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國無賴
電影小說
（湘子）
（一）
日本大正元年，內政不修，盜賊蠭起，爲官的各諸爲政，互相傾軋，以致四分五裂，較大集團的，時常想要擴充其勢力，恃其强盛，屢向弱小的集團進攻，在這個時期，無異是戰國時代。兼以天災人禍，使無數人民如處在水深火熱之中，沒有一天的寧息。
這一天，在一片荒凉的山野間，復是喊打喊殺的叫囂聲，原來是有兩個敵對的部隊正在野戰。
「得篤」「得篤」的跑馬聲過後，「榜」「榜」的砲聲繼之而起！看1那幾個勇士持着長槍，背着弓箭騎在馬上，風馳電掣般的過去，是多末英勇啊！那幾個一手撞住擋牌，一手揮着利刃的武夫，越山爬嶺飛也似地衝過去，又是多末威風啊！
在混亂間，有幾個受傷的騎士由馬上跌下來，又有幾個前鋒隊員，竟中了城上開下來的砲彈倒下去。一時秩序大亂，砂塵滿天飛，霎時間，屍橫遍野，血流成河，戰爭的慘，實在令人不忍卒睹。
（二）
琵琶湖畔有一小城，正受織田信長的大軍包圍，卽將陷落，雖然守城大將子龍，一虎和宗保這幾個人屢把敵軍擊退；但敵軍不久復增援來攻，以致他們大有無能爲力之慨。
城中有一家良善的住民，老翁當此風聲鶴淚之中，叫他的女兒和侍女巧兒出來，巧兒生得眉目娟秀，體態輕盈，她正熱戀着子龍的那種英雄氣慨。
老翁說：「孩子！這個年頭做人眞是難呵！現在敵人正向我們這裡猛攻，我想這個城鎭快要淪入敵手了，你們還年靑，應當及時逃難。」
巧兒說：「老爺！我要跟你及小姐在一起，我不想逃走。」
老翁說：「噯啊！性命要緊，你們還年靑，我這份人已是風燭殘年不足留戀，你們快設法逃走吧！」
巧兒聽着老爺的話，不禁悲從中來，黯然吿退。
城裡的守軍們趁着兩方偃旗息鼓的些少時間，大家圍在一起，盡情取樂；有的喝酒，有的唱歌，有的談歡，有的說笑，可謂「今日有酒今日醉，明日愁來明日憂」的呵！
巧兒徐徐地跑親來，看見他們這末的快樂，亦就站在一邊靜聽，她遠遠望見子龍和一班人正在喝得眉飛色舞，心中亦很覺得安慰。
有頃，忽有一役吏捧上一道命令義衆人的臉前，高聲喊：「各位將領請聽命令！」於是一夥人個個都把視線抛到這個傳遞命令的役吏身上去。原來是駐守這個城鎭的主將頒下一通鼓勵衆將士努力作戰的命令。
一虎聽着這個作戰到底的命令，臉有難色說：「敵人的兵力那末强，我們怎樣可以擋得住呢？」
子龍說：「上峰命令，我們不能不聽。」
宗保對一虎問：「那末你打算怎末樣，和敵拚個生死呢？還是逃走呢？」
一虎說：「我以爲和他們頑抗，只有自己犧牲，我一聽見出戦，眞有點害怕起來了，我想如果有機會，不如逃走爲妙。」一虎向子龍問：「那末你呢？」
子龍說：「我曾受過我主的恩惠，他對我又那末好，我應當爲他効勞，就是戰死疆塲亦不足爲惜。」
一虎說：「現在敵軍那末强盛，他們武器又充足，我們和他拚，豈不是白白送死，你就是有這樣爲國盡忠的精神，亦是無補於事，我看你能夠活到幾時！你旣是一個忠君的英雄，爲何你不在此四面楚歌的時候在我主臉前剖腹自戕，好過死在敵人的槍下。」
子龍說：「我就是不願這樣的死，我要死亦要死得有價値，我要在未死以前，拚我的力量多殺幾個敵人。」
宗保哈哈地笑起來說：「好大的口氣！試試看！我能夠保存着我這條小性命，我就要看看你到底將來如何的死法，哈，哈！」
（三）
其中有一個血氣方剛的軍士，他聽不慣子龍的話，走過來責問子龍，一言不合，大鬥起來，結局這個多事的軍士被子龍剌傷倒地，由他的同伴扶他囘營。
是晚，敵軍復來攻城，子龍，一虎，宗保等領導他們的部屬出城迎戰，那知子龍等因人馬不足，給敵軍打得棄甲曳兵而走。
他們敗退來到草叢間把身子藏了起來，宗保問子龍說：
「子龍！我想你還是趕快逃走的好。」
子龍說：「不，我不逃走，現在風雲吿急，正是我們報恩的機會，我們應當不顧一切，衝上前去把敵人殺個乾乾淨淨等，才能鬆了我們這口氣。」
宗保說：「你這份人如此盡忠，實在令我欽佩。」
子龍對一虎說：「一虎！你是最怕戰爭的，你爲怎末不走呢？」
一虎說：「現在我亦不走了。」
子龍問：「爲怎末呢？」
一虎說：「大槪是受你那種忠君的思想所影響吧！」
子龍說：「你上次豈不是說要找機會逃走嗎？」
一虎說：「可是我現在一方面是受着你的影響不願獨自一人逃走，一方面亦是爲了……」
宗保問：「爲了女人是嗎？」
子龍說：「爲什麼不帶她一齊走呢？」
一虎說：「不，我……」
子龍以譏誚的口脗說：「哼！旣然怕死又不逃走，眞是一個笨東西！」
（四）
巧兒到處找尋子龍不得，來到一株大樹下，遇着幾個軍士，他們的性命有如螞蟻一般，所以一有機會卽盡情取樂，他們看見這個美貌的小姑娘走進來，無異是萬綠叢中一點紅，個個都上前擱住她，向她調戲，嚇得巧兒見機溜走。
巧兒來到一羣的人叢中，看見子龍正和幾個人談話，她一箭步地走上前叫：
「子龍！子龍！子龍！」
子龍囘頭一望，說：「咦！是你！走出來幹嗎？」
「聽見你們明天到別個地方去；所以我特地出來找你的？」
「現在外面這樣亂，敵軍不停留地向我們進攻，你出來太危險呵。」
「我不怕危險，我只希望見得到你。」
「現在你到這裡來，想怎末樣呵？」
「我想跟你們一塊兒走，子龍！你帶我一齊走嗎？」
「我自己的性命都難保……」
「子龍！不要這樣說，只望你有一天活着我就希望有一天在你的身邊。」
「呵！想我這樣一個軍人，出戰沙塲，戰死是一件光榮的事，原不可惜，後來我想了一想，我倒不願這樣白白的死，……可是現在我可放心了！」
「爲什麽？」
「爲了你一個人！」
巧兒聽着子龍說了這句話，心花怒放，不禁緊握子龍的手說：「子龍！我離不開你，我要和你在一塊兒。」
子龍是一個武夫；但處此情境，亦不免興起兒女之情來，他卽將巧兒擁抱入懷，巧兒喜得連淚都流了出來。
當是時，喊打喊殺的聲由違而近，宗保及一虎催促着子龍及巧兒趕快逃避，子龍急挽巧兒的手避入於草叢間。
因敵軍屢次來攻，子龍這班人不敢進城，就在戰塲隨便躺下去休息。
一虎是一個貪生怕死的人，他看見戰事危急，亟欲逃走，所以他這晚特別注意同僚的動靜，他翻身起來，以手輕輕推着宗保的肩胛叫：「宗保！宗保！」他看見宗保已熟睡了，他又囘頭望望子龍，看見他亦正酣睡，於是他卽躡踰地走出，正要越過一個小坵，那知子龍已和巧兒來在下面呼喚：
「一虎！一虎！快下來，太危險呵。」
一虎說：「我……我想走呵。」
子龍說：「快下來！要走向別處走吧！」
一虎由山坵上走下來，子龍指住巧兒向一虎說：「你要逃走嗎？好！你替我帶她一塊兒走出，可以嗎？」
一虎說：「很好，很好！」
子龍連忙催促一虎心帶巧兒逃走，巧兒戀戀不捨，經子龍慰她一番，才含淚跟住一虎離去。
子龍望着愛人的背影發呆，直到看不到他們，才囘轉身走到宗保的身邊再躺下去。
（五）
翌晨拂曉，敵軍結隊攻城，炮火猛烈，殺聲震天，在城外的一座長橋已着火焚燒，火光熊熊，阻住兩軍的對鋒，但敵軍由兩面包抄，向城門進攻，子龍與宗保率所部殺入敵陣，奮不顧身，往返衝殺。宗保被一小隊伍追趕，揮劍力抗，且戰且走，到了一塊荒涼草地帶，竟不支跌下，敵人揮劍欲砍，幸宗保招架得快，方免死在敵人之劍下。
宗保力敵數猛，無法抵得住，幸此時他的部屬一小隊趕到，才將敵人殺退，正要乘機逃脫，那知敵軍另一小隊復殺到，宗保與他的部屬左衝右撞，拚命抵抗，幸此時子龍亦趕到這邊來助戰，才殺出一條血路，大家分頭逃命。
宗保大敗而走，到了一個山嵎，疲倦至極，躑躅而行，「嘩啦」一聲，突來三四個强漢，手持利刃，不問情由，卽將宗保一擁而去。
入夜，子龍逃出重圍；但身已受重傷矣。
子龍在山邊匍匐而行，一抬頭看見前面有大隊敵軍，迎頭而來，他連忙把身子藏在密樹下，及至敵軍過後，纔躺在草茵上休息。
一會兒，有一個嬌艶的少女帶着三四個武士來到子龍的臉前，以脚踢着子龍的身說：「噲！睡在這裡幹嗎？」
子龍囘轉身過來，愕然而問：「你！誰呵？」
「翠雲！我叫做翠雲。看你的樣子是一個戰士，爲怎末會躱避在這裏呢？」
子龍說：「是，我是一員大將，因被敵人追趕，不得不到這裏來逃命。」
翠雲以譏誚的口脗說：「哼！身爲一個軍人，在戰塲戰死才是光榮，爲怎末你這樣的保惜性命呢？」
子寵說：「我不願白白的犧牲……」
「看你這個樣子……」翠雲囘轉頭對地的隨從說：「來！將他帶囘去！」
子龍給翠雲的隨從人員挾到山寨裏。翠雲的父親牛通，本是一個綠林的草寇，他在這個山谷裏，結寨已有許多年，專門做着打家刼舍，攔途搶刼的勾當，他除了衆爪牙外，身邊只有翠雲這個女兒，所以愛之有如掌上明珠一般樣。這天，他看見他的爪牙扶着子龍這個陌生人到來，還看見他全身武裝，以爲是敵人，怒冲冲地走上前，揮劍欲砍子龍，翠雲一箭步地走上前攔住父親說：「爸！別殺他，他是我救囘來的。」
牛通愛兒心切，聽着翠雲的話，乃對他的爪牙說：「把他帶出去！」
衆爪牙把子龍挾着就走拖來拖去，拖得子龍不能行動，辛苦至極，翠雲隨在他的身邊，卽向衆爪牙說：「別這樣虐待人家，救人要救到底，他不能行動，就背他去吧！」
（六）
翠雲賦性熱情豪爽，因見子龍英勇軒昂，私心窃慕，乃帶子龍來到琵琶湖畔一小艇上，打發爪牙去後，即放掉而行，任流漂蕩。
在小艇上，翠雲看見子龍好像很疲倦地躺在船舷閉住眼，她越看越愛慕，微笑着以手輕輕搖動子龍的身，說：「你醒過來呵！」
子龍把眼睛張開，向翠雲一望，幷沒出聲，翠雲說：「沒有殺死你，你好運氣呵……哈！哈…」
子龍說：「哼！笑什麽？你老是瞪住我幹什麼呵？」
翠雲撒嬌地說：「看你不是好嗎？哈…哈…」
子龍嚴肅地問：「你到底要帶我到那兒去？」
翠雲說：「帶你上梁山咯！」
時乃天正二年春，子龍便被翠雲帶到山頭一間小屋中去兩人匿居在那邊，翠雲日夜侍候子龍爲之調養，不久，子龍的健康，亦漸漸復元了。
有一大羣人民，受着戰亂的威脅，或扶老携幼，或扶仗而行，經過羊腸小徑的阡陌，轉入蜿蜓曲折的山麓，他們都是避難的無辜小百姓。
一虎和巧兒亦滲雜在人叢中，他們經過一株大樹旁，巧兒站住脚不行，若有無限心思的，一虎當然知道她是在想念子龍，向她勸慰，說：「別再想他，他已經戰死了！」
「我不信，我知道他不會白白犧牲的。我現在要同你吿辭，請你別再理我。」
「你到那兒去呵？」
「我去找子龍。」
「別這末傻，現在是戰亂的時候，你怎末可以找到他呢！」一虎挽着巧兒的手說：「去！跟我一齊去！」
在另一方面的宗保，被那幾個强漢抓去之後，卽被縛在一大樹上，負責看守他的一個莽夫向他大駡一頓，另有一個人拿了東西來給宗保吃，但宗保拒絕不吃敵人之糧寧願餓死，後來那個人竭誠的勸他吃下充饑，宗保因四肢無力，乃含淚將那個人手上的食糧搶過來一吃而盡，看守人哈哈地大笑起來，宗保老羞成怒，騙他進前，猛力一轉，縛在樹上的繩折斷，宗保遂站身起來將這個看守人打死，開步逃脫。
再說一虎帶巧兒來到一個村鎭，寄居於劍匠潤生的家中，巧兒體質素弱，又因想念子龍，抑欝不樂。一虎已愛上巧兒，可是他用千言萬語亦難買到巧兒的歡心，因此一虎遂痛恨子龍，欲得而殺之而甘心。兼以他在潤生家中受着潤生的激動，一虎遂毅然走出潤生之家，立誓不殺敵建功不囘來。
（七）
雖巳是春天；但外面還下着微微的雪花，子龍站在門前向外呆望，翠雲在庭前練習弓箭，她看見子龍若有無限心思的，走上前來，問：
「子龍！你在看什麽呵？」
「噢！看下雪。」
「我看你一定有什麽心事，你一定有什麽古怪的事情。」
「不，我沒有什麼？」
「我不信，你在想什麼呵？」
「不，我只是有一點幻想而已。」
「有什麼幻想，你說呵。」
子龍想了一想，說：「翠雲！我問你，你上過高山沒有，如果你看見那邊的雪，你一定想下去的吧！」
「你說你是想這個地方太小，你想離開這裏是不是？」
「嗯！我是這末想。」
翠雲突然惱怒起來，她蹙着眉說：「你這個無良心的人，本來你是要死的人，我救活你，你現在竟負心起來……」
子龍看見翠雲那末的悲傷，急安慰她一番，翠雲才拭去眼角的淚水，說：「我知道你在這裏是太寂寞的，好！再過幾天，我們下山去玩一玩，但你要跟我再囘來。」
子龍頓頓頭，露着笑容，翠雲遂投到他的懷中去。
數日後，翠雲帶子龍下山，來到父親的寨裏，打算暫住數天。
子龍這天無事在一邊削弓，翠雲的父親牛通走過來對子龍說：
「子龍！你的傷好了嗎？」
「好得多了。」
「子龍！這次織田部隊與武田部隊鬥爭，正是武士建功立業的大好機會，我介紹你進入織田部隊，你去嗎？」
「不，我不去，我不想做强盜。」
原來牛通和織田信長乃一窩之蜂，氣息相通，禍國殃民，所以牛通要把子龍介紹到那邊去；但子龍則以織田部隊乃自己的仇敵拒絕與敵爲伍，甚且大駡織田的蠻暴行爲，牛通聽了大發脾氣，拔上劍欲殺子龍，幸翠雲跑得快，攔住父親，說：
「爸，你不要這樣，子龍是我救活的，我不忍心看他死在你的劍下。」
牛通最疼愛的是翠雲，當然不願太傷女兒的心，這事就此暫擱起來。
是晚，子龍在房裏悶悶不樂，翠雲知道了他的心事，走進來安慰他，子龍嘆了一口氣說：「你爲甚麼要袒護我，你這樣，給我更加難走。」
翠雲問：「你爲甚麽一定要離開這個地方？」
子龍說：「我實在住不下去。」
翠雲聽着子龍想走的話，不勝傷感，子龍亦爲翠雲的痴情所動，兩人遂擁抱起來，翠雲的眼淚，點點滴在子龍的肩上，大有難捨難分之慨。
（八）
第二晚，正是月夜，牛通領導他的爪牙到外面去搶刼，翠雲乘機來找子龍。
子龍問：「你來幹嗎？」
翠雲說：「我沒跟爸出去，特地來找你。啊」
子龍說：「我心已灰了，我希望你不要再爲我難過。」
翠雲說：「子龍！你千萬不要離開這裏，我離不開你！」
子龍說：「我得到你救命的恩情，這點我是永記在心，不過像我這樣一個流落的人，實在不敢誤却你的靑春，請你別再爲我而傷情。」
翠雲說：「子龍！我的心我想你早就知道了，你答應吧！你要走亦要帶我一塊兒走。」
子龍到底是一個情感豐富的人，他終於被翠雲的熱情所感動，遂矢誓圖强，淡雲掩月中，兩人緊緊依偎，難解難分。
天明，翠雲離去之際，遺下髮櫛一把，適牛通進來對子龍說：
「子龍！本來我們是萍水相逢的，你旣然不聽我的話，大槪沒有緣份吧！」牛通說着將擅在手中的錢擲給子龍說：「這錢你拿去，當爲我送給你的般費。」
牛通囘身正要離去，忽然看見翠雲的髮櫛放在床上，大怒，厲聲問：
「子龍！你到底和翠震有甚麽關係？你說啊！」
子龍一時說不出來，牛通更加惱怒，卽將佩在身上的劍拔出欲砍子龍，子龍連忙躱避，乘機奪得牛通的劍，竟誤把牛通殺死。裏面的狗見主人被殺，狂吠不已，不旋踵，寨中衆爪牙均趨來觀看究竟，一見他們的首領被害，個個咬牙切齒，欲爲主人雪恨，翠雲至此，已心灰意冷，亦以爲愛人卽是殺父仇人，含淚催促她的部下馬上出去追捕子龍，以報父仇，但子龍早已逃之夭夭了。
（九）
有一天，翠雲繼父志領導她的部下，坐了一隻大帆船在海上活躍，伺機騎刼貨船。
翠雲在船上望見遠處有一隻沉重的大船行進，以爲是滿載貨物的商船，立卽命令舵手朝向前面駛帆，適逢順風，不久，則追上前面的大船，靠近船身，一聲號令，個個跳過船去，那知運氣不佳，這隻船亦正是綠林之徒所有，他們亦是在海上行刼所得來的貨物，於是雙方人員，遂在船上混戰起來。
結果，翠雲的爪牙，許多被打落水，翠雲則被他們帶到一個山寨去。
來到賊寨的外面，幾個人屢向翠雲調戲，翠雲忍不住，說：
「怎麽樣？你想要我怎麼樣？」
其中一人哈哈地笑，說：「沒怎麽樣，不過我知道有人想把你殺掉。」
翠雲神志頹喪，狠狠地說：「你們到底想怎麼樣，快點把我殺掉好呵！」
幾個人一路向翠雲調戲，一會兒，來到大堂上把翠雲交給他們的寨主發落。眞是事有凑巧，你猜一猜這個寨主是誰呢？呵！原來就是以前子龍的同僚宗保。宗保當然不認識翠雲是誰，立卽命令他的部下把她暫時輭禁起來，翠雲在堂上狂叫：「你們到底想怎樣？快點把我殺掉好呵！」幾個兇漢不管許多，遵從宗保的命令卽把翠雲押出去。
翠雲以老父慘死，己又被俘，於雙重刺激之下，體溫微熱，神智昏迷，在陋房中頻喚子龍之名，忽而幻想，忽而狂笑，忽而俯下床板去大哭。
宗保在外面聽見翠雲時常呼喚子龍的名，心殊詫異，乃走進房來，問：
「吿訴我，你想找的那個人是子龍嗎？」
翠雲頓頭不語，宗保再說：「剛才你發熱的時候，我聽見你叫他好多句，到底他是你的甚麽人？」
翠雲問：「你亦認識他嗎？」
宗保說：「是，我從前認識他。」
翠雲歡喜若狂，說：「你快吿訴我，他現在那兒，他爲人怎麼樣？」
宗保說：「他確實是一個好漢！」
翠雲想起子龍，不禁淚珠滾滾墮下。宗保旣知道了翠雲是子龍的愛人，乃對翠雲特別優待，視同親生的女兒一般，呵護備至。
（十）
天正三年初夏，子龍已投進「武田」旗下，而一虎則早已投奔「織田」，由此子龍與一虎正立於敵對的地位。
「織田」部隊人馬充足，士氣旺盛，這天他們復在進軍，經過蜿蜒的山道，越過險隘的峻嶺。一路上，一虎和在他身邊的一人說：「他們都已戰死，只有我還健在，眞是僥倖極了。」
「你太怕死；所以才能夠保住你一身；但像你這樣沒有志人的人，實在令人所不齒。」
「你瞧住！我並不是怕死，我是在等機會呵。」
在另一方面的「武田」部隊，亦正在調動人馬增援前線，子龍亦參雜在一羣兵士隊伍裏前進。他們來到一個山腰的路上，忽然有一個少女頭載草笠，手持拐杖由山間出現，她就是翠雲。翠雲這天得宗保的許可，獨自一人到山野來打聽子龍的消息，她看見有一大羣的兵
士列隊行進，她卽隨便向人問訊，個個都搖頭表示不知。一會兒，炮聲響個不停，他們知道是「織田」部隊發過來的，個個連忙逃避，子龍亦急躱入山窟中，以致翠雲錯失了會見子龍的機會。
同年五月間的一個早晨，濃霧瀰漫，正是向敵人攻擊的機會，「織田」部隊復向「武田」部隊發動攻勢，騎兵在曠野會戰，炮兵拚命的射擊，喊打喊殺，炮火連天，令人心驚胆顫，使人詛咒戰爭的可怕。
在這一塲的混戰，武田部隊不幸慘敗於織田部隊的鐵砲隊，子龍亦成爲一員的敗將，恰巧在戰塲上的一角與一虎相會，一虎驕氣橫溢，聲言將娶巧兒爲妻，子龍疑信參半，一笑置之，急策馬加鞭逃走。
幾個年靑的姑娘，在溪邊浣衣，子龍由他們身邊走過，個個看見他蓬頭垢面，全身武裝，個個相率逃避；又有一羣小孩子在樹下嬉遊，一看見子龍那麽的兇悍，亦相報相招地逃走一空。
子龍來到山麓一間破舊的屋子前，看見有一個老頭子坐在石櫈上剃鬚，他徐徐踱過去，老頭子問：
「你從那裏來的呵？你來這裏幹嗎？」
「我是肚子餓來找東西吃的。」
「好，來！待我叫人拿點東西給你吃。」
子龍看見這個老頭子那麼客氣他說：「老伯！我來替你剃鬚好嗎？」
「謝謝，你大槪是前線跑到這裏來的，是嗎？」
「是我是前線部隊的一員將士。」
「如果是織田部隊那就糟了！」
「不，我不是織田部隊的人，我是屬於武田旗幟下的。」
老伯嘆了一口氣說：那就好了。
子龍問：「你自己一個人嗎？」
老伯說：「呵！難說！有兩個孩子，大孩子在前次戰爭時已經死掉，第二個孩子亦於這次的戰亂白白犧牲，戰爭不知到何時才能結束，眞是令人煩惱極呵。」
老伯不勝傷感地說出戰爭的可怕，似乎有些疲倦了，子龍乃在他的身邊說：「你不要悲傷，我來替你搥骨。」
「你眞是好像我的大孩子一樣。」老伯說着連眼淚亦忍不住墮下來。
子龍不忍太傷老伯的心，遂吿辭而去。
（十一）
翠雲住在宗保處，極得宗保的照應，以禮相待，宗保且答應要替她找尋子龍囘來，因此翠雲心乃稍安。
一日，翠雲坐在鏡前閉眼凝思，宗保由她的背後走來，替她梳髮，翠雲想念子龍過度，一時糊塗起來把宗保當做子龍，叫：「子龍！子龍！」
宗保說：「是我呵，我是宗保。」
翠雲嬌羞地說：「唉呵！眞不好意思，我閉上眼睛好像做夢的看到子龍，宗保！我很歡喜你。」
「我不過是一個粗漢……」
「你雖然長得難看一點；但我知道你的心是很良善的。宗保！你能替我尋找子龍嗎！」
「嗯！盡我的力量替你找尋，你放心好呵。」宗保復安慰了翠雲一番然後徐徐地踱出去。
再說巧兒自從被一虎帶到潤生的家裏，她無時無刻不在打聽戰爭的消息和子龍的奚落。
這天，正是風雪之時，巧兒趁着衆人不備，踰踰地走偷出來，到處訪問子龍，那知走錯了路，被宗保的手下所見，把她帶到寨裏來見宗保。
宗保一看見巧兒甚喜，遂問她和一虎走出後的事。巧兒乃將所遇略向宗保說明，宗保復問她關於子龍的事，巧兒說：
「我聽見他現在「八上城」；我這次出來亦就是想到那邊去見他的，那知到處問路，竟被你們捉到這裏來。」
宗保說：「在這戰爭動亂的時期，你一個女人到處亂撞，太危險呵！」
巧兒說：「我不怕危險，我只希望能夠找得到子龍就好的。」
他們的談話，全被翠雲在一邊聽見，翠雲痴戀子龍，她一聽見子龍的消息立卽不顧一切，飛步疾馳而出，直向八上城走去。宗保與巧兒聞聲趨出，急從後跟踪追趕，但翠雲已不見了。
（十二）
翠雲拚命奔走，來到一條以粗繩結成的狹隘危險長橋，她想要走過去，不意來到橋中被幾個正在修整橋樑的工人所攔阻，向她調戲，其中一個張着一副餓狗似的笑容問：
「小姐！到那兒去，這樣慌張？」
「關你什麼事。」
「請吿訴我，小姐！」
翠雲不堪其擾，說：「到城裏去。」卽囘轉身便走，那知走了幾步，復碰着一個無賴，把雙手擋住翠雲的去路，翠雲急中生計，將這個無賴推入河中，飛也似地走去。
翠雲經過一個樹林中，被一羣武夫强抓而去，他們都譏笑着她的痴情，說她不惜跋涉來找情郞，翠雲不顧一切，企圖逃脫；但又被抓囘。
翠雲被抓到織田部隊去，經過他們的迫問，纔知道她是子龍的愛人，一虎遂向隊長獻計，說可利用翠雲誘子龍下城，乘機把他殺掉，隊長依一虎的計，立卽修書派人拿去交給子龍。
子龍接讀來信，知道是敵方的詭計，叫部下將信燒掉，置諸不理。
是夜，織田部隊的兵士，個個握着火把來勢汹汹地擁到「八上城」下，翠雲則被縛在一邊，衆兵强迫翠雲高聲喊叫「子龍」以便誘他下城而殺之；但翠雲却叫：「子龍！不要下來！子龍！不耍下來！」
在城樓上的子龍，聽着翠雲的聲音，心不忍，亦提高喉嚨，嚷着說：「翠雲！你等一等我就下來！」
子龍毫無懼色，自城上探首下望，時鎗聲四起，雙方已開始激戰，一虎中鎗奔下斜坡，子龍挽繩而下，抱起翠雲，兩人重逢，悲喜交集。子龍瞥見一虎受傷躺在樹下，他本俠士精神，跑過來扶起一虎，但一虎傷勢過重，臨死前向子龍懺悔，力言雖愛巧兒，但未獲巧兒爲妻。子龍方知巧兒對己的深情，時適宗保亦巳追到，宗保急向子龍請安，並說巧兒現在前面一個小村裏，正在思念他，子龍一聞宗保之言，竟忘翠雲在他的身邊，卽飛步要走。
（十三）
翠雲喊住子龍，子龍卽停止走動站定脚跟，翠雲復對宗保說：
「宗保！我覺得很渴，你去拿一點水給我好嗎？」
「好，好！我去！」宗保揸住槍正想耍去拿水，翠雲說：
「你這個人怎末這樣笨，把槍放下來！」
宗保覺得翠雲的話是對，則將手中的槍交給翠雲，然後向前走去。翠雲拿了宗保的槍走近子龍的臉前，向他追問，爲何要謀殺她的父親，子龍乃將當日情形向翠雲辯白，說明牛通的死乃係自取其禍。翠雲旣知子龍非故意殺死父親，更加的愛上子龍，但子龍說：
「翠雲！我是你殺父的仇人，你不恨我嗎？」
翠雲搖搖頭，兩眼瞪住子龍說：「不，你是我的性命。」
翠雲因看出子龍心非愛她，所愛的是巧兒，而且是殺父的仇人；所以騙了宗保的鎗要來和子龍拚命，後來旣知道了父親乃死於誤殺，雖對子龍的愛復浮上心頭，但因一時受着剌激，芳心無主，忽然所立懸崖，岩石崩陷，可憐翠雲，竟跌下去而香消玉殞。
宗保囘來，眼見翠雲如此慘斃，悲痛至極萬念俱灰，獨駕小舟向琵毡湖駛去。
子龍鋒鏈餘生，視富貴如浮雲，遂携巧兒向光明之途邁進；是時路旁正有一隊武士經過，策馬直趨各利之途，形成一個相反的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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