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姻緣
電影小說
一
遺產的禍害是很明顯的，它使得年靑人忘却勞動成爲紈袴子，使得一個家庭成爲勾心鬥角，巧取强奪的戰場。……
下面便是一個描述遺產禍害的故事。
因爲這是一個電影故事，我們不妨假設置身電影院中爲開始：銀幔初啓，我們耳裏聽到一片如驚濤駭浪的爭吵幾個男女，各不相讓，從他們爆火似的眼睛，可以看到他們的心情是如何的激怒，緊張。
這一家人姓文，先祖遺下了很不少的產業，「長房」和「二房」據說很合理的把遺產瓜分了。
可是「二房」的長子文平章，他覺得錢財旣然可以不勞而獲，又何必費心思，胼手胝足呢？他想：老頭子遺下這許多良田大厦，金銀珠寳，眞是一輩子也化不完！儘情快活，要吃要喝，手到拿來，就是抽洋烟，玩婊子，相信還可以讓我舒舒服服直到老死的。
文平章拿定了這種主意，便終日昏昏沉沉的去尋他的快活。
好容易過了一年二年，有一天，平章忽然發現田園大厦，金銀珠寶甚至稍爲値錢的東西全像長了翅膀的不知什麼時飛去了！他瞧一下口袋，口袋裏也是空無所有！但是他却並不因此從皆矇中醒悟過來，他寧可向人乞憐，寧可把腦筋化在種種不正當的念頭上。
可是「大房」這一家却比「二房」更懂得「守財」之道，對平章的破落和捉襟見肘，還能以悲天憫人之心予以幫助，「大房」甚至予平章這一家以按月的津貼。
直至平章的親哥哥死掉，按月的津貼還沒有中斷。
二
當平章的哥哥彌留的刹那，兒子必正，姪兒璉官和家人們圍繞榻前，大家的心裏，悲苦之情是有的，然而更多的注意却在遺產的分配上。
臨了最後的一刻，遺囑畢竟從將死者的嘴裏一字一喘息的說出：「把我們家裏的一切財產留給兒子……要是必正有什麼不測……唔……就把它移交給二房的璉官吧！……」
然而必正那裏會有不測呢？
因此，平章這一家，還得靠必正這一家的津貼度活，這對於平章自然很不方便，他希望眞有一天能像那遺囑所說的：財產權讓到兒子璉官手上，那時間，便可以盡情揮霍了！
然而對手頭的拮据更覺難過更感不快還不是平章，而是他爸爸的小老婆。這個愛享受並且浪費無度的姨太太，自平章的爸爸死後不久，便差不多把平日積儲的一切都化個淨盡，何況她有時還以什麽爲餌去換取小白臉的親熱呢。所以，當她的手面顯得拮据不堪時，小白臉們也就不再表示親熱了。姨太於悲傷難過之餘，不禁咬牙切齒，對文家上上下下表示了大大的憎恨，她憎恨平章，憎恨璉官，至于必正，她甚至深切的希望他有一天眞的遭到不測。
三
如今，姨太跟平章又爲了錢的問題大起爭吵，舌劍唇槍，各不相讓。
還是必正和璉官趕來，把他們勸止了。
姨太乘勢要脅：「只這一點錢，一家子怎麽够調度？」
必正想了一下：「你以爲我該怎麼辦？」
「錢是你的！我好存什麽奢望？」
「二千五百塊這數目大槪你該滿足了？」必正認爲這是一個大讓步，他相信姨太會同意。
然而姨太却得寸進尺：「我眞高興！這一囘我倒有個希望，能不能一次付給我們一年的數目呢？」
必正不準備再纏下去，而且他對錢財的看法和姨太她們也有很大的距離，於是他說：「很好，我都答應了！」
四
且說必正有一個誼妹叫秋環，她原是必正亡母的隨嫁丫頭。在封建的大戶人家。丫頭常常是一個女兒出嫁的粧奩的一部份，秋環就在這種情形下隨必正的亡母到文家來。
必正的亡母雖然成長於封建之家，但却不如一般少奶奶們頤指氣使的刻毒秋環，臨了，她還私下的把秋環認作誼女。
一個富家奶奶耍把一個丫頭認作義女，且又顯得那麽親切，這對文家說來，未免有辱門楣，表面還沒有什麽，背地裏却實在使秋環難受，人家當着她冷嘲熱諷，指桑駡槐，甚至毫不留情的咒駡。
秋環倒是個溫純的孩子，當所有人都把她視作奴隸惟獨必正的母親給她以生活上親切照顧和情緖上的撫慰時，她那能不傾心相報呢。
而必正，一方面爲了她血液中傳統了母親那樣的善良，另方面他覺得好好地去對待秋環信任秋環是對亡母最好的紀念。
從雙親去世的一天起，必正就把家裏的一切生活上的大小事務付託給秋環，卽使一柴一米之微，也全由秋環支配，她已責無旁貸的成了方家「大房」的管家。
也因此，秋環就更成爲家裏上下的眼中釘了。
五
有一天，秋環拿了一紙支票要選給姨太。
因爲秋環的坦直，她沒有作任何的通傳便一直撞進姨太房裏，這一撞，不但使秋環漲紅了臉的進退維谷，也使姨太漲紅了臉的惡向胆邊生。
原來秋環撞進去時，姨太正和廚師來福擁作一團，旣然擁作一團，不消說，必有姦情無疑，姦情給撞破了，在姨太方面說來，要不把秋環除去，到頭來自成心腹大患。
說到來福這個一臉狡猾的胖子，儘管他在人前以廚師姿態出現，然而骨子裏他是姨太的表親和情夫，眞是誰不曉得。
而在一切的待人接物，措施應對上，來福却儼然是姨太的謀士，他爲她佈置一切的陰謀，爲她敷設一切的陷阱，當姨太曉得遺囑上說的「必正如有不測，遺產移交璉官時，便一天到晚跟來福密謀，「要怎樣才能使必正遭遇不測呢？」
六
處在這種終日爭吵，爲了一點小事便弄得天翻地覆的家庭裏，必正被煩亂得連呼吸也感到不舒暢。
璉官也和必正有同樣的感想，兄弟倆碰頭時便常常談到這樣的問題，必正表示要離開這個一團糟的家庭，到外面呼吸一口新鮮空氣：「璉官，我們的年紀都不少了，也該到社會歷練歷練，只靠一點祖產，終日遊手好閒，吃吃喝喝的一天又一天，人生究有何意義？好弟弟，要是你也曾爲前途着想，要是你也有不靠家庭接濟準備吃苦頭的志氣，那末就隨我一道到新天地裏創一番事業啊！」
璉官欣然答應，天眞地說：「我要見識見識，看看這社會是不是和我們家裏一様，是如此的一團糟？」
七
必正，璉官二人摒當行裝，他們毫不隱瞞的向家人吿別：「我們兄弟倆這一去也許一年二年，也許一月半月。我們去了，自會常常寫信囘家。只希望叔嬸兄弟們，今後別再爲了一點豆大事便大動干戈……」文家裏的叔嬸兄弟，上下人等，對必正和璉官的離家遠遊，正是各懷心事，比方，秋環呢眞是一則以喜一則以懼，爲了誼兄的前途，她感到必正這一去不但可以呼吸鮮活的空氣，也可能是事業與幸福的創造，可是：「家裏旣然環伺着一些奸險之徒，必正去了，我能應付得來？能不給他們吞噬去了！」
姨太，來福，平章這一起，却巴不得必正從此一去不返。
不過所有人都笑臉相送，並且還假猩猩地殷殷祝禱。
但只一眨眼，來福便原形畢露：他跟幾個無賴漢睨準必正跑出家門時，從背後指手劃脚的不知在說什麼。
這種鬼祟行藏，立刻便給必正看穿了，他眞想囘頭質問來福。
來福旣然心懷鬼胎，必正一囘頭，他早和無賴們閃到屋後去了。
八
必正和璉官經半日旅程便到了他們要去的目的地。
這是一個華洋雜處的海島，風景美，建築好，雖然一切的商業已面對着種種的困難，但仍不失其表面的繁華。
這種表面的繁華，馬上便把必正和璉官吸引住了，他們要以歡快心情去迎接新生活的來臨，他們要儘情的快樂一下，他們到處遊覽，到處溜躂，尤其美麗的風景區，在朋友的導遊之下，他們决不讓它在遊踪裏遺漏。
九
這是一個風和日麗的好日子，港島的風景區顯得特別美麗，必正兄弟懷了興奮的心情，一邊穿插於繁花茂葉之間，一邊引吭高歌。
歌聲所過之處，繁花茂葉也爲之細聽，流水行雲也爲之躍然相隨。
不但如此，歌聲所過之處，籌地有鶯鳴婉轉的女聲相唱和。
這一下，倒把必正愕住了，囘頭看時，但見兩麗人携手輕聲漫唱於紅花朶朶之間。
必正心裏一陣激動，悄悄對璉官說：「這眞是奇遇呵！」
璉官微笑：「何止奇遇，我說這簡直是奇緣啦！」
然而較長之麗人以必正含笑注視，頗感不快，以爲這不過是浮浪兒，卽携年幼者怏怏而去。
璉官亦覺難爲情，促兄囘旅店。
必正却酡然不覺：「弟弟，由她好了，這難道會是奇緣麽？」
一〇
原來二麗人正是大華洋行經理霍天榮的女兒，年較長的叫榮珠，妹妹叫寳珠。
榮珠雖是女兒家，但性却恁地的剛强梗直，她從來就不高興那些油頭粉臉的冶遊郎，也看不慣洋場惡少的撒野行徑，因此，必正的含笑注視，她便直覺地認爲都是吊膀子姿態，她對妹妹說：「你說不是？那傢伙目灼灼的，才使人惡心呢。」
天眞的寶珠却另有她的一套：「我看他們倒是斯斯文文的，也許姊姊動聽的歌聲把人家吸引住了？」
榮珠心裏雖覺妹妹說的有理，咀裏還是逞强：「總之我就不愛這種見了女人恨不得一口
吞到肚裏的浮浪兒。」
寳珠咀一呶：「等着瞧，只怕有一天你會愛上這種男孩子呢。」
一一
說也凑巧，必正經朋友介紹，偏就進了大華洋行當職員。
不過榮珠姊妹難得到寫字間來，彼此還沒有碰面的機會。
一二
且說文必正、璉官兄弟到了港島，便一直給來福派來的流氓跟踪着，這些亡命之徒，只要有錢，他們什麼事不敢幹，此次啣命而來，便是要何機幹掉必正。
來福的陰謀也眞毒辣，他命令流氓們：「覷準必正有一天跑在較偏僻的地方，乘其不備用汽車撞死他！」
要是如此，必正的性命果眞危在旦夕了！
偏有這麼一天，大清早一個餓得發狠的偷兒爬進必正的臥室，匆忙中除了把腕錶、墨水筆等抓到手裏外，還毫不顧慮的披了必正的衣服從大門跑出。
流氓們因爲曉得必正常要在這時間上寫字間，所以一早便窺伺門外。
而這個滿以爲藉此可以使生活安定一月半月的偷兒，閃縮地跑在這沒有更多行人的路上，一眨眼便立刻成爲來福他們陰謀的犧牲品!
汽車從他身後猛力撞過！
地上是一灘鮮血！
警笛聲和嘈什的人聲把必正吵醒了。
人叢裏，他發覺圍着屍體的兩個襤褸漢正是那一天在門前跟來福鬼鬼祟祟的流氓。這一下，必正完全明白了是什麽一囘事，他想：要不是扒手穿上我的衣服，終有一天耍喪命在他們手上的！
必正閃出人叢，眼前這一個血肉模糊的扒手使他又激動又難過，畢竟他把騷亂的情緒鎭攝下來，並且也有了新的决定，他决定暫時不再囘到住處和寫字間，連璉官也瞞過了。
死者的血肉模糊，以親屬身份出現的璉官除了辨認穿着的衣服以外，他也不敢作任何的肯定。何況他還是個沒見過世面並且被悲傷弄昏了的年輕人呢。
璉官懷着痛苦的心情囘到文家，他帶來的噩耗使家裏人都傷痛萬分，尤其秋環，她差點沒有因此暈厥！
姨太也「表演」得很認眞，當着這許多人面前，她竟然吊下了眼淚。
可是背地裏，姨太却和來福舉杯互祝，她一邊讓來福吻着臉頰，一邊誇讚來福的手腕了得：「他眞的遇到不測了，好乖乖，你做得乾淨利落，不留半點破綻。」
一三
然而不到幾天，必正却在霍公館出現了。因爲他不但是大華洋行的要員，並且是榮珠姊妹倆的家庭敎師。
榮珠姊妹一眼便認出他正是引吭高歌含笑的那「好傢伙」。
榮珠很是着惱，她惱爸爸不該請來個輕薄兒當敎師。
可是寳珠却覺得好玩，她嘻嘻的說：「他要來了，姊姊你該提防提防呵！」
正如寳珠說的，必正眞的來了，他從此搬進了霍家。
一四
另方面，文家裏因爲必正的死又有了一番不同的氣象。
首先，姨太和平章依據大伯遺囑，召律師來把必正名下的財產，都交由璉官承繼，只以瑋官還未屆法定年齡，財產暫由平章和姨太保管。俗語說得好，財到光棍手，大慾得償，仿彿如魚得水了！
而在來福的擺佈下，姨太甚至提出要把秋環和必正這一房的一個老僕送出文家，還是璉官力爭，大家才把這一着棋暫且攔下。
至於璉官，這個對兄長有深切的愛和認識的好弟弟，爲了紀念亡兄，從此搬到必正的書齋，勤修學業，他希望有一天能完成亡兄未竟的志向：學以致用，爲社會服務！
一五
時光如駛！必正留在霍家轉瞬又過了一大段時間。爲了他對工作的認眞，爲了他的學識和溫和有禮，不但天榮看重他，就是榮珠，也一改過去的看法，一天比一天相處得更接近，他們己經是兩個不可分離的知己了，
一六
寶珠是個鬼靈精，瞧着姊姊跟必正已墮情網，便要作弄一番，她耍演一幕「紅娘遞柬」，寫了兩紙約柬，分約必正與榮珠，說午夜相候於花園，有要事奉商。
午夜，二人各懷心事，依時至約定地點，月光如水之下，虫蛩奏鳴之中，他們互視良久，默然不語。繼而輾然微笑，互相問訊，畢竟爲何而來？
榮珠搖搖頭：「哎喲，是你主動的約會，倒來問我？」
必正大感錯愕：「難道你沒有給我約柬麼？」
二人正自狐疑，隨聽得身後花叢響起一陣笑聲。
榮珠立刻辨出躱在花叢裏的女孩正是寳珠，也明白分遞約柬的不過是妹妹的玩意，一時性起，嘻嘻哈哈的便要來纏寳珠：「你這小鬼頭，倒捉狹到我們頭上來了！」
寳珠返身便跑。
必正却一把拖着榮珠：「饒了妹妹吧，其實也該謝謝她給我們這様的好機會。瞧呵，這環境多美！這時間正好給我向你傾吐心曲。……」
必正緊握榮珠的手。
一陣熱氣從榮珠的掌握傳到她的心底：熱情如焚！
一七
月色把他們的影子拖到地上，兩個人，却只見一條長長的影子。
週遭是這様的謐靜，卽使是細語喁喁，也淸楚地揚起在這充滿花香草香的空間。
聽呵，是榮珠的傾訴：四年前，爸替我揀了個富家公子，然而我對那個傢伙不但談不上有愛，他終日沉迷聲色犬馬的生活我根本就不同意，我拒絕他結婚，我反對『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從那天開始，我便到外邊找事做，爲了我已到了法定年齡，並且也能自立，爸也莫奈我何。
一八
必正在霍家熱戀榮珠。
姨太則在文家的朱門裏跟來福越弄越明目張胆，但是誰也不好說半句不字。
平章旣然有可資揮霍的供應，家裏發生了什麽大事小事他一槪不管。
一夜，來福又與姨太幽會，爲璉官偵悉，事先與秋環置盆罐之類於梯側，午夜，來福摸上梯級，把盆罐全撞翻了，一陣響亮的碰撞聲不但把屋裏人吵醒，來福也因此嚇得狼狽而逃。
璉官和秋環緊執掃帚，躱身門後，予來福以迎頭痛擊。
來福雖痛得厲害，却不敢張揚，他一邊退出一邊狺狺而吠，以便掩人耳目。
一九
儘管榮珠怎樣的熱愛必正，可是他的爸却并不完全同意。
爲什麽不同意呢？他對榮珠說：「他不過是個小職員，是個敎書匠……」
榮珠搖搖頭：「難道爸又要我嫁個什麽富家子麽？」
但無論如何，榮珠的反抗還是無法擊破天榮的頑固思想。
爲了內心的不快，天榮一反常態，常常藉故挑剔必正的工作。
起初必正還以最大的忍耐不則一聲，末了、有時却不得不據理力爭，這就更引起天榮的憎厭。
所以，當有一天天榮發覺女兒竟跟必正互贈紀念物時，一怒之下，立刻揮筆寫了一紙便條，要必正「另謀高就！」
二〇
必正知不能再留霍家，第二天清早便檢拾行囊，正要吿辭，却見天榮怒目相向，必正只好轉而尋覓榮珠；榮珠亦不知芳蹤何去？
還是寳珠發覺了必正的難過，忙到處呼叫姊姊。
畢竟榮珠來了，兩人要互道珍重，偏給天榮從中阻撓，幷且厲聲斥必正離去。
必正憤然行。
榮珠像淚人兒似的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待要决定追出時，必正已不知去向？
二一
就像所有富貴人家一樣，這裏面幾乎天天都有不尋常事發生，而我們所說的文家，自也不能例外，比方，平章因留連花街，不但精神萎靡，身體的病患也一天天的加深。姨太便藉詞爲要避免病患的傳染，拒絕平章穿房入室，讓他獨個兒的在遠隔臥室的書齋裏安歇。這樣擺佈，無非是她可以跟來福來往得更方便。
偏偏，當兩人肆無忌憚，情興正濃時，必正却突然囘到家裏來，他的出現，恍似平地一聲雷！有人爲之駭壞了，有人却喜悅在心頭。
至於平章，姨太所給他的欺壓和家裏一些人的不把他看在眼內使他非常氣憤，他旣然有一點點後悔，又苦於不能自拔。必正囘來，他立刻請他到病榻前，把自己心裏的話儘情吐露：「我看我也不久人世了，希望姪兒你收拾這個殘局。而且，你旣然沒有死，遺產也該重歸你有！……」
可是必正却以爲不該斤斤計較：「都是兄弟手足，只要用途正當，所用的是誰的財產有什麽關係。」
姨太當然同意必正的說法。
……………………
工心計的來福却顯得毫不興奮，他說：「目前平章絕無生望，眼見全部財產，將由姨太掌理，如今必正生還，一切計劃都成泡影。雖說璉官之名未改，但必正不死，承繼人决非璉官，這是法律所限，我們千萬別上必正的圈套。」
這一番話，聽在姨太耳裏，越顯出來福對她的死心塌地，無時不爲姨太着想。殊不知這也只是來福的一種手段而已。
二二
當晚，方家的大廳上呈現一片多時未有的熱鬧，大家咀角都是眞是假的掛上微笑。酒菜來了，親友們都舉杯祝賀必正的無恙歸來。
然而，眞正感到快慰的能有幾人呢，惟有秋環與璉官。
所以，直至酒闌人散，必正與璉官還在對飮。
這一切姨太和來幅都看在眼裏，他們覺得，這倒是一個難得的機會，把心一橫，竟不顧一切買通女傭楊媽，着她伺機暗置毒藥於必正杯中。
我們不想在這裏說因果，但一種偶然的凑巧却常會使人瞠目結舌，正如現在，有點酒意的必正竟然錯拿了璉官的酒杯一飮而盡，璉官也爲了表示欣悅陪哥哥乾杯。
我們可以想像這一幕的結果：璉官毒發暴斃，必正則受嫌下毒被拘入獄。
這發展當然很使姨太和來福高興。何況平章在兒子暴斃、姪兒入獄之後一氣而絕。從此，文家的一切的一切都落在姨太與來福的掌中了。當然，在如此的情形之下，秋環也站不住脚。
二三
但秋環這個善良梗直的姑娘决不會讓必正枉死獄中的，當她曉得必正有一個密友叫榮珠幷明白他們的關係時，她立刻獨個兒趕赴島上晤榮珠。
旣然秋環此來是爲了救命，當她看到榮珠，甚至連客套問安都忘却了，一開口便似决了堤的河流，把文家的種種和必正入獄的經過道達。而秋環這一囘的坦白傾吐不但挽救了必正的性命，也彌縫了他和天榮之間的怨恨、與榮珠間的愛情。
天榮覺得：「女兒說得對，必正果眞是個有志氣的男子，難得他肯决然捨棄大筆遺產，
捨棄享樂跑到社會以雙手換取生活。」
二四
榮珠，寶珠姊妹和秋環一道，馬上趕去營救必正。
榮珠是個有决斷有胆識的女孩子，她一面便跑去見律師：「不惜任何代價、必耍平反寃獄！」
然後悄悄地到監獄裏探視必正。
必正雖然被折磨得形銷骨立，但因爲榮珠她們之來，給他以勇氣和溫暖，黯淡的眼色也立刻囘復了充滿希望與信心的光芒。
榮珠與律師商討營救步驟，第一步是設法以女傭姿態混進文家，以便搜集平反寃獄的證據。
律師給榮珠以警惕：「第一是忍耐，第二是忍耐，最後也是忍耐，要不然，我們是會失敗的。」
二五
榮珠姊妹自傭於文家後，勤懇盡職，頗得姨太與來福喜悅，漸而視爲親信。
姊妹二人乃得以進行調查工作，秋環則在外接應。
律師幷以小型攝影機及錄音機交榮珠，以便攝取姨太與來福之一切言行。
有一天，忽有二婦人來向姨太索欵。原來這二婦人正是歹徒之妻，因撞車至人於死而被控，來福答應每月予以千元生活費，直至歹徒出獄爲止。
這一幕，還不是最好的證據麽，起初姨太和來福還要狡辯，律師忙以錄音及攝得之影像呈堂，姨太與來福始俯首無詞。
二六
出獄後，必正深感遺產之誤人，乃盡獻所有，以爲貧苦者謀福利。他自己則仍以一個腦袋一雙手去換取微低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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