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燕小姐香閨訪問記
如霜
報章上很久沒有白燕的新消息作較近的報導了。別說遙隔萬里雲天的南島影迷們,朝夕翹首竚候音訊,就是和她呼吸在同一城市裡的空氣的男女朋友們,也很渴望能夠了解一下她的近狀。
記者爲此,特地給白燕通了一次電話,約定一個訪問的時間。這幾天,她剛好在忙着拍攝三部戲,除了大觀四達兩部,主要的是在瘁其心力,塑造南洋公司「錦綉年華」中担綱的角色。她忙得要命,鑑於過去兩次突襲的惡病——前年的一次爆血管——,她格外注意她的健康,現在,她要求有更多的休息時間,見客的機會也少了。
然而,憑着多年的友誼,她不曾給我拒絕,反而給我預定了一個很長的談話時間,並且給我預備了一餐豐盛的午飯。
記者依時到達她的居寓,初夏時節的何文田,綠樹嗚蟬,丹陽送暖,如茵的細草依然鋪着她家的花園。拾着石級迂𢌞過那面小鐵閘,此別多時,熟稔的獵犬也顯得生疏了,牠不停狺狺地吠,這一吠可把阿英喚出來了。阿英是白燕的賞心侍婢,追隨小姐已經多年,經常陪她出入片塲,大家都混得很熟,她吿訴我,白燕在樓上等我,叫我自己上去。
從扶梯上已聽見白燕的聲音,她在跟愛女談話,見我進來,小女孩天眞地招呼一聲從我身旁溜去了。白燕自然地一笑,溫婉地來個招呼,不待讓坐,我已就近躺到沙發上。
阿英知道我不喝茶,她給我來了一杯凍開水。白燕知道我不抽美國煙,給我來了一支三五牌。談話於是開始。她首先吿訴我,她玩得少了,同朋友往還得少了,連說話都少了。
「是不是工作也可以減少一點呢?」我關切地望着她,瘦了一點但不施脂粉的面頰仍是充沛着紅潤的光澤。兩條加工的眉黛,被劃得那麽淸妍入鬢,唇脂殷然,不時如花地綻開,露出如貝的皓齒。
「唉,工作減少談何容易,在影圈搞了十餘年,那一個不是朋友,帮得了你怎能不也帮他?大家都賞識你,你能夠拒絕誰?」
白燕爲了珍愛自己的靑春,顧惜自己的身體,但不能在工作上節少過分消耗精力,就祗好在社交活動和私生活上減少無謂的應酬和折磨了。於是,外面不諒的人,有的就悞會白燕地位有了,生活好了,排起架子,看不起人。其實,阿扁天生一副和易豪爽的性情,她是不會如外界所想像那樣的淺狹幼稚的。
「我沒有上茶廳上舞院不是新聞,你是知道的,現在,我連上戲院都沒興趣,祗是郊遊的次數多了,除了拍外景,一有餘暇,我總是喜歡到郊外去作短程的行旅。」
「看書嗎?」
「小說一樣看,可是也少了,沒有耐性,這一本看看丢了,就換過另一本。報紙也總是看一看大題目,有時倦乏之極,連大題目都不想看,其實單祗讀劇本,每天空閒的時候就不夠應付了。」
她披着一件墨綠色的絨線晨褸,潤澤的香髪垂肩,窗外不停地拂着涼風,樹枝作娉婷的影舞,她的雲髪也不停地拂着幼滑的雪頸。她不像是個已逾三十歲的人,流溢在細薄柔膩的皮膚下面的血液仍是那麼燙熱的,除了略爲淸減一點,也看不見什麽是足以障碍她的健康的因素,反而,爲了淸減一點,她顯得格外窈窕,格外「銷魂」了。
談談說說,就到了開飯的時候。她吃得很少,一小碗白飯,却吃了很多咖哩鷄。她愛吃咖哩鷄是有名的,還有杳栗,也是她的酷嗜之物。吃過飯,陪她坐在修粧台畔,等她化粧。等她打扮好了,一同出門,她乘車到片塲去拍戲,我却散步在她家附近幽靜的街道上,我想:「像白燕這樣一個美艶的女藝人,應該是上帝得意之傑作吧?」
造物生人,眞是有趣得很。(嚴如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