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孤鶩」短篇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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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女江落霞,美於色而擅歌,賣唱倚雲樓,生涯不惡,落霞之能在歌苑走紅,多仗白憐香之力,白憐香本敎書匠,通韻律,爲戀落霞,常爲落霞譜新詞,曲詞旣美妙,加以落霞歌喉婉轉,遂顚倒幾許周郞。
落霞有母五嬸人頗勢利,視落霞如搖錢樹,知憐香乃窮措大,故不願憐香與落霞往來,惟落霞所唱之曲皆出自憐香手,故每見面恆笑臉相迎,而轉背卽指駡,落霞對憐香一笑置之,蓋落霞所愛者非憐香只梁秋鶩而已。梁秋鶩乃一苦學生,攻讀法律,且行將畢業,秋鶩家本貧寒,父二叔在倚雲樓當跑堂,二叔千辛萬苦,供秋鶩入學,冀有所成,卽飛黃騰達,秋鶩亦不負乃父望,讀書勤奮,每試必列前茅,課餘則在倚雲樓傭工,以補家庭生活,困是與落霞結識,寖且相戀,二叔以落霞亦好女兒,無可如何,而五嬸對此窮家子極不滿意,常阻落霞秋鶩接近,然兩人相戀已深,已非五嬸之力能破壞彼等感情。
韶光易逝,秋鶩已屆畢業,秋鶩成績特佳,師長咸向秋鶩嘉勉,落霞與二叔亦爲秋鶩歡欣不已,獨秋鶩反而愁眉不展,蓋畢業卽失業,除一紙文憑到手外前途如何,殊覺渺茫,因之鬱鬱不歡。
秋鶩有女同學孟卿,以鶩品學兼優,心頗愛之,但秋鶩對之落落寡合,未敢作若何表示,聯歡會後,孟卿偶至校園,見秋鶩呆坐樹下□詰之,得其情,乃善言相慰,蓋孟卿之父伯高,乃珠城高等法院院長,孟卿許言歸珠城後,與乃父商,苟有佳音,卽馳函以吿,梁頗感之,亟向孟卿道謝不已。
彼等在樹下長談,適爲同學伍志明所見,志明乃孟卿表親,慕伯高勢位,追求孟卿甚力,然孟卿對之殊無好感□志明向疑孟卿與梁相愛,致對彼冷落,今見其情形,頗憤,俟梁去後,力向孟卿進讒,痛詆梁家道寒微,惟孟卿置若惘聞,志明大恨。
梁自畢業後,困處家中,二叔滿懷希望,盡付東流,落霞善言慰之,勉梁努力,然現實打擊,非同情所能解决,因此梁日處愁城,一日忽接孟卿函,謂珠城高等法院招考書記官,請梁趕至珠城應試,梁接函後心頗傍徨,蓋梁熱戀落霞,固不願分離,加以落霞對憐香感情佳,誠恐落霞因隔離而變志,但往珠城應試實惟一出路,不能放棄,終日六神無主,乃乘夜訪落霞,落霞知情,鼓勵梁前往珠城應試,並矢志相候,以堅其心,梁遂毅然願往,時適憐香偶得新作趕來以示落霞,並敎落霞演唱,梁睹情形,妒念喑生,又打消去志。
試期將屆,而梁仍未備行裝,落霞着急,以梁因兒女私情而誤却前程,頗感失望,正懊喪辭歸,適遇二叔,二叔以爲落霞纏住其子,置前程不顧,遂遷怒落霞,向落霞諸多指責,落霞無以自白,吞聲忍淚而歸。
梁知二叔責落霞,恐落霞怨恨,急趨至其家解釋,詎至女家,而憐香已在,且親暱異常,頗憤,而五嬸以女與梁戀,早已老不高興,爲使梁不敢再纏女,乘勢諷之,梁大怒拂袖而去。
梁往珠城應試竟冠同儕,適試官爲伯高,見梁人才出衆,頗喜愛之,及知梁乃愛女之同學,乃招其至家,設酒款之,孟卿以梁入選爲書記官,亦不勝雀躍,伯高察言觀色,知愛女心愛梁,席間竟欲與梁論婚,梁因愛落,未敢答覆,乃支吾以對,伯高亦不相强盡歡而散。
梁將在珠城高等法院任職,乘間歸見乃父,甫抵車站,而女已在車站含笑相迎,相見之下,梁怨恨全消,相偕歸見二叔,二叔以梁踏上仕途,喜不自勝,是夜梁與女相聚細談,梁始知女因恐己因兒女私情,誤却前途,故與憐香親暱,使秋鶩往珠城應試,誤會冰釋,恩愛更深,竟諧鴛好。次日,秋鶩至女家,適女與憐香外出,五嬸以秋鶩重來,恐女又迷戀秋鶩,乃吿秋鶩將與憐香結婚,且已準備一切,秋鶩聞之,恍如晴天霹靂,將信將疑以女昨夕猶纏綿備至,而事隔一夕竟以出嫁聞,正滿腹狐疑,而女適與憐香相偕而返,親暱甚,秋鶩頗憤,五嬸更言憐香與女結婚事,如不相信,可當面問之,憐香與女以五嬸突言彼等行將結婚莫明所以,瞠目結舌,不知所對,秋鶩見此情形一怒而去。
女追已無及,遍覓秋鶩不得。
秋鶩已一怒而去珠城。
秋鶩去後,女鬱鬱寡歡,憐香雖慰之,而女心仍不釋。一夜,憐香撰得新曲,就敎女挑燈夜話,深夜雨仍未止,女倦極假寐憐香肆無聊賴,低首沉吟得「蓬門女」一曲,喜極欲語女,而女香夢正濃,憐香不忍驚之,見女衣單,乃解衣覆之,落覺,頗感憐香情深,惟此身已屬秋鶩,只有長嘆而已。
憐香見女已醒,星眸盈盈情不自已,乃向女表愛意,吐露心中積悃,然落低頭不語,且失聲飮泣,憐香大駭,亟謝罪求恕,落乃吿憐香彼與秋鶩一切,現且珠胎暗結,因感憐香過愛,是以淚流而已。
憐香聞之,懊喪不已,佳人已屬沙咤利,徒喚奈何惟憐香愛落已深,不能自拔,矢誓永愛落,雖不能婚,此心不變,落感極而哭。自是以後,憐香視落如兄妹,訶護備至,而秋鶩則音訊渺然,蓋落每有函致二叔轉秋鶩,二叔必盡毀之,落旣有孕,漸爲人所覺,蜚短流長,咸以爲憐香與落有染,五嬸憤甚,質憐香與落,並迫憐香完娶,惟憐香與落皆否認,矢言兩人並無他,腹中塊肉,乃秋鶩血裔,五嬸大怒,逕至倚雲樓着二叔使秋鶩完婚,二叔以落與憐香有私,人盡皆知,今竟迫秋鶩娶落,豈有此理,乃怒逐五嬸。
落自有身孕,不能不輟唱,生活漸感拮据,五嬸埋怨不已,母女生活全賴憐香維持,而憐香固窮,執敎所入不足所需,乃鬻典以供挹注。
一日,憐香譜得新曲,至倚雲樓尋歌女小紅求售,時二叔適接秋鶩來函,言自去珠城,已叠陞官,現巳在珠城高等法院任檢察官,院長對之叧眼相看,願以愛女妻之,問二叔意見如何,二叔歡喜若狂,同伴皆向二叔道賀,憐香聞之旣驚且憤,急歸吿落,落傷心不已,傍徨無策,憐香以秋鶩負心若此,義憤塡膺,願偕女往珠城尋秋鶩理論。果爾,秋鶩已任珠城高等法院檢察官,秋鶩之能破格提陞,當然乃伯高之力,
伯高愛秋鶩之才,且知愛女孟卿深戀秋鶩,故盡力提挈,因此秋鶩頗感伯高及孟卿,惟對女未能忘情,故伯高每提婚事,秋鶩藉詞推延,惟秋鶩處於名利與戀愛兩途,何去何從,內心徬徨不已!
最近伯高又提婚事,秋鶩推無可推,自來珠城,不斷去函解釋,而女音訊全無,內心頗愧,微有婚孟卿意,遂吿伯高,須請示乃父,始可成婚,並向伯高請假,返鄕一轉,伯高大喜,允之,其實秋鶩欲歸去,一看落究竟。
梁榮歸,二叔喜不自勝,惟梁坐席未暖,卽往覓落霞,豈料至落霞門口,已桃花人面,梁惘然!
梁惑甚,歸問二叔,則謂落霞已有身孕,今已雙飛往珠城去矣,梁大恨,立與二叔整裝歸珠城。
憐香偕落霞往珠城,豈料落霞途中胎動,迫得在一小村鎭暫歇,以待落霞生產。
彼等住於下級旅店中,備極徬徨,手上盤費無多,而此窮鄕僻壤,亦無接生醫生,幸得鄉婦帮助安然生產。
落霞產後,不能動,覊身於旅逆旅,尤其是瞽者賣唱歌聲隱約傳來,倍感凄凉,落霞想後思前,不覺失聲痛哭。
居留多日,盤費淨盡,迫得負兒賣唱往珠城!
憐香與落霞千辛萬苦始抵珠城,尋至孟家,正是秋鶩與孟卿結婚之日,賓客盈門,正舉行婚禮,憐敢與落闖至,痛責梁,於是孟卿大怒,賓客騷然,梁旣恨女變心,而現在又破壞其婚事,大憤,使人逐憐香與女去,女以梁負心若此,亦無向留戀,往者已矣,惟此兒乃梁氏骨肉,欲交囘梁,此時二叔豈肯承認,更揚其醜,强逐憐香與女出門外。
女被逐,痛不欲生,憐香憤極,然梁官高勢大,欲訴無門,乃書梁罪狀,長跪街頭,適爲伍志明所見,延憐香及女至其家,女甚德之,以爲志明俠骨柔腸,代抱不平,殊不知志明藉落霞向梁恐嚇勒索巨資,梁恐此事張揚,不難身敗名裂,但又無欵以應,彷徨無策,一日,在街上偶遇憐香,懇之代向落霞說項,此時憐香始悟受志明利用,憐香憤然歸吿女,决相偕離去,惟志明以功敗垂成,當然不肯放過,脅迫之,憐香大怒,痛斥志明,遂發生衝突,竟將志明誤殺,而憐香亦受傷,因之憐香與落霞,遂爲警所執,控以殺人罪。
秋鶩爲檢察官,按律應提訴,開庭之日,面對階下囚,乃落霞與憐香,秋鶩雄恨落霞,然此時想起往日恩情,內心難過不已,但亦無可如何。
此案伯高以証據確鑿,依法分別以誤殺罪判處徒刑,當宣判時,秋鶩不知置身何地。
歸後惘然若失,坐臥不安,决往拘留所一探落霞。
梁至拘留所訪落霞,詎落竟視同陌路,憐香見梁怒眥欲裂,痛駡之,此時梁始知一切,汗顏無地,亟謝過,並急歸設法營救,然此案已定讞,欲救無由,梁悔已無及。
落霞與憐香從拘留所移送監獄之日,梁趕至送行,惟落霞與憐香對梁視若無睹無聞,在囚徒羣中,默然而去。(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