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刀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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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黃沙深秋的燕都,恬靜中帶點凄凉,負着旅囊穿過這帝京前門的楊冠雄蹙緊着眉頭,步履匆匆,轉輾曲折地走着走着,雖然已經黃沙襲擊,而且奔走也够疲乏,那二十四歲的靑年,兩眼依然露着光輝,一條胡同又一條巷,他走到了三興旅店,店主人殷殷招呼:
「客官是宿店的?」
「嗯,有上房?」
「有,有!那少年神釆奕奕,店主人爲他闢出一間精緻小房,他卸了行裝,店主人接過銀包便走,留心少年吩咐,但他却揮揮手,畢竟冠雄也正有點旅次疲乏的感覺,一睡上床,正想闔眼,一陣悉索聲使這慣走江湖的少年猛醒,恰像耗子被抓住的可憐相,那個瘦弱的漢子,瑟縮着。
「幹什麼?」冠雄看來好笑。
「大爺饒命」!那小偷有値得憐憫的一張臉,冠雄喝問:
「你是偷東西的?」
「是,江湖一條心,大爺,你放了我,我……」他看了看冠雄的裝束說。
「你道偷了誰家?」冠雄注意着他神情,他的囘答,使冠雄心裡一震:「我偷的是謝大人家!」
「你偷什麽?」
「不過是珍珠寶貝囉!」那賊笑起來,但冠雄却更緊張:
「到手沒有?」
「可惜,有人先走了一步!」
「什麼?」冠雄幾乎跳了起來,一把揪住那瘦小的傢伙:
「你說誰走在頭裡了?」
「我看見一個黑影飛鳥似投入,他盜了珠寶走了!」
「就是珠寶?」冠雄一把揪得更緊
「本來是珠寶啊!那人身手,眞的不很弱,燕子一樣飛翱自在,我說,我已經全吿訴你了,你也該放手啦!」
冠雄眞的放手,一個新的刺激:「原來燕都眞有能人?」自感所謀困難,看那賊也可憐,給了他一把碎銀,警戒他下次不可再偷,那賊却驚喜之外,兼有感激情意,他說:
「我叫小耗子,爺您貴姓?」
「楊冠雄!」
耗子拱手走了,可是冠雄却不能安心睡,他硏究,這像燕子般攀簾入戶的究竟是誰?」
他怕自己的偉大使命,難以實現了——師父的意思,耍盜取那把寶刀,現在聽說此間武藝高强者多,不免担憂那寶刀會落入人手。
楊大人家護院的是出名的好手雙刀姜云鵬,那天見來人手脚非常敏快,居然逃出自己雙刀之下,深感詫異,因亦力尋那來人的踪跡,在第二天,上荼舖訪査,冠雄也正因一夜不能酣眠,也想尋那個盜物之人,所以也在此時上了茶舖,兩人偏巧走到一個沿窻位上,同時下座。
「小子,這是你大爺的!」姜云鵬手一揮,意思是「你走!」
「是大爺我的,你走!」
就這唇鋒舌劍,雲鵬一掄拳,就照着冠雄前心打去,冠雄一閃,茶樓成了戰場,一番博鬥,護院老爺大敗,冠雄忽見一人從人叢中飛越而入,佇立觀戰,知他脚下有輕功,加以注意,在旁的小耗子,卽想起那是盜楊大人家的飛賊,且巳打探出他的名字,他叫關少峯,名拳師柳隱湖的得意高足。
冠雄打了姜云鵬,心有要務,不想擴大,返身就走,護院下不了臺,一個箭步竄上去,凑巧那在地算命論相的余半仙帶着他女兒走過,半仙其實巳經半死,身體孱弱,躱不及,剛阻了姜云鵬的路,姜云鵬恨在心頭,舉起一脚,余半仙一個仰天裁葱,跟着一口鮮血啞的噴了出來。
前面走着的冠雄,這時看不過了,再囘頭與云鵬鬥一下,云鵬不是他對手,擇機逃走,路人中圍觀者不少,飛賊關少峯之外,另有一位精神矍鑠的老者,在燕都入人知道的糟老頭向冠雄微笑。
冠雄扶起余半仙,半仙吼了口血道:
「先生眞…眞是一位英…雄!」
隨着余半仙的女孩子金鳳,這時才面色正常了,她向他道了萬福,扶着余半仙走,楊冠雄爲安全計,送他們父女囘家。
那是個非常敝舊的院子,冠雄送他們父女到家,正想走開,門外一陣囉聲,金鳳吓得面無人色道:
「楊爺,他…他們來了人了。」
藝高人胆大,冠雄冷笑着走出去,金鳳不知怎的幾乎忘了受傷的父親想去扯住冠雄,可是那裡來得及?門外已知兵刀交接鋼鐵互曬,叮當作响了。
姜云鵬依然不支,他跳出丈外道:
「住手,我們儘打也不是事情,跟我走,到咱們大哥那兒評評理,看你也是江湖上混混的。」
冠雄冷笑點頭,跟着云鵬們一夥人走入了一家鏢行,門前三個斗大金字——廣泰興。
所謂大哥者,是個年紀上了六十,一臉奸險之色的老人,通過姓名,才知這是燕都名鏢師呂炳章,可是初生之犢不畏虎,冠雄沒把他瞧在眼裡,六十歲自恃名望高大的呂炳章亮了亮三角眼道:
「小子,打這兒過路的,誰也得低三分頭,你死了我兄弟姜云鵬,按理,你走不出這城園,看你也是道理人,這末罷,見過禮謝個罪!」
楊冠雄笑得前仰後合,他指指手裡那把刀道:
「我答應了,也該問問它!」
呂炳章這一氣,七竅冒火,大喝一聲「打」!
幾十件兵刃攻擊。冠雄游刃有餘,赤手奪來姜云鵬雙刀,如虎添翼,那一圈子人全被殺敗,呂炳章姜云鵬祗得眼巴巴送走了那在他們眼裡是個小輩,可又奈何不得的楊冠雄。
冠雄眼力記憶都好,覺得鏢局門外,注意着自己的,最亮而有神的依舊是一老一少,年靑的是小耗子所說的那關少峯,年長的不知他姓什麽叫什麽,反正吃準了那不是凡俗人,可是,他正是被凡俗人所認爲凡俗人的馬萬鐘。
冠雄又看到了金鳳,怕那些人遺恨于他父女,祗得不理,引途遠行,金鳳却一縷痴念,繫在冠雄身上,不計厲害,跟着他走,冠雄心有不忍,但是還勸她:
「你別跟我,還有危險,囘去,我會來看你!」
「……」金鳳含羞不語,依舊跟着,但正在言談時,一把雪晃晃的鬼頭刀往斜裡劈來,還帶着粗獷的喝駡聲:
「小子你往那裡走?」
「魯莽鬼,你是那兒來的?」冠雄避過,一看那刀,正同日月般明,秋霜似寒。
「你打了廣泰隆鏢局,太不給人面子,今天我段雄飛非叫你死在我刀下不可,他說完又是一刀,冠雄以爲這是寶刀,故意的緊步進逼,直逼得來人退了三條巷,正値鏢局中十幾名埋伏者,一齊起鬥,冠雄無心與他們糾纏,鶴子翻身,飛燕掠水,突圍而出,段雄飛見仇人卽將到手,又被逃脫,一時慌忙,脫口而出,大叫捉賊!」
冠雄覺得可笑,洋洋得意,縱躍似飛,鄕下人老伍聽說捉賊,冷不防自冠雄頭上以扁担打下,猝不及防,冠雄被擊倒暈仆,遠處的段雄飛心裡樂不可支,正待把他結果了,不想鑼聲唱道,新任戶部尙書梅士奇駕幸大街,見這情形,喝止不許,把受傷的冠雄帶囘家去。
老家人許德悔斷出這位俠士,是當年救過梅士奇的,欵如上賓,但常日行俠,不求酬報的楊冠雄,根本巳忘了這事,經不得梅士奇苦苦聘為重職,這才拱手道:
「大人救了小子一命,有什麽可以說的,不過小子還有心事,可否待心事了却,再從大入之議?」
「那當然以義士之意爲定了,哈……」梅士奇興奮狂笑,冠雄心裡有事,辭了大人,就趕囘三興客棧,正想尋小耗子,探問些消息,不想耗子巳先在房中了。
「噓……」小耗子以手示意,請冠雄走近道:
「段雄飛巳經來調査過了,此地不能多住,喰們一起走罷。」
「走?笑話,我是千里迨迨趕來的,怕了也就不來了,那幾個毛賊的手脚也見過了,怕什麼的?」
小耗子自然未便多說,可是直躭着心事,可是冠雄也有心事睡不穩,他的心事有二,一是寶刀下落依然無着,二來,余半仙父女究竟平安否?他是剛直急性的人,一想到,愈想愈煩,偷偷潛行起床,趕到余半仙家。
余半仙果然傷勢仍重,冠雄給金鳳銀錢,金鳳推辭道:
「我們受了你救命之恩。這銀子怎麽拿得下?」
「江湖道上人,義氣爲重,一見如故,客氣什麼?」
推推讓讓的也畢竟收下了,冠雄臨行,金鳳還是依戀不捨,但冠雄却頭也不回的走了,出房之後,忽然發現自己是被人跟蹤着,一個黑影像落叶似的直過面前,月色中見那人身手敏捷,一腿飛來,幸而自己目銳眼明,將身往後一仰避過,看淸來人,就是小耗子所說那燕都知名的關少峯,那天在鏢局已經會過幾面了,想到這,立刻運用輕功跟踪飛隨。
關少峯正于一家大宅院落,裏面燈火輝煌,人聲嘈雜,冠雄用燕子窺簾式倒損雙鈎聽看,原來這正是廣泰興鑼局呂炳章大宴賓客,席間,關少峯與段雄飛談及謝大人家失竊珠寶的事,雄飛慨乎言之道:
「這賊身手的是不凡,才一轉眼,巳失所在,我想那人是……」
「那人是誰?」呂炳章緊張地。
「那人也許就是叫楊冠雄的小子!」
關少峯却搖手道:「我知道楊冠雄不是來盜珠寶的,他是來盜……」
說着咳嗽一聲,屋前的冠雄心跳起來,他凝神細聽,少峯故意提高了嗓子道:
「是來盜寶刀的!」
冠雄心裏更驚,少峯一手提起酒壺,突然往樑上打去,冠雄險些來不及躱,明知巳被發現,提氣一聳,跳出了圍牆,賜還瓦片,堂前大亂,他乘機飛走。
逃了一陣,不敢囘旅店,心想還是到梅大人家,託許徳海,設法暫住,再作計較,到了梅府,怕入發覺,私從花園而下,却使老管家許德海驚倒。
辨出是冠雄,這才稍定,深以冠雄深更到來爲疑,冠雄這才不得已把此來任務和盤托出:
「老伯,你知道我此來是幹什麽的?」
「不知道啊!」
「是來尋訪一位叫馬萬鐘的,他隱居了好幾年了。」
「沒聽說過有這末一個人啊!」許徳海搔頭想了半天,冠雄接下去又說出使命,他是來盜刀的,馬萬鐘有一把削鐵如泥的有名寶刀!
許德海爲難了,京都茫茫人海,那裡去找一個馬萬鐘呢?但還是答應慢慢的代他找尋,又千叮萬囑叫冠雄輕易不要出去,以免滋事,而且對寶刀尋覓工作受阻。
老人家一番善言,冠雄含笑接納,過了幾天,梅大人留他任護院,雖然冠雄對寶刀下落關懷,可是馬萬鐘影訊杳然,祗得忍耐下來等候消息,一天又一天的,忽然在那天小耗來訪問,冠雄迎入客廳中,小耗子賊頭狗腦的俯在他耳邊道:
「你知道余半仙和他女兒金鳳的事嗎?」
「不知道,出了事了?」熱腸慈懷的冠雄神情頓時緊張,但小耗子却搖搖頭:「事倒還好,祗是關少峯曾去過幾囘,調戲她,還逼問你下落!」
「她怎麼樣?」
「她家現在搬開了舊居,遷入她姑母家去了,我是來帶訊給你的,金鳳對你眞有意思,一說起你就跟說起了未婚夫一樣。」
冠雄問了地址,才知她姑母在這大人家當傭,她們都住在那裡。
小耗子臨走,冠雄給了他一筆錢,囑他今後,萬萬不可再偷竊了,小耗子這才訕訕地把懷中那個銀錶拿出來,原來是許德海的,早巳偷好了。
冠雄聽到了金鳳消息,懷念余半仙近狀,兼尋寶刀下落,偷偷出了梅大人公舘,到這大人家,尋到她們一家子,談起來,才知金鳳眞的鍾情於自己,余半仙也向他提出要把女兒許他,冠雄唯唯否否而退。
寶刀下落無着,冠雄終覺放心不下,悶得發慌,所以出外走走,巧遇李忠,余半仙的一個朋友,一見他就拉住道:
「楊爺,金鳳出了事兒啦!」
「什麼事?」
「她給關少峯這賊强搶去了。」
「他怎麼知道金鳳住處?」
「他逼着我敎我不得不說,不說就是一刀!」
冠雄聽在耳裡,心似火焚,不顧利害,就拔刀往廣泰興鏢局去,李忠壯大了胆也跟着氣喘吁吁的前行。
關少峰正在盛設華筵,宴請各鏢局人物,因得金鳳,不免得意,連連喝了幾幌酒,他笑着走到被綁柱上的金鳳道:
「你看,我那點配不過那楊冠雄?」
金鳳在那柱子上祗是掙扎,不發一言,少峯趁着酒意,也不免輕辱一番,金鳳這時正窘廹萬狀,冠雄在矮牆邊一竄而入,見金鳳被凌辱,心上火起,再也顧不得利害了,抜刀向前。
金鳳似乎在地獄中見到一顆明星,可是那合座的人却紛紛如大難臨頭,兵刃相集,冠雄終於寡不敵衆敗了下來,他倉皇就遁,逃出了燕園,那鏢客們聚集之所。
冠雄出來,李忠比他也許更着急,他大有我不殺伯仁,伯仁由我爲死之感,急忙上前問道:
「怎麼樣了?」
冠雄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李忠與他面面相覷半天,冠雄此時,真覺得路沒途窮,寶刀無着還不算,連保護個手無縛鷄之力的女入都沒難法,不覺眼淚盈眶,「英雄有淚不輕彈,」可也不過是「祇緣未到傷心處。」
忽然有條黑影移近,金光閃爍一件東西迎面而至,冠雄以爲是有人追了來,明知自己手上的刀己經鈍了,這一急非同小可,但是定睛一看,却又驚異不置,那是個老頭兒,雙手捧着刀,滿面含笑道:
「楊爺你吃驚了?」
「我不!」他很倔强,堅定的看了老者一眼,老者低聲道:
「你要刀罷?」
「……」爲這突如其來的問,及那把銀光萬丈的刀,他一怔住了,老者却毫無敵意的把刀送與冠雄,祗是囑咐地道:
「我跟踪你不是一天了,你是行俠仗義的英雄,幫助婦女弱小,是我輩份內之事,我這把刀,希望你能解救那婦女,但是成功之後,還希望你依舊還給我。」
冠雄接過刀,感激點頭,飛身再入燕園,衆人見冠雄復至,無不大喜,以爲他眞是送死來了,刀鉞斧鎗四下並擧,少峯云鵬打先,與冠雄短兵相博。
凡是鐵器,都在刀下削成爲二,衆人驚慌敗潰,少峯才見這把寶刀,正是他夢寐求之朝夕思念的,於是慾念焚身,才三個囘合,手中刀折,他也中了那寶刀所砍。
秀峯倒地,冠雄也住了手,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他說出原委,原來當時盜取謝府珠寶的正是他。
云鵬愕然,先前的誤會,以爲冠雄是賊,至此而恍然大悟,道歉一番之後,雙方棄兵道禮,少峯却在血泊中閉目死去。
冠雄救了金鳳,送她囘家,才抵巷口,就遇到借刀給他的老者,已佇立相迎,江湖上人,一諾千金,旣是借的,雖明知是寶刀,也不得不還,但是冠雄巳胸有成竹,把刀交還老人之後,着李忠暗暗跟隨老人。
冠雄送金鳳囘家,金鳳心中更感激他,冠雄却心裡有事,匆匆話別,囘到梅府,心中忐忑不安,情緖上是不安極了,旣憂還喜,寶刀見了面了,但是馬萬鐘却不肯脫手,一借就索……正在這時李忠也到梅公館了,冠雄似推入至室,一把洩住就問:
「老人家住在那裡?」
「就在過去不遠一所破廟裡。」
冠雄這才微笑,取了白銀四百両與他,叫他代購兩匹駿馬,餘資叫他分給半仙,五十両給他作酬報,李忠歡天喜地,相約在五里亭等候,他本人却重整衣冠,重入破廟。
那是一個失修幾十年的古刹,平時很少有人去看顧他,香火早絕,塵垢處處,冠雄小心舉步而入,但見蝙蝠振翅,悉撲之聲,心中不免起疑:
「難道李忠眼花?」
正在思疑,老者不知不覺巳在他眼前,一陣哈哈,冠雄急忙見禮道:
「這位必是馬萬鐘馬老前輩了。」
「我知道你要來的。」
冠雄一揖到地道:「尋訪老前輩已很久,祗是緣慳一面,今日得見眞是萬幸,後生此來,就爲老前輩這寶刀,借來一用……」
「你怎麼知道我有寶刀,借去,又有什麼用處?」馬萬鐘的臉色嚴重起來,冠雄這才把全部事實透露出來。
「在江南,太湖一帶,近年出了個悍匪叫小天尊。」
「唔…」老者掀髯細聽。
「他本事高,性情可非常惡毒,時常出沒市間,盜取財寶……」
「那他也不過是個强盜罷了。」
「不單這樣!」
「唔?……「
「他還專事掠奪婦人!」
「什麽?…….」老者動容了,緊張地。
「掠奪良家婦女,加以凌辱,這若干年來,被他所害的婦女。不知凡幾!」
「……」馬老先生眼中充滿了血。
「淫惡不改,我的師父凌雲誓殺此賊,爲婦女復仇。⋯⋯」
「嗯⋯⋯」
「可是那賊有一雙鴛鴦劍,削鐵如泥,師徒倆不是他對手,我師父知道,要除這一雙鴛鴦劍,就祗有馬老前輩的那把寶刀。」
「所以你來了。」
「對,所以我不辭三千里遠程,單身到此,前單,我還是個女人!」
「啊……」馬萬鐘驚異不置:「你是個女的?」
「是的!」
他除了包頭巾,秀髮似雲,修眉慧眼,的的確確是個俏佳人,馬萬鐘感佩不置道:
「難得,今天這寶刀也算是得其歸主,我的心願,也可以了却了?」
「老前輩有什麼心願未了?」
「正是說來話長!」馬萬鐘吁了一口氣,眼裡充滿悔恨之色,他曲曲叙出當年得此寶刀之由來。
那是三十年前的舊事了,那時的馬萬鐘,正是年富力強的少年時代,他武藝不群,加以身高貌俊,被選入了御林軍。
保駕有功,轉輾升遞,官達御前侍衞,深得上寵,這時,皇上忽然聽信了讒言,聞貴妃不忠,有出牆之疑,酒後,命馬萬鐘持御賜的八卦寶刀,往殺貴妃。
君命不敢違,馬萬鐘拜受此刀往斬貴妃,妃呼寃不止,但馬懾於聖威,心雖不忍,依舊殺以報命。
說到此處萬鐘淚不可遏,冠雄也戚然不能自巳,馬萬鐘賡續下說:
「皇上後來明悉貴妃並無不頁之處,愧恨相倂,不忍再見這把寶刀,就把這刀送給了我,我旣明殺了不應殺的人,覺得這刀是被我汚了,得刀之後,非常悔恨,就辭職退隱,潛居不出,但是,我覺得寶刀旣殺了無辜的人,可是,不能因我就廢了它,所以三十年來立志爲被凌辱的婦女出頭,使這寶刀有知,也可無憾。
「這寶刀我本來是蓄志送給能爲婦女雪辱人的,今天,它果然如了我的願望了。」
萬鐘說罷,把寶刀取出,雙手奉上,再三叮囑,冠雄興奮己極,三拜而別。
他懷了寶刀,囘梅家更換女裝,逕至五里亭,遠遠望去,似乎有好幾人相守,走近了看,才見金鳳,心中不覺歉然,金鳳一心以冠雄爲男,見遠行而來的冠雄竟是一個女子,不禁又羞又恨,謬託終身。
在五里亭前,李忠把白馬授與冠雄,冠雄見淚盈眶前的金鳳,難以一辭慰藉,一片好意,一團熱腸,却換取了那少女的萬斛淚珠,心理不忍,叫了她一聲「金鳳,你耍保重些!」
金鳳點頭,但淚却再也忍不住了,冠雄不想多躭下去,這時,天色微曙,江南一帶的黎明或更比帝都淸澈,她想起,正有許許多多像金鳳一樣的婦女,一揮鞭,白馬奮蹄而走,朝陽之下,一片黃沙飛起,楊冠雄消失於曉風中。
留下的是金鳳,她悲泣遠望。
正是十月天氣,帝都的深秋恬靜中帶點凄凉,一陣飛起,漫天飛滿黃沙,在五里亭畔那少女,也不知是悲哀,還是眼裡落入了黃沙細塞?
鼓樓打█████牌,冠雄急于完成這使命,在疾風仍奔馳中,趕出了古樸城牆,迎着她的,是一片光明。——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