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道電影小說
四平改作
(一)
一艘小渡輪靠近█鄉村的碼頭,一個五六十歲的紳士模樣的老頭子,拿着手杖,很神氣的跨上岸來,後面跟着好幾個滿臉媚態的本地人,他們都誠惶誠恐的跟在後面,生怕一不留神,這個老頭子就會把他們吃掉似的。
原來這老頭子不是別人,他是城裡著名的富商徐載福,他是一個寡佬,老婆很早就死了,沒有給他留下一男半女,因此,他雖然富有,却總覺得有些缺憾,因爲俗語有說:「不孝有三無後爲大」,而他現在雖然活了一把年紀,却還沒有一個可以替他傳宗接代的孩子呢!爲了急於解决「後代」問題,所以他這次特地從百忙中抽出時間,趕到這偏僻的鄕下來,想物色一個年輕可靠的鄕女,作爲他的繼室,以便解决這在他看來是頗爲「嚴重」的後代問題!
徐載福剛踏上碼頭,忽然一陣水花迎面濺來,把他的那件綢大衣給弄濕了,這一下跟在他後面的那幾個人,立刻氣勢洶洶地走到一個蹲在河邊洗衣的鄉女前面,企圖向她發作,因爲這些水是由那個鄕女不小心濺起來的。
但當那一羣人正想向鄕女責問是非的時候,徐載福却揮手把他們阻住了。因爲當這個鄕女抬起頭來的時候,他看見了她那標緻的臉孔,心裡忽然靈機一動,所以一面示意跟在他後面的那些人不要輕舉妄動,一面又裝着滿臉笑容,對那個露出滿臉慌張神色的鄕女說:
「不要緊的!不要緊的!你別焦急!」
他邊說邊走,但還不時的囘過頭來,戀戀不捨的望着那樸實標緻的鄕村姑娘。
(二)
剛才我們在上面所提過的小姑娘,她的名字叫阿鳳,父親阿福,在鄕長家裡當一名雜役,是一個嗜酒如命的酒徒。阿鳳年可十七八,是一個天眞活潑,聰明伶俐的可愛的女孩子,她和同鄕的少年阿偉,自幼靑梅竹馬,頗爲相得。這時她洗完了衣服,沒有什麼事情可做,就到鄕後的一座小山坡上去找阿偉,這是她和阿偉經常談情說愛的地方。
阿偉正很得意的在哼着從戲台上聽來的曲詞,阿鳳見了,就笑着說道:
「偉哥,你這樣歡喜唱戲,爲什麼不到戲台上去顯一顯身手呢?」
「我正想向戲劇方面謀出路,」阿偉一本正經的說:「可惜沒有機會呢?」
于是,阿鳳和阿偉兩人就很親密的坐在一起,很開心的天高地濶的談論着。
一會,阿偉忽然皺着眉頭,帶着很担心的樣子對阿鳳說:
「阿鳳,我們的事,我恐怕你爸一定不會答應的,像你爸那樣的人,那裡會看得起像我這樣的窮小子呢!」
「這是我自己的事呀!」阿鳳帶着很自信的聲調說:「爸雖然不答應,但我們總可以慢慢地說服他的。」
聽了阿鳳的話,阿偉的心寬慰了許多,但他還帶着狐疑的眼光望着阿鳳說:
「阿鳳,難道你眞的不變心嗎?」
阿鳳不覺板起了臉孔,嘟着嘴,很生氣的說:
「你還不相信我嗎?」
看阿鳳生氣樣子,阿偉有點着急了,他經緊陪着笑臉說:
「我不過是隨便跟你說着玩吧了。」
聽了阿偉的話,阿鳳這才靈出快樂的笑容重又有笑有說的和阿偉談笑着。
(三)
在鄕長的家裡,徐載福被當作神明一樣的欵待着,鄕長爲了表示對這位濶財主的敬意,特地在家裡開了筵席,邀請當地的一般鄕親父老作陪,席間大家對這位從城裡來的財神,無不曲意奉承,百般阿諛。
徐載福在席間坦白的向大家說明了他這次特地到鄕間來的用意,並着意尋問他剛才在碼頭上所碰到的鄕村姑娘的根源。
鄕長一聽載福的話,就嘻開了口說:
「徐老那個女孩子的根源我知道得很淸楚,要是你中意,作媒的事,包在我的身上!」
載福微笑的點點頭說:
「那就全仗大力玉成了,事成之日,我還要重重的謝你呢!」
于是,鄕長指着站在一旁侍候他們的僕人阿福對載福說:
「徐老,你說的那個女孩子名叫阿鳳就是阿福的女兒呢!」
他說完了,就命令阿福上來,阿禍誠惶誠恐的走到鄕長跟前說:
「老爺,有什麼吩咐嗎?」
鄕長笑笑地指着載福說:
「阿福,徐老爺想跟你攀親呢?你的意思怎樣?」
阿福聽了,馬上走到載福跟前,打恭作揖的說:
「徐老爺看得上小的,小的怕高攀不上呢?」
載福也站起來還禮,說:
「福哥,只要你答應這件親事,我一定不會虧待你的。」
阿福喜的笑開了臉很高興的說:
「徐老爺旣然不嫌氣,小的那敢不依?」
載福聽他這樣說,就掏出一隻金戒指來一遞給阿福,說:
「這戒指就送給令媛作爲定婚的信物,等過門之後,我再送你幾十畝地,讓你下半世過一段淸閑的日子。」
阿福接過戒指,正想跪下去向載福謝禮,鄕長趕快阻住他,一邊笑笑地說:
「現在你們旣成了親戚,而且說起來徐老還是你的女婿,那有岳父向女婿叩頭的道理呢?」
大家聽了鄕長的話・不覺哄然的笑了起來;這時鄕長又跟載福說:
「徐老,婚事旣然定了,你打算幾時前來迎娶呢?」
静福毫不加思索地說道:
「那當然是越快越好,我家裡正沒人管家呢!」
停了一會,載福又對鄉長說:
「我城裡還有很多事急需料理,我打算明天一早就囘去,這裡的事,還要煩你注代爲料理呢!」
「徐老你放心好了,」鄉長滿臉媚態的說:「這裡的事,我自然會給你辦妥當的。」
(四)
阿福囘到家裡,一邊喝着酒,一邊很高興的對福嫂說:
「以後你也別再說我只會喝酒了,你看,現在我的運氣不是來了嗎?以後我們就有好日子過了。」
福嫂聽說有一個大財主看上了自己的女兒,心裡也自不免暗自高興,頂對着她那嗜酒如命的丈夫,她却裝得毫不在乎的說:
「你頂多不過是多喝幾杯吧了!」
這時,阿鳳剛從外面囘來,阿福馬上把她叫住說:
「阿鳳,你過來!」
阿鳳莫明其妙地走到她爹跟前,說:
「爸爸,有甚麽事呢?」
阿福裝得很生氣的樣子說:
「阿鳳你這樣大的女孩子還整天在外面鬼混,這像甚麽話呢?」
阿嘟鳳着嘴,一聲不響地低頭站着。
阿福從懷裡掏出了剛才載福給他的戒指,遞給阿鳳說:
「你的婚事我已經給你定了,就是城有裡名的徐老爺,現在你有了夫家,一切可不能再隨便呀?」
阿鳳一聽說她爸要把她嫁給徐載福,就像晴天裡響起了一聲霹靂一樣,她登時給嚇得呆了,但過了一會,她從迷惘中淸醒過來了,她堅决的拒絕她爹的命令說:
「我不要嫁!我不要嫁!」
阿福一聽她這樣說,不覺冒上火來,狠狠的給了她一個巴掌說:
「你想造反嗎?俗語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婚姻大事都得由父母作主,現在你竟敢反對我,這是甚麽意思?」
阿鳳一邊嚎啕着,一邊走向自己的臥室去:
「我不要嫁,我情願死,我死都不要嫁給那個可以做我爸爸的老頭子!」
阿福氣得鐵靑着臉,緊握拳頭,攔着阿鳳說:「阿鳳,你是甚麽人生的?你是甚麽人養大的?」他邊說邊把拳頭在阿鳳面前揮動着:「我已經收了人家的定禮,你到答底應不答應?」
阿鳳嚇得把身子縮作一團,帶着戰顫的聲音說:
「爸!你…你不要…生氣,我答應就是了…」
阿福聽了阿鳳的話,這才轉怒爲喜的說:
「這樣才對,這才是我的好閨女!」
福嫂這時才上前來安慰阿鳳說:
「傻女,女人長大了是一定要嫁的,徐家有財有勢,你嫁了過去,不但不愁穿,不愁食!連我們的下半世也得到依靠呢!」
阿鳳低着頭,一聲不響的啜泣着,她心裡就像給利刃猛刺着一樣的難受!最後,她終于頹喪的帶着蹣跚的脚步走進了自己的臥室。
(四)
阿鳳乘她爹不注意的時候,悄悄的從家裡溜出來,跑到屋後的小山坡上去找阿偉,把她爹强把她許配給徐載福的事情吿訴了他。
阿偉聽了,很着急的問她:
「那你到底怎樣打算呢?」
「我就是想不到辦法,所以才來找你呀?」
阿鳳一邊抽咽着,一邊很痛苦的說道。
阿偉低着頭;半聲不響地沉息了一會,忽然很堅决地說:
「走!你和我一起離開這個地方,到別的地方去!」
「到甚麽地方去呢?」阿鳳帶着惶惑的眼光望着他說:「我們都是一無所有,走了以後,要靠甚麽來生活呢?」
「我們都是年靑力壯的人,我們可以去找工做。」阿偉很有把握的對阿鳳說:「阿鳳,只要你有决心,只要你能相信我,我們是一定有辦法活下去的!」
「我和你相處了這麼久,難道你還不相信我嗎?」阿鳳帶你幽怨的眼光望了他一眼說:「偉哥,你說我們逃到什麽地方去呢?」
「到城裏去!」阿偉毫不思索的說:「我有一個叔父在城裏做小生意,我們先住到他那邊去,然後再慢慢的想出路!」
於是,這一對年輕的痴情男女,就約定了在當夜三更時候,偷偷的乘船離開這個沒有愛情,沒有幸福的地方。
(五)
可是,不幸得很,阿鳳和阿偉相約私逃的談話,給鄉民阿狗偷聽到了,他馬上把這個消息去報吿給鄉長知道,于是,鄕長立刻佈下了天羅地網,預備來捕捉這一雙不幸的情人。
當阿鳳偷偷地離開了家,摸索到河邊時,她不幸誤上鄕長所佈置好的小帆船,當她發覺時,已經太遲了,船上的那幾個鄕長家的長工,正露出兇惡的眼光向她獰笑着。
阿鳳情急智生,馬上躍下水去,向黑暗的地方泅去,船上的人馬上發出了暗號,大家都紛紛的向岸邊四周圍攏來,幷開始捜索着。
阿鳳在水專躱了一會,就悄悄的泅向岸邊的一座小屋去,可是當她帶着水淋淋的身體爬上了那座小屋時,她又遇到了另□件可怕的事情,原來這間破舊的小屋是一個惡棍的住所,他驟見這一個如天仙一般的小姑娘突然自己跑上門來,以爲這是天送的機會,立刻露出了獰狰的面目,想把阿鳳汚辱,阿鳳這時正有如俗語所說的「屋漏偏遭連夜雨」般感覺到萬分狼狽。
她和那惡棍展開了一塲驚險萬分的追逐,那惡棍最後雖然失足下水,得到了應得的報應;而她也難逃鄕長的魔掌,和阿偉雙雙的被縛到鄕長家裏了。
鄕長狠狠的指着阿鳳和阿偉怒駡:
「你們這對狗男女,胆敢幹出這種傷風敗俗的事,眞是豈有此理!」
他又冷笑着指着阿偉說:
「你這好小子,胆敢勾引人家婦女,眞是目無法紀,來呀!」他囘過頭來,對站在一旁的幾個工人說:「你們給我敎訓敎訓這無知的小子!」
干是那幾個如狼似虎的工人,一擁上前,拳脚交加,把阿偉狠狠的毒打了一頓。
阿鳳在旁看了這情形,嚇得又驚又怕,全身不住的發抖着。
站在一旁看熱鬧的鄕人,大家都默不出聲的露出滿意的笑容。阿福夫婦聽到了女兒非法私奔,被鄉長捉住,也趕來鄕長家裏看個究竟。福嫂看到女兒那悽涼的樣子,一陣心酸,眼淚不由奪眶而出。
阿福見了阿鳳,却氣得三尸神暴跳,緊握着拳頭,忿忿的怒駡道:
「你這不要臉的女人!竟幹出這種敗壞門風的事來。」
這時,鄕長又很得意的對那些圍看熱鬧的鄉人說:
「阿偉和阿鳳私奔,這是有違我鄕例俗的不法行爲,按照我鄕的老規矩,你們說應該怎樣來處罰這對不法的狗男女?」
「把他們浸猪籠!」
人叢中有人這樣叫了起來。
「對!」鄕長很得意的說:「按照我鄉的規矩,凡是有不法行爲的男女都得浸猪籠!」
鄕長說了,就命令那幾個長工,用豬籠把阿鳳和阿偉裝了,預備扛到河裏去浸。
這時福嫂急了,她一把跪到鄕長跟前說:「鄕長,你放了他們吧,阿鳳年紀小,不懂事,而且她受了人家的聘禮,」
這時站在一旁的一個鄕紳輕輕地拉着鄕長的衣袖說:
「鄕長!福嫂說的對呀!阿鳳受了徐老的聘□要是把她浸了,將來要怎樣和徐老交代呀?」
鄕長聽了他的話,猛然醒悟起來,說道:
「對!你說的對!」
他想了一想,就厲聲對阿鳳說:
「要我不浸你們,也可以,只要你答應嫁給徐老!」
「不□不!我寧死也不嫁!」
阿鳳一邊嚎啕着,一邊很堅决的說。
這時鄕長又被激怒了,他吩咐長工們卽刻把阿鳳和阿偉扛到河裏去浸。
福嫂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拉着鄕長說:
「鄕長,你別生氣,讓我勸勸她,要是她不答應,你再把她浸了吧!」
於是,鄕長命令把阿偉先拾出去,暫時把阿鳳留下來。
福嫂滿眼淚痕,抽咽着對阿鳳說:
「阿鳳,你不爲你爸媽打算,也得替阿偉設想,現在你們就這樣死了,那不過是白白犧牲吧了,有什麽好處呢?阿鳳,你得再詳細的想一想呀!」
阿鳳聽了她媽的話,低頭沉思了一會,覺得她的話也頗有道理,但她轉念一想,又否定了她媽的話,她心中想道:要是她這樣就嫁給那個與她毫無感情的老頭子,那和死也幷沒有甚麼分別呀!可是,她又想到阿偉現在還很年輕,要是就這樣讓他爲了自己而白白的犧牲,實在也太可惜,她左思右想,實在不知道要怎樣做才好,最好,她終于下了很了大的决心,痛苦地對鄕長說:
「要是你把偉哥釋放,我就答應你嫁給他!」
鄉長聽了她的話,臉上露出了勝利的微笑說:
「只要你答應嫁給徐老,一切都沒有問題。」
他說了,就命令人把阿偉釋放了。
就這樣;阿偉和阿鳳這一對不幸的情人,活活的給拆離了,而阿鳳也就從此開始走上了悲慘的厄運。
(五)
阿鳳出閣的日子到了,阿偉站在河邊一呆呆的望着阿鳳給小渡輪載到城裏,嫁給那個有着百萬家財的老富翁,心裏就像給無數的小蟲嚙着一樣的難過。
當他還在痴痴呆呆的傻想着的時候,鄕民阿狗却輕輕的按着他的肩膊說:
「傻子,你還在想什麽呢?阿鳳已經走了,她就要做有錢人的太太了,你以爲她眞的會愛上像你這樣的窮小子嗎?」
「你這話什麽意思?」
阿偉帶着很不高興的樣子瞪了他一眼問道。
阿狗對他狡猾的笑了一笑,就带着很神秘的聲音說:
「傻子,你知道你這次為什麽會挨打嗎?這是阿鳳敎鄕長打你的啊!」
阿偉有點摸不着頭腦的說:
「你這消息是從那裏來的?」
「這是鄕長家裏的長工吿訴我的,」阿狗很得意的說道:「他說,阿鳳把你約她私奔的事吿訴鄕長,鄕長就設計把你們給捉住了。」
聽了阿狗的話,阿偉信以爲眞,他忿忿然的朝那載着阿鳳向遠方航行的小渡輪啐了一口,駡道:
「想不到阿鳳竟是這樣一個沒有良心的女人,枉我一片眞心對她!」
阿偉自從失去了阿鳳,精神非常苦悶,而且在這僻陋的鄕村裏面,實在也沒有什麽事情可以給他做,所以他就决計到城裏去另謀發展了。
(六)
阿鳳自從嫁給了徐載福之後,在物質的享受上固然是錦衣玉食,過得非常舒服,但精神方面却覺得非常痛苦,因爲弛外表上雖然是徐家的新太太,但實際上她對這個老頭子却沒有絲毫的感情,儘管自她過門之後,老頭子對她是百依百順,溫柔體貼,但她心裏總無時無刻不在想念着那自幼相處的愛侶——阿偉。
而且,徐老頭子對她雖然非常體貼□但他的那個失去了丈夫的寡妹,却把她當作眼中釘一樣的妒恨着她;因爲寡妹自從丈夫去世之後,就帶着她那個五六歲大的孩子——松子,住在她哥哥家裏,她有一個很大的野心,想把自己的孩子過繼給他的哥哥,以便繼承他哥哥的鉅大的產業,因此對于載福的另娶繼室,她是頗爲不高興的,但載福終予不顧她的阻撓,把阿鳳娶囘來了,她對于這位新娶來的嫂嫂,自然滿懷敵意。因此,她時常借故對阿鳳加以挑剔,想引起哥哥對阿鳳不滿,使阿鳳多吃苦頭,這使阿鳳的生活,更加陷在痛苦不安的泥沼之中。
阿鳳每一想起了自己的可憐的身世,不免百感交集,她覺得自己就好像一隻被囚在一個精緻的鳥籠裏的金絲雀似的沒有人生的樂趣。她每天總是背着人,愁眉苦臉,長吁短嘆,但在這個偌大的徐公舘裏,除了那聰明伶俐的婢女金瞭解她的心事,時常給她安慰之外,是沒有第二個同情者可以讓她一訴衷曲的。
那是阿鳳嫁到徐家二個月後的一天,載福從他寡妹手裏把夾萬的鎖匙收了囘來,同時還笑笑的對她說:
「阿妹,哥哥過去因爲家裏沒人照顧,所以一切都要你操心,現在旣然把嫂嫂娶囘來了,以後你倒可以過些淸閒的日子了!」
載福的話一句句就像利箭一樣的剌傷着她的心,使她對阿鳳更加添了無限的醋意。
載福把鎖匙拿囘房里,交給阿鳳,說:
「這是夾萬的鎖匙,我所有貴重的東西都放在裏面,」他一邊說,一邊走到夾萬跟前,再從阿鳳手裏把鎖匙拿囘來,把夾萬打開了□他指着那些閃閃發光的珠寶首飾,又對阿鳳說:
「這些飾物都是我前妻遺下來的,現在都是你的了。」他重又把鎖匙交給阿鳳說:「你要小心保管不要把鎖匙遺失了。」
阿鳳接過鎖匙,輕輕點頭,毫無表情地說:
「知道了」。
過了一會,載福又對阿鳳說:
「阿鳳,我明天就要到外洋去視察業務,家裏的一切,你要小心注意啊!」他停了一會,又說:「假如沒有事時,你千萬不要隨便出門去。要好好的做一個遵守婦道的女人,不要敗壞我的名聲!」
第三天臨別的時候,載福又再諄諄地囑咐阿鳳要好好的遵守婦道,替她管家,不要隨便出門去。
阿鳳爲了要安慰這個雖然討厭,然而對她還算良善的老頭子,只好勉强的答應他說:
「老爺,你放心好了!我雖然是一個鄕下女,但對於三從四德的事,我是曉得的,我一定不會使你失望。」
于是,載福很滿意的帶着一顆寬慰的心,把年輕的太太留在家裏,獨自到外洋去放察業務了。
(七)
載福出門不久,阿鳳的生理漸漸起了變化,她每天時常覺得發暈作嘔,而且特別歡喜吃那些酸辣的東西,婢女阿香以爲她是生病,所以勸她去看醫生。于是,她邀了那個對她毫無好感的寡姑,伴她去看醫生,但醫生檢査了阿鳳的身體之後,却笑笑地對她說:
「太太,你是有喜,並沒有什麽病呀!」
寡姑一聽說阿鳳有喜,心中更是不安,她趕緊去和她的妍頭司機阿新秘密地討論着要怎樣來對付阿鳳。她們商量的結果,是密密的釘視着阿鳳,要是阿鳳有什麽越軌的行動,就馬上誣她是私通了漢子。
一天,阿鳳叫阿香去買酸果:阿香在德記雜貨店中偶然認識了阿偉,因爲阿偉到城里之後,還找不到工作,暫時住在他叔父店裡,阿偉每天無事,就站在店前,藉他天賦的歌喉,高聲歌唱,幫他叔父招律生意。
阿香認識了阿偉之後,因爲覺得阿偉的歌唱得很好,所以就要求阿偉敎她唱歌。阿偉見阿香這個小姑娘,天眞可愛,而且是一片眞心,所以就答應每天晚上收檔之後敎她習唱,這樣,阿香天天晚上到阿偉處學習唱歌,兩人在不知不覺之間就成了密友。但兩人的心事各有不同,阿香對阿偉是一片痴心,而阿偉因爲受阿鳳的剌激之後,對女人早已懷着敬而遠之的心理,他把阿香只不過是當作一個較爲親密的友人而已。
(八)
一日,阿鳳到醫生處檢查身體,囘來時順便到德記購買酸果,在無意中和阿偉見面了,正是所謂「寃家無處不聚頭,」阿偉見了這個在他認爲是背盟而可惡的女子,不覺咬牙切齒,狠狠地對她說:
「阿鳳,你還認識我嗎?你旣然嫌我窮,你另嫁好了,爲什麽還要叫人家打我呀?」他越說越氣忿,最後竟對他駡了起來:「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現在還有什麽話對我說呀?」
在衆目睽睽之下,阿鳳受了這樣的一頓搶白,心裡眞有說不出的難堪,阿偉對他這樣的誤會,使她覺得有點意外,但她還是强自制着,她忍住了快要迸出的眼淚,咽聲對阿偉說:
「偉哥,你爲什麽這樣說呢?是什麽人吿訴你,說我叫鄕長打你呢?」
「難道是我寃枉你的嗎?」,阿偉仍是怒冲冲的說:「這是阿狗親自吿訴我的。」
阿鳳這時眞有如啞子吃黃蓮一樣的有苦說不出,她想向阿偉詳詳細細的解釋一頓,但在這大庭廣衆的塲合之中,她又怕引起人家的誤會,所以她思量了好一會之後,就低聲下氣的對阿偉說:
「偉哥,你實在寃枉我,我眞有滿腹心事,想向你解說明白,但這不是說話的地方,你今晚有空嗎?」
「有空又怎麽樣?」阿偉帶着冷笑的聲音囘答說。
「你要是有空,今晚十時就請你到紅毛公園去等我,我將把我的苦衷向你說個明白。」阿鳳帶着哀懇的目光,望着阿偉說。
「好的,」阿偉仍是無好聲氣的囘答阿鳳說:「我看你還有什麽話來對我說!」
阿鳳帶着一顆凄愴的心囘到了家裡,今天這意外的遭遇,實在使她痛苦極了,她焦急而不安的等待着今晚的約會,時間一分一秒慢慢的過去,她急盼着的時間終于到來了,她換好了衣服,提着小提包,偷偷地想溜下樓去,可是,當她走到樓梯口時,她偶一抬頭望見了掛在牆上的載福的放大像,正帶着嚴竣而冷酷的目光向她望着,她的心不覺一怔,載福臨別時向她吩咐的話又再响在她的耳鼓了:
「我離家之後,你要好好的遵守婦道,不要做出敗壞我徐家門風的事……」
這些話就像利刀一樣的剌着阿鳳的心,她怔住了,他頹然的轉囘臥室,倒在床上,她覺得要是她今晚去和阿偉私會,實在是有乖婦道,而且對不住載福,她覺得還是不去的好,以免招惹是非,但她轉念一想,她這次是去和阿偉解釋過去的一切,使以後兩方斷絶痴念,是光明正大的,並沒有什麼曖味之事,于是她又站起來,整了整衣服,想向梯口走去,但當她又瞥見了載福的那一張放大像的時候,她又再猶豫起來,她覺得現在就是去向阿偉解說明白了,對阿偉也不會有好處的,而且在這樣的深夜,她單獨的去和一個男人私會,要是給人發現了,那不是反要無端端的招來無謂的是非嗎?她終于决定放棄和阿偉的約會了。
這時外面正下着傾盆的大雨,阿偉在那毫無遮掩的花園裡面苦等着阿鳳,但任他望穿秋水,終不見阿鳳的到來;這時,阿偉心裡更增加了無限的怨懟,他對阿鳳的誤會越來越深,阿鳳的失約,使他覺得阿鳳實在眞的是一個寡情薄義的女人。
天亮了,阿偉帶着濕淋淋的身體囘來他叔叔的店裡,由於受了整夜的風吹雨打,他剛到店門口的時候,竟不支的暈倒了;阿香在阿偉的小房裡等了一整夜,這時正在幫三叔整理舖面,見了阿偉這種情形,急得甚麽似的,她想把阿偉送到醫院里去,但三叔母做小本生意的,每日的收入,只夠三餐溫飽,那有餘錢可送阿偉進醫院治理呢?大家正在焦急時,阿香忽然看見她的女主人阿鳳到店裏來,不覺喜上心來,她跑上去,對阿鳳說:
「太太,我這個朋友忽然患了急病,暈倒了,請你借點錢給我,讓我送他進醫院去好嗎?」
阿鳳因爲昨夜失了約,心裡覺得很不安,一早起來,就來我阿偉,想向他解說明白,現在見了阿偉這種情形。知道阿偉的病是因自己而引起的,心裡覺得很難過,她聽了阿香的話,就裝着不認識阿偉的樣子說:
「旣然你的朋友病了,那你就快送他進醫院去吧,錢沒有問題,我可以先借給你。」
阿香把阿偉送進醫院,把一切手續辦妥之後,就囘家來,向阿鳳表示感謝。並說阿偉因爲得了她的帮助才能進院,她借給她的錢,將來可以從薪水裡面慢慢扣除。
阿鳳問她說:
「那人是你的什人麽呢?你是不是很愛他?」
「我也不知道,」阿香嬌羞的低下了頭說:「我跟他認識不久,我覺得她的人很忠實,可靠。」
阿鳳聽了阿香的話,就笑笑的說:
「那人旣然是你的好朋友,那麽,這次你借的錢,就算我送給你吧!我不再扣你的薪水了。」
阿香喜的連聲的說:
「謝對太太!謝謝太太!」
(九)
阿偉進了醫院之後,阿香天天去看他,百般溫存慰撫,他對阿香的好意,心裡眞有說不出的感激,他握着阿香的手,很激動的說:
「阿香,你對我實在太好了,我不知要怎樣感激你才好呢?」
「大家是朋友,還這樣客氣做什麼呢!」阿香羞紅着臉,很不好意思地掙脫了他的手說。
阿偉在醫院住了好幾天,病終于好了,出院那天,阿香對他說他這次住院所有的費用都是她的女主人幫忙的,並要阿偉一起去向她的女主人道謝。
阿偉不知阿香的女主人原來就是阿鳳,所以,就答應跟阿香一起到徐家去。可是,阿鳳剛好出門,阿香只好吿訴阿偉,要他下次再來。
阿偉剛走到街頭,正是所謂寃家路狹,忽然看見阿鳳迎面走來,他正想上前向阿鳳問個淸楚,那知阿鳳見了阿偉,因不想再多惹是非,所以就避開他向別的方向走去,阿偉看了,更是疑竇叢生,他爲了要向阿鳳問個究竟,所以緊緊的跟在阿鳳後面。
阿鳳無法,只好走進一家餐室去躱避,那知阿偉竟毫不放鬆的跟了進去,他走到阿鳳坐的桌子前面,氣忿忿的說:
「你旣然說沒有對不住我,爲什麼那天竟爽了約,而現在見了我,也這樣慌慌張張的躱開?現在,我一定要跟你說個明白。」
阿鳳爲了斷絕阿偉的痴念,使她不致引起人家閒話,所以忍住痛苦,裝作很生氣的樣子高聲說:
「你發瘋嗎?你這個窮小子,憑什麽配和我講話?我現在穿的是綢鍛綾羅,住的是高樓大廈,出門有汽車,要風有風,要雨有雨,你配娶我嗎?」
阿偉聽了這一席話,氣得睜大眼睛,正想發作。但阿鳳却先發制人,大聲叫道:
「伙記!快把這個瘋子給我趕走吧!」
阿偉終于被那幾個如狼似虎的伙記趕出了餐室。
阿偉走在路上越想越氣憤,他買了幾瓶酒,囘到三叔店裡,一大杯一大杯的狂喝起來,他三叔看阿偉的情形有點不對,想勸他幾句;阿偉借着酒意,不但毫不理睬,反而把杯盤碗盅,隨手亂扔,三叔正在無法可想,阿香剛好趕來探望阿偉,看了這情形,就上前勸阿偉道:
「偉哥,酒能傷人,你不要喝得太多吧!」
那知這時阿偉已喝得酩酊大醉,他竟不管三七二十一地隨手打了阿香一把掌,一面冷笑着說:
「滾開!別假證悲!你們女人都不會是好東西!」
阿香受了這意外的一擊,又悲又忿,坐在床上很悲傷的抽泣起來。
三叔看了這情形,氣得咬緊牙根,朝阿偉怒喝道:
「阿偉你這畜生,眞是不知好,歹香姑娘對你一番好意,你竟這樣對待她,實在是太沒有心肝了。」
正是所謂酒醉三分醒,阿偉給他三叔這一駡,不覺酒退了幾分,想起他適才的舉動,他覺得實在太對阿香不住了,就上前向阿香賠不是,阿香是一個聰明的女孩子,她知道阿偉這樣失態,一定是受了什麽大刺激;所以一邊安慰他,一邊向他追問究竟,於是阿偉就把剛才受辱的經過吿訴阿香,他沒有把阿鳳的名字說出來,所以阿香只知道阿偉是給一個寡情薄義的女人所抛棄,但他還不知道這個抛棄阿偉的女人原來竟是她的女主人呢。
阿偉最後吿訴阿香,要是他現在有錢,他立刻就往戲劇學校學戲,以謀發展。阿香答應他願意替他想辦法。
阿香囘到家裡,對阿鳳說:
「太太,偉哥的病好了,我早上帶他來向你道謝,你剛出去,眞是可巧得很。」
阿鳳聽了,裝作若無其事的說:
「我知道了,你叫他以後不必再來。以免引起閒話。」
「是的,太太!」
阿鳳答道。過了一會,她又支唔着說。
「太太,偉哥想學戲,可是沒有錢,所以我想太太再帮我一次忙,依我兩三百塊錢,以後再慢慢還給你!」
阿鳳覺得她實在太對不住阿偉,所以决意在經濟上帮忙他,使阿偉有所成就,以減輕自己心靈的痛苦,但她手裏剛好沒有現欵,所以她不顧一切的啓開夾萬,拿出載福前囊留下來的一對鑽石鐲交給阿香說:
「阿香,我手裏沒有現款,你先把這對鑽鐲拿到當舖裏去當,等老爺寄錢囘來,再去贖囘。這筆錢你亦不必還了,就算我再送給你吧!」
阿香感動得差點流出眼淚來她帶着激動的聲音對阿鳳說:
「太太!你實在待我太好了!」
可是,阿鳳把鑽鐲拿給阿香去當的事剛好給阿鳳的寡姑看到,她和妍夫阿新商量了大半天,决計利用這件事情,誣說阿鳳偷漢,私把鑽鐲交給妍夫,他們商量好了,就打電報給載福,說家事重生重大的變故,要他馬上囘來。
(十)
載福趕囘家來,他的寡妹一碰見了他就說:「嫂子有喜了!」
「有喜?你爲什麽不早一點通知我呀?」載福一聽說他太太有喜,喜的雀躍萬分,他怪他的寡妹爲什麽不早一點把這好消息吿訴他。
「哼?」寡妹冷笑的說道:「她肚裏的孩子?怕不會是你的吧!」
「爲什麽呀?」載福有着莫明其妙地說。
于是,寡妹加油添醬,說自他離家之後,阿鳳怎樣在外面跟男人鬼混,並說阿鳳連鑽鐲也拿去給她的妍頭了。
載福一聽,將信將疑,他很氣忿忿地趕到阿鳳房裏,要她馬上打開夾萬,讓他査點裏面的東西,阿鳳知道事情敗露,正在焦急萬分時,阿香却挺身上前,向載福坦然承認,說夾萬裏面的鑽鐲是她偷拿去當的,並從衣袋裏掏出當票,交給載福,載福非常憤怒,立刻把阿香趕出去了。他因聽信他寡妹的讒言,懷疑阿鳳不貞,所以把阿鳳送到一間破屋裏去,說要等她產子滴血之後,再决定去留。
但寡妹並不就此滿足,她想把阿鳳斬草除根,以絕後患,所以用金錢收買傭婦五嬸,要她把阿香害死,但五嬸天良未泯,她不忍做那傷天害理的事,她把寡妹的陰謀毒計,吿訴阿鳳,並叫阿鳳暫時到她女婿阿貴處躱避,等生了孩子之後,再作打算。
阿貴是一個專門替人包辦筵席的廚夫,對阿鳳的不幸遭遇非常同情,他聽了五嬸的話之後,立刻答應讓阿鳳在他家裏住下來。從此,阿鳳只好含悲忍痛的暫時住在阿貴家裏,等待孩子的誕生,以便伸雪她的不白之寃。
(十一)
阿香被逐出徐家之後,和阿偉一起在戲班學戲,經過了幾個月的訓練之後,他們終于在舞台上開始獻藝,由于阿偉和阿香搭當演出的「卿何薄倖」一劇獲得很大的成功,他們在藝壇的聲譽□是越來越大了。
阿偉因爲感激阿香對己的賞識,所以决定和她結婚。舉行婚禮之日,賓客盈門,由阿貴包辦筵席,阿鳳因閒在家裏無事,所以也跟來帮忙。
可是不幸得很,當阿鳳正在帮忙阿貴工作時,在無意中給阿偉發見了。阿偉看見了阿鳳,想起了過去的事,立刻怒上心頭,他把阿鳳叫到跟前,忿忿然地對她說:
「哼?想不到你現在也會落到這個地步?你過去看不起我?是嫌我窮,嫌我沒有錢,錢,你要嗎?」他從衣袋裏掏出了一大叠鈔票,朝她臉上扔去:「哪,這是錢,給你吧!」
當阿偉正在奚落阿鳳的時候,阿香剛好從樓上下來,她看見了這情形,正想上前向阿偉說明,阿鳳正是她的恩人,但阿鳳已向門外狂奔而去了。
阿偉聽了阿香的說明,一時悔恨交集,趕緊和阿香二人向前去尋找阿鳳。
阿鳳懷孕本來已經足月,就快臨盆,這時經過了劇烈的奔跑,竟在半途生產了,幸阿香及時趕來,替她照料一切。
阿香知道阿鳳原來是阿偉的舊愛人,她覺得阿鳳過去對她那樣好,她實在不應該奪她的愛人,所以她吿訴阿鳳,她寧願和阿偉解除婚約,讓她和阿偉重修舊好。但阿鳳堅决拒絕,她只求阿香代她把孩子抱給載福滴血,以便證明她的淸白。
當阿香抱了孩子,約載福在餐室談論阿鳳和孩子的問題時,阿鳳因阿香久久未歸,因恐發生意外心裏非常着急,所以和五嬸一起趕往徐家探聽究竟,因碰見寡姑迎面走來,所以閃入柴房躱避。這時寡姑因發見妍夫阿新正在與女僕阿蘭在工人房內鬼混,不覺妬恨交迸,在和阿新爭吵時,竟失手把阿新打死,阿蘭見寡姑闖下人命,緊緊把她拖住不放,兩人在掙扎間,無意把火油燈碰在地上,登時延燒開來,寡姑和她的孩子松子被困在火燄裏面,阿鳳一時德性流露,竟不念寡姑的舊惡,奮勇躍入火堆,把寡姑母子兩人搶救出來,但她自己却被燒得體無完膚,奄奄一息了。
阿鳳被載到醫院裏去,載福,阿香和阿偉都來看她,寡姑因阿鳳以德報怨,爲了救自己母子,竟致受重傷,良心深感不安,遂向載福坦白一切,說阿鳳是一個好女人,是她害了她。這時護士引了一隊警探進來,寡姑犯了殺人罪,給他們拘去了。載福這時雖然明白一切,對阿鳳完全諒解,認爲她是一個遵守婦道的好女子,但已經太遲了,因阿鳳受傷過重,這時已香消玉殞了。
阿偉和阿香帶着無限的悲酸的心情,最後望着阿鳳那安祥而沉靜的露出滿足的笑容的臉,痛苦的離開了病房…………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