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亂乾坤
電影小說
一
白樂羣自少養成一股胆小怯懦、害羞怕事的性格,幼年讀書時,曾鬧過一件很著名的趣史:某次他得了個『勤奮可嘉』獎□他的級任女老師特別在他臉上親了一下,他不勝驚惶暈倒了,
二
轉瞬邁進靑年時期的白樂羣,他業已脫離學校,在一間小商店任職多年,性格上,依舊一釐不變。
他『偸偸』的愛上了洪翹仙,明知洪翹仙對他只有『點頭』不會『搖頭』,格於女父小覷他的職份低微,他就始終不敢過分接近翹仙。
到了翹仙無法忍受的時候:
『樂羣,究竟你對我怎樣了?你好像不愿意跟我接近似的,是不是?』
『不,我是很……很喜歡你的。』
『我不信,除非你坦白表示。』
『怎樣表示呀?』
翹仙馬上閉着眼睛,仰起了桃腮。
這舉動,誰也一看就會明白,樂羣一樣明白,偏偏腦袋不爭氣,想到了她的爸爸,他就只落得『趑趄不前』,幸福的時光眨眼卽逝,翹仙的爸爸來了:
『翹仙,妳到這兒來幹什麼?』
『我麽,我找樂羣……買馬票吧了。』
『是的,洪老先生,這會多買幾張吧,』
『什麼?你還敢叫我多買幾張?我問你,我在你們這兒買了多少馬票了,中了一次沒有?』
難得樂羣立時轉了口風:
『是呀,所以我常常勸洪老伯您,還是少買的好,白化錢實在是不合算。』
誰料照樣張口咬着舌:
『誰要你勸,以後你少跟我女兒搭訕便是。』
翹仙拉住她的爸爸:
『爸爸,我們回去吧。』
『等一會見。』
『爲什麼呢?』
『我,我要選幾張馬票,下星期開獎了。』
他端詳了好會兒,忽然要樂羣替他選一張,對着『未來岳丈』鐵般冷冰的神色,樂羣不敢不行,於是閉上眼睛,流着冷汗,在排掛着的馬票桿處任意用力撕下了一張來:
『你認爲這一張確有希望嗎?老實說,假如這張不中,你就不用想再跟我女兒來往,我還得用我這根手杖,好好的敎訓你一頓哩。』
說過了,洪氐父女才離去。
想前想後,白樂羣喊得臉無人色,無法可想中,他求敎老友邱體乾,體乾問他:
『你到底想不想洪小姐作你的未婚妻?』
『想,當然想。』
『那麽事情就簡單啦,下次開獎老頭子來的時時候,你吿訴他中了不就得啦。』
『可是他中不中我怎麼知道?』
『看你這個傻瓜,我吿訴你,你先準備千把塊錢,等到開獎的時候,你把這筆錢給他,說他中了入圍不就得啦,反正老頭子從來不自己對馬票號碼的。』
三
到了馬票開獎日,樂羣很難才奏足了千把塊錢,洪氏父女高高興興來了,把馬票交給樂羣,樂羣沒精打彩的順手把馬票放到桌旁電爐上,跟住點數鈔票,這表情,很敎洪氏父女詫異:
『樂羣,我們的馬票中了,為什麽你反而不高興呢?』
羣樂不禁白了翹仙一眼:
『我那兒高興得來!』
這搶白太過份了,連身旁的體乾也看不順眼,急急替他打圓場:
『這是你們的運氣,也是本店的光彩,樂羣眞得意到不會說話哩。』
樂羣把鈔票推到洪氏父女前:
『這是你們中馬票的錢。』
『樂羣,這算什麼,兌換馬票要到馬會才行,你——』
翹仙說得對,樂羣啞口無言,還是體乾聰明,他先乾咳幾聲,然後說:
『是的,是的,本店對於馬票入圍獎,向來是代爲付欵,無非是服務顧主的意思,所以——』
『誰說我馬票是入圍□我是中了二獎啊!』
『什麽,二獎?』
『是呀,是二獎,我們那張馬票是四三五七三,你看報紙對對。』
『對呀,樂羣,馬票呢?』
『馬票?』
馬票在電爐裡燒成灰燼了。
翹仙的爸爸自然不肯干休,樂羣與體乾廹得在老頭子驚憤失措交集中,飛步離店,從此二人不敢再回店去,也不敢再在這兒逗留,相談一番,决定避難香港,樂羣先行,體乾回家拼擋一番,隨後趕去。
四
慘如驚弓之鳥,樂羣到了香港。
晨早,他夾在旅客中,怯生生的走出碼頭,忽然一部華麗的汽車停在他面前,司機引出頭來對他大叫:
『顧先生,顧先生!』
白樂羣姓白,叫姓顧的當然不以爲會叫自己,遂不理而行,司機見狀,迅即跳下車來攔住他的去路:
『顧先生,吳小姐叫我來接你去。』
『接我?』
『是呀,找你可不容易,請上車吧。』
『你攪錯了。』
『我一點沒錯,你每一次都是這樣脫了身,害我回去挨小姐罵,這次說什麽我也要把你接回去,請吧。』
這樣不由分說,把樂羣硬推上了車,嘟嘟嘟絕塵而去,穿過海旁,拐進馬路,拋下城市,駛向郊外來。
五
車到郊外一幢花園洋房前,樂羣又被那司機『解犯』似的押進了屋,見着一位如花似玉的貴族小姐,司機方銜命退出,留下了樂羣。
樂羣根本未見過這位小姐,小姐對他十分熱情,老是嗲聲嗲氣挨近他:
『啊,大令,我總算把你接來了,你就這點兒不好,從澳門來,也不先給我一個信兒,害得我到處打聽你的消息。』
『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會到香港來的。』
『你還說不知道,報紙都登了消息哩。』
『什麽,報紙有登我到香港的消息,這次糟了,不行,不行,我得走,不然我一定給他們抓回去的。』
『抓你回去?你到底犯了什麼事?小鶴。』
『你,你剛剛叫我什麽?』
『我不是叫你小鶴嗎?』
『小鶴?我……』
刹那間,廳外傳來槖槖的鞋聲。
小姐臉色驟變:
『哎呀,一定是我爸爸回來了,你躱躱吧,他要是看見我跟你在一起,準會揍你一頓的,快快快快!』
這樣,急手急脚把樂羣推進了寢廂,反身把門帶上,然後迅速的走向沙發,低頭正襟坐好,等會兒,一雙漆亮的皮鞋從廳外近到她面前停住,她抬頭瞧瞧,是顧小鶴——她的愛人,服裝與剛才認錯的樂羣完全不同,她難免內心一跳,冷不妨顧小鶴倒過來,摟着她:
『哈曬□大令。』
小姐滿腹疑團推開他:
『你,讓我看看。』
『怎麼樣?儀表風度都不錯吧?』
『怎麽你一下又換了衣服?』
『見了愛人不換換衣服怎麼行?我的飛燕。』
飛燕就是小姐的芳名,姓吳。
『你是不是從窗口跳出去又進來的?』
『一點不錯・我又翻窗又越牆飛來的。』
『噯,小鶴,你老歡喜這麽神出鬼沒的,脾氣一點用不改,我快給你攪糊塗了。』
『讓我先洗個澡再跟你詳談吧。』
顧小鶴厮熟地走進了洗手間。
未二分鐘,飛燕的爸爸竟走進廳來:
『飛燕,你知道顧小鶴又到香港來了嗎?』
『不,不知道,爸爸。』
『這是報上說的,飛燕,你得當心點兒,我恨這些人,以後你千萬不要跟姓顧的來往,否則,我非打斷他的狗腿不可。』
『那想到,樂羣偏不耐煩的從房間伸出頭來問:
『喂,你爸爸走了沒有?』
飛燕芳心撞鹿,難怪她爸爸大怒:
『飛燕,這是誰?』
『小姐,這位老先生是誰呢?』
『是——我爸爸。』
『啊!』
樂群迅卽後退,掩上了門。
飛燕的爸爸忽的推開門,衝了進去,舉杖把樂羣痛毆得不亦樂乎,直到把他打出了大門外,回頭,顧小鶴方從洗手間走出,飛燕爸爸誤會他從門外爬進洗手間,結果又把他打出了大門。
至此,仍舊誰也不知道,顧小鶴與白樂群,有着同一酷肖的臉孔,根本是兩個人,就是顧小鶴與白樂羣自己也不知道,因爲他們到現在還沒有碰過臉。
六
可憐白樂羣,莫明其妙的被打了一頓,
他去找醫生,醫生配了一瓶藥水給他,由姓歐的護士小姐親交樂羣,樂羣離去了,歐小姐跟廖醫生無意聊起:
『廖醫生,你不是正在硏究男變女、女變男嗎?現在有了什麼成績沒有?』
『男變女、女變男,在科學上說起來,已經不是新聞,我現在已把女性荷爾蒙提煉出來,準備來一個實地試驗。對了,請你把藥橱裡那個黑色瓶子給我。』
歐小姐如命至藥橱,竟發現那瓶藥已誤交給了樂羣,她大喫一驚:
『廖醫生,你是說黑色的瓶子嗎?』
『對了,那就是我說的可以使男人變成女人的女性荷爾蒙。』
『不好了,我把它錯給了剛才那位病人了。』
『眞的,糟糕透了,這怎麽辦?你會把他弄成一個半男半女的人啦,快把藥找回來啊。』
『他沒留下姓名,也沒留下地址,到那兒去找他呢?』
『無論如何要想辦法的,不然我們的罪惡就太大了,你跟我一塊兒出去找找。』
七
幸而樂羣還未吃到那瓶藥。
他在光明餐室會見了剛剛到港的邱體乾,樂得什麼也忘記了,他實在不慣一個人活在陌生的地方,何况,上午之間他有了那麼一個奇怪的遭遇,他把這個遭遇繪影繪聲的吿訴體乾:
『我一上碼頭,就有一個女人拿車來接我,還說我是他的愛人,結果,不知怎麼的,她的爸爸又糊里糊塗把我打了出來,唉,眞不知道是走什麼運?』
『有這様的事?』
『是的,這也吧了,那女人還叫我什麽小鶴小鶴的,眞莫明其妙。』
『哦,我想明了,你跟那個有名的足球健將顧小鶴,長得很像,這一定是被人家搞錯了,呀!樂羣,我想岀了一條生財之道,先說說,你想發財不想?』
『發財?誰不想?』
『那就行了,旣然你像顧小鶴,咱們乾脆搬到顧小鶴住着的那間酒店去,找機會你冒充一下顧小鶴,保管你名利雙收。』
『這怎麼行呢?』
『傻瓜,機會難得啊,球王顧小鶴現在正紅透了半邊天,想跟他簽合同的人,不知有多多少少,很多老板想重聘他到外埠作表演賽,你只要能冒充他簽一個合同,就够你耽這兒一年啦。』
顧小鶴就住在東南大酒店三〇二號房。
體乾與樂羣就搬到顧的同樓三〇三號房裡。
八
宇衡相對,很容易體乾見到顧小鶴眞容:
『樂羣,眞的奇怪透了,對面住的顧小鶴,眞的跟你一模一樣,連我都分不出來。』
『的確奇怪!』
『你快點打扮吧,記着,把頭髮這樣子梳一梳,我出去給你買西裝。』
他走出三〇三號房,不料,迎面茶房帶來了洪氏父女,二人從澳門追到香港來,體乾想避也避不及,翹仙爸爸一手抵住他:
『哈哈,踏破跌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老邱,果然你們逃到這兒,樂羣呢?是不是就住在這三〇三號房?』
『不不不,那間那間,他住在那間三〇二號房,他改了名字,叫顧,顧小鶴,還說是打,打足球的。』
『笑話,他以爲這樣就逃得了嗎?茶房,開開這個門。』
『顧先生不在,不好開門吧。』
還是體乾冷靜,他一本正經吿訴茶房:
『這是顧先生的未婚妻和岳父,你儘管開好了。由我負責。』
『她是顧先生未婚妻?顧先生剛才不是跟他未婚妻一道出去嗎?』
翹仙聽得憤火中燒:
『怎麼?他背着我還有一個未婚妻?』
『先進去坐着,等他回來當面交涉吧。』
洪氏父女進了房間,體乾乘機脫身走了。
父女在室內,四下打量,果然發現顧小鶴和吳飛燕合照的相片,翹仙恨恨的把相架扔在地上,玻璃粉碎,她的爸爸也恨得牙齒打戰:
『好,好,我非宰了他不可,翹仙你別急,我們也在這兒酒店開房住下,先調査樂羣是不是騙了我的馬票,偸在這兒享福。』
『好,我也要看看他是不是眞的還有一個未婚妻!』
『我們暫時離開這兒吧。』
二人走出房間,另外開了一個房。
事情讓樂羣偸聽得淸淸楚楚,從此,他更不敢輕易越出三〇三號房間半步。
九
然而,要絕不出三〇三號房半歩是不行的,下午,體乾已買了顧小鶴正穿着一樣的服裝回來,交樂羣披到身上,誰也會一下看準他就是顧小鶴,問題是:兩大來的磨折與奔波,這時節的樂羣,已長了滿咀的鬍子。
爲了使人不會節外生疑,體乾鼓勵樂羣,提出勇氣,找機會溜到樓下理髪廳刮鬍子,這種所謂『機會』固不是舉手可得的,除了別讓樂羣刮鬍子的途中可能碰見顧小鶴之外,更加要力避洪氏父女有能見到樂羣的餘裕,爲了這種種的顧忌,要窺伺那樣一個機會,還是先由體乾個人出馬。
體乾跑到樓下張望,巧遇顧小鶴剛剛陪着吳飛燕,從街外載言載笑的回來,體乾只好沮喪地走回樓上。
小鶴經過理髮廳,他吿訴飛燕:
『大令,請你先回房裡等我一下,我到理髮廳去刮完鬍子馬上來。』
『好的。』小鶴走進理髮廳,飛燕自個登樓,她甫走進三〇二號房間,發現滿地玻璃片,相框踏毀了,自己跟小鶴合照的相片滿是鞋印,她感到非常奇怪。狐疑間,旋聞敲門聲,她走去開門,門外站着是廖醫生跟歐小姐,二人是從報章上刊登顧小鶴的相片及消息輾轉追踪前來的,彼此三人事前未有認識,歐小姐問:
『小姐,請問顧小鶴先生住在這兒嗎?』
『是的,你們兩位是……』
『顧先生今天到我們那兒看病,我把藥拿錯了給他,他吃了會變成女人的,所以我們急趕來要找回那瓶藥,小姐可以幫幫忙吧!』
『啊,這還得了,他要變成女人,我可怎麼辦?快找呀,快!』
三人馬上找得亂作一團。
一〇
樓下,同時亂作一團:
事前,顧小鶴理好鬍子,方站起來付完了賬,跟他修髪的理髮師崇仰他的大名,誠懇地求他賜贈一幀親筆簽名的照片,他便慨然的取出一幀照片簽上名字贈給他,然後邁步離開理髮廳。
一到門外,冷不防給佇候多時的洪氏父女攔着:
『好小子,這一下看你還能够逃到那兒去?走吧!』
『喂,你們是誰,怎麽這樣不講理!』
『我不講理?小子,你不用裝佯。』
『爸爸,回他房間去談吧,在街上給人看見不好。』
『好!走!』
於是,不分皂白,小鶴被簇擁上樓去。
一一
體乾窺到小鶴給糾纏了去,趕快把樂羣推進理髪廳,他自己坐在理髪廳門外會客處把風。
理髮師們見到樂羣,都錯愕一番。樂羣坐到椅上,回頭說聲:
『我刮鬍子。』
一個滿目訝疑的理髮師走近他:
『你,你是顧小鶴先生嗎?』
『是,是的。』
『嗯,怎麽鬍子長得這麼快?』
『是的,是的。』
理髪師伸手摸摸樂羣的下巴,千眞萬確,他不能不相信:剛刮過沒有五分鐘的顧小鶴的鬍子,又牛山濯濯的滿嘴滿腮了。
一二
被歪纏回三〇二號房的小鶴,推開房門一看,我的天,房中所有,業已給飛燕、廖醫生、歐護士三人翻得烏烟瘴氣,一塌糊塗,三人見到小鶴,如獲至寳的湧前來,七嘴八舌的噪括着:
『你來得正是時候,我給你的藥呢?』
『那些藥是吃不得的,顧先生。』
『小鶴,你趕快還他們吧,這些藥吃了會變成女人的,你千萬不能吃呀。』
『你們說什麼藥,我根本不知道啊!』
翹仙一旁看得眼花撩亂,最生氣眼見如花似玉的飛燕,親熱地『小鶴』前『小鶴』後的叫着她的樂羣,她大吼衝前,再執住小鶴:
『喂,你別詐癲扮傻了,我問你,你到底還承認不承認我是你的未婚妻?』
『你把馬票還我!』
其他聲音夾七夾八哄着,急得小鶴滿頭大汗,他踏上凳子大叫,揮動着手臂,恰如對千萬聽衆演說一般:
『諸位,別吵別吵,有事慢慢談,一個一個的說,我根本不明白你們在說什麼呀!』
飛燕指住翹仙推推小鶴:
『好呀,我先問你,這位小姐是誰?』
『我是他的未婚妻,你是什麼人呀?』
『小鶴,原來你早就有了未婚妻的,你,我錯愛了你!』
小鶴耳朶嗡嗡,還未弄淸什麼一回事,飛燕帶淚帶憤的飛了他一個耳光,轉身出門狂奔,小鶴拚命的追,翹仙、洪父、廖醫生、歐護士當然不願意放過小鶴,也拚命的追,怎奈飛燕走得快,搶進了昇降機開向樓下,一干人等站在機房前徒呼呵呵,廖醫生佛口婆心的拉着小鶴:
『顧先生,我是爲你好,我今天給你那瓶藥的確千萬吃不得的,你給回我吧。』
『唉吔,我那兒有什麼藥呢?』
『喂,我最後問你一聲,你到底還承認不承認我是你的未婚妻?』
『問他這個幹嗎,翹仙,叫他賠馬票給我,二獎馬票!』
『唉吔吔,我的小姐,我問你,我什麽時候跟你訂過婚來着?這位老先生,我要賠你什麽馬票?你們說!』
『爸爸,他沒良心,眞决心丟我了……』
『好小子,你敢這麽欺侮人,你瞧吧,我們决不干休你的,翹仙,我們找警察去!』
適逢昇降機開到面前,洪氏父女走進了昇降機,小鶴想跟進去下樓尋飛燕,冷不妨讓廖醫生在背後拉住他,昇降機開走了,小鶴不勝其煩的望住二人:
『你們,究竟幹什麼呢?』
『藥呀,顧先生,我必須要回那瓶藥。』
『藥藥,我到底那點兒招惹了你們?』
『話不能那麽說,顧先生,那瓶藥吃了,你會變成女人的。』
『好好好,我讓你們自己到我的房再搜一次,有藥你們儘管拿去!』
三人又回頭走。
碰巧體乾從樓梯上來,一見小鶴,誤以爲是樂羣,一把拉住他:
『你剃好鬍子了?』
『是呀。』
『怎麼你這樣大胆一個兒上來呢?』
『你,你是誰?』
『你又是誰?』
『我是顧小鶴!』
『對不起,對不起,我弄錯了。』
說完,拔足跑回樓下。
一三
樂羣理好鬍子,洋洒洒的走到機閘前按鈴,一邊吹着口哨,儼然顧小鶴一模一樣,體乾氣息緊張地跑到樓下,一見樂羣,呆了,他簡直沒辦法分淸楚這是樂羣還是顧小鶴,幸而樂羣認識他,向他走過來,嚇了體乾一驚:
『你,你,你是誰?』
『我不是樂羣嗎?』
『哦,我給你兩位搞昏了,剛才把顧小鶴當成了你,差點出岔子,來,我跟你留個記號,保管以後不再弄糊塗了。』
體乾就在樂羣背後塗上了個粉筆圈。
一個紳士打扮的中年人微笑前來:
『哈,顧先生,我正要拜訪你。』
『哦哦哦,請坐請坐。』
他們就到會客室的沙發處品字形坐下。
『鄙人是港華體育會的經理人,想請顧先生客串一場表演賽,不知道這邊的條件是——』
『條件嗎,無所謂的。』
『假如顧先生不嫌棄的話,我們準備送五千元的酬勞給顧先生。』
『五千元?可以可以。』
『請在這張合同處簽個字兒吧。』
『好好好,小鶴呀,不必簽我經理人的名字,就簽上你顧小鶴三個字成了。』
樂羣就在合同上簽了顧小鶴三個字,接過那經理人先付上的三千元定金,雙方滿足分手,體乾與樂羣還親送該經理人出門乘車去了。
『樂羣,看賺錢多容易!』
『別多說了,反正現在身上有錢,我們出去買點自己歡喜的東西好嗎?』
『好呀。』
三千元分作兩份,各懷一份出門。
一四
小鶴任廖醫生、歐護士在他的房間重搜一次,當無所獲,氣悻悻的驅逐了二人,他自以爲這下可淸靜了,長長的伸了個懶腰,疲然坐到沙發上,誰知洪氏父女再跑進來,後面還帶有一個警探,兩個警察。
『顧先生,現在洪老先生和洪小姐控吿你瞞騙婚姻,吞沒鉅欵,請你跟我們回局談談。』
『這從那兒說起,我根本不認識他們啊。』
『一切留去局裡詳談吧。』
『慢着,我的小姐,我跟你有什麼過不去,要這樣誣賴我呢?』
『誣賴你,樂羣,你自己做錯事,你自己應該負責的。』
『你叫我什麼?樂羣?小姐,我是顧小鶴,根本不叫什麼樂羣,你們實在搞錯了。』
『我們沒有搞錯,他在裝佯,先生,請帶他走吧。』
一聲嚒喝,小鶴慘成囚犯,解下了樓,解出了大門,解上了囚車,風馳去了,看到這幕活劇的人們,不禁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紛紛未巳,體乾與樂羣洋洋回來,衆人見着,莫不驚奇:警局這樣快便放人了嗎?高速度的審訊啊!
移時,飛燕領着她父親來了,樂羣一見到飛燕爸爸,認得這個人痛打過他一頓,失驚中拔足想跑,跑不了却給吳氏父女截住:
『小鶴,你逃也沒有用的,你當着我爸爸面前說說,你到底是不是早巳有了未婚妻?』
『有有,沒有沒有。』
『到底有還是沒有?』
『有,有有……』
『小鶴,你眞有未婚妻?』
『飛燕,別跟這小子多說了,把你的離婚書拿給他簽個字好了。』
『小鶴,我眞想不到你這麽忍心,簽吧。』
『小姐,我,我我……』
『小子,簽吧!』
『是,是。』
樂羣顫抖抖的簽了字,把離婚書交給飛燕爸爸,老頭子搶過來,連看也不看一眼就置人袋中,隨把哭哭啼啼的飛燕帶走了,體乾目送二人出了大門,乘上汽車,他回頭恨恨的打了樂羣一拳:
『樂羣,你眞糊塗,你怎麼能替顧小鶴簽離婚書呢?』
『沒有關係。』
『人家的婚姻大事,怎麽能說沒關係?』
『我在離婚書上是簽我的名字呀。』
『唉,你這個人,說你糊塗,有時倒也還有點兒聰明。』
一五
在警局裡,局長望住顧小鶴:
『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顧小鶴,職業球員。』
『局長你別聽他胡說,他就是白樂羣,我年紀這麼大了,難道還會認錯人?』
『你弄錯了,老頭兒。』
『樂羣,別再這樣好嗎?你照實說了吧,我爸爸可以原諒你的。』
『我簡直不知從那兒說起。』
『喂,你說你眞是顧小鶴,你可以找出辦法證明嗎?』
『局長,請你打電話去旅店問問保管知道。』
電話打到旅店,旅店部長方才目送一羣某體育社的社員簇擁了體乾與樂羣下樓,據說去參加什麽歡迎宴會,部長於是答覆局長:『顧小鶴剛剛踏出大門登車去了!』
局長放下電話,冷冷的望住顧小鶴:
『你沒什麼話說了吧,酒店證明顧小鶴正在那兒,你顯然是原吿人所說的白樂羣。』 『寃枉,寃枉。我根本就不是姓白,我也不認識他們,酒店一定看錯人了。』
『我們這兒只需要人證物證,不需要强辯,你假如找到什麼有力證明的話,希望你趕快提出來』
『噢,我記起了,今天魯文體育會設席歡宴我,請你再打個電話到魯文體育會査査,就保管水落石出了。』
『也好。』
電話打到魯文體育會,會裡的樂羣,以顧小鶴的身份正在對衆致詞,會的接綫生輕輕回覆局長:
『顧小鶴先生正在演說,請你遲一個鐘頭再打來吧。』
局長望望顧小鶴灰白的臉:
『白樂羣,魯文體育會已經證明顧小鶴正在那兒演說,足見你不是顧小鶴,現在我只好把你提出控吿了,你還有什麼話說?』
『天命如此,我還有什麽話可說呢?』
『這宗拐騙案的罪名如果成立,被吿大約要處十年以上的有期徒刑,你們原被吿雙方再有什麽意見沒有?』
『怎麽?局長,他要判十年徒刑?爸爸,求局長輕判他一點兒可以嗎?』
『是的,局長,可以判罰他輕钻兒嗎?』
局長未及作答,警員領飛燕父女進來。
小鶴一見飛燕大喜,狂呼:
『飛燕,飛燕。』
『咦,你怎麼也在這兒?』
『你們有什麽事情要報案?』
『我就是要吿這小子!』
『又是吿他?』
『我吿他欺騙,他和我女兒解除婚解,不簽寫他自己的名字,胡亂寫個什麽白樂羣。』 『我什麽時候簽過離婚書呢?』
『別吵,你們說,他不就是白樂羣嗎?』
『不,他是顧小鶴!』
『不,他是白樂羣!』
『別吵別吵,這一下我搞通了,我想,一個白樂羣,一個顧小鶴,面貌一定長得一樣,所以鬧出這個誤會,現在我們都知道,旣然那個不知是白樂羣還是顧小鶴,正在魯文體育會開會,我們一起去看看,不就明白了嗎?』
兩輛衝鋒車,迅卽疾馳道上。
一六
一干人抵達目的地,很容易便眞相大白。
不僅如此,事有湊巧,顧小鶴的父親,方從鄕間出來,聞訊追到魯文體育會去,由他老人家指出一個秘密,證明顧小鶴與白樂羣,實際是一對孿生兄弟,廿多年前,他悞信一個街頭相士的說話,把白樂羣自少送了出去,才做成今日的誤會重重,又多謝這次誤會重重,做成一家的團叙和各方面的和解。
故事於此結束。