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甜蜜蜜〞電影小說
(一)
張明陽與丁蕙蘭度完蜜月囘來了,囘到他們新近佈置的小家庭裡來。
簾幔低垂的臥房、別緻大方的小客廳,聰明靈敏的女僕……,一切都那麽舒服,一切都那麽適合他們的心意。
明陽的岳父、岳母曉得他們回來,也特地趕來看他們。明陽與岳父同在一家洋行裡做事,岳父是他上司——襄理。蕙蘭與明陽結婚,岳父是出了很大力量的。
「你們玩得高興嗎?」——在客廳裡,岳父與岳母同聲問他們。
度蜜月當然高興啦,蕙蘭帶囘來的甜蜜也沒有消散,她說:
「高興極了,要不是明陽公司有事,我們還不想回來呢。」
四個人談着,蕙蘭要弄粽子招待爸爸和媽媽,便走進厨房去。客廳裡留下明陽和岳父、岳母三人。——沉默,明陽爲了打破僵局,急忙給岳母奉茶奉烟,岳父覷他轉過身去時,低聲對老妻說:
「怎麽樣?我挑得不錯吧!你看他多孝順!」——他是一直贊成這頭婚事的。
然而老妻却不把他的話放在心裡,她咳了一聲,作出一副嚴肅的樣子來警吿女婿:
「我們兩老只有這個女兒,從小嬌生慣養的,你要好好待她,可不能欺負她!」
明陽唯唯諾諾,岳父覺得老妻的話未免說得礙耳,便說:「明陽對蕙蘭多好,怎麽會欺負她,你儘說廢話。」
岳父的話激起老妻的憤怒;她悻悻地說:
「什麽廢話?你當初就欺負過我。」
岳父面紅耳熱地辯解:「說良心話,我什麽時候欺負你?」
這樣你一言我一語地吵將起來。明陽左右爲難,不知如何是好?結果還是岳父忍氣呑聲,把一本畫報拿起來閱着,不理她。
蕙蘭從厨房出來,問爸爸媽媽喜歡吃甜還是吃咸?媽媽的氣稍下,問爸爸喜歡吃什麼?他揑着畫報唯唯否否,使她的怒氣又往上冒,忍不住跑過去搶了他的畫報!却發覺畫報上有一個大大眼睛的漂亮女人,忍不住酸浪大作,開口駡起他來:
「怪不得我說話你都聽不見了,哼!又在想你的表妹是不是?」——她一口咬定那女人是他過去愛過的表妹。
岳父有口難言,高聲禁止:
「太太,過去的事你還提它幹嗎?還當着明陽。」
末了,還是蕙蘭把媽拖進房間裡去看她們蜜月旅行拍的照片。媽媽無心看照片,她警吿着女兒:
「你現在結了婚,頂要緊的是看着你的丈夫,男人都靠不住,喜歡背着老婆在外邊偸偸摸摸的。
外邊岳父也與明陽談話,他吿訴明陽因爲他把以前和表妹的戀愛吿訴太太,換來她以後的唠唠叨叨。他提醒明陽:
「不管你有沒有女朋友,記住在老婆面前千萬別說實話。不說實話,並不是我們怕她們,是爲了免麻煩,這是經驗之談。」
明陽聽得岳父這麽說,忽然記起他以前也曾和表妹談過戀愛,便大驚失色,慌忙閃進小書房去,打開了相片簿,把表妹的相片撕了出來……
大家吃過了粽子後,又在廳裡談話。明陽洋行裡的同事老金帶了七八封信上他們家來交給他,說:
「我知道你們今天囘來,一下班便把你平日來的信帶給你。」
明陽査看着信件,嗨,在許多信件裡赫然出現了他表妹寶珠寄給他的信!他慌忙把它放進袋裡,惟恐蕙蘭看出他的秘密似的。他轉身,一時慌亂,竟把女僕端來的茶水碰翻,濺滿了一身水。
温柔的蕙蘭忙不迭過去替他脫衣服,一面說:
「脫下來,我拿去給你熨熨。」
明陽怕那封信會給她發覺,但又沒理由拒絕不脫衣服,便只得冒冒失失讓太太脫下來。女僕敏捷地把太太脫下來的衣服領進工作室去熨燙。
明陽心裡怦然,顧不得岳父與岳母又在鬥氣,三步倂作一步,奔進工作室,把表妹的信找到,回到睡房正想悄悄地看個究竟,蕙蘭却走進來,輕聲問:
「你怎麽在這兒?」
明陽情急,把那封要命的信夾在那些散放在床上的旅行照片裏,說:
「我在看照片!」
「這些照片你看了多小次啦,還看什麽?」她說着,把那些照片連同那封信都放進手袋裡。之後,便把手袋鎖進抽屜,使明陽暗叫不妙!
(二)
用什麽辦法取囘這封信哪?明陽爲這件事苦惱着。他和表妹的事,絕不能讓蕙蘭知道的,他曾經向她說過從來沒有愛過別人的呀!
夜,明陽雖然和她一塊躺在床上,但他的心却在那串放在床頭矮桌上的鎖匙,要是能弄到它就好了。然而,她不知情,老是喋喋不休地和他談話。好容易才等她轉身睡着了,他便屛息靜氣摸起床來,躡脚前進,企圖蹙近矮桌。誰料走了一半,她醒了過來,詫異地問:
「明陽,你在幹嗎?」
明陽給嚇得止步,狼狽地扯了一個謊;「我……我看見一隻老鼠。」接着煞有其事地作趕老鼠狀,把胆小的她嚇得縮作一團,嚷着:
「我最怕老鼠,我不敢睡了!」
當他囘到床上時,她把他摟得緊緊地睡覺——唉唉,他今晚上怎麽也不能把信取囘來
了!
淸晨,他醒來,但她已經起床了。她進房來時叮噂他多睡一會,他想起那封信時,怎麼
也睡不着。
「怎麽,你要出去?」瞧見太太穿上旗袍和帶了手袋,他問。她說要到外面買點東西。
「等等,我們一塊去。」他霍然起床,到外面洗臉。
他洗過臉囘來的時候,發覺她臉色陰沉,不禁吃了一驚,想:「糟了,難道她看到那信了?」
這邊她生氣地質問:
「你說你爲什麽要對我撒謊?」
他愕然,說:「這個……這個……本來我要給你看的,怕你不高興,所以——」
「對我撒謊我更不高興。」
她把一個烟盒拿出來給他看,哎唷!原來她生氣的是他向她撒謊從來不抽烟!
他透了一口氣,馬上改換口氣:「蕙蘭,我以前是抽烟的,自從認識你,以後就戒了。你討厭抽烟,我只好撒一個謊,以後不敢了。」
她反嗔爲喜,說:
「如果你再撒謊,我一輩子也不理你了!」
兩人和好如初,還相約中午一塊到綠葉餐廳去吃飯,晚上到她外家吃晚飯。
兩人同登上一輛向前開的巴士。車上擠迫,他們找不到位子坐。明陽念念不忘她挽着的手袋,曖,現在是取囘那封信的大好時機了,他覷她不覺,悄悄打開她的手袋,正想「下手」時,却給一位坐客當作扒手,把他捉住。
車上搭客們不屑他的所爲,都高喊:「打扒手!」
此情此景他臉紅脖子也紅,只得申辯:「胡說些什麽?我們是夫妻!」
蕙蘭見丈夫給衆人包圍,忙說:「噯,我們是夫妻。」
明陽將計就計,重新打開太太的手袋,取出那叠夾着表妹的信的照片,放到了自己的口袋裡去,說:
「她的東西是我的東西,我要拿就拿。」
車上的客人們討了個沒趣,大家笑開了。
(三)
洋行的辦公室裡,伙伴們把明陽包圍,你一言我一語地向他道賀。
明陽的老友老金也插嘴進來打起他。然而,伙伴們反過來打趣他:
「下回該輪到喝你的喜酒啦!」
老金臉兒一紅,恰巧他那在洋行裏幹打字的女朋友娟如從經理室出來,伙伴們把捉狹的目標轉向了她。
經理和明陽的岳父上班,伙伴們馬上回到辦公桌邊辦公,秩序井然。
明陽念念不忘拆閱表妹的來信——表妹信裡說她已經從星加坡起程搭金馬輪船來香港了;她這次來港是爲了終身幸福。明陽給這封信嚇呆啦!好些年沒見她了,她這次來港,難道……他和她的事已經在很久以前告吹了啊!
當他曉得金馬輪船在今天中午十二時抵港時,便急如鍋上螞蟻,慌忙找老金商量。
「有關終身幸福,喂,你可得當心點啊!」老金警惕着他。
「是呀,我跟蕙蘭說過,我從來沒有女朋友,這一來糟了!」明陽苦惱地說。
後來,明陽把表妹的照片交給老金,求他代他在碼頭接表妹到旅店去住,別讓她上辦公室來——太太已約了他中午到綠葉餐廳去吃午餐!
碼頭,老金趕到那裏,輪船早已到了,客人都已走完了。老金只得轉回頭。
(四)
綠葉餐廳——是明陽與蕙蘭在這裡認識的餐廳。
蕙蘭聽着音樂,噢,這也是她和他初次見面聽到的音樂。
然而明陽却心不在焉,他牽掛着老金終竟把表妹接到哪兒去?當他抬頭,却見老金在遠處向他招呼。他怕蕙蘭發覺,便向老金揮手眨眼。
蕙蘭對他的表情深覺詫異,而明陽也裝模作樣地搖着手,說:「嗨!一個蒼蠅,眞討厭。」——老金知機,只得躱開了。另一面,表妹竟到洋行裡去找明陽?當她從雜役那裡得到他的住址之後,匆匆離開洋行。明陽的岳父見狀,大感詫異。
明陽好容易等到蕙蘭吃完了餐,付過了賬,二人出門。蕙蘭準備送他登樓上班,電梯門剛開,明陽赫然看見表妹在電梯裡面,便忙不迭拉着蕙蘭走到一間女裝手錶店去,不與表妹碰面。
「明陽,你幹嗎?」蕙蘭莫明所以。
「沒什麽,」他說:「老金托我買一個手錶!」
蕙蘭更感奇怪,她說:「他買女裝錶幹嗎?」
明陽啞然,只得支支晤唔:「大槪是送給女朋友吧!」
明陽當然買不成手錶,他匆匆和蕙蘭道別,乘電梯登樓上班去了。
蕙蘭站在錶店的窻櫥旁怔怔地打量着那些女裝手錶。不久另一電梯從樓上降到地面,門打開,明陽又從裡邊出來,沿着走廊向前行,與老金碰面,二人談起話來。
蕙蘭滿腹狐疑,不動聲色地走過去。——她看見老金把一張照片交給明陽,可更加懷疑,走前去一手搶了他們的照片,問:
「你們幹嗎?什麽人的照片?」——她一看,嗨,一張漂亮的女人照片!
明陽囘頭一看,見是蕙蘭,猛地吃了一驚,吶吶地說:「是老金的女朋友。」
此情此景,老金只得默認。當蕙蘭問起明陽代他買女裝手錶的事時,明陽又向老金眨眼示意,說:
「你不是托我買個手錶送女朋友的嗎?」——老金又只得支支晤晤。
明陽在辦公桌坐下不久,便給岳父叫到襄理室去——他扳着臉問明陽那個女人是誰,與他有什麽關係?明陽坦白吿訴他這是表妹,以前曾經戀愛過,現在却一點關係也沒有了。
岳父吃過這樣的苦頭,有經驗,他站在女婿這一面,他吿訴他:
「要瞞就瞞到底,在別人面前一槪別提起。」
岳父的意見,明陽當然接受。可是他一跨出襄理室,另一個問題又來了——娟如發覺了老金的「秘密」,大呷其醋,駡老金變了心。解鈴還需繫鈴人,老金苦着臉拉明陽解圍。明陽硬着頭皮將錯就錯,指着還站在襄理室門口的岳父小聲說:
「她是我丈人的女朋友,我也不敢吿訴蕙蘭,所以推說是老金的女朋友。」
誤會冰釋了,娟如埋怨自己怪錯了愛人。
但是明陽曉得雜役把自己的地址吿訴表妹後,又慌忙打電話囘家吩咐女僕千萬不要讓她進門。
(五)
打過電話,明陽不放心,拉着老金一塊回家去看看情况。囘到家裡,幸而蕙蘭還不曾回
來,明陽劈頭就問女僕有沒有女客來過?女僕吿訴他沒有讓她進來,但她却把一個大箱子和和幾件行李放下,還說待會兒再來……。明陽急出了一身汗,他一面駡女僕不該收留她的東西,一面叮嚓她千萬別讓少奶曉得。
「你快想法子把箱子搬出去呀!」老金提醒他。
于是二人開始把這沉重的東西搬動。
這時蕙蘭剛好回來,明陽和老金立刻把箱子搬進書房,叫老金躱在裡邊。
蕙蘭一進門,見明陽在家裡,好生詫異。明陽怕她看出破綻,說:
「我忘了帶公司的文件,回來拿。」
體貼的蕙蘭立刻跟丈夫找文件,她想走進書房去,明陽慌忙阻止,說他已經找過,末了,她扭頭走進房間去找。覷太太進入房間,明陽奔進書房去,和老金把箱子搬出書房。箱子太重了,剛搬到廳裡時却摔下來,驚動了蕙蘭,二人又急亂地重新把箱子搬回書房。不料箱子裡的東西却給翻倒了出來,弄得他們狼狽收拾,遺下一條手帕也不知道。
蕙蘭驚疑地回到廳子來,明陽佯裝着給摔了一跤,雪雪呼痛。她叮嚀着他下次當心,還說:
「抽屜找過了,仍不見你的文件。」
明陽又說文件放在昨天的衣袋裡,叫她跟他去問問女僕。等太太進工人房去後,他便飛奔到書房,氣喘吁吁和老金把這些笨重的箱子弄出門口,又跑回來。
蕙蘭找不到文件,從裡面出來。明陽吿訴她文件已經找着了,現在要趕着上班了!
走出家門,他馬上喚了一輛街車,吩咐老金把東西帶到美華酒店開個房間。他則留下在門口徘徊,等候表妹重來。
三分鐘後,表妹果然坐着的士而來。她推開車門正要下來,明陽一個箭步搶上前去,不讓她下車,命司機開到美華酒店去⋯⋯
明陽自以爲幹的很成功,他哪裡知道——他和表妹雙雙走進美華酒店的當兒,他的岳母剛好經過那裡,發現了他的秘密!
——老金替他們在美華酒店開了間三0二號房。明陽介紹他認識了表妹後,老金便匆匆趕囘辦公室去了。
在酒店的房間裡,明陽吶吶對表妹說:
「表妹,我們在一塊長大,大家也很好,可是後來鬧翻了。這次你說爲終身幸福而來,對不起……我已經結婚了!」
然而表妹也吿訴他,她也結婚了——她這次來香港,就是爲了找丈夫,他已經有三個月與她斷絕消息啦。
表妹說:「請你幫我打聽打聽,行嗎?」
明陽鬆了一口氣,慶幸他想的都不是事實。他問她的丈夫叫什麽名字?
表妹把帶來的照片交給他看,說:「他叫陳紀生。」
(六)
陳紀生,他是誰?
他原來是蕙蘭的表哥。最近他所經營的生意失敗了,債主迫得緊,只好躱起來,才弄得與妻子隔絕消息。直至最近,他好容易才還淸了債務。
今天,他上表嬸家來,領回存在她那裡的東西。蕙蘭與媽媽留他在家吃飯。
「紀生,回頭你表姊夫要來的,你就在此地吃飯,大家見見面吧。」表嬸說。
然而他因爲有要事,推却了。臨走,他吿訴她們——他住在美華酒店?
紀生去後,媽媽悄悄地把剛才看見明陽和一個漂亮女人走進美華酒店的事吿訴蕙蘭。她聽了半信半疑,忙把才在家裡檢到的女人手帕給媽媽看。
「你要當心啊!我看明陽不老實!」媽媽疑慮加深,她警吿女兒。
蕙蘭把發現明陽吸烟的事也吿訴了媽媽。媽媽一口咬定女婿不忠實,急忙地拉着女兒往外走,企圖到洋行去向明陽問個明白。
明陽和表妹從美華酒店出來。表妹求他先借給她三百塊錢,明陽叫她在洋行樓下的綠葉餐室等候,他囘辦公室想辦法。
蕙蘭與媽媽來到辦公室樓下。媽媽有些遲疑,吩咐女兒到辦公室去找明陽下來,她則到綠葉餐廳等她們。
明陽囘到辦公室,把表妹來港找丈夫的事吿訴岳父,還向他借了三百塊錢。
當他正要到樓下去的時候,蕙蘭推門進來,開口說:
「明陽,到綠葉餐室去,我有一件重要的事和你商量。」
他不能和她到綠葉餐廳去,表妹正在那裡等他呀!
應付她一會,他藉口有事,推門走進襄理室把這惡劣情况吿訴岳父。岳父竟慨然答應代他把錢帶到綠葉餐廳,交給他的表妹。
等岳父出門去後,明陽佯裝忙碌,埋頭桌上寫這寫那,讓蕙蘭等候他,拖延時間。
綠葉餐廳,蕙蘭媽媽正等得焦灼,驀地裏,她驚訝地看見丈夫把許多鈔票交給一個女子,然後送她到門口,一股酸浪冲激着她。
「嗯,那個女人是誰?」她憤怒地衝過去,質問他。
他先是吃驚,後來推說是朋友托他把錢交給這女子的。她哪裡相信,一面吵吵嚷嚷,直跟着他囘到辦公室,還喋喋不休地說:
「你說,那個女子到底是誰?到底你說不說?」
辦公室裡的明陽和蕙蘭愕然。當明陽曉得事情的眞相時,又揑了一個謊,說:
「這個女子是經理的朋友。」
誰料岳母聽後,仍然不相信,竟扭頭走去問林經理,嚇得岳父一個箭步,搶到經理旁邊,見機行事。
「林經理,你是不是又——」岳母說到這裏,岳父打岔,小聲在經理耳邊說:「喏,就,是我們剛才談起的分公司。」于是林經理高興地吿訴她:
「是啊,是啊!最近我又弄了個新的。是第三個了,可花了我不少錢啊!」
岳母和蕙蘭聽得目瞪口呆,岳父馬上找藉口把她個支使開去,才避免鬧出亂子來。
(七)
晚上,岳母和蕙蘭弄好了幾味菜,等他們下班回來吃。母女倆一直對那陌生女人不放心,母親敎女兒等會多斟幾杯酒給明陽喝,使他醉後吐眞言,看看那女人究竟是明陽的,還是林經理的,或者是她丈夫的?
明陽和岳父囘到家門口,岳父也向他提出警吿:「明陽,旣然把事情都推到經理身上,就一定要使她們相信。不過當心點,千萬別多喝酒,要看我眼色行事。」
一塲戰鬥展開了,開檯時,岳母爲了給女兒機會向明陽灌酒,便拉着丈夫進厨房,說還有一道菜等他弄。
廳子裡,蕙蘭勸明陽喝酒,一面問那女子叫什麽名字?有幾多歲?他信口回答。
厨房裡,岳母監示着岳父弄菜,也一面問那女子叫做什麽名宇?有幾多歲?他也信口囘答。
十五分鐘後,岳父把菜弄好。廳子裡四個人圍桌開始吃飯。吃了好一陣子,媽媽把蕙蘭拉進房間去像要商談什麽秘密似的。
岳父追問明陽剛才和女兒談了些什麽話?明陽說:「我說,經理的小太太姓唐,卅七八歲。」
岳父失聲說:「糟了,我和你的話不對頭了!」
于是,岳父立刻佯裝中了暑,呻吟着,倒在沙發上。把正在房間裡交換意見的母女倆嚇了一跳,慌忙趕出來替他擦藥油,糾痧,接着把他扶進房間休息。
現在,廳子裏又剩下明陽和蕙蘭。她又注滿了一杯酒,勸他暢飮,明陽也跟她注滿了一杯酒,勸她暢飮。
在房間裏躺臥着裝病的岳父,覷太太到厨房裡去煲藥,便立刻起床,帶了一壺淸茶踰窗躡足到明陽與蕙蘭對飮的窗口,向明陽眨眼示意,把一杯淸茶換了他那杯白蘭地。——他恐怕女精喝醉了說出眞情來。
明陽得救,神氣地捏杯一飮而盡,嚇得蕙蘭目瞪口呆,當明陽反勸她喝酒時,她也乘他不覺,悄把杯裏的酒向窗口傾倒,濺得岳父的頭也濕,身也濕。
岳父再囘睡房去的時候,明陽便開始裝醉。蕙蘭以爲計劃得逞,開始追問那女人的來歷。然而明陽却老說與她沒關係,只哭着說:
「蕙蘭,我幹了一件對不起你的事——那就是瞞着你抽烟。」——使她不得要領。
岳母到睡房瞧過丈夫後,聽得明陽醉倒了,急不及待地跑到廳子來把女兒拉到一邊,問她明陽醉後有說過什麼?
睡房裏的岳父怕女婿弄出亂子,按捺不住又爬出去到大廳窗口,指點女婿應付策畧。
曖,誰料母女倆再進岳父的睡房去時,發覺床上空空如也,母女倆來到院子裏,却發覺他們在咬耳朶。母女倆給憤怒的情緖控制了。一桶冷水向他們撥去……
夜,明陽給蕙蘭關在房外,不許他進去睡覺。他在外面仍口口聲聲說這個女子是老金的女朋友。
「也好,明天中午我請老金跟她的女朋友吃飯,讓我問問他們,你要是再騙我呀!就一輩子也不理你了。」房裏傳岀蕙蘭的聲音,可他仍不得其門而入。
(八)
翌日,明陽一見了老金便求他幫這最後一個忙。老金剛答應後,岳父又滿頭大汗吿訴明陽——岳母也要在中午見他的表妹,向她問個明白。
「怎麽辦呢?蕙蘭也要我約她在中午見面。」明陽焦急地說。
後來,還是岳父想出一個折衷辦法,他說:「這麼辦吧,你和蕙蘭她們在美華樓下餐廳吃飯時,叫你表妹抽空囘到她住的房間來一趟,承認一下是林經理的女朋友就行了。」
他們就這樣决定下來。他們又怎會知道岳母竟找到林經理的太太,吿訴她林經理在外面玩女人,約同她一塊到美華酒店去「拆宮」。
還不曾下班,明陽先約了表妹到綠葉餐廳來,把自己的情况吿訴她,請她幫忙,還說:
「我就是爲了愛她才說謊。可以發誓,我是百分之一百二十愛她的。」
最後,他還保證:如果她幫了他這個忙,他一定設法替她找到丈夫陳紀生……
他們談着,冷不防給躱在隔位的蕙蘭全聽到了。她又喜、又奇、又氣。喜的是丈夫一心愛己,奇的是原來這女子竟是她的表嫂,氣的是明陽不肯坦誠相見,她决定讓丈夫受一次現實的敎訓。
中午,美華店酒店樓下餐廳,蕙蘭、明陽、老金、表妹在那裏見面,情形尷尬異常。
表妹佯稱老金爲愛人還向他假作親密。蕙蘭看在眼裏,又好氣又好笑。談了一會話後,蕙蘭把那天檢到的手帕拿出来紿她看,使她愕然。而明陽與老金却身如蟻咬,好不自然。
半點鐘後,表妹藉口換衣服趕回三0二號房,岳父和岳母早在門口等候她啦。
蕙蘭在餐廳裏等了一陣子,便起來打電話約娟如到美華酒店三0二號房間去。打過電話後,她就嚷着到樓上找表妹,急得明陽、老金緊緊追在後面。
蕙蘭走進了表妹的房間後,林太太也拖着林經理來了,接着娟如也來了。
林太指着表妹質問林經理:「那個女人是誰呀?」
岳母也指着表妹質問岳父:「她是誰?快說!」
娟如也哭哭啼啼地罵老金:「我現在就和你解除了婚約!」
結果,還是蕙蘭替表妹解了圍,她把住在表妹對房的——她急欲找到的陳紀生帶進來,說:「這位小姐不是誰的女朋友,她是我的表嫂——明陽的表妹。她是來找丈夫陳紀生的!」
一塲誤會就此解除了,明陽的謊也被澈底拆穿了!
夫妻之間,是應當絕對坦白的,雖然偶爾善意地扯個小謊,也會鬧出大亂子來的,張明陽在這個過程裏,他得了一次大大的教訓。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