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情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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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一年的廣州,正値中日戰爭的時候。
遼濶的天空,靜靜地海岸。微風掀起了波濤。從遠處駛過了一艘客輪。
廣州是南方一個大商埠,客輪緩緩地停泊在xx碼頭。在輪上耽留頗久的旅客,帶着長途困頓神色從船艙裏提着箱籠物件走出來,舒暢地吸呼了一口淸新空氣,離開客輪,走上碼頭,像一條長龍似的走出了碼頭。
在這條人龍中,有軍人,也有來自各地的難民和撤退官員的眷屬,從這些人的神情中,顯露出時局在動盪,不安,還帶來了或多或少的戰時氣氛……。
宋子羽——這位來自漢口的靑年旅客,他提着一個小旅行箱,在人龍的尾端,滿頭都是汗水,一面用手帕在抹,一面却加緊步伐走出了碼頭的大門。
由於局勢的關係,從四面八方擁到的旅客,却把整個廣州的酒店,擠得滿坑滿谷。從很遠就可以看到大門口高懸的「客滿」牌。宋子羽一連跑了好多家,都是如此。他面顯出憂慮神色,有一個疑團在腦海中打轉,會不會全廣州所有的酒店全部客滿?
時間接近傍晚,宋子羽還沒有找到安息之處。他跑進一家較大的酒店,對着「客滿」牌發楞,感到週身疲乏,兩腿酸麻,不休息怎成呢?一個茶房從宋子羽面前經過,他把茶房叫住了:「請幫忙一下,想個辦法。」然而,茶房對他皺皺眉,用手指着四週。都睡滿了人,桌上,桌下却也打了地舖。宋子羽看這情形,失望地嘆息。
當宋子羽準備走時,茶房却又把他叫住了。宋子羽彷彿得到一線希望,「有辦法了嗎?」宋子羽裝着笑臉說。
茶房似乎在思慮,沉默了一會,才對宋子羽表示:「房間是有一間,不過……。」似乎在賣關子,等對方的反應。宋子羽看到有了希望,决不讓這機會溜過去。於是取出銀包,拿了幾張鈔票塞進了茶房手掌中,並且說:「多幫忙!多忙幫」
鈔票確具魔力,茶房拿了鎖匙,開了一一一號房,門上正寫着S.T的名字,二人進了房間。
「這間房的住客,走是走了,房並末退,萬一囘來,必須讓出。」茶房一本正經地說。
宋子羽聽了一楞,如果囘來,豈不糟糕?面上突泛出尷尬的神色。茶房却歛收了笑容,請他趁早另想別法,而且準備把已收的鈔票退給他。宋子羽看這情形,祗好碰運氣了,無可奈何一口答應,於是就留在這間房中了。
宋子羽一面在浴室中修面,一面吹着輕快的口哨。剛從浴室中走出來,突然在沙發上發現一件奇怪東西,那是女人的一只手袋。他感到有點迷眩,突有一聲女人聲。
「喂!」從陽台上傳進來,他驚異得幾乎叫出來。
一個年輕美貌,風姿綽約的少婦,姗姗地從陽台上走進來。她是唐文錦,這間房的主人。宋子羽用着驚異的目光看着她。
「你找誰呀?」他驚異地問。
「我正想問你,你找誰吶?」那知對方却也反問了。彼此驚異地凝視了片刻。
「我是這兒住客!」宋子羽理直氣壯的說。
「咦!這就奇怪了,我並沒有退房,誰讓你進來的?」她以房主人身份對他說。宋子羽到此方淸楚,這個女人是誰。
「現在我還是住客呀!」她又單刀直入地說。
「茶房以爲妳不囘來,才把這間房租給我。」他感理到屈,而作自圓其說的申辯。她準備按玲把茶房叫來責問,却被宋子羽阻止了。認爲這是私事,是好由自己解决,他明白茶房來了可就麻煩大了。宋子羽正在思忖對付之策。
「等到什麼時候。」她似乎有些不耐了。
「等我穿好衣服再解决辦法,好不好?」宋子羽很窘迫地裝着笑臉說着,又走進了浴室。她淸楚自己佔了上風,露出勝利者的微笑,悠然他抽着烟捲。宋子羽在浴室中穿衣服,心裏在想怎様對付這件辣手的事?
她坐在沙發上,捻熄了烟蒂,向浴室望了一望,又走到陽台上去。宋子羽走出浴室,剛看到她苗條多姿的背影,緩緩地向前走。她正斜倚在陽台上,望着皓月,若有所思。偶一囘首,發現他已站在自己身後。
「對不起,叫你久等了。」宋子羽抱歉地說。
「沒關係!房間問題,考慮淸楚沒有?」她斜視他說。
「以情理而論,我應該讓你,不過……」他感到不知該怎樣說下去。
「我知道你有困難,找房間委實難。」她有些同情他。宋子羽似乎看淸楚這一點,於是用引人憐惜目光看着她。
「我很同情你的困難。」她走進房去,宋子羽望她背影,也跟了進去。
「請問你一個人住在這兒嗎?」宋子羽試探一下。
「是的。」她爽直的答覆他。宋子羽心裏一喜,突然想她是單身女人,心裏却又一凉。一對萍水相逢陌生男女怎能同房住宿?他神情尷尬,無奈地提起箱子準備走了。
「你等會兒。」她又留住了他。
「我是一番好意,恐怕你沒有住,外面又在戒嚴。我們雖浮水相逢,大家都是出門在外,彼此總有個幫助。」她看到他委實可憐,才把他留了來。宋子羽充滿着感激,放下箱子,在暗暗地思忖,我該睡在那裏?結果,他却睡在浴室中去。那裏。地方小,蚊子多,又悶又熱,簡直使他無法安睡。他似有所憶,收拾了自己的銀包,把浴室門鎖上了。突然,有人敲門,他一楞,開門一看,原來是她。
「好睡嗎?」她似乎關心他問。
「還好!」他苦笑地點頭。
「還沒有宵夜吧!」她笑了笑說。宋子羽點點頭。二人話末說完,茶房已將宵夜食物送了進來。原來她早就準備了。宋子羽委實有些餓了,也不客氣坐了下來。
「我喜歡在啤酒中加點拔蘭地,你喝得慣嗎?」她拿起酒杯,嫵媚地對宋子羽說。
「謝謝,我不會喝酒。」他在推却。
「少喝一點,可以避蚊」這是她新發明給宋子羽斟滿了一杯。他方才在浴室中被蚊子叮够了,雖不太深信,却也願嘗試一下,於是一飮而盡。她嫣然一笑,靠近他身傍坐下。宋子羽突然增加了警惕心理,手按着自己的銀包。
當茶房進來收杯碟,一眼看到他和她同坐在一張沙發,作了一個會心微笑,把帳單遞了宋子羽,她却迅速地搶過去簽了字,宋子羽感到很窘,向她謝一聲。於是二人開始互通姓名,她自稱是鄧小姐。
「宋先生結過婚嗎?」她從眼眶中透露出了惑誘的光芒,並且又靠了他。
「沒有!」宋子羽在逃避她的視線,慢慢地在離開她。於是他沉低了頭,手摸着太陽穴,表示自己已經醉了,而且有點頭痛。
「我來給你揉揉。」她伸手過去。
「不用啦,我去睡會兒就好了。」他準備去拉開浴室門,然而裏面却已經有人了。因爲這間浴室是由二個房間合用的。
「隔壁房間也是用這間浴室,你要是頭痛得厲害,先在我床上躺會兒?」她關切地說。他有點迷茫,看看她,再看看床,於是在床上躺了下來,不久卽昏昏地入了夢鄕。燈熄了,他突一翻身,手臂把小柜上的茶杯碰在地上,噹的一聲响,却驚醒了他。房內黑沉沉,月亮光從窗外射進來。他似有所警覺,衣服中的銀包失踪了。恍有所悟,剛準備按鈴叫茶房時,房內燈光明了。他睜眼一看,她穿上了睡衣,曲線更顯得動人,在浴室門口出現,似乎鬆了一口氣。
「你醒啦?」她落落大放地問。
「我以爲你出去了」。他彷彿很尷尬。
「你的東西在這兒。還頭痛嗎?」她看看他的神色,一方面在枕下把銀包拿出來放在小櫃上。一方面坐在床沿上。他似乎更感到有些迷茫。
「怪我不該譲你喝酒,我給你揉揉。」她替他揉着眉心。突然她把燈熄了,他在奇怪中又添上了驚異。她表示光綫太强,對頭痛時增加不舒服。她叫他閉上眼睛。
他心在跳,神經很緊張,給她慢慢地在撫摸着,悄悄地睜開眼望着她。在月光中,她在微笑,含有誘惑力的眼,閃閃地發着光芒。他再閉上眼睛感覺她整個上身在靠近自己胸部,不僅是在心跳,而且,氣息幾乎被窒息得透不出來。可是他在極力克制,想把枱燈開了,然而,她似乎醉意頗濃,纏綿地望着他。二人視綫相接,他眞有點迷惑,因爲她眼中射出來的光芒太誘人了。突然,她到在他身上,含糊不淸地說了一句「我也有點醉了……。」
翌晨,陽光從陽台上射進來,她己不見了。在枕下却拾到了一隻耳環;他從心底透出了微笑,迷茫地在弄玩着耳環。
「她已經走了。」一個茶房走進來對她說。
宋子羽離開了廣州,搭了上午班車過了深圳到了香港。他用着新奇的目光,望着景色如畫的太平山,走出了尖沙咀火車站。叫了一輛的士,駛到了XX鋼鐵廠門口。
宋子羽遞上一張名片至傳達室,說是要見舒總經理。傳達很有禮貌地把他帶到了總經理室。宋子羽和舒里名濶別了五年,彼此臉上泛現着老友別後重逢喜悅的神色。他到香港來的目的,是舒里名請他担任廠長之職,主持鋼鐵廠的廠務。
舒里名看宋子羽仍是獨身,於是要他搬到自己家中去住,同時今晚在家設宴爲這位別後重逢年輕的老友洗塵,並且介紹自己新太太與他相識。
晚上,宋子羽到了舒家,隨着僕人,穿過大花園,由於佈置幽雅,景色宜人,使他無限的讚美。當他走進富麗堂皇大客廳,裏面却靜悄悄地。他無聊地在欣賞周圍的屛畫。突然傳來一陣琴聲,却提起了他的注意,才看到一個苗條明豔少婦的背影,坐在鋼琴前彈奏着「命運交響曲」。琴鍵上發出音樂的節奏,緊抓住了宋子羽的情緒。
琴聲停了,她方才囘轉身來,使宋子羽一楞,這少婦原來就是廣州酒店中邂逅的女人。她突看到了他,也楞住了。舒里名剛從裏面出來,和二人介紹了一下,她就是舒里名的新太太——唐文錦。宋子羽似乎很窘,她却態度自若地和他握手。她那付沉着的神色,却使他暗暗地感到奇怪。
這時唐文錦的表妹陳瑪俐來了,由她作了介紹坐在一起。舒里名對宋子羽說,陳瑪俐是廠裏的女職員。
半小時後,大廳裏來了許多男女賓客,宋子羽雖在和舒里名談話,實際在暗暗地注意唐文錦。她却落落大文,週旋在賓客之間,在有禮貌中顯露出雍容華貴的氣息,和以前在廣州酒店中的她,判若兩人。宋子羽感到深深地疑問。
散席的時候,賓客陸陸續續地走了。舒里名握着宋子羽的手說:「明天就搬來住吧!」
「我想……。」宋子羽偷偷地看了一看唐文錦,然後才說:「還是讓我考慮考慮再說吧!」
「這還考慮什麼呢?搬到家裏來住,天天見面,有什麼業務上的問題,商量起來也方便些。」舒里名堅持着說。
宋子羽還沒有囘答時,唐文錦却接上去說:「家裏雖然簡慢些,到底比酒店中好得多。」當她提起了「酒店」二字,宋子羽更加會意,嘴裏雖不說什麼,心裏更肯定所謂的「舒太太」,卽是在廣州時候,曾和自己有過「一夕緣」的那個風流少婦。
舒里名見宋子羽呆着不囘答,以爲他已經答應搬到自已家裏來住了,於是搶着說:「就這麼决定吧!」
事情就是「這麼决定」下來了,宋子羽搬進了舒家住下。但是,他的心裏總是解不開這個死結,望着牆壁上的油畫發楞,心裏在想:「一個受過高等敎育而修養的女人,爲什會做這樣的事?」
突然,從隔壁房中傳出了琴聲,但是琴聲是惆悵中帶有憂怨的情調,這似乎是奏出了唐文錦的心曲。然而,這琴聲好比是一個鐵鎚般,一下一下很沉重地打擊在宋子羽的心坎中。迫使他從心的深處,迸發出了懺悔的情緒:「我應該怎樣去對待我的朋友舒里名呢?爲了他的幸福,我該拿出勇氣來,把事情弄淸楚?」
於是,宋子羽鼓着勇氣,闖進了唐文錦的臥室,想和她作個澈底的談判,討論個解决的辦法。
「舒太太,我想和談談。」宋子羽向唐文錦說。
「請坐呀!」唐文錦很有禮貌地從琴櫈上站了起來。宋子羽你見唐文錦若無其事的態度,反而難以啓齒了。
「宋先生旣是里名的好朋友,如果有什麼話,只管說好嘞!」唐文錦神態自若,落落大方地說。
「是的,我和里名是好朋友,所以爲了這件事…」。宋子羽囁嚅地囘答。
「那件事啊?」她有意在打岔。
「前幾天在……廣州的事。」宋子羽終於鼓作勇氣,單刀直入地說。
「我什麼時候到過廣州?」唐文錦裝作很驚奇的樣子,表示沒有這囘事。
「前兩天……。」宋子羽感到奇怪。
「前兩天?奇怪!前幾天我在澳門,怎麼說我在廣州呢?」她矢口否認。
「你沒有到過廣州?」宋子羽睜大了眼睛,疑惑地望着她。
「到底宋先生說的什麼事啊?」唐文錦故意在反問他。
「我在廣州見過一個女人,當時的情形非常凑巧,無意之間,我們做了非常非常不應該做的事,我覺得非常非常後悔,所以我想她……她也會明白。」宋子羽在感情揭止不住下,說了出來。
「宋先生,你說的事情,我一點都沒有聽懂!」唐文錦裝得大爲不解的樣子。
「舒太太,你眞沒有到過廣州?」他眞感到訖異萬分。
「這眞有趣,難道我會騙宋先生嗎?不信你可問問里名。」她又頂上了一句。她瞥見放在鋼琴上表妹陳瑪俐的照片,隨口說:「我祗和表妹去過澳門,一塊兒囘來的,我叫他來證實好不好?」她準備去打電話了。
「不!不用嘞!我一定是認錯了人。」宋子羽慌忙地阻止了她。
但是,在廠裏,宋子羽不禁好奇地在試探着陳瑪琍。
「是的,我跟表姐一同去過澳門住了幾天,她沒有到過廣州啊!」可是陳瑪俐很乾脆囘答了他。宋子羽又墮入了迷惘的深坑中去。
正在這時候舒里名進來了,打斷了宋子羽和陳瑪俐的談話。搶着對他說:「我有要事卽刻去澳門一趟,今兒晚上在大同酒家有個應酬,你替我去一趟吧!」宋子羽從舒里名臨別時的吩咐,當晚到大同酒店去赴宴。但在大門口,却看見唐文錦打扮得非常妖豔進了酒家。宋子羽滿懷狐疑,跟了她進去。
可是宋子羽比她上電梯時,遲了一步,等他到樓上,已經不見唐文錦走進了那一間房。他正在走廊上發楞時,突有一間房的門打開了,探出一個打扮得濃裝艶抹少婦的頭來,她正是唐文錦。
「哦!舒太太,怎麼會在這裹?」宋子羽驚中又喜地走前打了照呼。
「舒太太!你認識舒太太?」唐文錦故意装作不認識宋子羽。
宋子羽一楞,心裏在想:「她不是舒太太?」
「進來!進來!」她向他招呼,又恢復了過去那種輕佻。宋子羽心裏更感到迷惘了:「是這末一囘事?」自己在問着自己。爲了要看過究竟,揭穿她到底在玩些什麽把戲,就進了她的房間。
「你怎麼會認識我姐姐的?」唐文錦先發制人地問他。
「你姐姐!舒太太是你姐姐?」宋子羽一頭霧水。
「我們長得很似,我姐姐叫唐文錦,我叫唐繡錦。」唐文錦態度很輕佻很嫵媚地笑着,繼續又說:「你讓我想起在廣州初次見到你的……。」
宋子羽愈發的呆住了,感覺事情發展下去,可能會有其他事發生……。於是一走了之。當宋子羽走了不久。唐文錦連忙把房門鎖上,換上了一件較撲素的衣服,似乎像表演了一個角色,現在已經下台了。
第二天,宋子羽愈想愈不對勁,旣然舒太太的妹妹唐繡錦和自己有過肉體關係的怨婦,那末,不如約她談談,來解决此事。於是,他就提起了事,寫着:
「錦:明天是星期六,下午我有空,想和盡情暢談,我在淺水灣楓屋訂好房間等你,這個週末是我一生最珍貴的週末。——子羽。」
名片寫好後,他就托陳瑪俐轉交給舒太太的妹妹唐繡錦。陳瑪琍自然當天就轉到了唐文錦手中。當她正拿着宋子羽相約的名片在考慮是否赴約時,女傭阿采進來吿訴,說那只遺失的耳環,四處找不到。唐文錦這時正心亂如蔴,也沒閒情再去計較這只失去的耳環了,揮手就叫阿采出去。隨手把宋子羽約她的名片隨便夾在一本畫報裏。
這時,舒里名和宋子羽正雙雙從外面進來。
「明天我想約你一同去郊遊。」舒里名對他說。
「我已經和朋友有約會了。」宋子羽迅速的囘絕了。
「不是女朋友吧?」舒里名却和他開着玩笑。說完,兩人分手,各自囘房。
早晨女傭阿采在宋子羽床的枕頭下找出了那只女主人所失掉的耳環。
「宋先生,這只耳環是我家太太的。」女傭毫不經意地說。
「你說這耳環是舒太太的?」宋子羽一楞。
這時正巧唐文錦進來,阿采就把這只耳環交給了她。並且吿訴她是宋先生所拾到的。
「是我的,謝謝宋先生。」唐文錦接過去一看。
「我是在廣州一家酒店的床上所拾到的。」宋子羽一聽正中下懷。
唐文錦却被他這句話楞住了。
「現在我才明白,人世間有雙胎姐妹,還有雙胞胎的耳環?舒太太你也太費苦心了。」宋子羽冷冷一笑地說。就憤然走出去了。
唐文錦茫然無言,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她突然想起了那張名片,但是到處找不到了。原來放在畫報裏的名片,却被舒里名無意中發現了。他當然淸楚這是什麼事情,但是在表面上裝得若無其事,仍舊將名片放在畫報裏。等到唐文錦想起名片夾在畫報裏時,連忙從畫報裏拿出來放好,心上也如同放下一塊石頭似的,輕鬆了許多。
週末的下午,舒里名託詞去郊外釣魚,其實他開着汽車,先往淺水灣楓屋酒店附近去等候宋子羽和唐文錦的幽會了。
宋子羽想寫封信給舒里名,向他解釋這件事。可是,心煩意亂,寫了「里名:我寫這封信給你時,內心痛苦,非筆墨所能表達,我吿訴你一件專……。」寫到這裏,再也寫不下去,一連浪費了好幾張信紙,仍未成卷,於是擱起來,把箱子收拾好了。他準備離去。但在離去以前,他又去找陳瑪琍談過淸楚。
「瑪琍,我已澈底明白舒太太啦!」宋子羽痛苦地說。
「你明白的,是她醜惡的一面,你並沒有明白她痛苦的一面。」陳瑪琍到此也祗直認,然而也在替她解釋。
「無論如何,旣嫁里名,做出這種事,說是錯的。」宋子羽有責備她的口吻。
「正因爲她認錯,所以才極力隱瞞。」瑪琍在替她申辯。
「我決不會把這件事吿訴里名,妳放心。」宋子羽也被感動地說。
「謝謝你,希望你能勸勸她,叫她放心,不然她爲了怕事洩露,什麼事做得出來的。」瑪琍向他作了一個要求。
「我立刻去淺水灣。」說罷,宋子羽一個人就趕到淺水灣楓屋酒店,開好了房間等她。
唐文錦果然應約而來。二人在房裏,相對黯然。但在酒店外面,躱在大樹背後的舒里名,眼見他們二人,一先一後進入了楓屋酒店,怒火中燒,衝動得很厲害。他內心矛盾,痛苦萬分,一個愛妻,一個好友……。最後,他終於鼓起了勇氣,走進了楓屋酒店。
房間裏的唐文錦和宋子羽黯然相對了一些時候。彼此都有些挨不住了。
「我絕對想不到你是我朋友的妻子。」宋子羽首先打破了沉默的氣氛說。
「我更想不到你是我丈夫的朋友。」唐文錦也說。
「你使我做了一生中最痛苦的事,你玩弄自己,玩弄別人,玩弄人生。」宋子羽感嘆地說。
「請問你,有人逼使你和一個你不愛的人在一起,你有情感,有生命,有你的需要。可是,他不能給你半點安慰。他是他,你是你,一天,一月,一年就這樣過下去,你會不會做出錯事?你會不會情願去做錯事報復?你冷靜地想想,將心比心,想一想?」唐文錦在極度衝動中迸發出來,到最後幾乎是含着眼涙。宋子羽被她這番話,說得啞口無言。
「我並不是希望你把這事瞞里名,才這樣向你解釋的,我祗希望你別把過去的奇遇,看得那麼下流,人總是人,情感控制不住理智。」
「你可以離開里名,可是你不能騙他。」宋子羽說。
「我並沒有存心欺騙里名,我嫁給他,是父親逼成的,我不能和他離婚,也是爲了父親的生命財產,環境使我憎恨一切,不顧一切,我這様做,一切爲了報復。」唐文錦氣憤憤地說。
「事實上你是槽塌了你自己!」宋子羽帶着惋惜地說。
「我連自己也憎恨。」唐文錦似乎自己作了一個解釋。
兩人說到這兒,隔壁房間專傳出了兩聲槍聲。原來是一對情人,因爲不能做夫妻而自殺。這時,里名正從這間房經過,見到定一幕血案,心裏咸觸萬分,頗有悟意,就走到宋子羽和唐文錦所租的房間叫門。
宋子羽和唐文錦,聽見槍聲响,又聽見叫門聲,趕忙把門打開一看,二人都楞住了,原來並在門外的赫然是舒里名。到這地步,三人心裏誰都雪明的,也母庸詭辯了。
「里名,你聽我解釋……。」宋子搶先開口。
「用不着解釋!」舒里名搖頭嘆息。
「你要明白……。」唐文錦也搶着說。
「我還有什麼不明白。」舒里名不加思索就囘答。
「我錯了!」宋子羽黯然地說。
「不!是我的錯!」她也直認了。
「不!你們沒有錯,是我的錯!」舒里名說。
宋子羽和唐文錦聽了這話,由驚慌的神態;而變成的疑惑。這到底是怎樣一囘事!天呀!
舒里名的內心,是悲傷,是痛恨,是難受,是後悔…百感交集,望了一下自己的愛妻,又望了一下自己的好友,凄愴地垂下了頭。
這時,門外傳進來的聲音是:「這個女人有丈夫的」;「自然是偷漢子,不然,怎會到這地步」;「其實又何苦呢?跟丈夫沒有情感,說明離婚就好了。」「也許是丈夫不肯離婚,才鬧成這樣……。」
這些話,句句都重重打在舒里名的心坎上,他不禁嘆息地對宋子羽和唐文錦說:「隔房的悲劇,是我的鏡子,我不會再錯下去,希望從今天起,你們——在一起。」
宋子羽和唐文錦聽了這話,感動得幾乎淌下涙來。
「祝你們幸福!」舒里名伸出手來說。
宋子羽和唐文錦都被舒里名突如其來的情態楞住了。
三人都陷入了沉默黯然之中。
突然,唐文錦如着瘋地跑了出去,簡直像飛那樣迅速。舒里名和宋子羽趕緊跟着追出去。
可是唐文錦已上了汽車,絕塵而去。
舒里名和宋子羽望着飛起的灰沙,都有不知所惜的情態。
從遠處,突傳來「轟」的一聲响,似乎是一輛汽車跌落了山崖。同時,從山凹中冒起一陣濃濃的黑烟。舒里名和宋子羽都淸楚這是一件什麼事。
不久,又有一個新的驚人消息傳來,一個年輕漂亮的少婦駕車跌落山崖,車毁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