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妖姬
電影小說
一
胡桃初進「美銀座」劇塲三天了。
自從尋得這份靠賣大腿做舞女的職業以後,未曾得着導演分配給她的工作,原因是經理事忙,忘記介紹她與導演相識,因此滿腹的牢騷無從發洩,但是她却有自信心,終有一天會紅得發紫。
因爲自己有漂亮的臉孔,由上而下處處的曲線極外明顯,從外表的觀點,她的確是一個靑春活潑早熟的女郞,一對迷人的媚眼,蘋菓般的粉靨,櫻桃小口染着醉人的口紅,整個容貌有如豔麗的春花,配合玲瓏曲線的健美體格,天生賦有風騷媚惑的姿態,難怪男人看到都被她的魅力所吸住了。
大導演香取,一身兼任數職,日夜工作不停,的確是一個忙人,新人簡直沒有機會跟他會面而被忽略,怪不得胡桃忍不住一肚子悶氣,求進心切,挺起高聳胸脯踏進事務室裏便毛遂自薦,走向香取面前開聲便問道:
「先生!你早!」
「你是新來的人嗎?」
「是!我名胡桃,三天前來的舞女,經理沒有吿訴你嗎?」
「新添人是可以的,但是我做導演,添人我都不知道,眞是笑話!」香取不滿經理事前也不關照,歇斯底理的說着。
胡桃看見他冷淡的態度,頗感失望,想不到自己打扮得這般漂亮,竟然引不起他的注目,其實香取滿腹心事,憤忿着舞女虹子居然不守團規,整夜不囘宿舍睡覺,懷疑她有軌外行爲,正想着要發牢騷,莫怪胡桃首當其衝碰了釘子。
胡桃還是不會死心,「失敗是成功之母」,堅强的毅力助長她鼓起餘勇,「旣入寶山,焉得空手囘?」胸中還滯留不滿的怒火,徉徊在甬道中閒步。忖度着如何才是最好的登龍捷徑?挽囘求進取的雄心,初步的失敗並不掛意,必須達到目的,才肯罷手。
虹子已經趕囘來在更衣室換衫,預備早晨排練,聽到導演召見,私心忐忑走向事務室去看他,香取一本正經的追究昨晚的行踪。
「嗯,昨天晚上不囘來到甚麽地方去?曉得嗎你的姐姐非常担心,這是不可以的。」
虹子低下頭不敢正視,尷尬得答不出話來,同時也不便將自己秘密的行爲坦白宣佈出來,焦急的面容使香取對她更大的懷疑心,繼續追究下去。
「你說昨晚到那兒去?同誰去的?噢!虹子,你愛上了誰?我不干涉你談戀愛,不過我要知道的他是誰?我沒有時間,快些說吧!」他恐怕年輕少女容易受着罪惡的誘惑,如果他明瞭虹子的愛人是誰,也可放心。
「是的我愛的是一個我所非常了解的人。」輕微羞澀的囘答,聲音也漸漸低微下來,心裏希望這幾句話可以遮瞞着,爲了緩和空氣,故意擺出令人憐憫的表情,默求對方不再追究下去。
「這個金錶是從那個人送來的?拿去吧!旣然你了解他,我也可以不管,但是下次不能再犯團規。」
虹子如遇大赦慚愧地退了出來,走出外面的態度立刻轉變,若無其事的不露聲色,彷彿胸無芥蒂的避開大家的視線,似乎受大導演召見是一件光幸寵的事情。
二
千鳥食堂開設在「美銀座」的附近,是舞女與演員休息時間的█集地,打情駕俏的聲音不絕於耳,也是揭發私人秘密的傳達所,大家交換每日所發生的內幕新聞,所以虹子的事情很快洩露出來,他們詆駡虹子的愛人是個騙子,送一隻金錶便要玩弄一個女人,許多女人不知不覺沉入他的圈套,結果那隻金錶還是便宜貨,曉得上當已經太遲了。可惜虹子現在還在做夢呢!
這些話也是舞女山田吿訴町子的經過,由金錶店的人透露出來的消息。
後台管理員旗本走進千島食堂,看見舞女聚在一起聊天,便發牢騷。
「穿了這種衣服在外面亂竄是不可以的,貼着通吿難道不明白嗎?快要完塲還不進去?」
千島食堂的老板娘看了旗本在厲聲斥責,憤憤不平地說:
「我說的你們不信,可不是嗎?生意已經冷淡,旗本那傢伙又要來找麻煩,要不然你們去戲院交涉一下,也不是不可以的。」
爲着做不到舞女們的生意,不得已用方法來應付這種嚴格的規矩,茶客爲了肉感的舞娘在這裏集合,怎肯到來這裏光顧。
「老板娘看上我了,大家注意一吓!」旗本反而吃起豆腐來,故意對她嘲笑,因爲這裏是大家每日要到的地方,太熟稔而不拘言笑。
「旗本先生!你爲甚麼要駡得如此刻薄,你根本沒有資格和老娘一同外出,我也沒有這種義務與責任。」
「誰說要你負責任,不過只是求你賞面吧了。」旗本不好意思囘答,想不到這個老板娘倒會弄花槍。
「我在淺草這個地方,不跟別的女人一樣,從來未求過人,許多事情都能做出來,求人的話更不用說了。」她的口氣越來越誇大了。
「啊!我明白了,老板娘說得到做得到,眞是有一套!」
「所以我不管是誰,要駡便駡!」顯然有些潑辣,令人曉得她是不可惹的。
「其實,近來的舞女們,實在太不成話,沒有幾個好的,噢!我想起來了,兩三天前又來了一個新舞女。」
「我曉得她的名叫胡桃,昨晚一個人悄悄到這兒來,吃的東西都是叫好的,還喝了幾杯酒,後來打聽才知道是從西部來的。」
「原來是巡廻歌舞團的粗野保伙,那不成啊!」旗本的話說完看着時間也溜走了。
三
胡桃從後台的旋螺梯下去,聽見下面一片舞女們喧嚷聲音,頗爲驚駭,放慢脚步一級一級徐徐而下,看情形好像對付自己的樣子,對方是美銀座的女主角春野麗,滿面怒容,大聲呼喊:
「快下來!原來是你啊!三天前來的是不?叫甚麽名?」春野麗的聲威俱厲,有如挑釁的形勢。
「麗姐!甚麼事啊?」虹子駭異着發生甚麼事。
「那個剛進來的,架子好大,非要叫她知道一點厲害不可,叫她偏不下來,笑話極了,把淺草看得那麽容易,眞是太不識相!」
「不是不識相,也許不懂規矩吧?派頭可不小!」町子也在助威。
「混蛋東西,還沒有學爬,就要學走。」麗的火光了。
胡桃甚麽話都聽在耳朵裏,可是一言不發,燃着一枝香煙含在咀裏猛吸着,無意中發出冷笑的聲音,無異使對方感覺是一種諷剌,打擊了春野麗的自尊心,立刻嬌容驟變,喚她過來,胡桃從容不逼走過去,看見對方背後站定許多人氣燄萬丈,不明白到底何事得罪她們?正在疑慮間,春野麗進前一步舉手擰棄了胡桃嘴裏的香煙,順勢摑下一隻耳光,打得胡桃頭昏眼花,莫名其妙?懾於她的淫威,未敢邃然囘手。
「懂得嗎?這是敎訓新人的規矩!」春野麗自持優勢,打過之後,還要冷嘲熱諷,其他的舞女嘻嘻哈哈恥笑新人無能的屈服了。
旗本也是爲着衛護春野麗,蔑視從西部來的新人太下流,到這時候也助紂為虐出聲說着:
「幹嗎?可以馬虎也就算了,讓我去對付吧!」從中把她們勸開。
「剛才眞使我光火了!」春野麗下馬威勝利了。
「算了吧!如果被老板曉得,又怎樣辦?現在是排練的時間,趕快去練習吧!」大家聽了他的話也就走開了。胡桃默不出聲,忍耐着氣憤悄悄地向後退。
香取從遠遠的事務室跑過來,看見胡桃獨自一個人呆在那裏,開口問她:
「對不起,你是剛進來的胡桃嗎?剛才發生甚麼事?」
「剛才沒有甚麽?」胡桃瞪他一眼,拿起香煙向他借火:「請你替我看看這裏。」說完打開胸膛衣襟給他看傷處,其實這是她的迷湯手段,打的耳光,怎樣會在胸前,眞是有點「那個」,香取不知天地順口便說:
「怎麽樣!擦破了皮嗎?不要緊,用些碘酒抹下就好了。」
香取說完也就走開了,雖然態度比初次見面好點,但是一個受虧的人,需要別人的撫慰,想不到他說幾句不關痛癢的話便溜走了。懊惱得說不出話來,望着他的背影,默默出神。
四
胡桃再次受了導演的奚落後,深恨被台柱的侮辱,雙重的打擊,感覺着孤掌難鳴垂頭喪氣踱歩出外,走向千鳥食堂借酒澆愁,愈想愈不甘願,難道每一個新人都要忍受這種的欺侮嗎?大不了一份工不做,何况大導演不把她看在眼裏,豈可無端端白受凌辱,任何弱者也不肯退讓,因此報復之心油然而生,看見鄰座幾個女食客,她們也是院中的舞女,交頭接耳,竊竊私議,却未敢與自己親近或交談,顯然是蔑視自己是弱者而外,還有什麽話可說?悔恨着當時爲什麼笨蠢到如此地步,以致受大家恥笑,自己獨自狂飮暗忖報仇念頭。
霎那間,食廳坐滿了人,正是她們排練後趁着休息時闖進來吃東西,大家包圍着議論紛紜,春野麗揚眉吐氣高談濶論,胡桃視線所接觸的地方,好像炸弾的導火線着火了,猛然站起身脫去披在身上的大衣,寃家相見極外眼紅,逼上前去,春野麗看她來意兇兇,排開衆人挨身近前,怒目相向。
「我想請敎你,所謂學學淺草的舞蹈規矩?」
「好傢伙,眼中無人,你有這種的胆量?來吧!」春野麗握拳待發。
廳中食客喧嘩起來,誰也勸不了她倆,花拳綉腿,打得衣破裙裂,絕不停止,一手抓着頭髮,一手擰着胸坎,糾成一團倒地飛滾,爬得身來,復再撲倒,杯碟酒瓶亂抛,不怕你死我活,滿地碎玻璃。春野麗氣喘力衰,被踢中下腹跌倒落地,胡桃飛身撲來,騎在身上,扼住喉頸,直至對方喊救命始肯放手,一塲兇險肉搏至此爲止。
不幸春野麗背脊被碎玻璃刺傷,血流如注,玉容變色,大家緊急找醫生替她療傷止血,幸而不致鬧出命案。
香取聽得千鳥食堂舞女們打架,連忙跑來,看見春野麗受傷,非常焦急,幸而戶田醫生也來了。
「快些來吧!」香取催促醫生趕快下手療傷。
「眞麻煩,我不明白這些野孩子爲什麽要打架?」戶田怨理說着:
「不是說閒話的時候,快點!」香取怪他多嘴,再次催促。
麗這時候才感覺痛,發出呻吟的聲音,醫生替她檢查傷勢,立刻施手術,「痛呀!痛呀!」還是不斷地呼叫着:
「不要多叫,旣然怕痛,就不要打架了。」戶田遏止她的叫聲。
「痛啊!太痛了!我痛得很!」春野麗不斷的呻吟。
「這點痛都不能忍受,要是替你止痛,以後還有更多更痛的事發生,所以務必讓你們知道痛的難受,儆戒你們對於大小事情都是不在乎的樣子。」
「戶田先生,並不是她不在乎,」山田替春野麗着急,憐惜她受傷的痛苦,「誰願意病痛,我們爲了生活不能生病的。」
「是喲!單說穿洋服和高跟鞋,靠薪水是買不起的。」町子也吐出自己的苦衷。
「瞎說,打架毀傷了身子,是爲了穿洋服與買皮鞋嗎?」戶田駡她。
香取聽了山田與町子的話有所感觸,對這些舞娘賦有同情心,的確她們的月薪太稀薄了,有家庭負担女人,更加凄慘,忠於藝術的人是不會跟刮龍的老板計較待遇問題,認爲與市儈爭執銅臭,末免太平凡,太俗氣,情願挨餓苦幹,爭求成名之一日可以吐氣。
剛才兩個舞女所說的話,打中了自己的心病,也是自己要對老板提出而未曾說出來的話。這時候不能再守緘默,站起身向大家開口,聲音特別響亮。
「大家聽着,你們的話都是有理由的,可是對我說未免多餘,人是因了食飯,吃比什麼都重要,有得吃才能生活,才能工作,但是無論找什麽事都是不容易,所以我們要爲生活努力,拚命去幹,你們的事是在上台拚命跳舞……。」
「無論跳了多少,一套西裝都買不起。」
「祗要努力,什麽困難都能解决,一套西裝不算爲奇。」
「如果跳裸體舞,馬上都可以解决。」一個舞女突然發出此言。
「胡說,那不是跳舞,簡直是賣淫。」香取生氣的反擊,不失藝術家的風度,不願做色情的販子,想不到團裏的舞女也有這樣墮落的思想,眞叫他痛心。
「香取先生,好了吧!她們現在不會明白,將來也會明白的。」戶田同情香取的高尙的意志,勸他下去休息。不要再跟這些無知的女人嚕囌。
香取明瞭大家生活的痛苦,但却不願違背自己的意志。
香取討厭無意識胡鬧,乘隙走下來找愛人圭子談話。
五
「她們又在這裏打架?」旗本也在旁邊挿嘴說。
「在淺草這個地方打架算做稀奇嗎?這裏簡直是魔鬼世界。」戶田療好傷口,注射止痛之後,也來搭訥。
「你總是高興多管閒事,她們爲甚麼打架?」香取還不明白誰跟春野麗打起來,這時才猛然問間。
「還不是戶田的弟弟的事……」圭子說。
「不,是新人胡桃,這是第二囘了。」旗本略爲香取叙述,但所說並不公正,這樣使香取對於胡桃留下更壞的印象。
圭子這時心事重重,担心將來胡桃必然引誘香取,另外憂慮妹妹上了別人的誘惑,看見虹子在旁邊,也就拉她外出,單獨跟她細談。
「妹妹,你在家的時候,大家生活都過得去,現在你做舞女也不要緊,反而時常不在家。」
「照姊姊的話,你已經把我的事情完全吿訴香取先生了。」
「但是姊姊很担心你的事,近來每晚囘來很遲,昨晚爲甚麼不囘來?」
「那是我的自由!」虹子不服負氣反駁。
「這也是的,不過,我看對方那個人有些替你担心,你受了他的手錶是怎樣的交情?」
「姊姊你別吃醋,這是我自己的事。」
「不錯,也許有一天你會後悔。」圭子看見妹妹倔强脾氣,不肯接受勸吿,同時還造成了姊妹間的裂痕,無限惆悵。
然而爲甚麼圭子對妹妹的戀人印象如此惡劣?久住在淺草的居民,大家都曉得準北條這個惡霸,利用無職業的流氓聚集做自己的部下,四出勒索、槍刼,罪深孽重,自身却在上等社會鬼混,狩取目的物,淺草區的女人畏之如虎,大家聽見聲名狼藉「採花賊」的肆性淫樂刼財刼色的惡行,無不談虎色變,咬牙切齒,恨之入骨,嗣後犯案壘壘,琅璫入獄,但是他的惡勢力依舊存在,不久,乘機逃脫,深潛暗出,故態復萌,料不到圭子的妹妹醉心虛榮,墮入他的圈套。
三年前圭子曾經受過他的欺騙,慘遭蹂躪,在黑暗中忍痛偷生,屢次想擺脫惡罪的鎖鍊,被他發覺,反受咆哮鞭打,在其勢力範圍之下謀生,很多女人逃脫不了他的魔掌。終于「採花賊」被捕,她亦卸却桎梏,獲得新生。
這時圭子曉得妹妹的戀人是準北條,那有不驚悸畏懼的道理,可是不斷的苦勸,結果反被虹子的誤會,痛恨萬分,暗自悲泣。
香取在食堂裏看不到圭子的芳影,走出來找她。
「圭子,你倒喜歡孤寂?其實不合羣的人,就會被大家捨棄!如果想麵包,大家要都去爭奪,這不是胡說,的確是這麽一囘事。」香取看到愛人的冷淡獨處,鼓勵她振作起來。
「不!我吃過Castary的神泉,我愛淺草的一切。」
「就是說打架是不成旳!」
「那麼被你駡了。」
「把骯髒的東西擦在面上,自己沒有發現,如果用手摸了起來才曉得是髒了。」
「你好像傷風了,爲甚麼不早點囘去休息。」圭子依偎着香取的肩傳,無限的溫柔,內心也覺得喜慰。
「不要緊,難得你注意到我的康健,虹子怎麽樣哩!」香取也感激她的關懷,伸手撫摸她的秀髮,親熱起來。
「她又出去了,香取先生,如果我有機會跟你過生活的時候,把虹子帶在一起好不好?我倆都是孤單的人,你說對嗎?」
「O,K,」戶田醫生不知幾時走過來,聽見他們情話綿綿,不禁代替香取囘答,向他們取笑。
「那就拜托你了:」圭子還不曉得戶田進來,以爲是香取的聲音滿心歡慰。
「O,K,」這時香取也奇怪,囘頭看見戶田的愍笑,推開圭子與他打招呼,圭子見關進來的是戶田,難爲情地逃走了。
六
夜深了,香取還留連千鳥食堂未曾囘去,旗本跑進來吿訴他:
「香取先生,眞弄得頭痛,胡桃那傢伙,電車的時間過去了,囘去不得,沒法讓她住外邊吧!」
「是嗎?我還未曾問打架的事情,叫她進來。」
胡桃依然不起勁姗姗走進來。
「不能囘去嗎?」
「沒有電車了。」
「家在那裏?」
「南千柱,夜深了,警察要詰問的,所以我困難了。」
香取也感覺大傷腦筋,圭子却着急起來,恐怕香取帶她去開旅館,這樣不難給胡桃最好的機會,不能不出聲音替香取出主意。也是爲自己打算。
「到那裏住都不好,如果好的話在這裏將就一晚。」
胡桃假惺惺聽不見圭子的話,先走出門外等候香取一同去。
「不!今晚打架的事情,我還有話問她哩!你放心吧!」
圭子强顏作笑,低首無言,目送他們形影雙雙地走了,歎了一口吁氣,心事重新湧上來,愁眉深鎖,埋怨自己是個懦弱的女人。
七
胡桃跟着香取走進了公寓樓上的房間裏,舉目四視,好像搜索男人寢室內的秘密,看到一幀女人的像架擺在檯上,伸手拿來抛棄牆角,這是女人善妒的天性,她也許爲香取願意帶她到私人的房間裏來,這裏面的一切都是她的所有權,這時候心裏狂熾盛旺的佔有慾,甚至香取也是她的,她愛上了他,不能容忍再有第二個女人在房中,或者在他倆之間,不論對方的反應如何?今晚須征服香取,佔爲己有,否則香取有不願意的話,也不會單獨帶她進來住宿,這種神秘的心理變態,從外表也可以看得出來。雖然這些話還沒有從她的嘴裏說出來,行動的表現比較語言還要坦白,兩隻充滿慾燄憫爍的眼睛,光芒逼人。
香取視線的觸覺還沒有接近着她,儘管做着自己的事情,找出一套男人睡衣抛在床上給她:
「這件睡衣給你換,小床也讓給你。」
「香取先生!你帶我來,我應該先向你陪罪。」
「再不麻煩我便得了,我不必你陪甚麽禮。」
胡桃聽見他的話,緩和得多,走近床沿開始脫掉大褸,羊毛衫,裙子,尼龍絲襪……一件件東丢西抛,雖然室內還有一個男人,不但沒有避忌,甚至帶誘惑的挑逗,可是香取也不理睬她的擧動,儘管另外拿着毛氈舖在地上,預備單獨在這地方睡覺,他的一擧一動出乎胡桃意料之外,天下間竟然有這種男人,她想着今晚恐怕又要失敗了,假使不採取主動地位,再不會有甚麽希望的。
「香取先生,請你開一開床頭的燈光,聲音有些顫抖。
香取勉强從地上爬起身來,走近床頭替她開燈,這時候才注意到躺在床上的胡桃未曾穿上睡衣,兩雙赤裸的手臂以至胸部裸露在毛氈外面,光亮的眼睛瞪住他發出甜蜜的微笑,使他畏縮不敢近前,迅速退囘倒臥在地舖上納頭睡覺。
胡桃感覺又失敗了,男人,究竟他是那一種男人,向來未曾看見這種臨陣退縮的男人;不再發動閃電戰術,恐怕天快要亮了,最後的機會也完了!
「香取先生請把火借我一下。」胡桃拿起床頭樣面的香烟抽出一枝含在嘴裏,等待着香取挨近前來。
他果然慢慢地爬起來,從褲袋裏摸出打火機,走過來替她引火,態度溫和地問她:
「怎麼啦!沒有穿上睡衣?」
「我沒有這種習慣,你歡喜那樣的裸體畫嗎?」
「非常歡喜,寫生是最好不過的。」
「你眞是喜歡的話,那就非常像我不穿睡衣。」
胡桃的話還未說完,雙臂已經攬住他的頭頸,香取急忙掙脫,由這幾句話聽來,也許胡桃誤會他有意愛上了自己,兩手兜攬得更緊,身子也被站立地上香取的軀體吊離睡床,竭力嘅開她的手臂,有如脫轡之馬,開門逃出,忽促連鞋子也沒有穿上,碰巧房東太太,由樓梯上來,猛看香取匆忙狼狽的樣子,驚奇地喚住他,問他有什麼急外出急爲什麼赤着足連鞋也不穿,香取連忙向她陪不是,並且借她的拖鞋,飛跑下樓去。
八
「美銀座」的老板在事務所責備經理,營業一落千丈。負債纍纍,再繼續下去不如趁早關門,爲什麽要養住這班只懂得吃飯睡覺的寄生蟲,劇塲不是慈善機關,再不會有新花樣,挽囘頹勢,祗好全體滾蛋。
經理只有耳朶聽他發牢騷,沒有半句聲辯的話,低聲下氣。這時候香取也進來了,便針對着他,拍馬附和地替老板說話。
「香取先生,這裏的東西,對吸引淺草的觀衆,感到非常困難,這次新排的聖德麗娜公主,淺草的觀衆是不歡迎的。」
「對!就是我也不歡迎。」老板大聲說着,怒容滿面。
「所以應該改變新花樣。」經理囘答,目視香取。
「你說的是什麽?」香取疑慮着他們不愉快的談話。
「我說,如果沒有裸體舞看,觀衆是不會來的。」經理斬釘截鐵的主意叫舞女犧牲色相,替老板賺錢。
「與排演像聖德麗娜的故事,同樣是不可能。」
「修改劇本並不困難,譬如公主到了宮殿以後就入浴,衣服被人偷去了,就裸着身體跳起舞來,配合驚恐悲嘆的表情……。」經理自作聰明修改劇本。
「這樣的故事,倒頂有趣。」老板表示贊同。
「不要再談,這種談判快點停止。」香友提出抗議。
「那麼你的意思要怎樣幹?」經理催促他提供意見。
「我的看法,若是觀衆不來,固然不好,來得太多,也會破壞整個戲的嚴肅。」
「香取先生,你所說的果然有理,然而情勢上……。」
「是的,我也感覺情勢很重要,祗要能迎合觀衆的需要,但無論從那一方面看法,一定會墮落!跳舞及舞女們也會墮落,卽使不!一輩子也紅不了。」
「你所說的不外是兒童保護委員會那一套老話。」經理不願意聽他呆板的理論。
「對的,世間上的事情,就憑大家一點一點的協助做出來的。」
「那麼說劇塲要先關門了,否則改爲電影院,果眞如此,這些工作人員將來如何安插?」經理再沒有留情堅持初衷。
老板聽得乏味,鼾聲大作,呼呼人睡。
「那讓我再考慮吧!」香取想到工作人員吃飯問題,也不再强烈的反對,留待考慮折衷辦法。
櫻花盛開,氣候還是很冷,香取的吁嘆,變幻了白色霧烟。
九
千鳥食堂門外一陣騷動,引起了伙伴的話柄。
「殺人的兇犯逃到這裏來嗎?」羅漢雲說。
「嚇!淺草這地方,什麽樣的人都會混進來的。」阿才囘答。
舞女們空着無事,也跑進來吃東西,跟胡桃打架的春野麗傷也癒了,大家湊在一起聊天。
「老板娘不必忙啊!我們沒有事做,晚飯所點的菜也不必急。」旗本也在這裏。
「那倒很好,爲什麼要停止排練?」阿才問他。
「香取先生好像在考慮修改劇本。」旗本囘答。
十
香取在私寓專心考慮修改劇本,改了再改,心情非常不愉快,要顧全大家的生活與前途,又不肯違背良心遺害社會出賣色情,復要保持票房高超紀錄,使得他大傷腦筋,寢食不安,茶飯無味。情緖惡劣,苦惱得無可形容,絞盡腦汁;滿地紙團,寫不出新的劇本,聽見敲門的音響,應聲問誰。
「旗本先生嗎?請進來。」
「進來也可以嗎?」原來是胡桃的聲音。
「忙得很,囘去吧!」香取怕她再來騷擾,下逐客令。
「囘去沒有電車呀!」胡桃故意撒嬌說着:
「瞎說,現在什麼時候?怎會沒有電車?囘去吧!快些。」
「香取先生,你忘記了把火借給我。」
「混蛋,你幹麽?搗亂也要有個程度,囘去吧!我的事情忙得很。」
胡桃被他無情的驅逐,也發火了,再也不顧害羞地猛烈擁抱香取狂吻,他似瘋了一般,怎樣地掙扎,胡桃絕不放手,美人如蛇蠍,雙臂摟緊着他,連氣也透不出來。香唇吻得他氣力也鬆懈了。
「還不停止,你要幹麽?混蛋,快囘去。」
「不行,等會兒囘去,幹麼?你……。」
胡桃看他絲毫沒有親熱表示,明白香取不是愛她的,也許他還掛念圭子,不覺悲從中來,暗自哀泣,拉開了門,淚水汪汪獨自走了。
胡桃本來是熱情奔放粗線條的女人,個性堅强,從來不肯示弱,更不會在別人面前流涙。這次單戀香取失敗,枉費一片癡情,鐵般的心腸也要脆弱下來。
香取拒絕了胡桃的癡纏以後,忽然心血來潮,趕快開步走出門外,追她囘來,爲什麽哩?胡桃的魅力觸動他的靈感,他需要胡桃,她有一切優美條件,以前被他所忽略,這時澈底的覺悟,多愁善病的女人被遺棄了,現世紀的男子看重熱情豪爽富有魅力的女人,馬上放棄了以前對胡桃惡劣的印象,從新對她發生好感,細心體會熱情女人的特長,開始寫作新劇本,積極造就她上舞台發揮她的才華。
新創作「豹女」上演成功了。
「不要擠啊!請你們不要擠!」羣衆在院外售票處排長蛇陣,每日每塲擠逼得水洩不通。
「胡桃的名氣眞大啊!那塲豹女舞竟然轟動起來」千鳥食堂的阿才,站在對面看得很高興。
「這囘祗要沒有人受傷就好了……香取的功勞夠大啊!」戶田醫生也替香取喜慰。
「大家擁擠在這兒眞不解,正是小偷混過來的好機會。」同伴也嚷着。
「千鳥食堂不要再讓出去了。現在賺錢的機會。」羅漢雲幸喜沒有將千鳥出賣。
「豹女的舞藝超羣,漂亮的美女紅了。」羣衆的喊聲。
「聽說胡桃搭上了香取先生了。」女侍給圭子情報。
「這個女人太厲害啊!」圭子囘答。
十一
虹子生病,沒有參加豹女的演出,失了很好的機會,姊姊延請戶田醫生囘家診治。
「戶田醫生,怎麼樣?虹子好像有些嘔吐?」
「是呀!受孕了。」戶田斷定是有喜事。
「虹子這人是好的,可惜送手錶的那個人害了她,」圭子爲妹妹婉惜走錯了路。
「手錶被他拿囘去了,懊悔不聽姊姊的話,這時做了人家的玩物。」虹子覺悟了,坦白地將自己的秘密吿訴姊姊,她哭了。圭子早明白有這麼的一天。
「虹子,安靜一點,任何人都把女人當爲傻瓜看待,做女人有什麼辦法哩?虹子,姊姊也會做過這樣的事,旣然被騙當爲玩物抛棄了,殺了他吧!不!殺人要坐牢,害人的壞蛋都逍遙法外……姊姊總是苦勸你時時當心,不要蹈我故轍!」圭子悲憤的安慰妹妹。
「姊姊:我太愚蠢了。」
「不要哭,若是哭就失敗了,知過能改,幸福是自己造成,姊姊要是能和香取結婚,一定同你一塊兒過生活……。」
「姊姊:以後我會聽你的話,我要工作,我要再到劇塲去跳舞,聽受香取先生的敎導。」
把以前的事忘了吧!今後發奮做個新人。
十二
萬惡的魔鬼進踏了千鳥食堂,圭子慌得像驚弓之鳥,她發現以前的情夫準北條,手僵足凍全身顫抖,這時候緊張驚惶的神態,探望周圍沒有一個人可挽救自己,更加恐懼起來,門外又有彪形大漢的黨徒。
「阿圭小姐好久不見了,現在我囘來有話跟你說。」準北條除去黑眼鏡,一步一步挨近圭子的身邊,他看見圭子要呼喊,急忙喝止她不能張聲。
「吿訴你準北條活着囘來了,你的香取先生不必想再敢麻煩我,當心!你們的狗命。」
「你使我受的痛苦還不夠嗎?我和你已斷絕了關係,就是有不容赦之事,早該把它丟開了,總之,把過去的事情忘記了吧!」圭子誠懇的哀求他。
「你不用着急,我不想囘來和你重溫舊夢,誰跟你愛好都可以,我來與你談虹子的事情。」
「虹子,她關你有什麽事?」
「她跟我已經三個月了,就是你反對也沒用,準北條是一個不會聽話的人,但是我也是男人說出來的話便算數。假使你認爲無理的話,你再囘想近來你和香取生活得很好,就聽他的話吧!」準北條語氣近有威脅性質,不允許她干涉虹子跟他暧昧的事情。
惡魔這時對她不下毒手,可是他絕對不會放過她,滿身陰險毒計,遲早必然嫁禍到自己身上。
黨徒三泰警吿這個幸災樂禍的魁首,要他戴上黑眼鏡,避免警探的耳目,可是準北條泰然自若,並不爲意,一雙色中餓鬼的兇眼,周圍獵取漂亮的女人,剛進來的一個女待他看見了。
「大哥,這個貨物怎麼樣?」黨徒吉問準北條。
「這個容易,送她一隻手提袋就行了。」準北條說得易如反掌,辣手摧花的手段,令人可怕,說着順手把女侍摟過來。
「不要說好聽話!放開吧!瞎了眼睛看錯人,有本領爲什麼不去勾搭胡桃?」女侍忿怒地斥責在他懷抱中的用力掙扎,他還是伸長嘴巴,强硬地要吻她的香唇。
「滾開,你眞是禽獸。」女侍不顧死活逃脫他的糾纏。
「大哥!這個便是胡桃啊!」黨徒吉指着牆間掛着胡桃的人像。
「好漂亮的女豹!」黨徒三泰附和地稱讚胡桃的美麗。
果然準北條注意力集中向胡桃肉感的人像出神,採花賊又在轉念頭,紅舞女是他的財色兼收的目的,女侍逃脫了,他也不再計較,其實這個女侍爲着熄滅惡覇對她的野心,同情圭子和虹子的悲慘遭遇,洞悉淫棍的底蘊,同時也痛恨胡桃搶奪圭子的戀人,最聰明的辨法避免將來自己的不幸,幾句話移禍東牆。引誘他去向胡桃找麻煩。
十三
「觀衆簡直無立錐之地,全院都擠滿了,是啊,香取先生,如果營業再好一點,全體演員的薪水,就會增加七成。」經理看到熱鬧情形,笑顏逐開,自動向香取提議演員加薪。
「眞的嗎?謝謝。」香取也慶幸新劇本與造成新人胡桃的成功。
「那麼以後把胡桃提拔爲台柱,不,從明天起她就可以得到台柱最高的待遇。」
「不,還要比台柱提高一級,我從觀衆的立塲來說話,這是應該的。」老板大有所獲,滿面春風。
大家走進院中觀看胡桃出塲表演天橋立體艶舞。
這是舞女從舞台跳到觀衆的面前,天橋是接近台下觀衆的道路,甚至觀衆看到性感的熱舞,情不自禁的時候,可以伸手觸摸舞嬢的肌肉,舞女不但不會生氣,反且感覺光榮,如果舞藝遜色,誰還會理睬她呢?况且這是規矩,不是犯法,同時舞女當塲可以接受觀衆餽贈飾物……這種色情狂輕佻的舉動,特別在淺草地方才會出現的。
後台人員的工作,更加緊張,管理燈光的人,把紅紅綠綠各種顏色的水銀燈集中照射在胡桃身上,使台下觀衆欣賞舞孃玲瓏曲線,更加明顯。
採花賊準北條老早擠上觀衆羣中,看到貌女最精彩表演,媚眼傳情互相對視的時候,連忙摸出金錶抛上去,胡桃敏捷的動作接受下來,觀衆瘋狂喝彩,掌聲震動全院。
豹女節目完畢,胡桃退入後台預備走進更衣室卸裝,淫魔已經從舞台後門混進來了,截住胡桃談話:
「你注意了沒有,金手錶,這個東西如果認爲好的,就送給你。」
「哎,那太開心了。」胡桃敷衍的囘答。
「假使如果願意的話,大家一塊兒去吃飯。」準北條提出要求。
「好的好的,但今晚是練習時間。」
「那麽等候練習以後。」
「實在今晚太疲倦了。」胡桃推得無法,祗好拒絕。
「乘車去好嗎?」準北條還是逼得她非答應不可。
「麻煩得很,去吃飯甚麽意思?這是用不着的。」胡桃乾脆的拒絕了他,得罪客人也不在乎。把金錶擲還他。
香取望見準北條瞎纏。看不過眼,挨近前向胡桃聲東擊西地發牢騷。
「馬上開始練習了,你還在這樣忙甚麽,那般胡鬧。」
「噢,你在說誰?」準北條聽得明白是譏剌自己,也不客氣跟他作對,丢開帽子,脫掉大衣,準備搏鬥。
「說你又怎樣?」
「香取你這傢伙,你也應該打聽我是誰?不知慚愧的東西到處搞女人,給一點厲害讓你看看。」一拳揮來,香取閃開,抓着他的手腕向前一抛,整個軀體落地葫蘆,跌下去爬不起來。
「禽獸,畜生,把這禽獸殺了吧。」準北條伸手摸衣襟的手槍,可是忘記帶來,懊惱地說:「記着吧,香取。」
「喂,別忘記了臭東西。」香取把衣帽抛還他。
惡魔垂頭喪氣匆匆走了,大家無不痛快哈哈笑。
十四
淺草治安又騷亂了,匪首指使黨徒四出打刼,甚至親身出馬。今晚千鳥食堂也遭掠刼,準北條手槍指住圭子,呼喝她快些把錢拿出來,如果出聲,立卽開槍,嚇得圭子禁若寒蟬,勉强將全數鈔票交給他,準北條得手之後,呼哨黨徒逃出危險區。
瞬息間,警號呼籲市民注意,美銀座大街發生刼案,刼犯在逃,知情報警,可得賞格,不久續報公園裏有兇惡殺人犯,姓名準北條,是越獄逃犯,身長五尺六寸,眼下有疤痕,穿淺灰色雙排鈕西裝……。」警號接續翻復報吿,促市民注意。
準北條刼千鳥之後,分贓不均,槍殺黨徒,而引起警局追兇,大隊警探出動搜捕,匪首竄囘美銀座劇塲,乘此最後機會找香取報復,賸下一顆子彈與他拚命。
閃避在劇塲後台,到處尋覓香取,剛巧碰到胡桃從更衣室出來,預備上台表演,匪首舉槍指住她,逼她說出香取在那兒?胡桃情急智生,分散他的視線,伸手握住槍管,飛腿一掃,準北條沒有提防她有習武技,翻撲跌倒,一時失手,手槍已在胡桃掌握中,他已不顧危險,一步一步逼上前要奪取武器,胡桃慢步後退喝聲:再進,立卽開槍,話猶未完,準北條應聲倒地。
後台人員聞樓上槍聲,急奔上樓觀看,警訊探聞也包圍起來,後門塞得人山人海,數十名舞女,曉得胡桃替大家槍殺萬惡淫蟲,好像替自己報仇,大家非常同情她的勇敢,甚至抵抗堅守後門不讓警探進來捕捉她。
「胡桃上塲啊,觀衆都在急待着。」香取催她出塲。
「我不能登台了,恐怕從此與淺草永別。」胡桃這時難免悲從中來。
「不要担心,這是正當防禦,快上台表演。」香取安慰她上塲表演,暫時可以忘記所受刺激。
「雖然你討厭我,但是也好的,你再不會理怨我吧?爲了幸福就發生這麽一囘事,香取先生,把火借我一用,香煙味道很好!」胡姚吐出心事,含着燃紅了的香煙上台表演。
警探站在幕後等候豹女完塲。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