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婚記
電影小説
一對小夫妻，經過亞開珠寶店門口，橱窗裏的陳列品把他們吸引住了。
一朶異常名貴的翡翠佩花閃耀着誘人的光芒。
男的伍啓文，女的楊霞芝，是過去洋塲社會裏習見的小夫妻。
啓文：「這朶佩花你想了好久，就買這個吧。」
霞芝：「好是好，恐怕很貴吧。」
啓文向佩花再三打量，面現難色。
霞芝：「算了，反正我不要這朶。」
啓文：「唉！」
這對小夫妻就寄住在這幢公寓裡，他們帶着惆悵的心緖返家。
房東開門時，又提起加房租的事情。
房東：「伍先生伍太太，囘來啦？關於加房租的事………」
啓文：「知……知道了……跑了一下午，肚子又餓了。」
霞芝：「那就煮晚飯吧。」
霞芝下厨房煮晚飯，啓文抽烟休息，忽又心血來潮。
啓文：「霞芝，霞芝！」
霞芝：「什麼事？我正要煮晚飯呢。」
啓文：「來，我有話問你。」他望住她說：「霞芝，你覺得做我伍啓文的太太，滋味如何？」說完，牢看着她。
霞芝：「你問這斡嗎？眞是十三點！」
啓文：「决不十三點，這有理由的……剛才那只佩花你喜歡不喜歡？」
霞芝：「很喜歡。」
啓文：「這就對了，你喜歡的，我買不起，那你還有什麼滋味呢？」
霞芝：「這有什麼關係，爲了一只佩花，就値得這樣發牢騷？」
雖然霞芝安慰着丈夫，但啓文心裡仍百思不解。
啓文：「不過我總覺得奇怪，我爲什麽連一朶佩花，都買不起。」
霞芝：「人家都沒有吃吶，奇怪什麽？」
霞芝重入厨房，繼續她的淘米工作。
可是，啓文又來曉舌不休。
啓文接着問道：「霞芝，你該知道我在王爾思那兒幹了幾年啦？」
霞芝：「五年七個月了，你問這爲什麽？」
二人不知不覺又從厨房走了出來。
啓文：「那末我有沒有工作成績？」
霞芝：「你是開國元勳，又是患難之交，當然有成績。」
啓文：「可是他現在在享福，我連一朶佩花都買不起，他該怎麼樣。」
霞芝：「這個我可不知道。」
啓文：「所以我想跟他開次談判，要他加我薪水，加一倍你說好嗎？」
霞芝：「好當然好，怕他不答應！」
啓文：「他不會不答應，他該知道目前法幣貶値，物價高漲，而且我是苦幹工業社的開國元勳，又是王爾思的患難之交……。」
霞芝：「這些都是要求加薪的理由嗎？」
啓文：「都是理由……哎，現在咱們來表演一下，你代替王爾思，我陳述要求……」
霞芝：「得了，你眞是個十三點。」
於是，小夫妻扮起一齣雙簧來了。
啓文：「……爾思兄，我伍啓文年逾二十五，轉眼就望卅，你也得爲下輩子想想……再拿我們友情來說，當初苦幹工業社祗出一種粗肥皂，現在有了牙膏牙粉，香皂香水……
啓文侃侃而談，霞芝不禁笑着。
啓文：「……想當年你在柳州一病不起，我在旁看護你，安慰你，我說「死在柳州」是有福之人，我連棺材鄰預備了……」他不理霞芝在笑，繼續的說下去：
「現在你發了財，我還是一個窮光蛋，每月的薪水買了柴米，就沒法交房租，爾思兄，你得替我想一想……哎，該你說了。」
霞芝收歛笑容，假正經地裝著王爾思模樣。
霞芝：「那末你要加多少薪水？」
啓文：「那看爾思兄的意思好了！」
霞芝：「加兩倍怎樣？」
啓文：「爾思兄，我不是不識抬舉，爲了顧大家，成全苦幹的名稱，我祗要加一倍就好了。」
霞芝：「加一倍，我馬上吩咐會計照辨。」
兩人自說自話，樂得眉飛色舞。
霞芝：「我得添兩磅毛線，你的皮鞋破了。」
啓文：「這樣別說佩花，就是別的也解决了。」
小夫妻富於幻想，擁抱着走至厨房。
啓文：「旣然有了辦法，今天的晚餐應該丰富些才對。」
霞芝：「哎喲，飯還沒……」
揭開鍋蓋，米還是生的。
啓文：「我們眞荒唐。」
霞芝：「豐富的晚餐，米還是生的呢。」
次晨，伍啓文照例上苦幹工業社辦公，心裡默念着那段要求加薪的詞兒：
「……總經理，你總記得，那年你在柳州一病不起……不，……你在柳州幾乎一病不起……」
好容易挨到將近十點光景。王爾思帶着太太還有一位男客遲遲而來，啓文起立招呼，他們已入經理室。
啓文重新坐下，自忖着如何向總經理談判加薪問題。
忽然茶役來請，啓文喜出望外。
茶役：「伍先生，總經理請。」
啓文：「是，是，馬上就來。」
啓文走進總經理室，心頭滿懷高興。
啓文：「總經理，早！」
王：「啓文兄，請坐，請坐。」
啓文看見沙發上已有客人，頗感蹋促不安。
王：「那位宋竹同先生，我特地請他來帮忙的。」他一邊介紹着，一邊繼續說：「他是我老朋友的令郞，新從美國囘來，以後你得向他多多請敎。」
啓文趨向宋竹同與之握手。
啓文：「宋先生！以後要多多請敎！」
宋竹同年輕氣傲，表示愛理不理的樣子。
宋：「唔。」
啓文碰了個釘子，心裏很不高興，連忙把手縮囘。
王太太見機行事，馬上挽囘了啓文的難堪。
王太太：「宋竹同是我表哥的兒子，伍先生是老前輩了，要你指敎指敎他。」
宋竹同假腥腥敷衍了一句。
宋：「伍先生，請指敎！」
啓文啼笑皆非，對宋竹同印象惡劣。
啓文：「晤，唔。」
王爾思：「好，竹同兄，那末明天起請你就來辦事了吧。」
宋竹同：「好的，不過我現在要走了。」
王爾思：「那末令尊那兒替我問好。」
啓文目送宋竹同和王太太走後，乃鼓足勇氣，向王爾思談判。
啓文：「總經理，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情……」
王爾思：「什麼事，啓文兄。」
啓文：「你大槪知道，近來法幣不値錢，物價天天漲………」
王爾思：「你是想加薪是不是？」
啓文：「多不想，祗要……」
王爾思：「你是這兒的老同事，外表上看看業務很好，實際上債務越來越重，要不是那位宋先生的父親極力支持，恐怕……」
啓文：「…………」
王爾思：「啓文兄，我們還得拿苦幹精神出來，不要灰心。」
啓文：「不是我不相信。總經理，你總該記得那年在柳州一病不起……」
王爾思：「唉，你咒我死何必？」
啓文：「我是說你在柳州，幾乎一病不起，我跟你買……了」
王爾思：「我懊悔那年爲什麼不死。」
啓文：「請你不要做戲，也不用騙人，我伍啓文從陪你住閣樓起也有八九年交情了，你不要跟我說假話。」
爾思：「商人最重信用，你不能毀我名譽，薪水是不加定了，你愛怎麽樣就怎麽樣。」
啓文：「我只要加薪。」
爾思：「這兄不加，你不夠用，另請高就！」
啓文怒匆匆出，冷不防許多同事正在竊聽，差點兒都碰倒下去。
啓文囘到家裏，看見房東和一女客談着。
房東：「過戶方面，我是特別客氣的。」
妲妮：「那就一言爲定。」
那女人來此租房的名叫妲妮。
房東：「你什麽時候搬來？」
妲妮：「我明天就搬來。」
啓文沒精打彩地推開家門。
啓文剛入室，就傳來了霞芝興高彩烈的聲音。
（塲外右）：「加薪的事情成功了嗎？」
啓文：「唉，不說也罷，不但不答應，而且叫我另請高就。」
霞芝：「啊！你是說，已經被辭職不幹了？」
啓文：「可不是，王爾思忘恩負義，再幹下去有什麼意思。」
霞芝哇的一聲，倒在床上。
霞芝：「那怎麽辦呢？我還指望着你加了薪囘來，我要的佩花。而且我還答應房東加房租呢……」
啓文：「怪不得今天房東對我笑迷迷的，眞是，天底下沒有好人！」
丈夫失業，妻子失望，伏床啼哭，聊以解愁。
是夜，小夫妻床頭相對，大有「貧賤夫妻百事哀」之感。
霞芝：「啓文，你怪我嗎？我答應房東加了房租……」
啓文：「這那能怪你，睡吧，讓我在報上找找機會看。」
霞芝：「報上的招請廣吿都靠不住的，明天還是去找找朋友吧！」
啓文忽在報上有新發現。
啓文：「……有了！…本公司專營進出口，聘請協理一人，須經驗豐富，學識優異……。」
霞芝見他停住，就問道：「這倒很合你的身份……怎麽不唸下去了。」
報上廣吿，需要美金五千現金保，把啓文難倒了。
熄燈後，霞芝轉輾難眠。
霞芝悄悄地坐起來，心神不寧，思潮起伏。
看看啓文。巳入夢鄕。
那份報紙掉在地上，霞芝好像有了新發現。
霞芝翻閱報紙，希望能有帮助她的地方。
一則徵求廣吿設計員限於女性的啓事，赫然躍進霞芝心眼簾：
「……茲擬聘請設計數名，惟限於女性……」於是她幻想着：「現在啓文失業了，那我爲什麽不去一試呢？」
霞芝有了决定，乃將報紙收藏。
第二天，霞芝瞞着啓文赴廣吿公司應徵。
霞芝簽名後，與大家共入會客室待考。
一女職員：「各位應徵者注意，現在本公司許經理向大家說幾句話。」
右側一女人：「別再搽粉了，經理說話了。」
左側一女人：「快把粉匣收起來吧！」
許經理是個道地職業婦女。
許：「在沒有考試以前，我有個說明，凡是結適婚的本公司槪不錄用，……就是沒結婚而預備結婚的，現在也請離開。
霞芝聽見了槪不錄用結婚女性，大爲不安。
她連忙把結婚戒指除下。
偷偷地藏進皮包裏。
霞芝被廣吿公司錄用了，帶着興奮囘家。
啓文到處找事碰壁，肚子又餓，站在凉台上盼着霞芝。
啓文自語着：「她這時候才囘來，上那兒去啦！」
霞芝返家後，悶聲不響，卽入厨房做午飯。
啓文在起居室中大發牢騷。
啓文：「快一點多了，才囘來煮飯，我在外邊丟了飯碗，想不到家裏也丟了飯碗。」
霞芝仍在厨下工作，置啓文於不理。
啓文：「我伍啓文究竟交的什麽運，唉！」
過了一會，霞芝從厨房出來，平心靜氣地對啓文說？
霞芝：「啓文，我要吿訴一件你不大情願的事情。」
啓：「難道你有了孩子？」
霞芝：「不，我找到了一個職業，明天起就得上公事房辦公。」
啓文：「你……上公事房，當花瓶？」
霞芝：「你不應該這樣侮辱我。」
啓文：「不是侮辱你，是侮辱我，妻子做事養丈夫，我的臉丟到什麽地方去。」
霞芝：「你別這樣想，祇要有事情做，總是好的，你答應嗎？」
啓文：「那末以後家裏的事該由我來做囉！」
霞芝：「不，你在家休息休息，過幾天再去找事，等到兩人有了事，就不怕了。」
啓：「那也好。」
第二天一早，霞芝上班去了，啓文起身時，桌上已按置着早膳。
啓文：「咦，那麽早，她已把早飯弄好了。」
霞芝第一天上辦公室，對工作非常認眞。
一同事對她說：「這些圖樣，許經理要你選擇一下，提供意見。」
霞芝：「好的。」
霞芝看後，就拿去對經理說：「這些廣吿圖樣，我都看過了，我覺得這張還不錯。」
許經理：「唔，那爲什麼呢？」
霞芝：「這是中國人自造的縫紉機，廣吿形式應當要莊重，在這張圖上就有這種表現。」
許經理：「對！你的意見思想都很準確……我想跟你談談。」
許經理請霞芝入經理室坐定詳談。
許：「楊小姐我覺得你是一個能幹的女性，希望你專心爲事業奮鬥，爲女子爭一點光彩。」
霞芝：「那當然。」
許經理接着說：「尤其是一個有能力的女性，她决不能結婚。」
霞芝：「許經理的意思，結婚的女人就沒有能力嗎？」
許：「不是這個意思，假定你是結婚了，就不能專心於工作，至少時常要想到丈夫兒子身上去，把工作躭誤了，是嗎？」
霞芝：「我……我沒結婚，這些事情我不知道。」
許：「唔，你沒結婚，那就沒事了。」
啓文在外奔走了半天，已過午飯時間，匆匆囘來。
在床上頭有張字條：「家裏的鐘已壞了，我拿去修理，午飯已弄好，我先吃了，電車很擠，我不等你囘來了，你別生氣。——霞芝上。」
果然，午餐正在等候啓文，不過已被霞芝吃去了一些。
另一天的下午五點鐘。
啓文到廣吿公司想接霞芝囘家，可是又不敢推門進去。
啓文祗好在電梯口徘徊，看看所有女職員中，獨無霞芝。
霞芝正擬出門。
啓文仍在電梯口徘徊。
霞芝無奈，仍囘廣吿公司，佯作找尋什麽東西。
啓文等得不耐煩，鼓足勇氣，推門問訊。
啓文：「請問伍……伍太太，不，楊……楊小姐走……走了嗎？」
剛巧有一女職員走出，把啓文擋駕。
女：「這兒沒有什麽太太的。」
霞芝險被啓文撞出破綻，替自己揑了把汗，繼續佯作辦公狀。
啓文等不到霞芝，很掃興地獨自走下樓去。
許經理見霞芝尙在辦公，大加誇獎。
許：「楊小姐這時候還沒囘去，在擬那個新計劃嗎？
霞芝：「噢，不，……是，是的，是那個計劃。」
許：「別再工作了，咱們一同走吧。你眞是能幹，我决定從下個月起，把你的待遇提高到二百生活指數。」
許：「祗要你一心一意爲事業奮鬥，無家庭拖累，前途未可限量。」
霞芝：「是……是的，我沒有家庭拖累的。」
走至電梯門，霞芝見啓文已走，這才放心。
下樓後，霞芝又遇見一女同事，而啓文等候一邊，追隨不捨。
女同事：「楊小姐，那個男人在向你打招呼啊！」
霞芝：「別……別理他。」
啓文：「霞芝，霞芝，我等得你好苦！」
霞芝：「這是附近的一個瘋子，我們快一點走。」
女同事：「他還在叫你呢！」
啓文：「什麽？我是瘋子，豈有此理！」
小夫妻囘到家裡，啓文向霞芝大興問罪之師。
啓文憤憤的說：「豈有此理，把自己丈夫當作瘋子，眞是豈有此理。」
霞芝：「啓文，你別生氣，昨天我忘記吿訴你一句話。」
啓文：「什麽話？天底下那有妻子不理丈夫還說是瘋子的道理。」
霞芝：「你聽我說，我們公司裏的女職員都是沒有結過婚的。」
啓文：「難道我會把剛才的女同事給引誘了？」
霞芝：「不是這個意思，我在公司裡說明沒有結婚，所以才錄用的。」
啓文從牆上取下了一張結婚照片。
啓文：「沒結婚，笑話，我們的結婚照片還有結婚證書，難道這可以假得了嗎？」
霞芝：「你聽着，我們公司的章程是職員不許結婚，也不許交男朋友。」
啓文：「放屁，那末世界上好絕子絕孫了！」
霞芝：「許經理的意思，一個女人結了婚，不能專心爲事業服務，所以禁止結婚。」
啓文：「她自己是老處女，沒人要，變態心理，你做女職員的癮頭過了，明天起你不必再去。」
霞芝實在有理說不淸，略加思索後再向啓文解釋。
霞芝：「許經理很看重我，我不能不去，我在公司是沒結婚，在家裏仍是伍啓文的太太。」
啓文：「那末我呢？一會兒有太太，一會兒做光棍，誰不知道我伍啓文有個漂亮太太……這不行！」
霞芝：「對不起，你就委屈一點吧。」
啓文：「不行，在電梯口等了半天，在街上被當作瘋子，我⋯⋯不！」
霞芝：「馬馬虎虎吧，我向你敬禮！叩頭！」
啓文：「一切都不行。」
霞芝：「不行就不行，明天起你把我關起來好了。」
啓文：「對！女人應該屬於家庭的。」
霞芝氣極，牢騷滿篇。
霞芝：「我並沒有耽誤家裏的工作，好容易找到了二百個指數的工作，你還要妬忌我！」
啓文：不服地說：「我幹麼妬忌，難道我一輩子找不到事情了嗎？」
霞芝走向浴室，嘴裏仍在嘰咕。
霞芝：「我沒這末想，你是存心挑剔。」
啓文想起浴室裏有瓶來沙兒，恐生意外，馬上轉變了意念。
啓文：「霞芝！霞芝！這是你們的章程不對啊！」
啓文見她並無自殺企圖，心放下了，態度也改變了。
霞芝：「我又沒有說公司章程對，你存心搗蛋，不讓我安心做事。」
啓文：「好！好！我不跟你搗蛋，那你就敎我做家裏的事。」
啓文隣居搬來了一位芳隣，就是前幾天來看房子的妲妮。
一個男人說道：「妲妮，囘頭送衣櫥來，你簽收後，我會替你付款的。」
妲妮：「我才不希罕這些呢。」
那男人就是王爾思，妲妮是王的情婦。
王：「喲！你又來了，這不過是一點小意思，今晚我再請客，好嗎？」
妲妮：「算了吧，小心你家裏的老虎。」
王：「說眞的，你要打聽打聽，這兒左隣右舍可有我的熟人？」
妲妮：「我不知道，你怕，那就不來好了！」
王：「不是這個意思，沒有熟人，我可以常常來，天天來。」
妲妮冷冷地說：「天天來，隨你便吧！」
王：「是是！今晚上我决定請客。」
啓文霞芝的風波平靜了，第二天起，啓文上街買菜，却遇見了房東。連忙把菜籃藏在背後。
房東：「伍先生，你是去買菜啦？」
啓文：「……沒……沒……甚麼。」
啓文把菜籃留在樓下，自己走上陽台，想把菜籃從陽台上吊上來，避免他人看見後作爲話柄。
啓文剛要把菜籃吊上來，隣居女客却來和他打招呼了，啟文大窘。
女人聲音：「伍先生，早！」
啓文：「唔，早！」
和啓文招呼的隣居，便是妲妮和一位女友。
妲妮：「伍先生，我姓盧，是你的隣居，現在有件事與你商量。」
啓文：「甚麽事？盧太太。」
妲妮：「我還沒結婚呢，不是太太，伍先生！」
啓文：「啊！你也沒有結婚？」
妲妮：「我有個大衣櫥，想打你陽台那兒搬上來，我看你把菜藍從下面吊上來，一點也不難，好不好？」
啓文：「這個……好好好。」
妲妮：「那就謝謝你了。」
啓文：「沒關係，沒關係。」
啓文初作「家事」，大感不便。旣在太太面前言出如山，也祗好任勞任怨了。
過了一會，妲妮又來訪問。
妲妮：「伍先生，我的衣櫥已經搬上來了，謝謝你。」
啓文：「不客氣，不客氣。」
妲妮：「伍先生你一個人在家？上午不辦公。」
啓文：「在家休會天，休息幾天。」
妲妮：「伍先生住在這兒很久了吧？」
啓文：「快……三年了。」
妲妮：「現在我們是隣居了，以後請多多照應……咦，是甚麽東西燒焦了。」
啓文：「我不……不知道，噢，讓我去看看員」
啓文匆入關房，一鍋飯已經燒焦了。
啓文：「啊喲。糟糕！」
隔了二天便是星期日，小夫妻倆顯得非常無聊，霞芝打着毛線藉以解悶。
啓文實在忍不往無情的冷靜。
啓文：「這算甚麽呢？昨天星期六不出去，令天星期天還是待在家裡。」
霞芝：「你要是氣悶，你去看塲電影好了。」
啓文：「要去兩人去，一個人去有甚麼意思！」
啓芝：「那末我先進去，等燈黑了你再進來，戲完了我先走，你等散塲時再出來，在場裏不准和我說話。」
啓文：「我們是堂堂正正的夫妻，又不是妍頭，幹麽這樣做，乾脆不去就得了。」
霞芝「如果你不照我那樣做，那只有閑在家裡。」
啓文：「隨便你吧，閑着沒事，讓我洗個澡再說。」
啓文入浴後，霞芝也感到惆悵起來，她覺得剛才對啓文的態度有點抱歉。
霞芝在自疚之餘，有點坐立不安起來。
啓文浴罷，霞芝對他有了新建議。
霞芝：「啓文，你別抱怨了，咱們去公園走走吧。」
啓文：「難道公園裡沒有人？」
霞芝：「公園地方大，萬一碰見人，大家就分開，裝作不認識，好嗎？」
啓文：「也好，呼吸呼吸新鮮空氣！」
兩人到了公園，霞芝心裡總有點提心吊胆，唯恐碰着熟人。
啓文：「你老是有點庸人自擾。」
霞芝：「那邊有張椅子空着，這兒人也少，咱們就坐下談談吧。」
啓文：「也好！」
霞芝：「你搬那張椅子幹嗎？」
啓文：「一人坐一張，裝作不認識，不是更好嗎？」
他們談了半天，沒有遇見熟人，啓文也就大胆地躺在霞芝旁邊。
啓文：「霞芝，我每天跑來跑去，老找不到工作，那以後怎麽辦啊！」
霞芝：「你別急，急是沒用的，自己身體要緊。」
忽然霞芝猛一抬頭，給發現許經理由遠處走過來。
霞芝已與啓文分開，霞芝故意兜個圈子，避免許經理的疑惑。
許經理和霞芝碰着了，許的傍邊跟着一個男人。
許：「楊小姐:你一個人上公園來！」
霞芝：「禮拜天沒有事，來散散心。」
許：「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公司楊小姐，這是我的兒子宋竹同。」
宋：「楊小姐！」
這可苦了啓文，躱在草叢裡不敢作聲，後來聽說他們要一同去吃飯，更是氣憤。
許經理對霞芝說：「楊小姐，囘頭你沒有事，我們一同去吃飯吧。」
霞芝：「這…好的，許經理。」
三人到了一家音樂餐室，宋竹同對霞芝頗有好感，許經理鄭重說明宋竹同的關係。
許：「你大槪沒想到我會有這麽一個兒子吧。」
霞芝：「不明白，許經理。」
許：「這是我的秘密？可是今天被你發現了。我的丈夫很自私不許我出來做事，我就跟他鬧，離了婚這孩子是我離婚以前生的……」
許：「我相信世界上像他父親這種人多得很，所以我不要我的職員走我的老路。」
許：「老實說，女人的工作效力不比男人差，爲甚麽一定要結婚？等到遭遇到離婚，所痛苦的不但是自己。」
許：「尤其是自己的兒女，那又何苦呢？楊小姐，你對於我這個理論認爲怎樣？」
霞芝：「對！對！」
宋竹同：「媽，要是我結了婚，决不像我爸爸這樣！」
許：「可是媽離開你的時候，你才五歲呢。」
霞芝看到許經理母子倆眞情流露，頗爲感動。終於她想出了話題。
霞芝：「可是許經理爲甚麼要跟宋先生的老太爺離婚呢？」
許：「哎，別提了，我做事情囘去，他老跟我吵，起先我讓步，一聲不響。」
許：「後來也跟他不客氣了，我說人生下來只有兩只手，不是你們男人有三只手……」
霞芝：「對啦，我也是這末說！」
宋竹同插嘴問道：「咦，你們男人有三只手，那你是跟誰說的？」
霞芝：「我……我是跟爺爺說的。霞芝說話露了馬脚，連忙更正。
許經理接着說：「我這樣諷刺了他，他打我，我也打他，這末一鬧就離婚了。」
霞芝：「我决……我决不結……」
正在這時候，王爾思進來，宋竹同與之招呼。
宋：「王經理，一塊兒吃飯吧。」
王：「我……我要找人……咦，這兩位是誰？」
宋：「一位是許經理，一位是楊小姐。」
王：「噢，楊小姐，鄙姓王，王爾思！」
霞芝聽見是王爾思，眞是寃家對頭，故意把碗湯打翻在王的身上。
霞芝：「眞對不起，王先生。」
王：「沒關係，沒關係。」
宋：「王經理，飯還沒吃，先請你喝湯了。」
王：「好說！好說！」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妲妮來勢汹汹，拖了王爾思就走。
妲妮：「你又在東搭西搭幹嗎？」
王：「是家廣吿公司的朋友，我們有業務往來。」
許：「這位王先生很有意思！」
宋：「他……哎，有意思，他還說有些廣吿圖樣要請媽媽的公司設計呢。」
啓文自公園囘來後，一直忙着料理晚餐。這時候，已快到晚上八點鐘了。
啓文久候霞芝不歸，心殊煩燥，忽聞樓下有汽車喇叭聲:「都，都，都……」，步至陽台觀看。
霞芝推開房門就聽見啓文在內咆哮。
啓文的聲音從門縫內發出：「甚麽玩意兒，還要帶男人囘來……」
啓文在公園內時，額角被樹枝碰傷，用膠布黏着。
啓文：「你上那兒去啦，還有那個男人是誰？」
霞芝：「這又値得甚麽大驚小怪，他是許經理的兒子。」
啓文：「胡說，許經理是老處女・那兒來的兒子，這男人明明姓宋，是個有錢人的兒子，你以爲把我關在家裡，自己可以在外邊亂搞。」
啓文：「我伍啓文也在社會上跑跑的人，洋塲惡少，那個不認識，你說，是怎麽囘事？」
霞芝：「他是許經理的兒子麼。」
啓文：「哼，她不結婚會生兒子，除非是乾兒子，要不然就是私生子。」
霞芝：「許經理是結過婚的，不過早已離了婚。」
啓文：「我明白了，這批人沒好心眼，她是要在女職員中挑選一個媳婦，你旣漂亮，又能幹就選中了你！」
霞芝：「你胡說，不會有這種事的。」
啓文：「爲甚麼不會？她旣然不許你們交男朋友，爲甚麼自己的兒子可以例外呢？」
霞芝：「這是偶然的，因爲吃飯時間久了，許經理叫他送我囘來。」
啓文：「全是劉媒婆的玩意兒，可別上當！」
啓文因匆促間穿錯了霞芝的拖鞋。
霞芝：「那你的意思怎樣？」
啓文：「明天起不再上她公司去。」
霞芝：「那不行。」
啓文：「你非這樣做不可！」
霞芝：「我决不這樣做！」
啓文：「你不聽我的話，我做丈夫有權打你。」
霞芝：「你敢！」
啓文：「爲甚麼不敢。」
霞芝閃過，啓文用力過猛，反而自己跌倒地下。
啓文跌下後，懊喪萬分。
啓文：「我不能再忍受下去，我一定要找事情，做賊做强盜也情願。」
霞芝：「啓文，相信我，那姓宋的是許經理的兒子。」
啓文：「我知道，他還在王爾思那裏做事。」
霞芝：「對了，今天我還替你報了仇，把一碗湯潑在王爾思身上，那姓王的帶了個妖形怪狀的女人呢。」
啓文：「這些不是人的東西！」
霞芝：「是啊，近來你的脾氣都是給王爾思氣出來的。」
霞芝因啓文爲她跌了一交，心裏也很難過，偶一拾頭，看見桌上菜飯未動，更覺得過意不去。
霞芝：「怎麼，啓文，你還沒有吃飯呢？」
啓文：「我是在等着你啊！」
霞芝：「啓文，你正是世界上最好的丈夫。」
次日，霞芝照常上廣吿公司工作，那王爾思已在等她了。
王：「楊小姐，早！」
霞芝：「王先生，有甚麽嗎？」
王：「有一點事，我可以跟你談談麽？」
霞芝：「當然可以。」
王：「我叫王爾思，苦幹工業社的經理。」
霞芝：「我早就知道。」
王：「我是想請貴公司設計一點廣吿。」
霞芝：「請你直接跟我們許經理接洽。」
王：「跟揚小姐談談不是一樣嗎？」
霞芝：「兩樣的。」
霞芝起立走向經理室，王爾思祗好跟着走。
王：「楊小姐眞能幹！」
霞芝：「請你不必過獎！」
王：「許經理大槪來了吧！」
霞芝：「唔」
霞芝：「許經理！王爾思先生要見你。」
許：「請進來。」
王：「好！好！」
霞芝把王爾思送進了經理室，自己暗暗好笑。
霞芝囘頭一看，她的辦公桌又有了客人。
正是宋竹同在等着她。
宋：「楊小姐，我是代表苦幹工業社請你設計一點廣吿。」
霞芝：「請你直接向我們總經理談。」
宋：「我昨天跟她談了，她說叫我跟你談。」
霞芝：「對不起，她沒跟我說起，還是請到經理室去吧！」
霞芝再度走進經理室，宋竹同祗好尾隨。
霞芝：「許經理，宋先生到。」
宋入內後，霞芝正要退出，却被許經理喚住。
許：「楊小姐，這件事最好請你也參加談話。」
霞芝因迫於許經理之命，祗好靜靜地入內參加談話。
霞芝：「是。」
許經理：「他們兩位都是代表苦幹工業社的，今年正是五週年紀念，特別出了一套化裝品，想大事宣傳一下。」
王：「楊小姐，你可有甚麼意見沒有？」
霞芝：「不知道是那一類化粧品？」
王爾思和宋竹同都搶着要囘答，畢竟被王把宋制住了。
宋：「就是……」
王：「不，讓我來向楊小姐說明一下……」
王爾思嘻皮笑臉侃侃而談。
王：「到現在還沒定，我們要請楊小姐，想一想，比方楊小姐最喜歡用甚麽化粧品……哈哈。」
霞芝：「我覺得可以發明一種面油，叫做厚皮油，它的功效就是能使臉皮粗厚，不怕羞恥。」
宋：「楊小姐，你這是在駡人。」
王：「不不，我覺得別開生面，在現在社會上做人，臉皮越厚越好，我相信風行出去，至少可以銷它十幾萬箱…………」
王宋二人挨了駡，王祗好自圓其說。宋則閉口不語。
王：「那末就請楊小姐設計一個廣吿，我馬上叫化學師硏究，明天我請許經理楊小姐吃飯時候再作决定。」
許經理把王宋二人送走後，對霞芝說。
許：「楊小姐，你明明是駡人！」
霞芝：「許經理，駡他，他還不知道呢！」
啓文的芳隣姮妮，是一個交際花，日以遊樂爲能事。
妲妮：「伍先生，伍先生在家嗎？」
啓文：「盧小姐，有甚麽事嗎？」
妲妮：「你沒出去？那好極了，我們這兒三缺一，湊個搭子好嗎？」
啓文：「打牌？……我不會的啊！」
妲妮：「打牌也不會，別娘娘腔了，是不是怕太太說話？」
啓文：「太太，不……不怕。」
妲妮：「旣然不怕太太，那就爽爽快快來吧！」
一女友：「伍先生來玩兒八圈吧。」
啓文：「這……好吧，我就來。」
到了下午五點多鐘，啓文在姮妮家的牌局完畢。
看他興高彩烈的樣子，啓文在牌局上一定有了收穫。
啓文：「我的運道轉好了，太太還沒囘來，讓我先洗個澡再說。」
霞芝囘來了，聽見從浴室裡傳來啓文的歌聲。
啓文在浴室唱着：「……那個不想步步高，那個不想賺鈔票……」
霞芝：「啓文，你在洗澡麽？爲什麽這麽高興。」
啓文的外衣，亂堆一起，霞芝代爲收拾，啓文一面唱一面自說自話。
啓文的聲音：「……步步高來步步高，……今天眞是逼上梁山，不得了……。」
霞芝把啓文外衣掛進衣櫥。
霞芝：「啓文，快點洗吧，我給你帶東西囘來了。」
霞芝偶把啓文衣袋裡的東西掉了出來。
掉出來的是美金八十元，霞芝又驚又喜，啓文仍在自說自話。
啓文的聲音：「……逼上梁山，祗此一遭，下不爲例…。」
啓文浴罷走出，精神興奮，與往日無不相同。
啓文：「咦，你買什麽囘來啦？好極，好極！」
霞芝：「你今天到底爲了什麼，那麽高興？」
霞芝看見啓文有了美金，恐來路不明，頓起疑心。
霞芝：「啓文，你今天高興得有點奇怪。」
啓文：「沒什麼！我的運氣轉變了。」
到了明天，公寓門前停着幾輛汽車，還有警察來囘逡巡，好像緊張萬分。
就是樓梯口也站着警察，霞芝返家見狀大驚。
霞芝匆匆入室。
霞芝：「啓文！啓文！」
霞芝：「啓文，你怎麽啦？你別怕，我在這兒：你旣然做了不法的事兒，你怕也沒用。」
啓文的冷熱病正在發作，對霞芝的發問不加注意。
啓文：「霞芝……你在說些什麼？」
霞芝：「啓文，你鎭靜一點，外邊有人要抓你，你也逃不了。」
門外突有敲門聲：
「碰！碰！碰！」
霞芝：「哎喲，怎麽辦，大槪是那警察進來了。」
啓文：「警……警察……來……來斡麽？」
霞芝鼓足勇氣去開門，眞不知如何是好。
啓文：「是……是誰？進……進來了啊？」
進來的不是警察，是隣居家的阿翠。
阿翠：「伍先生，你躺着幹麽？我們小姐說，昨天打牌的時候，你帶走了二個籌碼，她們等着要打牌呢。」
啓文：「籌碼？在……那件衣服裡霞芝請你拿一拿。」
霞芝：「原來你昨天打了牌，前天你說去做賊做强盜，我還以爲……」
啓文：「你以爲我做賊做强盜了嗎？」
霞芝：「外面來了好幾個警察，我還以爲你做賊做强盜，事情發作了呢！」
啓文：「那是隔壁交際花請客，滿屋子的警察都是保鏢。昨天我還贏了八十元美金呢。」
霞芝：「下次可別再打牌了，這個誤會可把我嚇壞了。」
過了幾天，許經理患感冒，不上公司辦公，就打了話電給霞芝：「喂，你是楊小姐嗎？我是許經理……我不大舒服，今天不能來了……」
許：「楊小姐，我想請你下了班到我家裡來談談………有重要的文件也請你帶來……好！再見。」
霞芝下了班，携帶重要文件，來看許經理。
霞芝：「許經理，這些，都是比較重要些的文件。」
許：「謝謝你，讓我來看看。」
許：「楊小姐，近來你在公司裡工作，太辛苦了。」
霞芝：「我倒沒什麽……就是許經理的病……？」
，許：「也沒關保，三四天會好的。」
忽然宋竹同也走了進來。
宋：「媽，你不舒服嗎？」
許：「唉，竹同，你怎麽知道我在生病？」
宋：「我上公司去找楊小姐，她們說楊小姐上你這兒來啦。」
許：「那你找楊小姐有甚麽事嗎？」
霞芝：「宋先生又來接洽那厚皮油的廣吿事情了。
許：「厚皮油，難道眞的做出來了？」
宋：「眞的做出來了，還不是普通的油，無非想借廣吿的力量給人家一點心理上的信仰。」
霞芝：「這眞有點莫明其妙！」
宋：「而且還有人定貨呢。」
許：「眞的。」
霞芝：「哈哈哈。」
三人爲着厚皮油而哈哈哈大笑，董醫生及時而來。
董：「你們在笑甚麽？」
許：「董醫生，你來啦！」
宋：「董醫生，爸爸的瘧疾好些了嗎？」
醫：「我剛去了來，好多了。」
許：「甚麽？竹同的爸爸也在害病？不要緊吧？」
醫：「不要緊，他知道我上你這兒來，托我問候你呢！」
宋：「那你就給媽瞧瞧吧。」
許：「我有點感冒，也有點瘧疾樣，先給我打一針吧。」
醫：「是啊！近來害瘧疾的人眞多。」
不知不覺間，霞芝說話差點露了馬脚。
霞芝：「對，就是我家裏，他也在害瘧疾。」
許：「楊小姐，你家裡誰在害瘧疾啊？」
楊：「他……是我的爺爺。」
董醫生替經理注射。
董：「不痛吧，許經理。」
許：「不……不痛。」
霞芝走向陽台閑眺，宋竹同尾隨不捨。
宋：「楊小姐，我好像有些話要向你說。」
霞芝：「要是關係厚皮油的事情，請上公司去談好了。」
醫：「我再開些藥給你吃吃，許經理！」
許：「也好。」
許經理看見竹同和霞芝在陽台上談話，頗覺不妥。
許：「董醫生，他們在談些甚麼啊？」
董：「許經理，令郞跟這位楊小姐倒很合得來。」
許：「哎，我也不知道念樣說才好。」
其實，霞芝對竹同的追隨不捨，感到厭惡。
宋：「楊小姐，你……」
霞芝：「甚麼問題都上公司去談吧。」
宋：「楊小姐，我覺得在這兒談談比較好……些。」
霞芝：「不必丁！我還要跟許經理談話呢！」
宋：「楊……楊小姐！」啓文自與妲妮牌局之後，往來日密，妲妮說是替他找事，常偕之出入遊宴塲所，啓文不察，而妲妮另有用意。
妲妮：「我們就上那邊坐吧。」
啓文：「隨便那裏都行。」
妲妮：「你們看，那不是王爾思和他太太嗎？」
女友：「眞的，那我們換到別家去吧！」
王爾思果在一角進餐。
妲妮：「不，我們去坐在王爾思旁邊，故意氣氣他。」
女友：「那要瞧你的了。」
妲妮等坐定後，啓文露出寒酸相。
侍役：「先生，吃點菜還是……」
啓文：「不，我們吃過晚飯了啊！」
妲妮：「小伍，別寒酸相，你愛吃甚麽儘管點好了。」
啓文：「這……也好。」
啓文看着菜單發楞，妲妮大聲談話，要引起隔座王爾思的注意。
妲妮：「快點啊！反正我在這裡可以簽賬的。」
妲妮的聲音吸引起王爾思的注意，因太太在旁，又不敢招呼。
王：「咦！是她，還有他！」
王妻：「爾思，你東張西望幹嗎？又有甚麽女人的勾了你的魂？」
王：「沒……沒有，我是要請太太跳隻舞啊！」
妲妮見王爾思起舞，存心跟他搗蛋。
霞芝：「小伍，咱們先跳隻舞吧。」
起舞間，王爾思太太忽然看見了伍啓文。
王太太：「那不是伍啓文嗎？失了業還很活得落。」
王爾思心不在焉對太太答非所問。
王：「唔，是的，跳得好，跳得好。」
王太太：「跳舞就跳舞，東張西望幹嗎？」
妲妮啓文共舞，狀極親嫟。
啓文：「你看，那高個子是王爾思啊！」
妲妮：「別管別人，咱們跳過去。」
王爾思一心注意着妲妮的行動，王太太舞步不佳，這給妲妮造成了捉弄的機會。
當妲妮跳近王爾思夫婦身邊時，恨恨的踩了一脚。
王：「哎喲！」
王妻：「死鬼，你今天怎麽啦？」
妲妮乘着王爾思夫婦反目之際，還給王爾思做個媚眼。
啓文：「你礁王爾思他們這對！」
王太太發覺丈夫在和別的女人眉來眼去，索性也踩了他一脚。
王爾思：「你這是幹麽？別……別寃枉人。」
深夜，伍啓文悄悄歸來，把霞芝驚醒了。
霞芝：「你上那兒去啦？這麼晚才囘來！」
啓文：「我……我找事情去了。」
霞芝：「事情有希望嗎？」
啓文：「大……大槪有希望。」
啓文正欲更衣就寢，臉上有個唇膏却給霞芝發現了。
霞芝不悅的說道：「找事情……有希望……你臉上是什麼？」
啓文：「……」
霞芝：「好！我以爲你對我很忠實，原來你是個不務正業的流氓。」
啓文：「你別寃枉我，我的確在找事情，唉！我一天沒有職業，就沒有說話的餘地。」
許經理病愈後，特請董醫生吃飯，竹同和霞芝也在座。
許：「我小病數天，承大家關切，謝謝諸位！多喝幾杯。.
霞芝稍喝一點，卽感頭暈不支。
許：「怎麼啦？楊小姐！」
宋：「霞芝，怎樣不舒服？」
醫：「我來替你看看。」
霞芝：「不要緊的。」
醫：「唔，不要緊的，不過……」
許：「不過甚麼？董醫生。」
醫：「最好讓竹同早點送楊小姐囘去。」
董醫生診斷霞芝有孕，但未便言明。
許經理囘到公司，有一女職員向她提出報吿。
許：「陸小姐，近來你也很辛苦。」
陸：「還好，許經理，我得報吿你一件關係楊小姐的事。」
許：「甚麼事？」
陸：「楊小姐不守公司的章程，近來常和苦幹工業社的男人同出同進的。」
許：「楊小姐就誤了公事沒有呢？」
陸：「那倒沒有。」
許：「唔，我知道。」
這個反對女人結婚的許經理，爲了自己兒子的打算，她的意志有了動搖，暴露了自私的弱點。又想到：
「楊小姐有了身孕……她和竹同又很好……這問題很大……非得和竹同的父親商量一下……」
這是離了婚的老夫妻，爲兒子婚姻問題着想，作了一次會面。
許：「近來竹同的情形你應該明白了吧？」
宋父：「旣然跟楊小姐這麽好，而且……那只有快一點結婚。」
許：「我也是這麽想。」
宋父：「不過那個女孩子怎樣？能不能管家？」
老夫妻談着話，竹同也進來了。
竹同：「媽，她沒去公司。」
宋父：「竹同，你旣然跟楊小姐很好，結婚以後還預備她做事麽？」
竹同：「當然還耍做啊。」
許：「那就决定明天下午五點鐘到她家去喝茶。」
竹同：「爸爸，明天下午五點鐘，好嗎？」
宋父：「好，好，看看這位小姐的管家本領到底怎樣」
啓文目與妲妮來往頗密後，對家事操作特別賣勁以釋霞芝之疑。
啓文：「我和她出去幾次，完全是爲了找工作，別的沒有甚麽？」
霞芝：「別再解釋了，我又沒跟你吃醋！」
啓文：「霞芝，你到底是一個好太太。」
霞芝：「不過我今天有點事要你幫忙。」
啓文：「甚麼事，儘管吩咐好了。」
霞芝：「今天許經理他們要到這裏來喝茶，我們得把房間佈置一下，不讓他們看出是個家庭，同時你得躱開一下。
啓文：「這容易，我就躱在隔壁妲妮房裏好了。」
霞芝：「又是妲妮，也好，就這麽辦吧。」
小夫妻忙着把房間佈置，牆上的結婚照片改掛了霞芝的單人像。
下午五時，許經理等來霞芝家喝午茶。
許：「楊小姐眞能幹，房間佈置得眞好，還預備那麽好的點心。」
宋父：「唔，果然不錯。」
許：「楊小姐，那麽你結婚以後，還打算在公司做下去嗎？」
霞芝：「結婚？誰吿訴你我要結婚？
宋父：「竹同，你到底和楊小姐怎麼說的。」
竹同：「我沒說什麽啊？不是你和媽在作主麽？」
許：「我想你是一定要結婚的，那時可以把公司的章程修改一下。」
霞芝：「我决不結婚，結了婚一定要妨碍工作。」
宋父：「已經木已成舟，她怎麽還不答應呢。」
竹同：「我也不知道爲了什麽！」
正在這時候，妲妮帶着王爾思囘來。
妲妮：「當心你家老虎要來！」
王：「她那兒會知道在這兒。」
無巧不巧，王爾思太太帶領六個孩子來此找尋王爾思。
王思爾大太帶着孩子走進妲妮房外，大聲呼喚。
王太太：「大家都進去，你爸，就在那屋子裏。」
王爾思急得沒辦法，走向陽台躱一躱，却遇見了伍啓文。
王：「好，伍啓文，你在這兒幹麽？」
啓文：「好，王爾思，你來幹麽，給我滾出去！」
王爾思正徬徨間，王太太衝了進來。
王太太：「你這王八蛋，偷偷摸摸，今天給我找到了。」
妲妮不甘示弱，兩人共爭王爾思。
王太太：「你這婊子！」
妲妮：「你這婊子！」
一塲紛亂，終於把這個虛僞的面幕揭穿了。宋竹同，宋父許經理都覺得這兒的環境有些異樣。
啓文忍無可忍，挺身而出，說明身份。
啓文：「好！你們害得我好苦！把我做丈夫的資格取消了不說，還引來了一大批不二不三的人。」
宋：「咦？難道閣下就是霞芝的丈夫？」
啓文：「那麽你是霞芝的丈夫？」
許經理目睹這幕不愉快的紛爭，自己感到大失所望。
許：「噢，我明白了，楊小姐是結過婚的，你丈夫躱在隔壁房裏……全明白了，我們就走吧。」
這批人走後，霞芝突然昏倒，她覺得一切都完了，職業！家庭！生活！
啓文：「霞芝，你怎麽啦？」
霞芝：「完……完了！」
一週後，許經理忽偕宋父來看霞芝，霞芝自那天刺激後正在靜養。
許：「楊小姐，我……已經修改了公司的章程……你的工作當然可以繼續下去……」
霞芝：「許經理，我的工作還能繼續下去嗎？」
許經理點點頭。
霞芝：「那就謝謝許經理了，有本領有工作能力的人，結婚與否是不受影響的。」
許：「是的，楊小姐，不，…伍太太！」
於是，霞芝把那結婚戒指重新戴在手指上。
一會兒，公司裏同事帶了孩子和丈夫都來慰問霞芝，他們都覺得由於霞芝事件，而使公司修改章程，每人都不必再偷偷摸摸地瞞着沒有結婚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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