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黃花

電影故事

　　某中學校的課室裡，一個老教師正在上歷史課，他先在黑板上寫着：「三月廿九日黃花岡七十二烈士廣州起義」。寫完了，他對着靜肅的幾十個男女青年學生，開始講解這饒有意義的一課：

　　「三月廿九日是歷史上有名的廣州革命紀念日，這一次殉難的烈士共有七十二位。這次起義，眞可以說是驚天地而泣鬼神。後來，有人統計這七十二位烈士的年齡，平均沒有超過三十歲，所並這一天又定名爲『青年節』，紀念他們不朽的精神，作爲後世青年的榜樣」。

　　老教師在滔滔地講着，幾十個青年學生也聚精會神的靜聽着，課室裡祗有老教師說話時晌亮的聲調；他又繼續的講下去：

　　「現在我把我所知道的關於這些革命先烈的故事，約畧的向各位說一說」。

　　「滿清末年，政治腐敗到了極點，喪權辱國的條約接二連三的簽訂下來，全國老百姓都有反抗的心，紛紛參加國父孫中山先生領導的革命。革命是艱苦的，要不斷奮鬥，不斷策劃，經過了九次失敗，不但沒有氣餒，反而更堅強了信念。經過了一次重要的會議，國父再到海外募集了更多的經費購買到更多的槍械，派遣黃興趙聲等諸位先生囘國，發動更重要的一次革命行動。這就是三月廿九日廣州起義。這一次起義雖然失敗，可是，它奠定了辛亥革會昌起義的基礎。」

　　這些年青學生，對這壯烈的歷史故事，都聽得岀神，而這老教師也逾說逾興奮起來，神態激揚的接着說：

　　「那是民國紀元前一年的事。那時候，全國各地的愛國青年，熱血沸騰，無不以能投身於革命事業爲榮，一部份滙集於廣州，其中有一位林覺民先生他的故事非常使人感動……

　　林覺民是福建的閩縣人，早年留學日本的慶應大學，攻讀文科，因爲他有福建人底才華超越的傳統，雖然書生氣質很重，富于情感，却沉着剛毅。在日留學時期，受國父孫中山先生革命理論的薰陶，課餘每好暢談國事，認爲中國不革命便無法自強，所以積極鼓吹革命。

　　辛亥年的三月初，他爲了參加革命舉義工作，特由日本停學歸國，囘到故鄕從事策應。

　　他家裡有一個年邁却並不封建頑固的父親，一個賢慧而深明大義的妻子，和一個稚弱却異常聰穎的兒子。

　　他這次的突然囘家，使老父和愛妻都感到驚異，但他爲着不使他們爲他的冒險工作担憂，所以瞞着眞相，僅謊說是學校的櫻花節假期，乘便囘家省親而已。

　　林覺民和他的妻子陳意映情感素篤，此次重叙所謂久別勝新婚，纏綿恩愛，自非筆墨所能形容。但意映逾是柔情蜜意，覺民的心情便逾加感傷苦惱，因爲他深知此番聚首之後，可能就是永訣，伉儷情深，他未免有點英雄氣短了。

　　但他的抑鬱苦悶，祇蘊蓄在心頭，沒有給意映發覺。

　　覺民在家裡住了沒有幾天，就收到革命同志林時爽的來信，恰巧馮超驤到訪，覺民把信給馮閱讀，信裡說「……若得廣州，則請分軍北上，以克強伯先爲總司令，吾率鄕民隸克強麾下爲前鋒，長驅掃穴，以克復神州，報祖宗之仇，雪萬民之憤……」

　　馮超驤讀完了信，也在懷中拿出一封信來交給覺民，說：「我也得到信了，這請帖外我轉給你的。」

　　「他們已經决定在廣州起事了，我們應該早點起程前往。」覺民看了請帖，知道舉義的日期旣已决定，認爲不應事再担擱，超驤自然贊成。

　　但他向覺民開玩笑的說：

　　「你捨得這個美滿的家庭嗎？」

　　覺民再看看手中的信，倔強的說：「嗨！你以爲我兒女情長嗎？……不過我想事前不吿訴她，等我臨行的時候，再透露一點暗示給她。」

　　當日意映殷勤的招待馮超驤在他們家裡吃飯，好陪丈夫談談，她還親自預備幾樣可口的菜式，給他們下酒。

　　他們一邊暢飲，一邊談論着事業問題，林父認爲青年人應該爲國出力，對他們勸導一番，馮超驤乘機借題發揮，要覺民爲他辦理到日留學的一切手續，並卽席决定了兩天之內動身，其實他們是想借這個因由，趕到廣州參加起義去的。

　　正在他們酒酣耳熱之時，意映在覺民脫下來的衣袋中，發現了革命同志相約舉義的兩封密信，這纔知到自己的丈夫已經以身許國，不日且將冒鋒鏑之危，不禁有點依依難捨，悲泣起來。但她，深知覺民是一個熱血青年，不但不加阻止，反而一一設法鼓勵他，並暗托超験加以照顧；超讓毅然的答允了她的請求，還極功的安慰她，她無限感激的說：

　　「謝謝你！祗要國家有救，這個家總撑得下去的。」

　　在動身的前夕，覺民滿腹心事，又不敢向妻子吐露，他在花園裡徘徊踱步，躊躇難决——意映午夜夢廻，不見了枕邊人，便意會到丈夫瀕別時心情的難過，連忙跑到花園中找着了他，加意體貼的問他怎的還不去睡，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委决不下？覺民對着這應一個如花美眷，竟沒有勇氣說出他底隱衷，欲語還茹，但意映是明白的，她把話將引到旁的事情去。

　　他倆從夫妻感情的恩愛，囘想到以往的一段如膠似漆的生活，再談到未來的孩子問題，因爲她告訴他已懷孕三個多月了。覺民以爲已有了一個男孩，這囘倒希望養個女的，但意映却說爲國出力，男子比女兒更有用處，同時她暗示地鼓勵他去幹革命工作，不要以家庭爲念。

　　覺民聽到妻子大義凜然的一席話，眞是感動萬分，親切地叫了她的小名，正想向她說出感銘的話，意映已經珠淚難忍，因此強抑悲酸，廻身便跑，到臥房門前，又囘頭強笑的對他說：「覺民，你說的我都記住了！」他呆呆的望着她，不禁又感激，又傷心……

　　两天時光，如飛的過去，覺民離家之時，意映隨翁挈子，送他登程，臨別黯然神傷，叮嚀爲國珍重，還在暗裡懇切的對超驤說：「馮先生，你答應我照顧他！」僅說了這句話，珠淚又不禁奪眶而出……

　　老教師說完了林覺民烈士的軼事，又對學生們講述了李德山慷慨赴義的經過：

　　廣西柳州的羅城縣，是窮鄕僻壤的地方，人民生活大都是很貧苦的，由於環境的形成，民風儉樸而崛強，有着傳統的苦幹硬幹，不屈不橈的精神。

　　城中有一位技擊老教師，名叫李德山，爲人和靄可親，很得城裡人士的敬重。他開設了一所醫館，一面授徒習武，一面行醫濟世，對於貧苦病者，他每每贈醫施藥，不取分文，因此大家都喜歡他，叫他李師傅。

　　李師傅本是同盟會的同志，他隱居在這山城裡，以行醫和教武爲名，實則招攪有志青年，教以十八般武藝，作爲投身革命工作的準備。李師傅有得意門徒五人，都是年富力強的青年，他對他們寄予了很大的期望，五人之中，他對大徒弟韋義廷屬望更殷，因爲義廷聰明能幹，行醫授徒都可以傳他的衣鉢的。

　　李德山的館子，是一所大庭院，院前空地遼闊，正好作爲用武之地，每日早晨，子弟們必在空地上練習武藝，李則在旁悉心指導，經過了數年的鍛練，所有的武藝都已樣樣精通了。

　　一天，李師傅正在庭院中看着徒弟們練習拳術時，一個叫林禮盛的徒弟送上一封信，李師傅囘到客堂後拆閱，原來是廣州革命同志劉古香通知他舉義工作，巳吿安排就緒，着他在三月十五日以前往廣州，信中並附有喜柬一張，通吿舉義的日期和集合地點，李德山閱畢含笑領會，隨將這信鄭重鎖在藥櫃抽屜中，可並沒有和在旁的韋義廷談起。

　　義廷見同門各兄弟都滿懷高興的樣子，忍不住向師傅詢問，德山當時正忙於爲病者倪大叔治傷，同時又有兩個病人到來求診，祇說沒有什事，叫他帮忙治理病者，還把別事支使他開去了。

　　韋義廷以師傅一向推心置腹，這次竟將廣州來信之事諱莫如深，心中未免悶悶不樂，囘到家中，繞室沉吟，他的妹子圓珠問他爲什麽不快活，他對她說了廣州來信之事，又憤然的說：

　　「師父一向對我疼愛，這次各師弟都知道了，單獨瞞着我一個人，怎不教人生氣？」

　　「你不要小心眼兒吧！師父不願吿訴你，想必內有原因的。如果你一定要知道，那很容易，祇要偷看了這封信，不就知道是怎麽一囘事了嗎？」

　　圓珠彗黠，竟授意她的哥哥偷看來書，但義廷不願幹這種事，而心中益發憤悶難安。

　　次晨，義廷返抵館子，李師傅正親授兒女武技，其女出拳錯誤，李師父突然大發雷霆，揚掌摑之，小女兒失驚大哭，義廷以師父陡然變性，立刻趨前勸解，不意師父又遷怒於他，廹他鬥拳，義廷慌忙退避，一面拱手迭陪不是，但師父仍步步進逼，義廷於不得已中舉手格開來拳，誰知李師父竟仆跌地上，衆門徒連忙上前扶起，李更盛怒逐韋，聲言不認他做徒弟，同時要他把兒女帶走，義廷跪懇無效，祇好泣別於師母的靈前，携了師弟妹返囘家中，吿訴他的母親和妹子，大家都對師傅的神態突變，感到大惑不解。

　　當韋義廷帶着兩個小兒女踏出館子的時候，李師父呆立階前，也不覺潛然欲涕。其實他這次怒逐愛徒，並囑携其兒女與俱，原爲留住韋義廷於館子，傳其衣鉢，爲革命大業繼續作育人材，並隱含托孤之意，而便於携帶其他門徒，遄赴廣州參加舉義工作，他用心之苦，眞堪使人敬佩。

　　就在此事發生的次日，倪大叔突至韋家，吿訴義廷說李師父巳率領全體弟子赴羊城，義廷這纔恍然大悟於師父的一番苦心，更爲師父的大仁大義所感動，在圓珠極力鼓勵，並願代需照顧兩個小孩之後，也趕到廣州赴義去了。

　　教師述完了李德山和韋義廷的故事，這班青年學生，越加對這種壯烈的歷史故事感到興味，堅請繼續講述，教師因又將喻培倫烈士的故事叙述：

　　喻培倫是長江上游四川省的內江人，父親生前也是一個愛國的革命人物，因此培倫和弟弟培棣都是熱血滿腔的勇敢青年，他們兄弟倆在光緒末年就到了日本留學，並且加入了同盟會，從事推倒滿清的革命工作。培倫首先學成歸國，以其所學的化學及藥料，製成炸藥，供革命舉義之用。謀炸攝政王戴澧之役，參與其事而主持安置炸藥的，便是喻培倫。事敗之後，培倫返囘鄕里，仍潛心硏究製造炸藥，他的弟弟培棣，還留在東瀛，繼續學業。

　　培倫在山城的家裡，有母有妹，老母已屆風燭殘年，終日病榻纏綿，但常以革命復國的大義訓子，妹則除了侍奉老母之外，並躬持井臼之役，使培倫得以安心硏究。

　　在喻氏的鄰家，有少女碧雲，生得貌美如花，而又天眞無邪，她常到喻家和喻妹作伴，帮同侍奉喻母，喻氏一家人都很喜歡她。

　　因爲受到培倫愛國思想的感染，碧雲對革命事業也有深澈的了解，她不時的到喻家和培倫叙會，彼此的情感日增，相處得更投契。而培倫得到她的精神鼓勵，對製造炸藥的硏究更加精進了。

　　有一天，培倫出外集會，他的弟弟培棣却已從日本囘來了。費行裝甫卸，便跑到母親的房裡問候病狀，天倫樂叙，母子都快慰非常。那時培棣和母親談及廳中掛着的，他哥哥所寫的一對富有革命性的對聯，認爲在滿清統治之下，做革命工作還不應太過張揚，以免惹出禍事。但喻母和妹妹都叫他不要亂動哥哥的東西，更不要弄哥哥房間裡的炸葯，培棣想到哥哥崛強的個性，也就不說什麽了。

　　夜深，培倫從張家集會歸來，見到久別的弟弟，歡喜得雀躍起來。他詢問培棣一些關於日本方面革命同志的工作情形，培棣便把那邊的活動詳細吿訴了，還說那邊的同志們都很關懷他的手疾痊癒了沒有？

　　提起手疾，培倫便有點感慨的說：

　　「沒有辦法！如今這隻手可說是殘廢的了！好在還不妨事，我照樣還能用另一隻手工作。」

　　培棣望着哥哥的憂傷表情，便親切地勸慰他

　　「我看你也該娶親了！有個嫂子，不是可以多個人帮做些事嗎？」

　　「人是殘廢的，國家也是殘廢的，還娶什麼親？再說，革命一天不能成功，我們一天就得做外族人的奴才，奴才還有娶親的興趣嗎？哼！」

　　培棣見他哥意說越悲憤，連忙把話題岔開，談些旁的事情。

　　第二天，培倫爲着弟弟遠道歸來，特地備了些酒菜爲他接風，還請了碧雲到來作陪。他們杯酒言歡，有如一家人一樣的快樂，喻母在病榻上看到這情景，也自高興得精神起來。

　　培棣囘家雖沒有幾天，因爲常相接近，他已爲碧雲的嬌媚動了愛慕之意，不過碧雲早巳傾心於培倫，對他的示愛婉轉迴避，使他很失望。

　　當培倫接到廣州革命同志，寄來通知他舉義的信時，兄弟倆爭着要到廣州去。培倫以乃弟應留家奉母，和延續喻家的香烟；但培棣却認爲一個青年不能躭在家裡，光爲傳宗接代，像猪一樣沒出息。彼此正爲這問題爭持不下，剛巧碧雲到來，他們便請她主持公道，碧雲在私心裡雖然愛着培倫，但却不願爲了兒女私情，留了培倫在家，反而帮着勸培棣聽哥哥的話，可是培棣報國之心巳决，堅持要同行。

　　培倫舌敝唇焦，勸阻無效，因尋思出一個辦法哄他，要用拮關的方法决定，結果茬拈到的是「不去」二字，不覺大爲懊喪。碧密冷眼旁觀，知是培倫之計，亟對培棣温語相慰。

　　培棣以有志難伸，悒悒不樂，偶然展視另一紙捲，竟亦爲「不去」二字，纔知是受了哥哥所愚，憤極，立卽檢拾行裝，堅要偕去。喻母聞聲扶病出來，加以阻止，培棣以母命難違，祗好聽命，但不免有悻悻之色，喻母轉以温婉的口吻對他說：

　　「你別難過，媽不是不許你去。我們是革命世家，你爸爸生前革命，你兄弟倆也幹着革命工作，我憑什麽不許你去呢？……但你也知道，媽年老病重，不知道還活多久，這幾年你在外面爲革命奔走，一直就沒囘來過，現在你也該陪陪我了！……再說，革命救國的機會正多，你和哥哥換班去做，不比玉石俱焚更好嗎？」

　　培棣經母親一番大義的勸說，祇得無言的留下來了。

　　在培倫登程之際，喻母更出多年積存的金飾，盡給了他，吩咐他要一分一厘都花在革命的用途上，還骨肉情深的對他叮囑說：

　　「事情完了，早點囘來，媽等着你！」

　　培倫安慰了媽媽，囘身對弟弟說：

　　「你好好的侍奉母親，我這次到廣州，失敗成功是未可預料的，萬一……」

　　「萬一你失敗」，培棣馬上接說：「大哥，我會接着幹下去的。」

　　此時，碧雲依依於喻母之側，也不禁對這個壯烈的情景悠然神往！

　　教師叙述革命烈士史畧到這裡，更以激動的語調，繼續爲學生們講述：

　　「那時革命黨人已雲集廣州，革命元勳黃興（克強）先生也由香港趕抵省垣，和一班由各地滙集而來的同志們，會集於小東營的一所巨宅裡。這原是革命同志的廣州總部，當時擠滿了那從各地應召而來的百數十位同志，有男的，也有女的，他們大都是血氣方剛的青年人，隨時都準備擲頭顱，灑熱血，誓以掃穴犁庭，還我河山爲己任的。此時韋義廷也從廣西趕來，請見他的師父李德山，李師傅重見愛徒，眞是喜出望外，急爲介見於諸同志，共襄義舉。

　　當時黨人温生財行刺提督李準，誤中孚琦，事後被捕殺害，引起了官府的防備，這使整個的革命工作，受到很嚴重的影響，但他這一次的熱血行動，充分表現了革命的意識，英勇地在強暴勢力的面前，吹起了革命的號角，使無數的革命黨人的意志更加堅強，更積極地展開活動。

　　黃興先生是奉派從海外囘來主持這次的廣州革命的，進城時遇到嚴密的盤查，他知道形勢險惡，就趕急召集同志們會商大計。

　　在小東營總部的大廳上，黃興對着團團圍住，熱血沸騰的同志們在講話，他以沉重的語調說

　　「温生財同志的確是條好漢，可是他這次是輕舉妄動，他的犧牲是無謂的犠牲，他祇憑個人的勇氣和意氣，沒有遵從命令，也沒有取得聯絡，以爲單槍匹馬就可以解决水師提督李準，偏偏又刺錯了人，誤殺了無能爲力的孚琦，反而惹起了他們的注意，嚴重的影響了我們的工作…」

　　各同志都屏息靜氣的聽着黃興的說話，大家都表現了一副緊張的神態，黃興漸漸的轉到中心問題，他說：

「我們的計劃可能因此不能實現。」他說完了這句話，突然停住，環視各人的神色，同志們都以驚奇的眼光看着他，有幾位忍不住都提出了自己的意見，首先老教頭李德山認爲改變計劃是不可能的，不能爲了温生財出事而耽誤了大事。

　　「我們已經矢在弦上，不得不發」。林覺民賛同李教頭的意見而且說得更肯定。

　　但馮超驤却認爲應該審愼從事，他說：

　　「克強同志，如果這次沒有絶對把握，我看還是再等機會吧！」但林覺民不以爲然的說：

　　「時機一失，夜長夢多。」

　　黃興點點頭，沉着的說：

　　「不過三月十五日是一定要改期了。」

　　各人聽見這麽說，都感覺驚異，尤其是李德山，認爲不應再拖延時候，他突然挺身而起，激動的說：

　　「爲什麼？我們旣然來了，還怕死不成？要幹就幹！」

　　「可是我們不能有勇無謀，同志們沒有一個貪生怕死的。不過我們犧牲，要犧牲得有價値！以卵擊石，白白送死，不但對我們太不値得，反而増強了敵人的力量，所以……」

黃興的話還沒有說完，突然一位同志匆匆走進來，和他耳語了一會後又匆匆的離去，黃興聽了同志的報告立刻表現了不安的神態，但他稍爲躊躇了一會之後，便向各人說：

　　「我要吿訴各位一個壞消息……四月一日起，這裡要辦理嚴密的戶口登記了。」

　　這無異吿訴他們，非在三月底以前舉義不可。於是林覺民，李德山，朱執信，胡毅生等同志都認爲時機急廹，不容遲延了。馮超驤本來主張審愼從事的，到此時也說應該報住時機行事。

　　黃興徵集了各同志的意見之後，站起來堅毅的說：

　　「好！那末决定三月二十九日怎麼樣？」

　　大家對這個决定，自然很興奮的贊成了。

　　關於槍械的運送問題，黃興决定照原定計劃進行，他叫女同志李晚妹扮新娘，林七妹吳炎妹做陪嫁婢女，把槍械藏在粧奩被褥裡，由同志們扮着盛大的送嫁的行列混進城門。

　　那天黃興在城內的住所已張燈結綵的準備迎親，大堂上紅燭輝映，賀客紛至沓來，每人都捧着一包重重的賀禮，其實所有賀客都是革命同志，而禮物實在是槍械彈藥。

同時城門外也正鼓樂喧天，一隊盛大的迎親行列正簇擁而來，到得城門口，清兵攔着要檢查，却給口齒玲利的林七妹嬌聲嗲氣的應付過去了。

　　到達了黃興住所之後，還遭遇了一次淸兵的搜查，幸各同志以機警手段瞞過，於是運集槍械之大功吿成，祇待决定的日期舉事了。

　　辛亥年（民元前一年）三月二十九日之期旣屆，革命同志分數路進攻督署和軍械庫。兩廣總督張鳴歧先一日還曾盛大舖張，爲她的寵姬八姨太祝賀生日，歌舞正酣中，突據提督李準報吿，說得密報，革命黨人將起事，張據報卽與李商應付之策，所以革命同志進攻督署訪，他們早有佈署，因此功敗垂成，犧牲了不少同志。

　　黃興於進攻之時，奮勇登先，身受重創而猶不肯退去，卒以衆同志力勸，相期以復國救民爲後此的任務，始避居於女同志徐宗漢的溪峽家中，養傷徐圖再舉。

　　數月後，武昌大革命一戰而捷，滿清帝制卒爲革命洪流所推翻，中華民國於焉聲建。事後黨人收集三月二十九日之役的先烈骸骨，共得七十二人，叢葬於廣州東郊的黃花崗，築墓道，建公園，烈士的豐功偉蹟，因此而彪炳於史冊，與日月同光，與河山並壽，永受世人的崇敬。

　　這位歷史教師把關於黃花崗七十二烈士底可歌可泣的壯烈故事述説旣畢，緬懐往事，展望將來，他不禁感慨萬千的說：

　　「遙望着這美麗而可愛的大好河山，我們該如何的步着先烈的後塵，爲多難的國家盡點力啊！」

　　跟着，他領導激昂的學生們合唱「碧血黃花」一曲，雄壯唸亮的歌聲，彷彿當年烈士們的叱咤，引發人們愛國的革命精神，而這種無可比擬的偉大的精神是歷千秋萬世而不朽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