的父親是讓人家逼死的,我的媽聽見了父親消息急死的,我是窮得沒有飯吃才到跳舞場來唱歌的,有誰帮過我的忙嗎?」金茂堂被她如此一說,只有把抽屜裏的一叠鈔票掃敎交給了她。
小陳乘着丹娜改變態度的時候,說明了有位客人想和她認識認識。
「我又不是舞女!」丹娜答得很乾脆。
「人家是大學生,又是一個大少爺,他並不是叫你坐枱子,是慕你的大名啊!」小陳圓滑地解釋
「慕名!乾脆就說轉念頭就得了,我不去!」
「給我點小面子怎末樣;」
「我說不去末。」丹娜相當倔强。
「到底是誰請她啊,」金茂堂插嘴了。
「嚴小峯。」
「噢,是他,丹娜,你就去敷衍坐一下吧。」
「他是什麼大亨,你們要這末巴結他呀?」
「他父親是銀行總經理,我們跟他有往來的。」
「我可跟他沒有往來。」丹娜還是不允。
「嘿,你不知道他爸爸是大公銀行的總經理,鼎鼎大名的嚴老虎。」金茂堂剛說一半丹娜若有所憶,追問一句:「是不是嚴峻峯?」
「正是他,你認識他?」
「不認識!」
不僅金茂堂失望,小陳也失望,小陳轉身欲走。
「慢着!」丹娜從口邊輕輕地吐出了兩個宇,這两個字比御旨都來得有效,不僅小陳心脈緊張,金茂堂也混身舒泰。
小陳說:「你答應了?」
丹娜點了點頭,「可是你得叫他來坐我的枱子!」
「坐你的枱子?這個……」小陳很爲難。
「願意來就來,不願意來就拉倒!」她昂然的走開,小陳攔也攔不住,一直追到了舞廳,音樂台的角落裏,丹娜在一張空的桌上坐下來,小陳連忙跟上去,丹娜說:「他們在那兒?」小陳指着小峯的桌子給她看。
丹娜搭足了架子:「誰是嚴小峯?」
「就是那三個人當中的一個,那两個是他的朋友。」小陳指着小峯說。
「你去叫他過來!」
「這到底是你坐他的格子,還是他坐你的格子?」
「爲什麼我不可以要他坐我的枱子?你不去叫就算啦!」丹娜再度的生了氣。
「我去我去!我的丹娜小姐!」
「不過,我只要嚴小峯一個人過來!」
「你這敎我怎麼說呢?我的小姑奶奶!」
「那你就不用去說得了!」丹娜起身,拿了皮包就走,小陳慌忙攔住說:「唉唉唉!我這就去,我這就去!」
小陳裝着笑臉走到小峯身旁:「我的嚴大少爺,您的面子眞不小,丹娜一說就答應了!」
小峯眉飛色舞向老熊:「拿出來吧!」又轉過臉來對小陳:「快去請她過來,我開香檳酒請她。」
「不過,她說她坐過來面子不好看,而且以後別人也要叫她坐枱子,所以她要請你坐過去!」小陳涎着張不大自然的臉。
老熊眞爽快:「那還不是一樣,我們就去移樽就敎吧!」
小陳連忙說:「不,待會兒再請你們兩位,現在,她要請嚴大少爺一個人先過去。」
老熊本來取出了一大把鈔票,忽然聽說不要他過去,又把鈔票收起來,但被小峯順手搶給了小陳:「拿去!他是不是對我有點意思,叫我另外坐開?」
小陳接過鈔票,點了點數:「那還用說嗎!」他領着小峯走過來。
客人坐歌女的枱子
這眞是「移樽就敎」
小陳向丹娜介紹說:「這位是嚴先生,是這兒大房東的少爺!」
「請你不要報我的履歷好不好?」小峯橫了小陳一眼,丹娜嫣然笑說:「怕我知道你父親是個財神爺嗎?」
小峯坐下來。「我不要人知道我是他的兒子!」他囘頭叫僕歐:「香檳!」
「我眞不懂,有這樣的父親,還不够露臉嗎?」丹娜的話旣像奉承,又像調侃。
「我問你,你爲什麽不願意人家知道你是他的兒子?」丹娜說。
「你怎麼歡喜硏究這個問題呢?」
「我感覺到特別有興趣!」
「說起來很簡單,我父親所做的事,我覺得並不光榮!」
「奇怪!你眞的是嚴峻學的兒子嗎?」
「那還假得了?」
「對不起!不再提這個問題吧!」
「要再提,我可坐不住啦!」兩人相視笑了笑
他們在這邊閑聊着,可把老熊急壞了:「別看他在學校裏楞頭楞腦的,他頑女人倒有兩下子啊!」
小李忍不住的接上去:「難得還有個自稱老油子的替他花錢!一說完話,還不住的哈哈一聲笑了出來。
這一笑,把老熊笑懂了話的意思,他狠狠的瞪了小李一眼。
這時小峯與丹娜已下了舞池,翩翩起舞,舞步旋到了老熊的位置旁,小峯得意的向老熊小李看了一眼,老熊格外的氣不過。
歡壇邂逅相見不恨晚
公寓談情種下禍秧根
過了一會,小峯囘到原聲題把老熊小李打發去了,由於丹娜的媚工,居然要小峯到她的公寓去坐坐。
丹娜開了門,挽着小峯入內,含情脈脈的向小峯:「你怎麼不坐呀?」
「不坐了!我還要趕囘學校去。」
「這麽晚還囘學校?要不嫌髒,就在這張沙發上睡一夜吧!」
「我能睡在這兒?」小客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朶。
「那有什麼不可以!」丹娜很隨便,似乎漫不注意的說出來。
錢媽送來了香茶,丹娜向錢媽:「拿一件睡衣,一雙拖鞋給嚴先生!」
「這兒那有男人的睡衣呀!」錢媽說。
「我的讓嚴先生將就點穿一夜。」
「哎!」錢媽出去了。
丹娜一把拉住小峯,一同倒在沙發上:「你相信命運嗎?」
「命運?」小峯玄奇的說,
「幾個鐘頭以前,我們還不認識,現在我們好像是老朋友了。」
「你眞的承認我是你的朋友嗎?」
「你不僅是我的朋友,簡直是我的寃家!」丹娜幾乎要睡到小峯的身上去,
小峯渾身如麻;十萬八千毛孔,根根毛孔吃了冰琪琳:「眞所謂不是寃家不聚頭了」?
他們倆說得好興緻,丹娜開了一瓶白蘭地,雙雙慶賀這「不是寃家不聚頭」的好日子,連乾了三杯!
有子荒唐老父失色
父仇不報無以爲女
在大公銀行的總經理室,嚴峻峯正讀着海光大學訓育處給他的信,他一個字一個字的念着:「頃據報吿令鄔嚴小峯近常曠課廢學,有時竟踰牆夜出,數日不在歸舍,後經探悉該生盡夕必赴夜都會舞廳,爲歌女丹娜捧場,尙希先生嚴加管策,飭其卽日來校補課,痛改前非,是所切盼……」
嚴峻峰看完信後,勃然大怒,立卽抓起了電話筒撥了夜都會舞廳的號碼:「喂!找金經理金茂堂說話……你就是茂堂……。」
茂堂呑夜都會舞廳接到嚴峻峰的電話,忙說連:「我就是茂堂……是的!……有個歌女是叫丹娜……我不知道……」他一面按住話筒,一面對小陳說:「糟了!小峯跟丹娜的事情,嚴老虎知道了!」他又放開按着話筒的手說:「我眞不知道!……是是是……你今兒晚上到舞廳來看?……好的好的……我沒有瞞你……我眞的不知道!……是是是!……囘頭見……囘頭見……」
金茂堂舒出了一口氣;「這下眞糟定了!」
當晚九點鐘!夜都會的霓虹燈放射着特別的光來,丹娜與小峯挽着手進來,小陳迎着小峯低低的聲音說;「嚴大少爺,你今兒得避避風頭了!」
「怎麼啦?」
「你跟丹娜的事情,你爸爸全都知道了!」
丹娜胸有成竹的插了一句:「眞的嗎?」
「騙你是個王八蛋,今兒他打電話給金經理,他說今晚上自己來調査吶!」小陳說。
「那……那我就囘學校去了!」小峯緊張起來。
「你就這樣的怕他嗎?」丹娜緊緊地圏着小峯的膀臂。
「說怕也不怕,說不怕也有點!」
小陳凑近小峯說:「你還是躱開一點好,你爸是有名的嚴老虎,犯不上在他的頭上拍蒼蠅呀!」
「我倒偏要在他的頭上拍這麽一下子,看看這隻老虎有多厲害!」丹娜柳眉倒豎,顯然她有點激怒了。
「小姐!你少惹點事吧!這個人我們可惹不起!」
「哼!」丹娜冷笑着走上了音樂台。
丹娜手執着麥克風的桿子,輕展玉喉,唱着動人的歌曲。
歌塲中老虎失威風
深閨裏名雌述往事
嚴老虎果然大踏步的走進舞廳,一直走到他定下來的座位。僕歐問他要什麽?他輕輕的囘答:「白開水!」
金茂堂看到嚴老虎來到,急忙趕過來招呼:「總總理!你太瞧不起我!」他側着頭向僕歐:「來杯威士忌!」
「別客氣!我喝慣了白開水!」
丹娜正唱着「蛇一般的腰」歌曲,她把銀色短披肩卸除,露出苗條的身段,一邊唱,一邊擺,比平時格外的誇張,似乎她專門擺給嚴老虎看。
嚴老虎戴上了老光的眼鏡,欣賞着丹娜的腰肢,漸漸的出神。
丹娜的媚眼,好像對每一個人都在丟眼風,老虎不自覺的嚥了一口唾沫,目不轉眼的看丹娜,而嘴裡却對茂堂說:「她就是丹娜嗎?」
「是的!就是她!」
「怪不得我的兒子給她迷住了!」
在掌聲如雷中,丹娜走下音樂台。老虎問茂堂:「她跟小峯認識多久了?」
「我眞不知道!」
「你去問問她可以嗎?」
「等會兒我跟你一塊兒去問」。
有個十三點的舞女也凑趣着說:「丹娜!跟你坐一部車子去。」
丹娜未及囘聲,小陳已走過來:「丹娜!老虎來找你了!」
「笑話!他管兒子,怎麼管到我的頭上來了!「丹娜正要離場,聽得金茂堂在叫:「丹娜!先別走!」
丹娜停住步,金茂堂與嚴峻峰過來,茂堂說:「丹娜小姐:我給你介紹,這位是嚴先生,他問你看見過他少爺沒有?」
「誰認識他的少爺來啦?他少爺叫什麽?」
「嚴小峯,嚴大少爺!」
嚴老虎逼進一步說:「你常跟他在一塊玩,錯不錯?」
「我愛跟誰玩跟誰玩,你管不着!」丹娜說着邁步就走。
「你慢點走」!老虎說。
丹娜理也不理地走開了,老虎氣得直發抖,那個十三點正在塗口紅,順手給老虎臉上劃了一條紅槓子:「得了吧,我的小老虎!」
老虎更氣得虎嘯了:「丹娜住在那兒,我要去看她。」
「她住在都城飯店弍百四十六號。」茂堂用手帕替老虎擦去腮上的唇膏。老虎匆匆的趕到都城飯店去。
女人與老虎鬥法
仇恨和冤家相逢
客廳裏的鋼琴上放着一個小峯的照片,古巴看了一眼,就揭開鋼琴蓋,正要彈琴,忽然門鈴響了,進來的却是嚴老虎。
「丹娜小姐在家嗎?」
「你找誰?」丹娜從臥室走到客廳。
「對不起!請你吿訴我,小峯在那兒」?
「對不起!這裏不是警察局。」
嚴老虎一眼看到鋼琴上的小峯照片:「這不是他的相片嗎?」
「是的,怎麼樣?」
「沒有什麼,過去的事我們不談,可是以後請你不要跟他來往!」老虎的臉上浮起一層霜。
丹娜鼻子裏「哼」一聲,抽出一枝烟,邊燃邊說:「我愛跟誰來往,就跟誰來往,你能管得着?
老虎傲然地說:「請你注意,他是我的兒子!」
「你的兒子?」丹娜一陣冷笑:「你知道他是我的什麼人?」
老虎楞住了!丹娜把手上的訂婚鑽戒給他看:「你看見嗎?」
「什麼?」老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該明白了吧?嚴先生!你早來一天多好呢?我們還是昨天訂的婚!」
「這個,我不知道!我不承認!」
丹娜笑聲如一串銀鈴:「他又不是小孩子,十足的廿二歲的人,法律上他有訂婚的自由權,並不需耍你承認!」
「你瞧着吧!我有本事敎他取銷婚約!」老虎轉身就走,迎面小峯開門進來,他看到了父親,嚇了一跳,急於閃開,已被老虎喝住。
「怕什麼?他能吃了你?」丹娜把小峯一把拉進來:
嚴峻峯看在眼裡,猶如火上燒油:「不長進的東西,你以爲我不知道嗎?」
「你在家裏敎訓兒子,我管不着,在這兒可不成!」丹娜兩眼也睜得圓圓的。
「好!跟我囘去!」
「你要跟他囘去,就永遠不要再見我的面!」小峯這時又爲難了,簡直不知怎麽是好了。
「你囘去不囘去?」老虎指在小峯的鼻子上。
「你說不囘去!」丹娜命令着小峯,一頓足:「你說呀!」
「我……我……我不囘去!」小峯說完就垂下頭。老虎氣得鬍鬚都耍翹起來。
「再見吧,嚴先生!」丹娜開了門,伸着手請老虎走出去。
「好!你有本事就一輩子不囘去!」老虎昂然的走出門,門裏一陣冷笑聲,丹娜是完全勝利了!
釜底抽薪董事借題發揮
左右爲難經理唯命是從
太公銀行總經理室一清早,金茂堂就在那兒伺候着嚴峻峯,王秘書(楊誠飾)拿了一副卷宗,送與總經理。峻峯邊看邊說:「夜都會的房租已經欠了五個月,你們往來帳上反透支了不少你得趕快付淸,要不然,我只有公事公辦!」
金茂堂尷尬地彎着腰:「總經理!最近市面實在太壞了,各家舞塲都不賺錢,我也不能例外,請你特別的帮帮忙!」
「我想我可以帮你這個忙,只要你先肯帮我一個忙。」嚴老虎的虎威已收歛起來,顯出一副和顏悅色的氣象。
「你太客氣了!我有什麽能帮你的忙?」
「你過來,我講給你聽!」嚴老虎的手,伏在公事桌上的那個磁虎的虎背上,金茂堂走近了桌前,洗耳恭聽着。
「我要對付丹娜,只要你卽刻把她除掉,我的房租,你可以緩期付……」
此處不留人
自有留人處
第二天一早丹娜就接到了夜都會舞廳的通知書,金茂堂把合同撕毀了。
小峯憤憤之不平的說:「這一定是我爸爸弄出的事。」
「對了,昨晚上丟了他的面子,他就向我報復,對!應該報復!」丹娜自言自語的。
「這是我的那位好爸爸一貫作風,誰跟他作對,他就用種種卑鄙手段逼人家走投無路,向他求饒,他才肯罷休!」
「我偏不求饒,看他能把我怎麼樣!」
「他有惡勢力,我可不怕他,夜都會不做,我可以到……」丹娜忽然靈機一動:「對啦!小峯;你跟大上海的老板不是挺熟的嗎?」
「哦!不錯,大上海素來跟夜都總會不對,你要肯到大上海去唱,我想他們不但很歡迎,而且可以爭面子,」小峯也非常高興的說。
「那你就去接洽。」看看最好明天就登塲,我要爭囘這口氣。」
「我就去……」所謂「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小峯就急匆匆地出去了。
歌女轉境子捧客感門
有意尋整扭浪人搗蛋
大上海舞廳門首,綴着四尺見方的霓虹燈管歌后丹娜卽晚献歌」。
舞廳裏面,圍着舞池的一圈,堆滿了花籃,堆到音樂台上,一層兩層三層。
丹娜穿着新裝,由小峯,古巴倍着到了大上海,趙老板笑臉出迎。
「趙老板,多謝你的花籃!」丹娜說。
「瞧你還要跟我客氣,丹娜小姐的面子,眞不含糊,不到八點鏡,塲子裡已經擠滿了人了!」趙老板說。
「都是你的面子!」
「好了好了!請裏面坐吧!」趙老板讓丹娜走入裏廂,這時有個僕歐來報吿說:
「老板:有幾個日本浪人在摔啤酒瓶!」
「好!我就來!」趙老板吩咐了僕歐,轉臉對丹娜說:「你們先請進去坐一坐,我立刻就囘來」。
「你請便!」丹娜等進了經理室,覺得很奇怪;「怎麼今天會有日本人來?」
「這是常有的事,算不了什麽!」小峯說。
「我有點提心吊阻,不要再出事吧?」丹娜心裡非常放不下,趙老板走進來,臉上似乎有心事;「怎麼了?」丹娜問。
「沒有事,摔了一個啤酒瓶,我打了個招呼就完了!」趙老板勉强的笑,「時候到了,我們上塲吧。」
丹娜出了經理室,走進舞廳,舞廳裏亂哄哄的,空氣很緊張,丹娜低聲的問;「怎麼有這麽許多不三不四的客人?」
趙老板一拍胸膛口;「你胆子放大些,上塲去,一切有我呢!」
小峯看看風頭不對,也很担心,他對古巴說:「我們到裡面去坐!他和古巴退進經理室。
丹娜鼓着勇氣上了塲捧塲的朋友,歡聲如雷,但是另一班人却發岀了嗤嗤聲,有個浪人型的傢伙走到舞池中間高聲的駡;「拍你媽的什麽手?八個亞路!」後面的一羣流氓們哄然大笑起來,笑的像魔鬼夜嚎。
台上的樂隊指揮知道是山雨欲來,也不無揑着一把汗。
漸漸的舞池裏人多了,樂隊也頗賣力,丹娜則更起勁,歌聲樂聲透過了播音機,廣播電台,送入了夜都會舞廳的經理室。
嚴峻峯與金茂堂,側耳靜聽着無線電。
「大上海開塲了,你聽多熱鬧?」茂堂說。
老虎冷笑了一聲,立卽說;「我叫你收買丹娜出的借據怎樣啦?」
「我找不着,我這兒只有她的一張預支單,你看看!」茂堂雙手奉上了丹娜的那張預支單。
「你先瞧這個!」老虎也取出一張單。
「黃金一百両!」余茂堂讀着單子上的字。
「這是她向一個朋友借來頂房子的,凑巧這個朋友就拿來向我押欵,我用七拾両的價錢收下來,你瞧怎麼樣?……」
無線電內忽然一陣喧鬧聲,接着是桌椅乓乒,杯盞叮鐺,大上海舞廳打碎了!金茂堂露出了微微的笑容;「這一下子可給你整够了!」
嚴老虎悠然自得的仰在沙發上。
老子兒子勢不兩立
女人情人各自爲政
在丹娜的都城飯店裏,小峯拿着兩張退票的支票在打電話;「喂!劉先生;這太豈有此理,我戶頭上有現欵,怎麼把我的支票都退了下來?……什麼……我父親通知你們止付的?……笑話!這又不是我父親的戶頭?……喂喂?你聽我說呀……
「說什麼呀!跟他們還有什麼理說?反正都是你父親佈下的天羅地網,說也沒有用!」丹娜拿過小峯手上的電話,替他挂上了。
「他的手段太卑鄙了!」小峯說。
「你要有胆量就跟你爸爸去拚,沒胆量就不用說。」
小峯勇敢地:「我,我一定跟他拚一拚」。
「那就先瞧你的,我是橫豎跟他拚定了的。」丹娜多少帶有一點挑撥性。
「我這就去!」小峯整一整他的領帶,起身就走。
丹娜也站起來送了他兩步;「不耍老是像耗子見了貓似的,要放英勇點兒!」
辦交涉父子衝突
借勢力情侶分離
小峯憤怒地來到老虎辦公室,可是一看到他父親一張威嚴的臉,立卽又嚇住,由不得地叫了一聲「爸爸」,垂手直立着。
「你不是說不囘來了嗎?」嚴竣峯的每一字出口都有千斤重。
「我是爲丹娜的事情來的!」
「畜生!你還要在我面前提她?」我吿訴你吧!」他順手取了一篇信稿給小峯看:「我已經叫律師寫信給她了,我要她不能在上海立足,我耍毀掉她!」
「這,這,您怎麼能怨她?應該怨我……」小峯還想爲丹娜辯護。
你以爲我沒有法子對付你?哼!我早就替你安排好了!來呀!」大穿衣鏡旁靠椅上坐廟裘得標,疾步的走過來。
「你陪少爺到我汽車裏等着!」
「是!」
「要是他跑了,我向你要人!」
「是的!」
小峯心裡已發慌,但他强自鎭定着;「您要把我怎麼樣?」
嚴峻峯冷笑一聲立起來;「我要你永遠不能跟那個下賤女人見面。」
「我不去!」說着小峯就囘身,但被裘得標像鷹抓麻雀一般的抓住了。
「把他押下去!」峻峰吩咐了裘得標,得標把小峯推出門,王秘書走進來,峻峯又囑咐王秘書;「我陪小峯到日本郵船公司去見島田經理,他會把小峯安置在他的船上,我就囘來的!」
「是!總經理!」
「不過,我已經和島田講好了,船到橫濱,可以讓他上岸,就把他軟禁在橫濱。」
「是!總經理!」
「還有,要是小峯有信寄給丹姗,你得想法子把它扣下來!」
「是!總經理!」
「張律師的那封信稿把它歸檔,我要丹娜在三天內把那一百両黃金歸還,不然我就請她進法院!」
「是!總經理!律師信剛才已經送出去,丹娜的收信囘單在這兒。」王秘書遞給了嚴峻峯。
「和信稿一起歸檔案,我要看着小峯今天上了船,開出吳海。」峻峯說着就出門,小峯巳被裘得標押禁在汽車裏,等峻峯上了車,便風馳電掣地聞往日本郵船公司去了。
明槍交戰不是澈底競法
爲報仇恨必須回心願意
自從那天小峯離去了都城飯店丹娜就沒有見着他囘來,而張律師的限期三天歸還一百両黃金的通知信,逼得丹娜團團亂轉,三天很快就過去了,到了第五天法院就送來了傳票,丹娜默然地對錢媽說:「說不定我就要吃官司了。」
錢媽也默默的嘆了口氣:「古巴先生又到內地去了,不然還可以帮帮我們忙。剛才小裁縫還來過,說明天冬至,請你多少付他一點,收房錢的也來過,說了很多不好聽的話,現在呢,法院的傳票又來了,眞要逼死人啦!」說着錢媽就走開,取了針線原,囘到丹娜身邊做綫針。
丹娜眼看着她父親的遺像,燃上了一枝烟:」逼死我父親還不够,還要來逼我,這個仇我一定要報的!」
「如果要報仇,就不能跟人家作對頭,要找機會跟他接近,雪艶娘就像剌湯勤的一樣,要先裝着眼仇人好!這才行呀!」錢媽是最愛看馬連良和梅蘭芳的「審頭剌湯」。她百看不厭地唱一次看一次,所以,她永遠忘不了雪艷娘剌湯勤的故事。
假裝屈服肚裏另有文章
當塲拜師寃家暫結親家
丹娜决定將計就計,去向嚴老虎陪罪,當晚九點鐘,嚴峻峯到了夜都會,小陳連忙迎出來:「總經理,您請坐,老板剛打電話來,說馬上就陪丹娜來。」
嚴老虎點上了一枝雪茄烟,丹娜像凌波仙子一般的走進來,但被十三點舞女(劉甦飾)看見了,飛奔了過來,一把抱住了丹娜:「我的丹娜呀!你想得我夜裏淨做夢!」
「說得這麼好聽,十三點,來都不來看我,還净做夢,你別在說夢話好吧!」丹娜打趣着。
「死鬼!大家都在掛記你,進來坐,快進來。」十三點不等丹娜囘答,就硬行拉到音樂台前的桌子上。
樂隊指揮跑過來少拉着丹娜的手:「你囘來啦?」
「我是來頑兒的。」丹娜說。一羣舞女圍上來七嘴八舌的叫「丹娜!」
小陳吿訴金茂堂,老虎已經來,茂堂連忙趕到老虎的麼子上,「總經理,我們來晚了一點!」
「她到那兒去啦?」老竞彈一彈烟頭。
「她就來,十三點把她拉到音樂台旁邊的枱子上,就過來!」
「她到底還是來跟我賠罪・還是來看朋友?」
「她就是小孩子脾氣,您多包涵!」
丹娜雖然在歌台上唱着歌,而偷眼看到嚴老虎的怪模樣。但她毫不介意似乎這時的嚴老虎,已經渺小得像隻貓,她不再把他放在眼中,祗覺得他討厭而可憐。當金茂堂向她示意時,她就邊唱邊已翩然走下歌台,她故意地擺動着誘人的繊腰旋轉到了嚴老的枱子旁邊,剛爲她唱到了最後一句,她向老虎伸着雪白而嬌嫩的雙臂,坦露着兩顆半裸的乳峯,一陣夜巴黎的髮香,鑽進了老虎的鼻孔,他像暈眩了似的,閃殺貪婪而緊張的灼灼目光,恨不得一口把丹娜吞下肚去。
全塲的掌聲,繼續到丹娜歌罷的兩分鐘之久,丹娜牽着衣裙向四座答禮,向四座飛吻。
金茂堂請丹娜坐在老虎的身旁。老虎說:「有什麼我們到裏面去說吧!」
「丹娜側着頭對茂堂說:「金老板!我的話已經說完了!」
老虎連忙搶着說:「你說完了?」
「我當着這麼許多人,說我願意做您的奴隸,您沒聽見嗎?」丹娜媚然的對老虎。
「這麼輕描淡寫,能算數嗎?」老虎不滿足。
「你說得眞是輕描淡寫的,我的嗓子都要唱啞了!」丹娜故意的做出可人憐的樣子。
「你就包涵點兒照,總經理!」金茂堂出來打圓塲。
丹娜拉着茂堂的膀臂:「我願意做他的奴隸了,還要怎麼樣?」
嚴老虎瞪着眼睛看茂堂:「我不要她做奴隸!」
茂堂賠着笑臉向丹:「總經理跟我說過,只要你好好的聽他話,他要改造你!」
「改造我?」
「好比收你做學生一樣!」茂堂說。
丹娜裝得很興奮:「眞的?」
「唔!」老虎鼻子裏透出了一點聲音。
「那麼!我,就拜你做老師!」丹娜的活潑與嬌柔,把老虎的怒氣化成了輕烟,吹向了碧雲天,他的身軀也飄飄盪盪的上天了。
丹娜把坐椅拉一拉:「您要我跟小峯解除婚約是不是?」
老虎飄在空中輕盪盪的身軀,被丹娜一問,好像落下地,他連忙追憶着丹娜問他的話,囘答着:「是的,還有他給你的戒指,相片,信件……」
丹娜不等他說完,便截斷了說:「我可以還你,待會兒,你到我家裏去,要什麼隨您老師吩咐,你瞧好不好?」
「好!囘頭我來請客,咱們喝一杯和氣酒!」金黄堂以和事老的身份,自吿奮勇的對老拜說。
「不!」丹娜不同意。「應該我請拜師酒,您陪嚴先生……喔!現在應該叫老師了,今天夜裏一塊兒到我那兒去!」
喝拜師酒大鬧女子公寓
坐肉屛風虎威雲散烟消
當晚丹娜公寓好像做喜事的一般,嘉賓雲集,這些嘉賓們就是樂隊隊員及衆舞女,他們擠滿了大廳,嚴老虎由金茂堂陪着坐在沙發上,後面一張八仙桌上,髙燒清紅燭,紅桌圍,紅椅披,紅燈籠,大廳映得一片赤紅。
丹娜把十三點召到臥室內,附耳對她說:「等到敬酒的時候,我就把他交給你!」
「好!包在我身上,準敎這只老虎現原形」!十三點擺着屁股,搖往大廳。走到嚴老虎的面前,便擠坐在老虎沙發上。
金芪堂愍勲的伺候着嚴峻峯。
丹娜雙手捧着包禮物走到大廳,呈給嚴老虎:「嚴老師上坐,我跟您叩頭!」禮物包裏是婚戒,照片和信件。
「不必客氣了!」老虎心花都放開了。
「這是規矩。」丹娜說。
嚴老虎在丹娜的敬促下坐在師椅上,樂隊奏起了樂聲,丹娜花枝招展的磕下頭去,小陳的鎂光照相機,也不停的閃着電光。這時掌聲不絕。丹娜取了兩杯酒,一杯敬與嚴峻峯,一杯自己拿着:「我敬老師一杯酒」!
「謝謝!」老虎一飮而盡!
十三點高聲的舉着杯:「我們大家敬老師一杯!」
「好!好!應該應該!」大家哄然附和着。
「對不起……」老虎正想拒絕,十三點搖着老虎的肩膀說:「你要不喝洒,除非你敎丹娜拜我做師娘」。大家又哄然的笑起來。
老虎無奈舉起酒杯,一飮而盡了。可是十三點,忽然的叫起來:「啊呀……這杯酒你是喝不得的呀!」
「怎麼啦?」老虎驚訝地看着杯中的酒脚。
「您想想看,當着這麼多的人前,您喝了這杯酒,不是說我白送給你做女人,你都不要嗎?這敎我以後怎樣嫁人呀?」
「我喝也不好,不好也不好,你到底要我怎樣呢?」
「我要你再喝一杯就行了!」十三點此時更形十三點。
「我就再喝一杯!」老虎乾了杯。
「現在我們大家敬老師一杯酒!」小陳提議說
「大家敬老師一杯!」大家圍上來。
「大家陪老師一杯!」十三點說。
「大家陪老師一杯」大家一致說。
左一杯,右一杯,嚴老虎越喝越痛快,越喝越眞爽,手不離杯,杯不離口。丹娜嬌媚地對老虎說:「今兒您不可再喝了!」
「誰說的?」嚴峻峯得意的說;「前兒我在日本武官府喝的黑牌威士忌,從八點鐘喝到天亮,大家都醉了,我沒醉,這算的了什麽呢!」
金茂堂看時候不早了,就先吿辭。嚴老虎在衆舞女的包圍中,像生活在肉屛風裏,他的老虎的威嚴一點兒也沒有了,得意忘形往地拉着丹娜的手:「你不許我喝酒,你疼我?」
十三點取出了預備好的火酒,斟了一杯遞給他:「這個酒兇得很,叫一杯倒,您不能喝!」
峻峯劈手奪的來:「就是□司令我也能喝了它」他一口飮盡了杯中酒,覺到果然很利害,但他給服輸,他要練一練他的太極拳,表示無醉意,不雙
他舌頭已經不聽指揮。两腿亂打愰。當他伸起來過,剛要揮動時,眼睛一發黑,房屋忽然旋轉起來,他掙扎不住,撲通一聲倒下了地。
舞女們驚叫起來,七手八脚的把他扶到了沙發上,小陳的鎂光,燈胆,已經費了十幾隻,老虎的每一個令人發笑的醜態,他都不肯放過,他的拍照的收獲,可說豐富到極點了。
老虎已像一隻死老虎,他什麼也不知道了!
丹娜這時輕盈的說:「他耍改造我,現在我倒想改造改造他。」
丹娜指揮着大家,先把老虎的鬍子剃掉,成了一個光嘴,再把眉毛剃掉畫上两條吊死鬼的眉毛,招呼了個理髮師來,把他頭髮燙成了小飛機,替他換上了牛仔褲,把老虎打扮成了四不像,小陳繼續拍照片,眞是釆頭被老虎出盡了。丹娜說;「把他枱到我的房裏去!」老虎打着睡鼾,他什麽知覺也沒有了。
就地取材老虎改造牛仔童
肚裏內急蠢漢誤闖浴女房
等到老虎一覺醒來時。天光也太亮,大廳上一羣舞女打着牌。老虎覺得肚子痛,急忙走向洗澡間,誰知十三點剛在洗澡,身子浸在肥皂沬浮滿的浴缸裏,看見老虎進來連忙呼「救命!」老虎嚇得退出來。丹娜聞聲趕來問;「老師;怎麼啦?」
「我肚子痛,要上廁所,誰知道拾三點在裏面洗澡」
「那末等她出來您再進去好了!」
「不成,我,我等不及了!」
「好!我跟你想法子!」丹娜走進浴房!老虎則捧着肚子來囘的打轉。
丹娜進了浴間把油布籐拉起來遮住了十三點浴缸,不覺把浴缸裏的肥皂沬捲到地上。丹娜出了浴間向老虎說:「您進去吧!我把油布籐子拉上了。」
老虎不等說完就往裡跑,一脚踏在肥皂沬上,一個倒葱忽跌進了浴間,這眞把十三點急得喊「救命」了。
及至一塲紛擾過去,老虎囘到了客廳才發覺穿的是牛仔褲,忙問丹娜:「我的衣服呢?我怎麼穿下這條褲子?」
「昨晚你吐了,我怕把你衣服弄髒,所以才替你換上這一套。」
「把我的衣服還給我!」
「我去替你拿,不過我把婚書,照片,情書,鑽戒都給你了,你還沒有把我的借據還我呢?」
「你是說那張一百両黃金的借據嗎?在我的西裝袋內的皮夾子裏,你去拿來我還結你。」
退還証件皮包內洩漏秘密
佯言和好傷心人別有懐抱
丹娜到臥室開衣櫃,從老虎西裝內取出皮夾,打開一看,竟發現了日本武官府給嚴峻峯的一封信,信內載着兩年前閣下條陳本武官府的密件,徹底破壞國共後方經濟組織計劃書,業經採用,頗著成效,茲奉東京電令,組織經濟戰畧硏究會,設立上海辦事處,特聘閣下爲常務委員,卽希十二月廿日上午十時出席第一次會議……」丹娜忽然靈機一動,開了房門,向小陳招招手,小陳走過來。丹娜說:「你把照相機借我用一用!」
「照什麼?」
「你不用管」。丹娜取下掛在小陳身上的照相機,把這文件照下來,再放進皮夾內。連衣服帶皮夾一齊送與嚴峻峯。
峻峯說:「昨晚因爲太高興,多喝了兩杯,失禮的地方,請你你不要怪!」
「老師太客氣了,我們都是些小孩子,不懂事,老師囘去之後,如果覺得我們有失禮的地方,還要請你多原諒。」
「這張小口多會說話!」峻峯打趣着;「我去了,各位再見!」
老虎換好衣服吿辭了,但是大家不住的嗤嗤笑。老虎問丹娜;「他們爲什麼這樣的對我笑?」
「老師不用理他們,他們都是拾三點!」
一臉假正經
拆穿西洋鏡
老虎囘到了大公銀行總經理室,威風凛凛的走進來,茶房偷偷地注意着老虎的眉毛,鬍子與飛機頭,想笑也敢笑。王秘書進來遞公事,看了總經理的一副怪模樣,也幾乎要笑出來。老虎覺得很奇怪,一扭身面對着穿衣鏡,才發現了自己的怪狀,這一怒,簡直使他瘋狂,他對着鏡子大吼幾聲,王秘書嚇得靈魂幾乎飛走。
情人脫險歸來
仇人就在眼前
這時丹娜正在公寓裡翻展着老虎的照片醜態百出一張比一張發噱,她樂得雨片嘴唇合不攏來。
錢媽忽聽門鈴響,連忙去開門,不料進來的郤是嚴小峯。錢媽驚訝地叫;「哦嚴少爺囘來了!
丹娜聞聲趕出來;「小峯,你怎麼囘來了?」
「我從橫濱溜囘來的,我想盡了方法才脫險,丹娜,我們趕快的結了婚,父親就沒法兒破壞我們了。」
丹娜冷然的:「結婚?我們婚約已經解除了・
「婚約解除了?」小峯驚奇地問。
「婚書?戒指都被你父親拿走,連你寫給我的信和送給我的照片都拿去了,那是你同意了?」
「你爸爸的勢力大,不同意也不行,我還要在這個地方待下去!」
「他仗着日本人的勢力欺負人,現在鬼子在太平洋上連連吃敗仗,看他能兇到幾時!」
「那是將來的事,他不會去想,不過,他雖然不認我們做夫妻,可是我們倒發生了另一種親戚關 係了。」
「喲?有這種事?」
「他巳經收我做徒弟,你不是成爲我的師兄了嗎?」
「收你做徒弟?這眞奇怪!要不然是你有了新的愛人了吧?」
「你也可以這樣想。」丹娜把嚴老虎的照片放到身後去。
「這些小照片是誰的?這麼鬼鬼崇祟,是你新愛人送你的?能不能給我看看?」
丹娜故意吃驚地站起來;「這不能給你看,看了你會生氣的!」
「我爲什麼要生氣?」
「因爲他跟你認識的!」
「認識的?」
「不但認識,而且和你有特別關係!」
這把小峰弄得更加糊塗了,他怒氣冲冲的一把奪過來:「那我非看不可!」
「啊呀!這個照片你怎能看呢!」丹娜故意地過來搶;「看了會把你氣死的!」
「那我更要看!」他把照片一張一張的翻開來;
「什麼?我爸爸?」
「你瞧你這樣子?」
「你瞧他這樣子?鬍子也沒啦!眉毛倒掛下來,這到底是怎麼囘事?」
丹娜打趣地說;「這就是爸爸的風流紀錄呀!」
丹娜正在開心的說話,錢媽匆匆的走來:「不好了!嚴少爺的爸爸帶了好多人來了!」
「我爸爸來了?」小峯似乎有點慌。
「不要緊,你躱起來!」丹娜自己也很害怕,她敎小峯躱避了,她也想找個地方。
你不要做我的兒媳婦
要做我自己的媳婦兒
可是丹娜還未來得及躱好,嚴老虎已率領四五個彪形大漢進入客廳。老虎說:「丹娜小姐,不要躱了!」
丹娜强作鎭定的囘答着;「啃!老師,我爲什麼要躱你呀?你後面的幾位是什麽人?」
「他們是我帶來保衞你的!」老虎旋向來人說;「你們把前後門站上崗,誰都不許進來!」大漢們分頭出了門。
丹娜輕盈地坐在沙發上;「怕我跑了嗎?」
「怕有人進來不方便!」
「爲什麽不方便?」
「爲了我要和你澈底的解决了我們的仇恨!」
「我和你有什麽仇恨!」
老虎指指他自己的眉毛:「這不是仇?」
又摸摸他的光嘴巴:「這不是恨?」
丹娜佯笑着:「我以爲什麼大不了的仇恨呢!我讓你剃了鬍子和眉毛好不好?」
「少說廢話!」老虎厲聲地說:「我要和你解掉這仇恨,你願意不願意?」
「你要怎樣的解法呢?」
「我們要把寃家變成親家!」老虎一步一步的邁上前。
「可是你不要我做你的兒媳婦?」丹娜兩手撑着沙發椅的靠手,想要立起來。
「我要你做我的媳婦兒!」
丹娜一陣狂笑後;「原來你是這個意思!」
「你明白,那就好辦了!」
丹娜雙手又着胸;「你要怎麼樣?」
「我要你答應我,做我的媳婦兒,你願意嗎?」
「哼!我的嚴老師,前後門都敎帶槍的把守着,你還問我願意不願意?」
「可是你的態度也得放溫柔點!」
「那末就請到我的香艶而溫柔的臥房裏,好不好?」
「好!房裏好!」
「到我那張柔軟的小床上,親愛的!我把這顆愛你的心,投到你溫暖的懷抱裡!」
「好!親愛的!咱們就到那張柔軟的床上去!
温柔房内老虎失態
衣櫃櫥中兒子憤怒
他們手挽手進了房。小峯在衣橱裏聽着頗爲吃驚,但也不敢出來,他聽見老虎的手槍扔在桌上的聲音,聽見老虎上床的聲音,接着便聽得老虎說:「我已經脫完了,你也該脫了,還等什麼?」
又聽得丹虎說;「就這麼容易嗎?」
「怎麽?你不願意?」
「你想想我願意不願意?」
「那你就別怪我啦!」這時小峯就聽得老虎起了身,丹娜與老抗拒聲,掙扎聲,終至於丹娜喊「救命」!小峯在櫥內忍耐不住,推開了衣櫥門,順手取了一個帽盒,套在老虎的頭上,又閃入衣櫃。老虎突然受得意外的襲擊,連忙鬆了揪着丹娜的雙手,取下了帽盒,丹娜則乘隙奪得了旅置桌上的手槍,對準了老虎;「把手舉起來!」
老虎這下子完全處於被威脅的地步了,他只得舉起雙手。
「把你帶來的人打發走!」丹娜和命令他說,槍口對準了老虎的胸膛,等到老虎轉過身,槍口又對準了老虎的背梁。丹娜接着說:「先把衣服穿穿好!」
老虎服服貼貼的穿衣服。衣服穿好後,丹娜把手槍插在衣袋裡,而衣袋裏的槍口依舊對着嚴老虎
丹娜把錢媽叫進來,傳達了老虎的「命令」敎那一班打手都到屋裏來。老虎只得吩咐打手們撤退。
「現在該輪到我跟你解决仇恨了!」丹娜也一步一步的逼緊了嚴老虎。
「你打死我,你也跑不了!」
「你放心,我不驗收你的命,我有個好朋友,他勸我不要報私仇,所以我感覺到這話也很有道理,所以我不殺你。」
「剛才是我跟你鬧着頑,想嚇唬嚇唬你!再說你跟小峯訂過婚,我怎麼還能這樣做,那我不是成了個畜生了嗎?
「你倒說得這麼好聽,我第一次看見你,就知道你沒存好心眼!」
「天知道」!嚴老虎裝得一副好可憐的樣子。「天地良心!我要對你不有存心眼,我可對天發誓!」
丹娜也裝成一副可愛而迷人的樣子:「你當眞沒有這個意思?」
「我沒有!」
「你不想我?」
「不!」
「你不愛我?」
「不!」
「那末你第一次到夜都會來,爲什麽盡對我釘着看,從上看到下又從下看到上,不住的在我臉打轉,這是爲什麼?」
「我記不得!」
「你爲什麼拉着我的手,盡揑着捨不得放?」
「我平常就這樣!」老虎低着頭,眼光流到了自己的脚後跟。
「你看着我!」丹娜用手托起了老虎的臉。「你爲什麼喝我剩下來的酒?」
「我怕酒糟蹋了可惜!」
「別人剩下的爲什麼不可惜?」
「我喝不了那麽多!」
「你爲什麼要挨着我坐?」
「我……」
「你爲什麽臉發紅,手發熱,心發跳?」
「……」
「你到底想我不想我?」
「我……」
「說?」
「想!」
「愛我不愛我」?
「愛!」
「那末你爲什麽要逼得我走投無路,還帶着槍來威脅我,爲什麽不乾脆向我求愛呢?」
「你會愛我這樣一個老頭子?」
「你沒有追求我,怎麼知道我不會要你呢?」
「我……我……」嚴老虎已成了一個熟透了的大楠瓜,連半點勁兒也沒有了。
丹娜「托」的一聲從衣袋內取出了那管白郞█的手槍,放在桌子上:「得了吧!你要想追求女人可別帶這樣東西呀!應該帶點花呀,糖呀,禮物呀,比較還有用些!去吧!我的小老虎,以後別再發虎威啦!」
老虎爽然若失的站起來,他去了。但第二天送來了一個大花藍,丹娜笑對小峯說:「你爸爸眞的向我求愛了!」
慶昇平張燈結綵
變戲法巧妙不同
一九四五年的雙十節,上海各街衢的五彩牌樓,以電珠綴成了各式各樣的「慶祝勝利」的大字。天上飛來,地下鑽出的將軍與志士們,以空前狂熱的情緖,來慶祝這個偉大的雙十國慶。嚴峻峰是「地下鑽出」的「志士」,所以他比較一般小市民們的歡欣與愉快,又自不同。
嚴老亮穩穩的坐在轉椅上,口中含着雪茄,他的威風依然凛凛,雖然已經改朝換代,蘿蔔頭都垂頭喪氣,失魂落魄,但嚴老光始終未倒。正如他在日本投降的那一天說的話;「你以爲我這完了嗎!」他眞的沒有「完」,他又做了國民黨政府的官,他衣襟上掛着一個圓形十二角的靑天白日證章,他並沒有「通謀敵國,圖謀反抗本國」,大槪是「通謀本國,圖謀反抗敵國」,所以安如泰山。時這王秘書來說;「總經理!您的職官證送來了!」
「哦!你去配個鏡框,把我的國民政府簡任狀張掛起來!」
「是!剛勝利的那幾天,外面對總經理有很多閑話,當時卑職很替總經理耽心!」
「唔!他們不曉得;我是正合那句古語;眞金不怕火,幹地下工作,怎麼可以隨便的露出自己的身份呢?」
「是是是!像總經理這樣的人,眞敎卑職佩服得五體投地!」
「所謂戯法人人會變,各有巧妙不同!」
「領敎領敎!」王秘書退了出去!
蓄意報仇這是英雄主義
爲民除霸才算名正言順
在另一個塲合,丹娜的公寓裏,也熱烈地慶祝着國慶。古巴已經乘着第一班由重慶下來的輪船到了上海,丹娜與小峯從十六舖碼頭接了古巴囘到公寓,暢飮以示慶祝。
「總算等到了這一天!」丹娜興奮地說。
「是的!眞理與正義,總有戰勝的一天!」古巴轉臉對小峯,「你父親是不是已經逃走了?」
「逃走了?」小峰冷冷地說:「他非但未逃走,而且開口地下工作,閉口地下工作,他現在又強了官,你看這是什麽世界」
「古先生:我有一件事攔在心裏好久沒有說出來,我想今天吿訴你,請你看看我應該怎麽辦?」丹娜沉思了半响說。
小峯天眞的問:「有什麼事,快快說出來,我也可以聽聽!」
丹娜說:「古先生!你是知道我父親被人逼死的。」
「我聽說過」。
「你知道逼死我父親的是什麼人?」
「你沒吿訴我!」
小峯插了一句嘴,「是那一個狠心的傢伙」
「就是小峯的爸爸嚴老虎!」丹娜肯定的向古巴說。
小峰聞言變了色:「又是他,」
古巴微笑着,「是不是想報仇,」
「想報仇!」丹娜說。
「我一貫的主張,是不必報私仇!」
丹娜興奮而緊張:「不是報私仇!嚴老覓有通敵的證據在我手裏。應該說是公仇!」
「拿來我看!」古巴鎭定的說。
丹娜取出了拍攝的日本武官府給嚴峻家的信件照片。古巳看完了這個文件說;「這個將據是成立的,你報公仇,我不阻攔你!」
傳票飛來嚴老虎大驚失色
劇除巨奸結束廿載血海仇
消息傳到大公銀行,嚴老虎正在聽電話:「什麽?……法院出拘票來抓我,……是一個女人檢舉我,……證據很充分,……你看我應該怎麼辦?……逃走,……好!謝謝你!」老虎掛了電話:「王秘書!」
王秘書飛步走近嚴峻峰低聲問:「總經理有什麼吩咐?」
「我剛才接到上峯的命令,我要出門幾天,在我沒囘來之前,你代拆代行!」
「是!總經理這次出門,是不是幹地下工作,
「你不用管!你去關照會計科替我在庫裏拿兩萬美金,送到我汽車上。王秘書唯唯退出,嚴峻峯戴上了黑眼鏡,正耍出門,丹娜已經帶領着法着進入了總經理室,老虎看到了丹娜,不覺脫口而呼:
「檢舉我的原來是你,」
「是的!」丹娜走近前;「沒有什麽,祇不過跟老師算算我們的仇恨!」
「我跟你有什麽仇恨,」
丹娜從皮包裏取出了兩張照片,一張是她父親的遺像,一張是日本武官府的文件照片,她先把文件照片放在桌上:「這是仇!」
再把她父親的遺像展放着;「這是恨!」
嚴峻峯先看了文件照片,大吃一驚,再看到丹娜父親的遺像,不禁爽然說:「是朱克謹!」
丹娜英氣勃勃地,「對了!就是我的父親!」
老虎滿頭大汗說,「這是你僞造的證據!」
丹娜笑了笑;「老師不必强辯了,我不但有証物,而且有証人!」
「證人在那裏?」
「在這裏!」丹娜向門外一招手,「進來」!
小峯昂着頭進了室內,嚴峻峯出乎意外的看着小峯,「我親生的兒子,要打倒我?」
小峯慨然的說,「我不是打倒爸爸,我是要打倒嚴老虎!」
老虎這時好像入了鐵閘,神經失了常態,他雙手抱着向丹娜,「丹娜小姐,你救救我,這樣一來,我的名譽就完了!」
「這個時候你還想顧全名譽,那太遲了!」丹娜掉頭不顧的出了室門。
老虎頹然的僵在轉椅上,他還聽得見朱克謹的聲音「「總經理,我求求你,這件事一鬧出去,我的名譽就完了」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