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恰姑娘
電影小說
仲春的天氣，一個打扮入時的女子，看上去最多是廿三四歲，在香港繫盛的馬路上走着，她的風姿，實在是具有吸引力，不少好色之徒，像蒼蝇釘着糖那樣，目不轉晴地凝望着她。她的高跟鞋，敲出了青春的節奏。
在一條横巷裡，她彎進來，又朝着「香港畫報」的辦事處走去。她步上三樓，推開「香港畫報」的活門，昂然而入。
「請問領取獎金在那裡？」薛茜莉說。
該社的辦事人，恰巧不在，却有一位作家顧丹，坐在那裡等人，顧丹笑着囘答：「請等一等，辦事人都不在，一會兒就要來的，我也等他們呢。」
薛茜莉見他一表人材，同時又這樣客氣，就點點頭：「謝謝你，」顧丹報以微笑，就掏出烟捲來吸烟。
「你來領獎金？」顧丹打破沉寂的空氣：「是關於設計恰恰舞裝的獎金？」
「是的，」茜莉一笑。
「哦，久仰久仰，」顧丹做了個失敬的表情：「請問——您貴姓？」
「我叫薛茜莉，您是在這兒辦事的嗎？」
「不，我是寫小說的，我叫顧丹。」
她一聽到顧丹兩字，便知他是有名的小說家。「哦，原來你就是顧丹先生，我拜讀過你許多作品。」
「榮幸之至，請指教。」他謙虛地說。
「我那有資格批評呢？不過，我很歡喜你寫的小說。」
「你覺得那一本最糟？」
薛茜莉笑了起來：「都很動人，我最歡喜看的是『夜生活的人們』，無論人物，故事，筆調都好極了。」
「過獎，過獎。」，
他們的認識，就是這樣開始。薛茜莉認爲顧丹是個出色的職業作家，願意跟他交朋友，於是，相約第二天的下午，在美心餐廳會面詳談。
顧丹覺得茜莉很健談，而又温和，她的優美的風度，使他腦裡有種新奇的觀念。他目前正是王老五，過着孤單的生活，如今突然結識了這位多釆多姿的女郎，心裡無限快慰。
次日，他換上筆挺的西服，皮鞋也擦擦光亮，依時赴約，那時，三點還差一刻，本來他們約定是三點正會面的，顧丹爲了避免佳人久候，寧願提早一刻到達。
他叫侍者來一杯凍咖啡，攤開報紙，坐在那裡恭候茜莉，時間一秒鐘就像一點鐘那樣難過，一直等到三點廿分，薛茜莉才氣呼呼地趕來。
「對不起，我來晩了。」她一坐下，就向顧丹道歉。
「沒關係，沒關係。你喝什麽？」
侍者已站在旁邊等候吩咐了。
「我要——鮮搾橙汁。」
侍者應了一聲，走了。
「這幾天忙嗎？」茜莉在找話題：「又有什麽新作發表？」
「最近我在寫一個長篇小說，是給香港畫報用的。」
「叫什麽名字？」茜莉和他，彷彿是一見如故。
「暫時定名——橋，寫人與人之間的複雜關係。」
⋯⋯
他們坐在美心，足足談了兩個鐘頭，才依依而別。
薛茜莉父母雙亡，住在姊夫家裡，雖是關係疏了一重，但姊夫待她很好，所以不覺得有什麽不稱意的地方。
茜莉很愛跳舞，姊夫家有幾個小孩，看了阿姨的恰恰舞，跳得那麽好，所以茜莉雙脚一動，孩子們就跟着搖擺起來。
姊夫對於這一點，非常不滿，但又不便對茜莉直說，免得她不愉快，不過，他有個願望，就是希望他的同事——渾名老實人，能夠跟她結婚，那就天下太平了。
可是，老實人不但老實，而且口患口吃，所以，追來追去，一無成就，把姊夫氣得直踏脚。
茜莉的姊姊，不像姊夫那樣，有偏見，有主觀，認爲婚姻大事，應該讓茜莉自己選擇，於是，她對同學王美娟的邀請，去參加派對之約，會慫恿妹妹前去，希望在舞會上，能選到一個如意郎君。
茜莉聽從了姊姊的意見，到王美娟家去玩，同時又表演了恰恰舞，這時，適有一位見女人就追的小高。見茜莉長得如此美貌，就設法接近茜莉。
小高是個專業經紀，個子矮小的人，追求的手法倒不錯。
「薛小姐，」他搭訕着：「您的舞是我生平少見的好。」
「是嗎？你跳得也不壞。」
「那差遠了，不能跟你比較。」
「何必自謙呢？你常歡喜跳舞嗎？」
「我歡喜你教我跳舞，我實在不行。」
他們以跳舞爲談話中心，談得也蠻投機。
小高也是個王老五，和顧丹，老實人，同住一處，而且彼此都住上下鋪位。
是晚，三位仁兄囘到住所，大吹法螺，將自己的艶遇經過，說得有聲有色。他們做夢也想不到，所戀者却是薛茜莉一人。
他們的鄰居，是個女歌手，名叫郭蓮蓮，她深夜歸來，見他們嘈鬧不休，就警吿道：「十二點啦，還談女人經，也不替別人想想！」
「談話也沒有自由嗎？」小高反駁她。
「你們女人也談男人經，有甚希奇？」顧丹挖苦她。
郭蓮蓮氣極，打開電唱機，播送了一支「王老五眞糊塗」的唱片，他們三人，也無可奈何。
每逢週末，就是青年男女歡樂的日子，或看電影，或去游水，節目豐富之極。差不多每一處地方，都有男女艶跡。但，薛茜莉却煩惱重重，因爲三個男人都約她去玩，她不知如何應付才好？
兩點鐘，是老實人約在家裡會面，四點鐘，是顧丹約在玫瑰茶座相聚，六點鐘又是王美娟替她約了小高，在美心餐廳碰頭，這三男戀一女的塲面，實在教人發噱——兩點正，老實人來了，茜莉的姊夫還教他如何向她献慇懃，但老實人一見了茜莉，魂也掉了，要說的話全溜跑了，使茜莉悶坐了一點多鐘。
三點多鐘，茜莉換了衣裳，趕去玫瑰餐廳和顧丹會面，他永遠是那樣守時，她心裡一陣快樂，忙喚道：「顧先生，早來啦？」
「是的，來了一會，請坐。吃點什麽？」
他們的話匣子一開，話就說不完。
顧丹新買了一本莎士比亞詩集，是送給茜莉的。
「我知道你歡喜詩，我就在書店買了這本送給你。」
「要你破費，不好意思。」
「那有什麽關係，我覺得莎士比亞這本詩集，簡直是好極了，你細細讀起來，意味無窮呢。」
「是嗎？」茜莉隨手翻開，翻到第五首，看了一會。
「一刻刻的時間□用那温柔的工程，
造成了凝盼的美目，教衆人注目，
但時間會對這同一慧眼施暴政，
使美的不再美，祇讓它一度傑出，
永遠不歇的時間把夏天帶到了，
可怕的冬天，就在那兒把他傾覆，
青枝綠葉在冰霜下萎黃枯槁了，
美披上了雪，到處是一片荒蕪，
那麽，要是沒留下夏天底花精，
那關在玻璃牆中的液體囚人，
美底精氣就得連美一齊扔，
沒有美，也不能紀念那美底靈魂。
花兒提煉出了香精，那就到冬天
也不過丢外表，本質還是新鮮。」
「好極了，也美極了！」薛茜娜讚美着說。
「現代的詩人，絶對寫不出這樣深刻的詩，所以我們要找靈感，還是在過去文化庫裡發掘寶藏吧。」
時間一恍就到六點，茜莉不能久待了，因爲王美娟替她安排在美心的約會，必須前往。
顧丹挽留也沒有用，她說：「下次再談吧，我還有事。」
他祇好望着茜莉的背影，消失在人叢中。
當她趕去美心的時候，小高和美娟都在，談了一會，美娟借故先走，剩下他倆細談。
小高的興趣，和茜莉並不十分相近，雖不至像老實人那樣尷尬，但投機兩字還談不到，彼此都拘拘謹謹，覺得時間過得太慢。
這個週末，在她，是又苦又樂，最能得到她歡心的，不用說，是顧丹，並且第二天，茜莉居然到顧丹住處去看她，尙幸老實人和小高都沒有囘來，否則，西洋鏡就揭穿了。
房東太太對薛茜莉的造訪，表示滿意，因爲她又多了一位麻將搭子，所以笑顏逐開地帮忙顧丹招呼貴客，坐了十多分鐘，茜莉吿辭，又約定次日和顧丹作郊遊。
當她跳上巴士時，小高和老實人正蹣跚而返，在巴士站，恰巧顧丹送薛茜莉登車，尙幸香港的巴士有兩扇門可以上下，以致沒有撞破這個秘密。
晚上，三位寶貝一齊返家，大家談及明天的節目，如何安排，顧丹以勝利者的姿態表示明天怎樣怎樣，小高和老實人不甘示弱，也誓言電約女友作再接再厲之舉。
老實人給電話茜莉的姊夫，請他代約茜莉，對方一口答應，小高也給電話茜莉的姊姊，茜姊也自說自話地答應下來，且看明天，茜莉怎樣應付三個男人的要求？
三個王老五，都陶醉在茜莉的約會中，懷着憧憬，吹着愉快的口哨，走着恰恰的步伐，在家裡樂不自勝。
第三天是星期休息的日子，一清早，三個王老五都醒了，一同前去火車站等候佳人，果然薛茜莉依時來到。看樣子這三男戀一女的塲面就要撞破，但編劇人巧妙的手法，把這塲戲挽救過來。
小高因爲忘記了帶東西，要趕囘家去拿，老實人忘了買菲林，也趕去街市買底片，所以薛茜莉來到的一剎那，祇有顧丹一人在守候，她不問情由地，拉了顧丹上車，顧丹本想說什麽，但也來不及申述了。
當小高，老實人先後囘到車站時，却不見佳人倩影，祇好垂頭喪氣地囘家了。
顧丹陪伴着薛茜莉，在郊外暢遊，好不快樂。
但茜莉說，晚上有一個舞會，要他作伴侶，顧丹怎能推辭，可是，顧丹祇會搖筆桿，對於搖擺舞，是一竅不通的，於是，顧丹祇好作犧牲品，供人取笑一番。
傍晚的時候，顧丹陪送她囘家，哦，天呀！老實人失望之餘，就在她家一直等她，不料竟見到顧丹。一會兒，小高也來找茜莉，這幕三男戀一女的正面會師，已成定局了，薛茜莉不願令小高和老實人傷心，就聰明地說出在車站，曾守候彼等多時，臨時家裡有事，就囘來了，不料，顧丹正來送稿費給她，於是便同去一玩。
從她的表示裡，她並非專情於顧丹，不過是普通文友罷了。於是，小高和老實人都很滿意她的解釋。
這個有驚無險的安排，是劇作者的生花妙筆所致，同時也是薛茜莉聰明過人之處。
她乘三人正面會師之際，秘密約了小高參加晚上的舞會，又秘密約了老實人去看一塲電影。三個人都有佳人陪過，所以希望又從心底浮昇上來。那晚，小高與茜莉去跳舞，茜莉竟獲得恰恰舞冠軍，得到不少獎品。
三個王老五，滿懷高興，又囘到那個公寓式的家。彼此認爲，祇要繼續努力去追，不難成為勝利者，以後也可免王老五之譏。
這時，鄰居郭蓮蓮踽踽獨返，滿懷不高興，也許他們三人太興奮了，不約而同地唱了「獨守空閨賣相思」，把郭蓮蓮大大地嘲笑了一番。
爲了達到目的，小高每日送一束鮮花給茜莉，顧丹是一封封的寫情書，老實人祇知道送禮物……
這幕戲發展到這兒，已經高潮了。但薛茜莉一直把秘密藏在心底，不讓他們知道實情，而三位寶貝的心上人，也不願宣佈出來，因此，三個王老五都能相安下去。
不過，事體變化到最後，尖銳化是不可避免了。
老實人實在熬不住了，便向茜莉的姊夫，央求論婚嫁，小高也用方法，在茜莉姊姊面前透露自己的本意，但薛茜莉自己，是壓根兒不歡喜老實人的，對小高的印象也不大好，同時，她覺得自己是個好動的女孩子，應該找一個文縐縐的男子，才能調和一下。於是，在一個月白風清的晚上，茜莉單獨去看顧丹，希望和他計論婚姻問題。
這幕三男戀一女的好戲，至此終於逼出了原形，一時緊張萬狀，無從收拾，小高和老實人在失望之餘，痛斥茜莉不該玩弄男性，茜莉也痛駡他們信口雌黄，說愛誰愛誰，並非君子。顧丹處於中立的地位，無法插嘴。
一個人要是失去了自己心愛之物，愛感的反面，自然是恨，茜莉想到這一層，也就鳴鼓收兵，不再與小高，老實人計較了。
但小高隨又遷怒於顧丹，認爲他不夠朋友，奪人所愛，顧丹知道在這時候，就好像「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乾脆來個停戰牌，使他們無從再鬧。
俗云：沒有女人，冷冷清清，有了女人，鷄犬不寧。還是冷冷清清的好，現在的剌激，是重於冷清的。
再說茜莉，囘家後，想起男人們對她的痛駡，不免痛哭一塲，姊姊姊夫規勤之中，且帶教訓，認爲她旣然歡喜顧丹，就直說好了，何必去惹小高和老實人呢？
但，她反駁：「小高是姊姊介紹的，老實人是姊夫介紹的，我不能不給他們一點面子，誰知道他們竟是住在一起的呢？」言罷，又說:「今後我一個男人也不要了。」
至於這三位仁兄，一同去餐廳買醉。
「來一瓶威士忌」，老實人對侍者説。
郭蓮蓮看見他們進來，又見他們大喝威士忌，必定是愛情受了波折，就在台上大唱「溜走了的愛情」，正好道破他們的心事。
老實人聽了郭蓮蓮的歌，一氣而走，顧丹也容受不了，也拂袖而去。祇剩下小高一入繼續在那裡買醉。
好像是郭蓮蓮動了憐憫之心□當歌唱畢，跑到小高身邊，好心規勸，終於他們引爲知己。
這三男戀一女之事，如今少了一個角逐者——小高，同時，她姊夫也認爲這次的事，顧丹並沒有錯，而且，茜莉歡喜她，就設法爲他們撮合，小孩子們也贊成這個計劃，於是，顧丹又和茜莉在一起玩樂了。
在隔壁的郭蓮蓮，和小高已到熱戀階段，想必短期內必可請大家吃喜酒。
「做朋友，眞奇怪，」郭蓮蓮對小高說：「起初你我之間，彷彿有點仇視的態度，你不滿意我，我也討厭你們，現在我却對你同情，你也非常同情我，所謂孤男寡女，是應該互助互愛的。」
一個歌女，從來沒有說過這樣理論性的話，今天郭蓮蓮，却說了出來，小高以前瞧不起蓮蓮，如今才知道自己錯了，她也有點學識啊！小高說：
「你的話，句句是眞理，你對人生的了解，毫不淺薄，你懂得不比我少，我們應該互相憐愛，愛情的熱力，也許會帮助我恢復生氣，再振作起來，爲你，爲我，爲我們的將來，盡一點力量。」
他們促膝談心，忘了時間的飛馳。
樓下傳來恰恰的音樂，郭蓮蓮不禁站了起來，俯在小高懷裡，共舞一番，那實際上是心心相印的表示啊！
劇作者不必交代他們的後果是怎樣，讀者當會猜到，那不可避免的——婚姻問題，馬上就會隨而降臨。
至於薛茜莉，自然也會把假面具放下，去跟顧丹結婚的，談到選對象，茜莉已將一般女孩子的偏向改正了，讓我節錄一段小說，就可以道出薛茜莉是怎樣聰明地擺脫了虛榮的枷鎖。
——提起我的丈夫了，腦海裡飄浮一個平凡的影子：中等的身材，受過中等的教育，近視眼，鼻子上終日架副眼鏡，行動慢呑呑的，一看就知是個教書匠，假如他穿件袈裟袍，像個修心大和尙。
老實說，在我未决定嫁以前，他簡直不是我理想中的對象。我們原是中學時代的同學，那時，我和其他少女一樣，具有青春和美麗，也帶着驕傲和矜持，在小說和戲劇上，我看過貂蟬、崔鶯鶯和林黛玉，我覺得那是典型美，常常用她們比擬自己，我更喜歡別人讚美我，採用一些最動聽的句子，什麽傾國傾城啦，閉月羞花啦，仙女下凡啦，玉骨冰肌啦，嫦娥再世啦，……彷彿，我就是人國的公主，所有的人都有歌頌我的義務。
同時，智慧告訴我，將來我還要有個丈夫，所以我盼望這衆生之中，有英雄的呂布，多情的張生，漂亮的寶玉，他們陪我做戀愛故事裡的主角，不論故事的收塲是悲劇，或者是喜劇，我都願意扮演。
但是物質的享受，也使我增加對象的條件，我覺得呂布不再騎馬，應該改坐汽車，張生住在舒服的洋房裡，而不是孤僻冷靜的西廂，寶玉改變淡泊的人生觀，熱心參加社會活動，替人家剪綵開幕，奠基啓鑰，成爲名流聞人。這樣，我們扮演的故事，才能有聲有色，追上時代。
私底下，我把這些條件寫在日記簿上，暗地裡留心物色，希望發現符合這些條件的男子。可是，非常失望的，在我週遭的男子中，竟沒有一個及格的。這時，S正在熱烈追求我，他只具備一顆誠實的心，我也只能在他的情書上打十分。
不久，中學畢業了，我的年齡也大了，可是標準的丈夫仍然未發現，家人爲我的終身大事開會議，爸爸更狠心，他以「女大當嫁」的理由，主張我找個媒人把我說出去，當然，我是誓死反對的，藉着自立爲辯護，尋到一份小學教員的職務，總算把日子拖下來。
恰巧，S也在同校教書，大家天天見面，他追求得更激烈，並且不時到我家去坐，但我的反應很冷淡，他不明白我爲什麽不愛他，只是一味地表示他的忠誠的心。
有一天，他到我家坐，正好我不在，我的妹妹拿我的日記給他看，他似乎有些失望了，第二天寫了封信給我：「淑子：首先，請你原諒我，未得你的允許，我看了你的日記。
你崇拜英雄麽？亞歷山大、成吉思汗、拿破崙可以算得，但他們早死了，你欽佩文豪麽？太戈爾、托爾斯泰、蕭伯納可以算得，但他們並不是英雄，你歡喜富翁麽？美國的煤油大王、鋼鐵大王、汽車大王，可以算得，但他們既不是英雄，又不是文豪，而且不及寶玉的漂亮哩！
等着吧，你的標準丈夫麽，上帝也許會替你另造一個。 S上。」
這是令我多麽難堪的事！我氣極了，和妹妹大吵一頓，又寫了封信給S，斥罵他沒有人格，偷看別人的日記，並且申明以後絶交了。
S却不惱我，愛我如故。這時候，我對他有個新的感覺，視他如春天裡的陽光，雖然有些熱辣辣，倒是温暖的。
歲月無情，一年年地過去，帶走了我的青春，同學們見面，不再稱讚我美麗，多敷感慨地說：「唉，我們都老了。」我攬鏡自照，是的，我果然失掉了豐滿，眼角上還隱約地有幾條魚尾皺哩！
我悲觀，我失望，心靈充滿了創傷，我想：這個世界上卽或有再生的呂布、張生和寶玉，他們也不會愛我的了，從此，我只想一個極平凡的人來愛我，撫慰我心靈底創傷，我祇願扮演故事中的配角，不妄想做什麽主角了。
我的心理改變，促使我和S的結合，我們迅速地結婚了。S做了我的丈夫。
從這個故事裡，我們的女主角薛茜莉，不再鬧什麽三角戀愛了，也不再苛求對象的條件了。
劇作者爲他們安排了結合的命運，顧丹和小高，從此不再是王老五了。另一位男角——老實人，也許仍然還要做一個時期的王老五，因爲男女間，太老實是不行的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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